四更天。
簫三笑和孫無庸幾乎要發瘋。
二百招已過,傅小卿依舊活蹦亂跳。雖然挨了孫無庸一掌,又被兩人刺了三劍,可是這些傷對江湖人來說,不過和蚊子咬了沒什麼區別。
傅小卿依舊面帶笑容,偶爾稱讚:「兩位武功果令人佩服。」
這話聽在兩人耳中,幾乎要被氣得吐血。
簫三笑終於吐了一口血,他楞了。怎麼最先吐血的會是自己?內力難繼,體力不支,怎麼也應該是被兩人苦苦圍攻的傅小卿先吧。
二十招後,孫無庸也吐血。而且幾乎摔倒。
傅小卿退開一丈。看著以劍支地的兩人,仍是笑:「實在有些勝之不武。」
簫三笑手中的劍噹啷落地。一個高手連劍也握不住,只能等死了。他奇怪,為何會有這種脫力到要虛脫的感覺,似乎身上都麻木了。
「板子上有麻藥。五十板子怎麼也見了血吧。」小卿解釋了原因。
簫三笑差點吐血而亡。
「你居然在暗器上喂毒?」孫無庸勉強用劍支地,搖晃著問。
搖頭。傅小卿心裡歎氣。若是暗器中有毒,一枚就讓你臥倒,何苦浪費這幾十枚。
簫三笑和孫無庸這等高手,普通暗器焉能奏效。小卿扇中暗器原本十分霸道,是劇毒的梅花針,專破真氣,見血封喉。
傅龍城那樣的人,又怎會許小卿使用如此歹毒的暗器。命小卿換了最普通的十字釘,不過是退敵之用。這種釘即便入打入人體內,不過嵌入肉中,不會順著血脈流轉,毫無生命之憂。
而這種十字釘對於簫三笑和孫無庸這樣的高手來說,簡直還不如被蜜蜂蟄到有威脅。護身罡氣即便不能全數震落,入肉不過一分,根本不痛不癢。
最初時,兩人見小卿扇中暗器是十分戒備的,騰挪躲閃,但是這扇子機關設計巧妙,小卿發射暗器的角度刁鑽難以預測,兩人都被打中。
但是被打中後,反而放心下來,這暗器根本無害嘛。到後來,兩人幾乎不在刻意躲避飛來的暗器,有時是本能的閃避,避不開也不放在心上。
「是麻藥。兩位內力精純,若是普通人,早已昏迷不醒,但是兩位卻能支撐這許多時候,的確不易。」小卿的笑容豪無挪揄之意,但是孫無庸和簫三笑仍是大口地吐了幾口血。
宇文蕭蕭慶幸,好在自己沒有輕舉妄動。
宋南請示是否將兩人拿下。
小卿搖頭:「所有的人都退入屋內。」
即便心中奇怪,可是小卿的命令無人敢質疑。宋南領著眾人退入大廳。
傅小卿看看天色:「也該來了。」
他又想收拾誰?宇文蕭蕭看著院中的小卿,忽然感覺不論是誰想要和傅小卿作對,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簫三笑和孫無庸的體會可能更深一些。
「傅小卿,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委婉的聲音,在夜色中輕柔而飄忽。
一個綠衣宮裝女子宛如一朵盛開的蓮花,輕盈地落在院中。
看身形,看背影都極似休夫人,只是她手中,握著一柄拂塵。
轉過身來,秋水般的雙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高貴而端莊的女人,舉手投足間,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儀。
簫三笑屈膝而拜:「屬下恭迎宮主。」
孫無庸彎腰:「綠羅宮主。」
她就是綠羅。
小卿踏前一步,恭敬地執晚輩之禮,深深一揖:「小卿見過貴妃娘娘。」
貴妃?她是貴妃?宇文蕭蕭驚奇,現在的皇上剛剛大婚,只有一位皇后,而且年紀也不對,即便這女子秀美的容顏上不見一絲歲月的痕跡,但是能讓人感覺出其早已芳華不在。
