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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卷 逆水寒 第九章 非死不可 文 / 心妖濯濯

    西峰驛站。

    一座大廳堂,兩進院落,左側是一個整潔的馬廄,裡面,四匹驛馬正在享用夜餐。

    「馬無夜草不肥。」

    草是新鮮的帶著夜露的青草,馬兒們低頭大餐,全然不顧餵馬人那陰沉著的想要殺馬的臉。

    「宇文公子,馬餵好了,就去大廳。」宋南一身黑衣,雙手抱刀,站在宇文蕭蕭身後。

    一個時辰前,劈柴劈到手要斷了的時候,宋南終於送來兩個饅頭和簡短的傳達了傅小卿的命令:「一盞茶後出發。」

    再看見傅小卿時,宇文蕭蕭不知怎麼,心裡就有了一絲哆嗦,這種感覺,從未有過。這是怕嗎?宇文蕭蕭從心裡覺得慚愧,自己連死都不怕,為何會怕他。

    但是,得確是,腿肚子有些哆嗦。尤其是看見紅鸞手中的那根籐棍,身體的某個部位就隱隱地開始疼痛。

    傅小卿常帶笑容的臉,本已夠讓人討厭,他突然收起笑容,變得冷肅,更是讓人心驚肉跳。

    傅小卿並沒理他,確切地說,是沒理任何人。只是掃了一眼面前的這些人。

    但是宇文蕭蕭卻已經明白他眼中的意義:不聽話的就試試看。

    孫劍蘭雖然臉色不好,但是並未受傷。一個叫蘋果的小姑娘似乎受了內傷,懷裡抱著個十分惹人喜愛的小狗。宇文蕭蕭不由多看了小狗幾眼。

    院子內準備了三頂軟轎,玉麒坐了一頂,那個受了傷的小姑娘坐了一頂。傅小卿好胳膊好腿的居然也坐了一頂。

    紅鸞扶蘋果上了軟轎後,將狗狗抱了過來,按小卿的吩咐,交給了宇文蕭蕭。

    宇文蕭蕭臉色鐵青,自己十歲以後已經沒抱過小狗了。雖然這小狗很可愛,可是,這小爪子剛抓過土吧,哎呀,還掉毛。哎呀,它居然用臭烘烘地小舌頭來舔自己。

    除了六個黑衣劍手抬轎,尚有四人,前面兩人開路,後面兩人殿後。

    傅小卿的轎子在前,旁邊跟著宇文蕭蕭,後面的轎子上是蘋果,旁邊跟著紅鸞和孫劍蘭。再後面的轎子上是玉麒,旁邊跟著宋南。

    師父呢?聽香呢?還有其他的人呢?燕月大哥為何不跟著一起走。宇文蕭蕭就算滿腹疑問,也不願意開口去問小卿。

    他審度了一下形勢,自己若是此時逃跑,有幾分勝算。玉麒受了重傷,孫劍蘭應該不足為慮。宋南和紅鸞的武功雖然沒見過,但是也應該不會強到哪裡去。

    自己若是能突然出手制住傅小卿……

    「你若想跑,不妨試試。」傅小卿淡淡地道:「如果不成,我也不會殺你,不過五十下板子。」

    宇文蕭蕭氣血上湧,幾乎就欲拔劍……

    「嗯……」似乎宇文蕭蕭暗自運力,影響了蜷伏在他臂彎中睡香香的狗狗,狗狗抬了抬頭,微側了腦袋,小爪子軟軟地按在蕭蕭的臂彎上,又睡了過去。

    冷靜,冷靜。宇文蕭蕭一身冷汗。聽香似乎說過她在傅小卿手下也討不了好去,自己若是真要一試,死不難,那五十板子可難受。

    在矛盾中猶豫中不甘心中,宇文蕭蕭不知不覺已隨眾人離開蘭若客棧百里,前方空曠地地界上,一座青磚壁瓦的大院落:西峰驛站。

    宇文蕭蕭有些暈,傅小卿你也太目無王法了吧,你敢佔據驛站,平民私進驛站罪同犯禁。

    自古民不與官鬥,你想幹嘛?

