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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卷 江南行 第七章 規矩道理 文 / 心妖濯濯

    歐陽婉兒從丫環手中接過一個漆金的盒子,打開來,裡面是兩根帶玉鈕的金針,謝百鳴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謝谷主向有神醫美譽,對歐陽公子的病症有什麼高見?」小卿淡淡地問,語氣中絲毫沒有嘲弄之意。

    「傅少俠有所不知。」謝百鳴神色絲毫未見窘迫,「在下有個多年養成的習慣,每月有三日時間,絕不看診問病,今日正是第三日。」

    「事關唐一鶴生死,謝谷主也不肯破例,到真是個信人。」燕月淡淡地道。

    唐停則似乎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無法自拔,他只是呆坐在兒子身邊,對眾人的話置若罔聞。

    「大哥的週身經脈似乎被一種奇怪的指力所傷。」歐陽婉兒已將一枚金針扎入歐陽佩顯枕後,纖纖玉指不避污穢地搭在歐陽佩顯的脈上。

    「搜神指。」燕月毫不在意地道。

    屋內人,臉色均一變。

    「阿彌陀佛。」慈航靜齋的兩位年長同時宣了一聲佛號。兩個小姑娘抬頭飛快掃過燕月,仍低下頭去。

    歐陽權額頭上青筋直跳:「燕少俠,不知犬子到底所作何事,你要如此對他?」

    阮丁丁卻狠狠地瞪著垂手立在小卿身邊的小莫,痛心疾首地道:「丁公子,佩顯再有不是,畢竟是你的親兄長。你可以對他不敬,但是也不能如此要他的命啊。」

    這歹毒的女人!玉翔忍不住在心裡罵道:「昨日小莫師兄都被打成了那般模樣,今日你還在老大面前挑撥栽贓。」

    唐停站了起來,陰沉了臉道:「你們父子兄弟之爭,緣何會連累到鶴兒喪命。此事,唐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燕月正被阮丁丁的刻薄之言弄得心煩,聽了唐停的話,冷聲道:「人既然死了,瘋了,誰想報仇,直接找燕某就是,哪那麼多廢話。」

    小卿略皺了下眉。唐停已氣得發抖,正想不顧一切衝上來,謝百鳴連忙勸道:「唐兄何必急於一時,還應查清賢侄死因真相再做打算。」

    孫二夫人冷笑道:「人說年少輕狂,這話不假,只是,你也未免輕狂的有些過了頭,一點規矩也沒有,也不看看,這裡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嗎?」

    燕月傲然一笑:「若是在座諸位有人能勝了燕某,再來談什麼規矩也不遲。」

    這句話一出口,連一直面無表情的宇文敬也皺起了眉,與慕容芸對著望了一眼。

    小卿早知燕月狂傲,師父也沒少教訓,奈何就是屢教不改。如今當了這麼多武林前輩如此叫囂,不說別人,孫二夫人絕對會修書一封向師父聲討。自己必也難逃管教不嚴之罪。

    「傅小卿!」孫二夫人果然已忍不住沖小卿發難:「你這當師兄的就是這麼縱容他如此狂妄無禮嗎?這也是你們師父許了的?」

    「孫夫人暫且息怒。」小卿淡笑著起身:「燕月是晚輩,言語不周之處,還請各位前輩海涵。待歐陽公子說明事情真相後,但凡燕月的錯處,小卿絕不護短。」

    側頭看了燕月一眼道:「你就是想討打,也不急於這一時,再敢口出狂言,小心家法無情。」

    燕月看得出老大確是隱含怒意,可別惹了他當眾扒了自己褲子打板子,那可是什麼臉面都沒了,嚇得諾諾連聲,垂手站立不語。

    「原來燕少俠果真也是傅家弟子,傅少俠瞞得老夫好苦。」謝百鳴道。眾人見了燕月對小卿的恭敬態度,早都有此猜測,只是都未出口。

    小卿笑道:「在下比他虛長幾歲,故此認了這麼個兄弟,只是他這倔強的脾氣,實在令人操心的很。」

    小卿不想承認燕月傅家弟子的身份。

    歐陽婉兒第二針已經落了下去,手掌懸在金針上,緩緩運功。歐陽佩顯頭一歪,昏了過去。

    孫二夫人呼道:「佩顯,佩顯。」阮丁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歐陽佩顯忽然大喝一聲,醒了過來,目光中仍有懼意,已經看到了孫二夫人和阮丁丁:「娘,藍姨。」

    「佩顯,你怎麼了,嚇死娘和你藍姨了。」阮丁丁以袖拭淚。

    「娘,唐一赫被豬吃了。」歐陽佩顯抓著娘的胳膊,依舊心有餘悸。

    「胡說!」阮丁丁斥道:「豬怎麼會吃人?難道不是他殺的嗎?」說著話,用手一指燕月:「你也是死裡逃生啊。」

    「佩顯,我問你,鶴兒,鶴兒可是他殺死的?」唐停強忍了激動,拽著歐陽佩顯來到唐一鶴的屍體前,用手指了燕月喝問。

    歐陽佩顯看了一眼燕月,嚇得連忙移開目光:「……,是,是豬咬死了一鶴兄。」他怕足了燕月,又剛剛緩過神來,一時並不能體會他娘的眼神。

    「你這孩子,有什麼可害怕的,這裡有你爹在,還有這許多武林前輩,難道還不能為你做主嗎?」阮丁丁有些不悅,暗示著歐陽佩顯。

    「不過,若非是他將我與一鶴兄點了穴道扔到豬圈裡,一鶴兄也絕不會死。」歐陽佩顯膽氣一狀,言語上又流利起來,仍是暗自慶幸,自己掉的這邊幸好是公豬圈。也聽說人傳言過,母豬吃人的事情,想不到竟是真的。

