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麒、燕月、小莫、玉翎、燕傑,長身玉立在小卿房外的院子裡,屏息凝氣,恭敬地等著給小卿請早。
小卿換了身淡藍色的衣服,走了出來。看了眾位師弟規矩地跪下行禮,笑了笑,吩咐他們起來。
玉麒面如冠玉,氣色平和。
燕月的臉雖然已經退腫,但是鞭痕宛然,讓燕月本就輪廓分明的臉更顯冷俊,他略上揚的唇角,彰顯著他的桀驁。
小卿略皺了眉,走到燕月跟前,用兩根手指夾了燕月的下頜,左右板動。
燕月被小卿的舉動弄得有些心慌,難道自己這英俊非凡的臉又惹到老大。
「這傷上藥了沒?」小卿問。
「又不重。」燕月不喜歡在臉上抹紫凝露,實在太香了。
小卿冷了臉:「不是吩咐你運功療傷,臉上怎麼還是這副模樣?是想讓人看了,說我這當老大的虐待師弟?」
「你本來就是虐待師弟。」燕月在心裡嘀咕道,卻忙低眉順眼地垂了頭:「燕月不敢。燕月稍後就會上藥。」
小卿放過了他,將目光放在小莫身上。小莫的心裡就忐忑起來。
「〈顏氏家訓〉兄弟篇,背!」小卿看著小莫。
小莫心裡奇怪,老大怎麼忽然考這個。〈顏氏家訓〉小莫從七八歲時已背得很熟。也沒少跪在院子裡被罰抄這洋洋灑灑四萬餘字的〈顏氏家訓〉。
恭敬地應了一聲,小莫朗聲背誦:「夫有人民而後有夫婦,有夫婦而後有父子,有父子而後有兄弟,一家之親,此三而已矣。自茲以往,至於九族,皆本於三親焉,故於人倫為重者也,不可不篤……」
小卿點了點頭,就知道小莫一定是沒問題。揮手打斷小莫的背誦,訓示道:「這幾日,你們將這家訓背熟,若是楊大哥考教起來,誰出了問題,我一定重重責罰。」
「楊大哥要來?」小莫忽然覺得天上似乎有烏雲飄了過來。
「大概這兩日會到。」小卿瞪了小莫一眼,小莫忙收起那副世界末日要來的神情,言不由衷地道:「小弟也是十分想念楊大哥的。」心裡卻琢磨怎麼找個適當的理由能從這裡消失。
小卿冷冷地掃了幾個師弟一眼,冷肅地道:「我敬楊大哥如兄如父,師父對楊大哥也讚許有加,若是你們敢在楊大哥面前失了禮數,就等著被吊到樹上挨鞭子吧。」
看著幾位師弟恭敬應諾的樣子,小卿緩了語氣道:「你們這幾日,都沒少受教訓,最好記在心裡。謹言慎行,謙恭自律。」
這件事吩咐完畢,小卿命玉麒帶玉翎去查看休夫人的動靜,「蘭若客棧周圍百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呈報。」
隨後又吩咐小莫,命他處理碧落十二宮的事情。
「讓宇文蕭蕭將前十章背下來,」小卿指了桌上放的〈顏氏家訓〉,「晚上帶他過來回話,錯一個字,打一下板子。」
「那蕭蕭不用再劈柴了吧?」燕月心裡替蕭蕭高興,在屋裡背文,總好過餓著肚子劈柴吧,再說,大凡世家弟子,又有幾個不會背這顏老頭的家訓的,看來老大也是不想再繼續為難蕭蕭了。
「柴還是要劈。」小卿道:「他劈柴,你在旁念了給他聽,自己也好好溫習一下。」
燕月楞了一下,才苦著臉道:「老大這是罰他還是罰我?」
「你不該罰嗎?」小卿看著燕月:「還想討了更重的罰去?」
「燕月不敢,燕月這就去辦。」燕月覺得自己目前的身體好像不宜再因為自己這不會「討巧」的嘴再受連累了。
「若你再敢私自給宇文蕭蕭送了吃的去,連你的飯索性師兄也省了。」小卿笑斥燕月。
燕月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瞞不過老大去的。
眾人都被小卿譴走,只留下燕傑恭敬地肅立一側。
「燕傑,昨夜你可用功調息了?」
鞭棒這種皮肉傷,雖然痛在肌膚,但是不傷內息。學武之人均是內外兼修。雖受鞭笞,不宜外練筋骨,但是卻不影響調息內力,而且內力調息,雖不能減輕疼痛,卻十分有助於傷勢恢復。
但是調息之時,需盤膝而坐,那受了鞭笞的屁股自然疼痛非常,所以燕傑便偷了懶,趴著睡了一夜。
如今聽了師兄的問話,背上的冷汗就下來了,燕傑屈膝跪地道:「小傑該罰,小傑昨夜偷懶沒有練功。」又討饒道:「請師兄原諒小傑這一回,實在是昨日屁股疼得厲害,小傑連翻身都痛,就更不敢坐著了。」
小卿就知道燕傑必定會有這番借口,卻也沒責怪他,只是命他回去調息,不許再趴著養著了。
待燕傑站起,小卿又命他將手伸出來。
燕傑的手依舊腫著,滲著血絲的鞭痕條條密佈。
小卿拿了紫凝露出來,「若是上了紫凝露,這腫早也消了。」
燕傑可是怕紫凝露滴在手上的疼痛,所以只求著玉翎給他在手上塗了普通的傷藥。
紫凝露滴到燕傑手心,燕傑痛得臉都白了,眼淚也掉了下來。