    看守驛站的是六名兵士,一名小官。早早地已經肅立在院中等候。

    「大人。」見了傅小卿,已經齊齊拜伏於地。

    傅小卿輕揮了下手。那些人再次拜禮,齊齊退了下去。

    宇文蕭蕭的嘴角撇了起來還未撤下去,傅小卿已經吩咐宋南:「帶他去餵馬。」

    餵馬之前當然得割草。宇文蕭蕭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劍,鑲金嵌玉,價值千金。

    堂堂宇文家的少公子,要割草餵馬。宇文蕭蕭想起臥薪嘗膽、想起韓信……忍,早晚有一天,必報此仇。

    「《顏氏家訓》背得如何了?」宋南雖然面色依舊冷肅,問這話時,眼中還是帶了一絲微笑。

    宇文蕭蕭忽覺背上一寒。

    ……………………………………………………

    三招過後,玉翎驚奇地發現,這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白衣人,武功猶在逐月之上。

    逐月的殺氣能引動斷水劍的龍鳴,但是這個人雖然招招奪命,卻毫無殺氣。

    他的武功處處只求制敵於死地,不需殺氣,中劍必死。

    如此高手,江湖無名。

    無名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高手。

    玉翎輕輕一笑,可惜了,這個人注定無名。

    第三十招,玉翎的斷水劍斬在白衣人的劍上。一聲龍吟,白衣人劍斷。斷水劍下壓之勢不減,嗤地一聲,洞穿白衣人胸膛。

    劍上傳來的感覺有些奇怪。玉翎一念未轉,白衣人左手忽然攥住斷水劍,右手腕一動,一柄袖箭嗖地打向玉翎前胸。

    白衣人的雙手原本攏在袖中。握劍的右手並不出奇,左手上,卻在每個指頭上都帶有一個寬寬的板指,握劍時,那些板指正好殼住劍鋒。

    玉翎鬆手,人疏忽不見,白衣人心裡不由讚了一句:「好快的身法。」

    袖箭射空,玉翎右腳踢碎白衣人左手,左手接劍,長劍斜滑,後退三丈。白衣人半邊身子滑到了地上。鮮血噴湧。

    玉翎略皺眉,他其實真的不想殺人,只是想傷他而已,但是白衣人的劍勢,他不能完全控制。

    院子中瀰漫的殺氣都是來自那個一直對著燕月的紫衣人。

    紫衣人肥頭大耳,手中算盤足金打造,手一動,算珠叮噹作響。他渾身功力聚集右手,彷彿要爆炸一般,身上衣服獵獵作響,似乎就要發出雷霆一擊。

    但是,燕月只是淡淡地負手而立,翩翩公子,全身上下,卻無懈可擊。紫衣人竟找不出一絲破綻,能發出致命一擊。

    他等。

    他可以等。

    因為他不想死。

    玉翎松劍之時,燕月微笑了一下。他以為玉翎永遠不會鬆開手中之劍。他右手的銅錢已經準備發出。

    想不到玉翎終於做出明智選擇,松劍,轉身,再奪劍。

    有了玉雲和玉麒的兩次教訓,玉翎終於明白有時候,鬆開武器,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燕月微笑。

    紫衣人終於找到機會,當地一聲,左手算盤忽然炸裂,百十枚算珠和炸裂的算骨全打向燕月。而致命一擊,則來自他的右手,十成功力的一掌。

    漫天金珠中,血紅如炭的胖掌揮出,腥風撲面。血毒掌。

    燕月輕揮了一下左手,漫天金光一收,右手一伸,彭地與紫衣人右掌相撞。

    燕月後退一步。

    紫衣人沒動。他看燕月後退時,心裡湧起狂喜:我將他迫退一步。但是這個念頭很快被右掌的劇痛驚醒。一個拳頭大的金荊棘球扎進了自己的右手。

    怎麼會有金荊棘球?荊棘刺竟是自己算盤上的算骨,那麼這個大金球。

    燕月一招手間,將炸裂的全部算珠算骨用內力糅合成一個金荊棘球,然後扔到了右手前方,然後運掌將球打入紫衣人的右手。

    紫衣人的十成功力,如泥沉大海。

    「筋骨俱斷,居然不哼一聲,倒是條漢子。」燕月讚道。

    紫衣人這才如泥般,倒了下去。全身經脈骨骼在一擊之間盡碎。

    瞬間巨大的疼痛與恐懼讓他窒息。他死了。

    燕月話音落了,紫衣人已經倒了。

    燕月有些訕訕然。

    兩具屍體,不過盞茶功夫。

    「這兩人死了。」燕月看了看玉翎:「他們功夫不錯。」

    玉翎苦笑:「師兄一定要殺了他嗎?」

    燕月瞪了他一眼:「你也一定要殺了他嗎?」

    「逃脫一人,五十鞭;死一人,十鞭。」老大既然吩咐了,責罰絕對不會打折扣。

    一人殺死一個,就是說兩人已經在老大那裡攢下了二十鞭。

    「看來我的武功的確還差得很遠。」玉翎和燕月對望一眼,心中同時歎氣。

    對手武功太高,生死都已不能控制。若想不為對方所傷,只能下重手傷敵。

    所以,這兩人來時,已經下了決心:不是對手死,就是自己死。

    非死不可。

    「這兩人不知是什麼人?」燕月看著兩具屍體:「該不會正好姓冷那麼巧吧。」

    人死不能復生,人死當然不能在報姓名。

    燕月重又坐回椅子裡。玉翎侍立在側。

    天上繁星閃爍,三更將至。這兩個不過是敲門的,武功已經不弱了,正主的功夫,就更值一看了。

    燕月和玉翎都很期待,還有什麼人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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