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小卿臉色變得冷肅的是玉翎。他也知道是為了什麼讓老大突然變得不快。不過,知道是一回事,改變是另一回事。在他心裡,老大的一根頭髮都比千百個綠羅都來得重要,如何能用老大去冒險。雖然現在的確是自己和燕月合力誅殺綠羅的大好機會。
燕月又何嘗不知,他捨棄對綠羅的攻擊,讓她得以恢復元氣是很危險的。但是他又如何能讓捨了玉翎和老大。
七十二地煞若是單論武功比三人自然差得很遠,不過他們練得就是合擊之術。十人一組,兩人為翼,以十二人的力量接下燕月和玉翎的攻擊,一時間,燕月和玉翎倒也無法在劍陣中打開缺口。
「十年間,你居然又湊出了七十二地煞,想也花了不少心血。」淡淡地聲音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膜。
綠羅的臉立刻白了。
小卿心中一寬,又微歎了口氣。燕月和玉翎更是又驚又喜。
「五叔。」
傅龍星。一襲黑衣,身材頎長,面如朗月,星眸清澈。嘴角抿著一絲冷笑:「你們三個打過百招,居然未傷一人,倒都是善良的很。」
「師叔直接說我們無能好了。」玉翎臉色一紅,心裡腹誹,卻不敢說。不過老大在眼前,誰敢大開殺戒,若他心情不順,定你個心狠手辣之罪,豈非冤枉。
龍星對玉翎最是青睞,所以要求也最是嚴苛。玉翎與五叔感情也是最好。
綠羅當機立斷:「退。」這一聲退,就是命所有人保護「宮主」退。宮主退,其他人才能退,敢自行逃命,一定會死得淒慘無比。
七十二煞的劍和綠羅的拂塵同時攻向傅龍星,只要傅龍星退半步,綠羅就有機會脫逃。
可惜,她仍是低估了傅龍星。
十年前,傅龍星不過十歲的孩子,綠羅訓養十年的七十二地煞陣就毀在傅龍星和傅龍羽的手中。
如今的傅龍星,武功比十年前不知精進幾何。
一劍。傅龍星手中的金劍如龍嘯天。整個天際似乎劃過一道金光,這金光,對於七十二地煞來說,更是催命的符咒。
「天地無用。」傅龍星想要殺人,永遠用最快最迅速最狠辣地一招。
濃烈的血腥氣幾乎讓人窒息。
遍地碎屍。劍氣蕩處,沒有一具完整屍身。
院子裡靜寂無聲。
宇文蕭蕭不覺間,已經跪坐於地。即便是冷血殺手出身的宋南,也強忍著要嘔吐的衝動,雙腿發抖。
這種恐懼。對生命瞬息無常的恐懼,對傅龍星那不似人類的威力的恐懼。
綠羅面色蒼白,嘴角血跡斑斑。她勉強躲過一擊,但是手中拂塵已經只存手柄,塵絲盡斷。手上鮮血淋漓。
她孤身站在那裡,周圍一地碎屍。
死亡的恐懼,籠罩著她。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原來死真的這麼容易。
什麼江湖恩卷,仇恨,權力,榮華,都抵不過一個「死」字。
傅龍星略蹙了下眉。
綠羅居然還站在那裡。唉,若不是自己有傷在身,這一劍的角度偏了半分,哪會讓綠羅逃脫這比殺一擊。
「你不能殺我。」綠羅哆嗦道:「我怎麼也是你師叔的侍妾。傅家弟子不可忤逆犯上。」
綠羅的身份的確特殊。當年子庭之父,先皇趙恆,(傅青恆,由傅老爺子傅懷養大,是傅龍城父親傅青書的二弟)與傅青容婚配後,綠羅奉斬花宮展紅顏之命,喬裝設計傅青恆。
當時綠羅竟懷了傅青恆骨肉,傅青恆在傅懷逼迫下,只得封綠羅為妃。後被傅龍城查出綠羅真實身份,綠羅逃回斬花宮。走前,重傷了傅青恆,其後不到二年,傅青恆英年早逝。
這也是為何在斬花宮被覆滅之時,傅龍城放過綠羅的原因。
(這故事小妖準備寫在《傅家金龍傳奇之展傾城》裡。)
傅龍星笑了一下。
綠羅當然知道傅龍星不是傅龍城,她不過是想做最後的掙扎而已。不過看了傅龍星冷肅的笑容,她已經知道,今天自己可能真要命喪於此了。
傅龍星的劍輕揚。
「那個孩子沒死。」綠羅忽然叫道。
當年綠羅的確懷了傅青恆的骨肉。不過,她回斬花宮後不久,就命人送給傅懷一個錦盒,裡面是一個被砍成兩截的新出生的男嬰。
還有一張紙條:也許,你該等孩子生下後,再拆穿我的身份……
紙條是給傅龍城的。
那年傅龍城十歲,傅龍星不到三歲。但是傅龍星依舊記得大哥那蒼白的臉色。
雖然傅青恆不斷地安慰侄兒,這不是你的錯。但是傅龍城無法釋懷,那個血淋淋的斷成兩截的嬰兒屍身,成為了他一輩子最愧疚最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情。