    「燕月為何會將你們扔進豬圈?」小卿淡淡地問。

    歐陽佩顯有些心虛,看看爹,又看看娘,最後看看眼睛依舊有些紅的孫二夫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燕月冷冷地看著歐陽佩顯:「你不說嗎?」

    這簡單地一句話,差點將歐陽佩顯嚇跪了下去。

    「傅少俠為何不問問小莫或是燕公子。」阮丁丁拉過歐陽佩顯:「昨日佩顯與小莫起了些衝突,小莫又出言頂撞了老爺,他也因此被傅少俠重責。可是巧的很,隨後,佩顯和一鶴就遭了毒手,還得燕公子用搜神指相待,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看著唐一鶴的慘狀,歐陽佩顯居然掉了幾滴眼淚:「我不過是約了唐兄一起飲酒,隨後遇見了燕月,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鶴兄若不是為了幫我,也不會死得如此之慘。」

    阮丁丁拍了歐陽佩顯的臂膀道,歎息道:「這也不能全怪你,一鶴這孩子性情耿直,可惜就因為幾句替人抱屈的話,年紀輕輕就遭此橫禍,死得確實冤枉。」

    唐停已經激動難耐,掙脫了謝百鳴的阻攔,指著燕月喝道:「你難道就因為鶴兒在壽筵上,指責了你幾句,你就下此毒手嗎。」

    燕月冷哼一聲,忽然閃身而過,擒了歐陽佩顯的手腕,略一用力,歐陽佩顯疼得臉色一白,幾乎跪倒。歐陽權喝道:「放手!」出拳打向燕月,孫二夫人、阮丁丁也同時出手。燕月身形一轉,避開兩個女人的攻擊,硬接了歐陽權一掌,身形紋絲未晃。

    「燕公子請放了家兄說話。」隨著話音,一根金釵直刺燕月雙目,方位之精巧,招式之奇妙,看得宇文敬和小卿,同時眸中一亮。

    燕月右手一封,金釵角度再變,燕月微哼了一聲,帶著歐陽佩顯橫移一步,右手已經攻向婉兒面門。轉眼間,二人已經拆解了十幾招。眾人對燕月武功早都有所見識,如今見了歐陽婉兒的身手,又是一陣驚奇。

    歐陽婉兒心裡更是驚駭,想不到夫人特意賜授的絕學,竟也奈何不了燕月,想要成事,恐怕難如登天。

    「燕月,退回來。」小卿冷冷地道。

    燕月雖不情願,卻仍是放了手,身形一轉,退回小卿身側,欠身道:「老大恕罪。」

    「怎麼,燕少俠還想對佩顯再用搜神指不成?」阮丁丁扶起臉上冷汗涔涔地歐陽佩顯,冷哼道:「當著這許多武林前輩的面,你還想來個屈打成招。」

    歐陽佩顯記起了昨夜自己所受的折磨,加上剛才的羞辱,狠了心道:「燕月,我得罪你的兄弟,你為難我,我技不如人,也沒臉說什麼,唐兄不過質問過你一句,你卻害死了他,我就算明知打不過你,也要為一鶴報仇。」

    燕月聽了,嘴邊卻漾出一絲笑意:「你說這番話出來,差點讓我以為你是個有骨氣的人了。」

    歐陽佩顯恨不能立刻去將燕月撕成碎片。可是,狠話說了,他的確不敢貿然動手。

    歐陽權及時喝道:「佩顯,退下去。」歐陽佩顯忙藉著機會退了開去。

    「傅少俠。」歐陽權冷冷地道:「佩顯自不量力,惹怒了燕公子,受了教訓也可以不提,但是唐賢侄之死卻畢竟與他脫不了干係。傅少俠打算如何交代。」

    小莫看看燕月,露出一絲苦笑,在這種場合,他實在不願與歐陽家的人說話,可是為了燕月清白也不能不說:「大人,小莫昨日被師兄重責之事,燕月師兄將他二人扔入豬圈時並不知曉。」(古語中「大人」也可指稱父親。)

    「住口!」歐陽權冷喝道:「這裡也有你說話的地方嗎?沒一點規矩。」

    小莫待他咆哮完了,依舊淡然道:「唐公子若是受邀飲酒,為何身穿夜行衣?此中只怕另有緣故。」歐陽佩顯身上的衣服幾乎被豬吃光,但是唐一鶴剩下的身體上,依舊留有大片衣物。

    阮丁丁冷哼道:「你這是想包庇你的師兄,到來懷疑你的兄長說謊不成?」

    小莫對阮丁丁地話置若罔聞。依舊不急不緩地道:「唐一鶴已死,大家已聽了歐陽公子之詞,也該給燕月師兄一句說話的機會,如此先行指責,不嫌稍過武斷嗎?」

    歐陽權看著小莫,臉上青紅相間,甚是惱怒。但是小莫說的話卻又句句在理。

    「你這是在指責老爺了?」阮丁丁毫不掩飾地擺出一副晚娘面孔:「幾次三番地出言頂撞老爺,你這眼裡可還有一點規矩嗎?」

    「小莫師兄講的是道理,和規矩有什麼關係?」玉翔自然而然地接道。

    「若是沒有道理,當然要拿規矩壓人。」燕月嘲弄地笑道:「你以為這世上的笑話都是如何來的。」

    小莫和玉翔相視一笑。

    「你們三個都長了本事了。」小卿淡然笑著,站起身來:「規矩若是成了笑話,我這個老大只好也不講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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