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打量著荊軻,荊軻也看著玉翎。
玉翎有一個極大的疑問,但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這個男人,會不會也是自己的爹爹呢。聽了荊軻那傳奇的生兒育女的經歷後,玉翎忽然想起了自己。
「你……」玉翎面色凝重,手一抖,一副畫像展開在荊軻面前。畫上,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女顧盼神飛。
「你可見過這個女人嗎?」玉翎的語氣也很平緩,但是年輕的心其實已經緊張的快跳出來了。
荊軻笑著搖了搖頭。
玉翎暗舒一口氣,幾分失望拌著幾許慶幸,複雜的滋味說不清。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荊軻一本正經道。
玉翎這才知道荊軻故意捉弄自己。臉色一沉。
「我被封了穴道。」荊軻已經及時接道,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玉翎。
「你若是能打得過我,我便回答你的問題。雖然我現在受了些傷。」荊軻輕輕晃了晃頭:「我是你們老大的囚犯,可不是你的。」
玉翎看著荊軻冷冷一笑,手一抬,解開了荊軻的穴道。
「你有傷在身,我也只用三成功力。」玉翎擺了個請的姿勢。
「狂妄。」荊軻冷哼了一聲,抬手打向玉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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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好些了嗎?」
小卿走進屋時,蘋果剛扶著婆婆躺下。
「好很多了,謝謝傅公子。」
「是在下該好好謝謝婆婆。」小卿放了一疊銀票:「不成敬意。」
蘋果看了那些銀票,臉上有些紅。
「拿走。」石榴婆婆沒有睜開眼睛,聲音也很冷:「這不過是個交易,你們幫我殺了追我的人,我救你師弟一命,兩不相欠。」
「橘子婆婆已經死了?」蘋果有些吃驚,也有些黯然傷神。
「怎麼,你難過了?她不死,就是我死,你希望我死?」石榴婆婆說的刻薄,語氣卻和緩。
「蘋果當然不希望婆婆死。可是您和橘子婆婆已經是門中僅存的兩位長老了。」歎了口氣,蘋果又笑道:「既然橘子婆婆死了,那婆婆就可以回玄心宗去了嗎。」
「回不去了。」石榴婆婆的聲音裡終於透出一抹悲哀:「橘子帶來的門中四十名弟子,全部死了。」
蘋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都死了?婆婆?為什麼?他們不過是被橘子婆婆威脅利用的啊。」
「傅公子請回吧。」石榴婆婆冷冷地道:「咱們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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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卿回到房中,小莫端正地長跪在書案前。
「殺了多少人?」小卿冷冷地看著小莫。
「四十一人。」小莫想起今日為了將石榴婆婆帶回客棧,他和玉翎不得已在蘭若溪邊大開殺界。
小卿略皺了下眉:「都是玉翎殺的?」
「是小弟和玉翎聯手。」小莫心中歎了口氣。
橘子婆婆為了投效孜妹宮,逼著石榴讓出宗主的位置給她。玉翔所中焚心咒也是她所下。
令她想不到的是,石榴婆婆會帶著蘋果躲到蘭若溪來。
小卿並不認為殺人是件壞事,但是也絕不許師弟們妄開殺戒,濫殺無辜。
「是小莫的錯。」
蘭若溪邊,那些詭異的黑衣人,忽隱忽現,扔出的暗器中,竟然還混有人的肢體部位,小莫心裡既厭惡,又有些恐懼。
對於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一種恐懼吧。想到玉翔毫無徵兆的發燒,甚至可能會被活活燒死,小莫的心中就湧起強烈的憤怒。
他的劍鋒一轉,已有兩人頭身份離。
玉翎見師兄開了殺戒,再不遲疑,斷水劍遞出,一招橫掃千軍,威力卻十分驚人,斷水劍蕩出的劍氣中,將對面的十幾名黑衣人全部斬成兩截。
殺戮已不可避免。
「你罰玉翎了?」小卿看了看小莫。
「是小莫先開殺戒。」小莫垂了頭。
小卿微微一笑:「這次免罰了。你下去休息吧。」
他心裡最討厭這種做法下咒的門派,透著說不出的邪氣。若非正好有這麼巧,會遇到蘋果和石榴婆婆,玉翔豈非要受孜妹宮的威脅和擺佈。
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吩咐玉翎過來。」小卿相信小莫殺人,一定是有理由,但是玉翎殺人,卻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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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招後,荊軻被玉翎封了穴道,竟然還就是和玉麒封的穴道一樣。
玉翎笑著看著他:「如何?」