從那以後,傅龍城變得寬忍,不再咄咄逼人,做事都留三分餘地,即便經常因為這樣,被結拜大哥白霆笑為婦人之仁。
「傅青恆的孩子沒有死。」這句話,成功讓龍星改變了殺死綠羅的主意。
「我生下的那個孩子,還好好地活著。」綠羅喘了一口氣,她終於感覺不到龍星的殺氣:「送去的屍體,不過是買來的死孩子屍體。」
至於那可憐的嬰兒是被買來的,還是搶來的,是本來就死的,還是後來被綠羅殺死的,都已無法挽回。為了打擊和報復一個十歲的孩子,綠羅才不在乎死的是什麼人。
即便如此,八年後,依舊是傅龍城,剿滅了斬花宮,卻再次放了綠羅一條生路。今天,因為那個孩子,傅龍星同樣饒了綠羅。
「孩子呢?」或者該稱呼師弟,龍星微笑。自己這算否大功一件,總可平息下大哥的怒火。
綠羅遲疑了一下。
傅龍星並不著急。
綠羅嘴唇吸動,傳音入密。
傅龍星點了點頭:「你最好沒有騙我。」
綠羅說的倒是真話,她相信,如果傅龍星真想殺她,她只有一個法子能夠躲過,那就是『自殺』。傅龍星是不會跟一個死人為難的。
傅龍星廢了綠羅的武功,揮手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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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龍星總的來說,心情不錯。
即便如此,小卿還是挨了兩個耳光,雖然打得不重,不過臉還是有些腫。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傅龍星負手而立,看著小卿:「用自己當餌,孤身犯險,若是燕月和玉翎到的再晚一些,你豈非已讓人給吞了。」
小卿跪得筆直,諾諾應錯,半句不敢辯駁。
整個傅家,他最怕的就是五叔。確切地說,是最怕有錯犯到五叔手裡。
師父傅龍城,小卿也是怕的。不過師父很少動手打他,二叔龍壁雖然也嚴厲,最多是將你扔在那裡,跪上一天反省。三叔龍晴最是溫和,很少動怒,怒了也只是罰你抄書,還許你坐著抄。
四叔龍羽人雖然冷,卻從不責罰弟子。至於六叔龍夜和七叔龍裳,自來只有受罰的份,更不知罰人是何事。
只有五叔傅龍星。整個傅家,除了自己,最愛打人耳光的就是五叔。而且用鞭子打起人來,那力道絕對會讓你痛得找不著北。
所以小卿害怕。
所以他對自己挨的這兩下絲毫不以為意。只怕挨得更多。
「你用自己冒險也倒罷了,還帶著玉麒。」傅龍星說到這裡,還真有些生氣。
所以他再抬手,給了小卿一巴掌。
「是侄兒的錯。」小卿動也不敢動。
不帶著傷重的玉麒,加上宇文蕭蕭及孫劍蘭這幾個累贅,再借簫三笑之口,將自己嚴命燕月和玉翎留守蘭若客棧的信息傳出去,綠羅哪能那麼容易上當。
既然做戲當然要做得十足。
小卿這樣想,可是也只是想,他可不會將這話對五叔辯駁。這些話不用說,五叔也是明白的。只是若非五叔能及時趕到,自己的確很危險,難怪五叔生氣,挨幾巴掌就挨幾巴掌吧。
傅龍星說到這裡,又想起了玉麒,這笨的,居然被幾個女人傷成這個樣子。走過去,再給玉麒一個響亮的耳光,玉麒痛得,心裡道:「五叔,侄兒的傷還很重呢,沒看跪在這裡都是一頭的冷汗呢。」
看看旁邊噤若寒蟬的燕月和玉翎,每人順手再賞了兩掌。
一時,這偌大的廳堂內,清脆的辟啪聲倒是響個不停。
「你們兩個蠢東西。一點腦子也不長嗎?」龍星訓燕月和玉翎。「本就來得晚了,就該速戰速絕,先殺綠羅,而不是給她喘息之機,改變戰略。」
以綠羅的驕傲,的確是想憑一己之力送小卿等三人上路的。
傅龍星最不能理解的還是後面那場混戰:「七十二地煞陣,根本就不是什麼奇妙的陣法,先攻兩翼,再斬前鋒,就算不能快劍斬了綠羅,也該先斬了前鋒才是,反倒讓人家將你們兩個迫得手忙腳亂的。」
小卿心裡道,五叔再多打他們幾下好了。這兩個的確是不長腦子的。
燕月和玉翎跪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得,這罪名又加一條。延誤戰機在前,對敵失利在後,等著被老大活活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