綠羅看著傅小卿,微笑:「怎麼,一句高估了你,讓你心生不服,故意給我難堪嗎?」
「小卿怎敢。」小卿抬頭微笑:「既然貴妃娘娘不喜這個稱呼,小卿尊您一聲前輩就是。前輩屈尊蒞臨,小卿難免心生惶恐。言詞不周之處,還請前輩恕罪。」
綠羅實在忍不住笑:「果真是傅龍城的得意高徒,連這番話也與你師父當年見我時所言相差無幾。只是你師父所言,字字真誠,不似你這般,沒有半分誠意。」
小卿笑道:「前輩來取晚輩性命,晚輩如此恭敬有禮,已覺十分委屈,這言詞間的誠意自然就少了幾分,前輩何必在意。」
「若非你步步緊逼,我如何會來取你性命。」綠羅歎了口氣。
「的確是晚輩的不是。」小卿笑。
「自然是你的不是。」綠羅輕抬了抬手:「這十年來,我久居深宮,訓練了幾個不爭氣的徒弟,本想讓他們在江湖上露些臉面,卻被你弄得死的死,叛的叛,散的散,我實在早想來教訓教訓你。做人何必趕盡殺絕?」
「徒弟不爭氣,所以當師父的替他們出面,前輩也算師出有名了。」小卿並不打算與綠羅辯駁。
「看來,我殺了你,你也不會怨我以大欺小了。」綠羅一個殺字出口,整個人似乎都變得冷厲。
「既入江湖,生死由命,何來怨不怨的。」小卿依然淡定。
「不錯,你雖尊我一聲前輩,但是若我殺不了你,反被你所殺,自然也怨不得人。」綠羅悠然地看著小卿:「所以我才說高估了你,你武功雖然不弱,不過我要殺你,仍是易如反掌,你為何也敢以身犯險,這般有恃無恐?」
「的確是小卿大意。小卿其實不能完全肯定宮主會親自前來教訓晚輩。實在該多留幾個幫手在身邊的。」
「那我該多謝你了。這個大好機會,我更不能浪費。也多謝你的提點,對付你們傅家弟子,還是該逐個擊破才是最佳方案。」綠羅緩緩抬手。
「前輩。」小卿再次施禮。
綠羅猶豫了一下,仍是問道:「你還有何話說?」
「前輩殺了晚輩,晚輩只怪自己學藝不精,調度失策,可是與晚輩在一起的還有幾位姑娘,請前輩饒了她們性命吧。」
難得傅小卿也有求饒的時候,綠羅芳心大悅:「好,我可以不殺她們。」
「那就是準備讓貴屬下動手了?」小卿苦笑:「看來這個要求晚輩實在不該提。」
「傅小卿,精明如你,也有今日,我這心裡實在有說不出的高興。」綠羅終於忍不住滿面笑容和一臉得意:「真是可惜,若你是我姊妹宮的弟子,那該多麼令人欣慰。」
「的確可惜。」傅小卿笑。
「你故意拖延時間?」綠羅忽有所警覺。
遠處已經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音,嗖嗖,四條人影落於院內。
燕月和玉翎終於趕到。兩人順手將手裡的人扔到一邊。可憐的溫小寶和唐小豆再次和土地親密接觸。
「老大。」燕月和玉翎身上都有血,但是氣息還很平穩。
綠羅臉上掠過一抹恨意:「你這兩個師弟果真好本事,居然能過我姊妹宮七十二地煞陣。」
「這兩個蠢東西,總算沒太讓我失望。」小卿嘴邊含了微笑。
燕月和玉翎看了老大笑容,心裡終於暗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做錯。
綠羅看向小卿,又帶了笑容:「即便他們兩個來了,結局依舊不會有什麼變化。」手中拂塵一抖,塵須如劍銳利:「我就送你們師兄弟三人一起上路。」
傅家二代弟子中不能說是武功最強的三大高手,也得說是差不多最強的三大高手,一起領教綠羅宮主的指教,這場面的確很難一見。