荊軻看著俊逸的玉翎,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笑道:「年紀輕輕,成就如此,荊軻佩服。」
玉翎再次將畫像一展:「可見過這個女人嗎?」
荊軻搖頭笑道:「我雖沒見過她,但是卻知她是誰。」
然後笑著看玉翎:「若是如你相像般那樣,你如此對我,可不怕小卿教訓你嗎?」
玉翎臉色一紅,冷哼道:「若你敢將此事說給第二人聽,我絕不饒你。」
荊軻看玉翎的模樣果真是氣惱,可仍忍不住道:「你敢對我如何?」
玉翎手一揮,一掌拍向荊軻面部,手掌即將挨上荊軻之時,刷地收回:「即便會受重罰,我也先要你好看。」
荊軻歎了口氣,玉翎這性格到有些像了燕月,自己還是莫惹他為妙,否則讓個小孩子打了,可是在死前自取其辱了。
「我不說就是。」荊軻自然而然地接道。
玉翎見荊軻轉變如此之快,倒有些意外。隨即心裡冷哼道,果真沒有骨氣。難怪會受制於女人。
「其實這件事情,你大可去問問小卿。」荊軻仍是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玉翎一收畫卷:「該怎麼處理,不用你教。」
其實他要是敢問小卿,何必還拿著畫捲來問荊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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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翎見過師兄。」玉翎心虛得頭上都冒出冷汗來,難道老大知道了自己去問荊軻的事情。
「請家法過來。」小卿將手裡的一冊《顏氏家訓》翻完,才淡淡地吩咐。
玉翎抬頭看去,旁邊桌子上,放著一根一米多長的籐棍。這是老大吩咐宋南去村裡購買的。
玉翎很鬱悶,如蘭若這樣小的村子,居然也買得到嘉興籐棍。
嘉興籐根,多被世家用作責罰弟子之用,柔韌而結實耐用。
今天罰過燕月和燕傑,小卿曾將那浸了血的鞭子折斷了手柄。待玉翔所中焚心咒解除,想罰玉翔時,手邊又沒了合手的工具。所以才會聽了蘋果的勸,暫時免了玉翔的打。
當然最主要原因是石榴婆婆說過,她聽不了吵鬧。話雖說得無情,其實也有不讓小卿罰玉翔的意思。
「三十下。若是出聲,板子加倍。」小卿接過玉翎手裡的棍子,示意玉翎跪好。
玉翎咬了唇,乖乖地受了這三十下。
「知道為什麼打你?」小卿放了棍子,重新坐了下去。
「玉翎該打。」玉翎小心地道。
玉翎心性冷冽,出手對敵,幾乎不留餘地。
小卿十二歲時,第一次見玉翎殺人。
「師兄,這就是官府懸賞的那五名賊人,拐賣小孩的敗類。」玉翎怕髒,若無其事地用了根長棍挑著五顆血淋淋的人頭。
那年,玉翎才八歲。
首犯一人,從犯四人,玉翎全部誅殺。
玉翎雙手舉著籐棍,跪在小卿面前,稚嫩卻俊逸的如天使般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師兄,翎兒殺的都是壞人,為什麼要受罰?」
小小年紀,心狠手辣至此,視人命如草芥,心中無半分寬仁之心,若不教訓,日後不知要添多少殺孽。
這是教書的孔先生對師父說的。所以,那次玉翎殺了壞人,解救出十幾名被拐賣的小孩,最後換來的卻是一頓結結實實的好打。
原來是因為今日自己在蘭若溪邊大開殺戒的事情,玉翎暗舒了口氣,難怪只這輕描淡寫的三十下。
「打你這幾下,是讓你記住,為求自保,不得已傷了人命,雖情有可原,畢竟有違天和,也應心中惻然,存有悔念。」
「是,玉翎多謝老大教訓。」玉翎一邊恭敬地回話,一邊看著老大手邊那厚厚的幾冊《顏氏家訓》,心裡十分忐忑,難道老大還想罰自己抄書。
「你將這些譽寫一遍。」
小卿交給玉翎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桌子上已經備齊了筆墨紙硯。
「認真抄寫好了,不許出錯。」小卿叮囑玉翎。
筆是湖筆善璉,紙是澄心宣紙,徽墨端硯,俱是極品。
「起來,坐著寫。」小卿示意玉翎坐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
「是。」玉翎站起來,垂手走到椅子邊,輕輕地坐了下去。屁股火辣辣地疼痛,讓他差點跳起來。
玉翎提起筆來,展開紙,工整地譽寫下去。
「等等,這字小了一些。」小卿提起紙來,看了看。
玉翎忙立到一邊,垂手聽老大吩咐。
「再略大一分。」小卿又看看研好的墨,「這墨的顏色也換換,再清淡一些。」
玉翎看這紙上所寫不過是一些江湖記事,不知老大要呈給何人,會謹慎如此。難道是要呈給師父看嗎。玉翎心中猜測,恭敬地對老大的吩咐點頭稱是。
「你坐吧,好好抄寫。」小卿說完了所有要求,吩咐玉翎動筆。
玉翎精心地用小篆譽寫著。這一定不是給師父看的了。因為師父看文最不喜小篆。
小卿一直坐在玉翎對面,拿起另一冊《顏氏家訓》仔細翻看。
一個時辰後,玉翎終於譽寫完畢。
玉翎將寫好的五葉紙,恭敬地遞給老大。
小卿掃過一遍,想了想。吩咐道:「換了普通宣紙,重新寫。」
玉翎答應一聲,心裡卻有些納悶,澄心堂的宣紙是最好的宣紙了,為何不用了呢。
「不用小篆,依舊換行楷吧。」小卿沉吟了一下,又改了主意。
「是。」玉翎恭聲應了,重新研墨。
「難道老大是在罰自己嗎?屁股打腫了,還要端坐著潤筆。」玉翎有些委屈。
玉翎將寫好的字再次奉給老大,小卿仔細看了一遍,才略為滿意。
此時,天色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