小卿握著燕傑的手,看著燕傑額頭的冷汗,心裡很是心疼,臉上卻依舊冷漠。
「現在知道疼了,以後做事就小心。」為燕傑仔細沖洗過手,又為他點上傷藥:「再挨打時,不許蜷手,手掌被打不過是痛過就算了,若是傷了指頭筋骨,那可有得養了。」
燕傑只是點頭稱是,待小卿都為他處理好了,才用手背擦了眼淚,怯懦地道:「老大,小傑昨日和老大說的話,老大可不可以忘掉。」
小卿看燕傑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怎麼,告了燕文的狀,現在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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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翎站在玉麒身邊,衣角在山風中輕揚。兩人站在一座半山腰上,看著下面山凹裡的蘭若客棧。
蘭若客棧掩映在一片花木中,分外靜謐。四圍的大院落,黑漆的大門,若非門楣上「客棧」兩個大字懸掛,真易讓人誤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私宅了。
往左望去,約十里左右,是散落著人家的小村子。再遠處,青山連綿處,是一望無際的阡陌縱橫。
「老大既然知道休夫人的落腳之處,為何不主動出擊?反而要在這裡等?」玉翎一面隨著玉麒飄然下山,一面問。
「你說呢?」玉麒笑了笑。平坦的官道上,偶有驛馬飛馳。平靜而祥和的景色一如既往。阡陌間,勞作的人們雖然汗流浹背,卻因為豐收在即,而充滿收穫的喜悅。
「小弟不知,所以才請教師兄。」玉翎帶著笑,恭敬地回答。
玉麒含著笑看了他一眼:「真若蠢得如此,師兄可就拿板子打你了。」
玉翎忙道:「小弟知了,是因為青翼、孫劍蘭還在休夫人手中,所以老大投鼠忌器。」
玉麒瞪了玉翎一眼,笑斥道:「小心你說話的內容,投鼠忌器的詞,也敢用到老大身上?」
玉翎應了錯,卻忍不住道:「這個荊軻到是慣會四處留情,竟生了這麼一大堆兒女出來。」
玉麒斂了笑容,斥玉翎道:「你是越來越放肆了,這話要是老大聽到,必定掌你的嘴。」
玉翎心裡不服,卻垂頭應了聲:「是,小弟失言。」其實心裡卻想著,我又沒有說錯,孫劍蘭、青翼、宇文宛然、宇文蕭蕭,證實的了就有四個了。
又問道:「早上老大提到的楊大哥便是荊軻的嫡親大哥嗎?」
玉麒點了點頭:「荊軻本名叫楊榮曦,是楊榮晨大哥的胞弟。只是十六年前叛出楊家。」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這次楊大哥來,只怕是來清理門戶的。」
玉翎不以為然地道:「荊軻這種人寡廉少恥,貪生怕死,沒有骨頭,死不足惜。」
玉麒冷了臉斥道:「沒有規矩。」
玉翎見師兄似乎真有幾分生氣,覺得為了荊軻這樣人,平白地挨師兄教訓也不值得,就垂了頭不再多說。
玉麒駐足在路邊,看著地裡正在忙碌的一家人,一隻黃毛狗懶洋洋地趴在田埂上,看了玉麒、玉翎,抬了抬頭,又躺了下去,繼續舒適地曬著肚皮。
看著齊腰高的稻子隨風起伏,玉翎不由笑了笑:「不知是否上次給小莫師兄打得狠了,如今見到這種稻浪起伏的場景,便隱隱地屁股會痛。」
玉麒想起那次老大以「一文錢」的租金,將玉翎、燕傑租給佃農幫忙秋收的事情來,回頭嗔怪地看了看玉翎:「都是我平日對你太過放縱,才會讓你那麼沒有規矩,怨不得小莫教訓你。」
玉翎應了聲是,心怨自己多嘴,為什麼提起這件事來,偷眼去瞧師兄,師兄果真有些冷了臉,心中奇怪玉麒師兄似乎也越來越嚴厲了,不由十分沒趣。看師兄又向前走去,忙亦步亦趨地跟上。
玉麒又停了腳步。玉翎忙也停下,一臉慌張地問:「師兄,小弟又做錯什麼了?」
玉麒原本想教訓玉翎兩句,看玉翎緊張模樣,不由笑道:「師兄是想提醒你,楊大哥來時,你言辭更要謹慎,免得再挨教訓。」
玉翎奇怪道:「楊大哥不是來教訓荊軻的,難道還會尋咱們的不是嗎?」
玉麒警告地看了玉翎一眼:「總之你小心為妙。」
說話間,前面已經到了蘭若溪邊,再無人煙,溪水清澈,潺潺流淌。
玉翎身上斷水劍忽然發出一聲龍吟。斷水劍乃前古神兵,遇敵示警之事,還是頭次發生。
玉麒和玉翎不由同時停步凝神。
附近有高手,而且殺氣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