綠羅手中拂塵揚起萬千劍絲,全力緊迫燕月。
燕月的武功的確令她有些在意。在姊妹宮收集的情報中,燕月的武功和休夫人只在伯仲之間。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情報收集的失誤。這個最年輕最英俊的玉翎才是三人當中武功最強的一個。
而手中斷水劍更是神兵利器,借助主人高強的武功,分顯威力。
她竟有些捨不得對玉翎下手。這個男子,實在美得讓人心疼。綠羅心裡歎息,這麼俊逸的人,小卿怎麼捨得下手重責。
玉翎雖然身穿黑衣,可是肩背之上,隱隱地透出斑斑血跡,畢竟小卿的棍子力道相當地重。如今身上被打裂的傷口該已經重新裂開了吧。
綠羅歎息:「小卿,你實在不夠謹慎,既知大戰當前,奈何先傷了師弟?」
小卿依舊含笑:「錯就當罰。」若是免他一次,他豈非總敢在大敵當前之時做出些出格地舉動,這習慣還能慣得?明知大戰在即,你還敢給我犯錯,更要重罰。
綠羅想不到在自己這鋪天蓋地的攻擊之下,小卿居然還能保持笑容。這笑容豈非是對自己的巨大侮辱。
十年苦練,居然連這三個孫子輩的小子也收拾不了嗎。
綠羅輕嘯一聲,拂塵似乎炸出萬道銀光,每一根塵絲如利劍般分攻三人。
燕月和玉翎硬接,小卿退半步。
綠羅已經改變策略,三人行,先攻其弱。手中拂塵全往小卿身上招呼。
小卿氣得,唉,看來自己以後實在該在武功上多下些功夫。他全力防守,不給綠羅一絲機會。
三百招。
綠羅漸漸焦躁,如此下去,自己非被這三個小子活活拖死不可。她忽然長嘯一聲。
幾十名黑衣人躍入院中。
這些人,燕月和玉翎來時曾在路上遇到。七十二地煞,本就守在驛站外,將驛站困成一座孤城。
不過燕月和玉翎殺了進來。
「殺傅小卿。」一聲令下,院子中立刻寒風凜冽。七十二柄劍和一柄最要命的拂塵一定要置傅小卿於死地。
小卿這一瞬間,差點生出驕傲的情緒來。這是什麼時候了,動用綠羅的全部力量就是為了殺他。
不過,這種驕傲的情緒很快就被鬱悶所代替。他發現綠羅的確很精明。
燕月和玉翎是不會讓小卿有一絲損傷的。所以他們對綠羅的攻擊幾乎減弱,轉為全力以赴維護小卿的安全。
場內形勢立變。
原來三人圍攻綠羅,還是個圓形,力道分散,殺不死她也能拖死她。如今變成錐形,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到小卿這一點上,燕月和玉翎即便兩側幫忙,依舊是壓力越來越重。
手忙腳亂。
小卿恨不得立刻找了鞭子抽燕月和玉翎一頓。綠羅是什麼人,她的武功有多高?三人合力攻她不過是個不敗之局,如今她那面加上七十二個單拎一個就可隨便和哪個掌門打個平手的冷血劍手,那威力如何,你們兩個蠢東西居然還只圍著我打轉。
人家都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你們兩個不知?我就算中了幾劍那又如何?你們不會指著我毫髮無傷,而你們還能殺了綠羅吧。
小卿看燕月和玉翎沒有固守客棧,而是及時現身在他身前的那一瞬間時,的確有些欣慰,果真知道思考了,知道輕重了,知道取捨了。
到底還是兩個蠢東西。
難怪姊妹宮一心想殺了我而後快,大概就是認為除了我之外,剩下的弟子白長了那個讓人賞心悅目的腦袋,一點思考能力也沒有啊。
小卿咬著牙,等事情結束了,看我如何收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