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上說「朕之皇后,既是東祁寒王沈寒之女,也為南楚公主,其本名意歡,於當年南楚國破之時,與東祁沈皇星辰相識、相認,後在沈皇相助之下奔逃往東祁。」
聖旨上還說「早在大婚當日,皇后便已向朕坦承其身份之實,彼此間並不存刻意欺瞞之事。多年來,朕與皇后鳳凰相偕,朕多病時皇后不離不棄,生死隨之,此情此意,朕無比惜之愛之,惟願此生只此一人足以,自即日起,恢復皇后本名本貌。
聖旨的最後,還責令鎮南王冷天凌並北疆軍統領周信二人,擇日整軍備將,一月後,他將御駕親征,勢要踏平南秦,為皇后一血南楚前仇。
聖旨一出,瞬間在朝堂之上掀起驚濤駭浪,每個人都被這聖旨上一長串的驚天話語震的腦中空白,劈的六神無主。
「皇后的名字是假的,容貌也是假的?」
「皇后乃是南楚皇室後裔遺孤?」
「皇上說此生惟願一人?也就是說自此宮中只有一後,無妃!」
「還說要說要御駕親征踏平北越?」
「要打仗了?」
這些認知,讓所有人一個個就像是僵了手腳,又啞了聲音一般,囁喏著嘴,看看越君行,看看青玉殿石,再看看相鄰左右,不知該作何反應。
長長的沉寂後,金座之上響起越君行平靜的聲音道「群臣誰人有疑意嗎?」
說話間,隱隱有風吹進,拂動著高台金座之上周邊垂懸的帳幔,如水波潺潺,漂浮不定。
帳幔被拂開的瞬間,露出了越君行那薄如天際浮雲的笑影,可縱然他嘴角掛著淡淡笑意,仰首一瞥的群臣們,在歷經了自他登基後這數月的痛楚和折磨後,還是從那看似溫和的面上,看出了深隱其中的深意。
「臣領旨!」突然,一道沉聲應和打破了滿殿凝重。
只見原本就出列站在金殿正中的冷天凌突然一撩衣袍,決然跪下。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倏地投到了冷天凌身上。
下意識地,他們想反駁,想指責,想痛陳兩國開戰後戰亂所帶來的無盡禍害
想了很多,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怎麼也出不了口。
再度面面相覷,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終於,陸陸續續有人跪地,口中高呼「臣等無異!」
等到殿中所有人都跪地不起時,越君行清澈的瞳仁中映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他道「既如此,那就再宣旨吧!」
於是,在眾人訝異的神色中,只見林奉孝不慌不忙地又從旁邊玉盤上取過一卷黃帛,緩緩展開,高聲念道「赫封鎮南王冷天凌為征秦將軍,周信為副將,徵調鎮南軍十五萬、北疆軍十萬,戶司」
林奉孝長長,越君行又淡淡補充道「天凌,給北疆軍統領周信的旨意昨夜已快馬發出,你盡快找他會商一下,把兵士作戰圖繪出來給朕瞧瞧。」
「是!」冷天凌面色平靜。
可是群臣心中卻不平靜了,給周信的聖旨昨夜就已發出,而皇上是今早剛剛才宣讀的那第一封旨意,那也就是說,在皇上心中,早就已堅決認定此事,剛才那一切詢問不過是走個過場,他壓根,根本沒有打算給他們反對和說話的餘地。
冷汗爬上額頭心間,一個個萬分慶幸,剛才自己拚命忍住了心中所想,沒有平白去礙了那位的眼,否則,前些時日倒下的無數「先烈」就是他們的榜樣。
「哦,對了,還有一事」
越君行身體從龍椅上坐起,微微前傾,笑看著站在一旁穿著簡單白袍的越君邪道「今日特意請三弟來,是因為朕想著此次征秦之戰恐會費些時日,所以想請三弟替朕坐鎮朝中,一這替朕監國,一面也幫朕盯著些補給糧草之事。」
越君邪聞言頗有些意外,臉上一副微有猶豫和為難的樣子「可是臣弟」
越君行擺手止住他欲要出口的話,緊追道「朕知道三弟向來無心朝務,可是親征之事茲事體大,南秦多年來在秦陌的治理下,國力頗盛,所以朕希望自己親征之後,可以極盡全力相應,這樣就會勢必無法顧及閒雜之事。」
「且如今僅剩你我兄弟二人,朕也無人可托,還請三弟莫要推讓,幫朕一把?」
「皇上此言深重,臣弟愧不敢當!」越君邪連忙跪下。
「三弟若是覺得與政務不熟的話,朕會令左相佟顒和右相張衡陽輔助你,大小事務你都可以交由他二人去處理。」
左、右相的官制是越君行即位後提出的,倆人職位不分高下,只是主政的衙司不同而已。張衡陽是從華池郡守提拔起上,而佟顒以前則是在吏司任侍郎,主管所有官員晉遷,以前他還有一個廣為人熟知的身份,那就是陸述天的得意門生。
所以,登基大典過後,當群臣正在為左相的人選爭執不下時,越君行突然開口說了「佟顒」兩字。
短短兩字,再次在群臣心中砸下重錘。
無數人再次驚覺,驚異著那段過往被人忽略的時光歲月裡,那個病弱的太子,究竟隱藏了多少鋒芒!
隨著越君行的話聲落地,越君邪視線看向跪在隊伍最前列的兩人,片刻後,他回望著御階金座上溫暖而笑,帶著期盼的越君行,清聲道「謹遵皇上懿旨!」
北越旨意一出,天下嘩然。
第二日,東祁皇室也緊跟著貼出了一道旨意,附和越君行所言諸事,簡述了當年東祁寒王與南楚青月公主之情事,及到沈星辰參加秦帝登位大典時發覺南意歡真實身份,假死救其回朝的種種舊事。
旨意最後還特別言明了東祁上下皆視星染公主如珠似寶,此次北越向南秦宣戰,東祁將傾國力以相助等!
這道旨意也出了以後,天下人的關注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此次事件中最為核心關鍵的南秦,還有一直與之交好,關係密切也被外人視為同盟的西延。
可惜,令眾人失望的是。
無論是南秦和西延,對於這則已經嘩變天下的消息,一無反應
南秦皇宮
滿殿跪著黑壓壓的人群,氣氛沉悶而壓抑。
龍案上攤開擱著北越和東祁發來的國書,杭天澤也剛剛說完北越近日的調兵部署。
冷天凌帶著三萬銳字營的精銳已返回位於陽羽的鎮南軍大營,十五萬人馬已經點兵完畢,而周信也已經帶著他的十萬北疆軍,自北鏡而下,前往陽羽與冷天凌會合。
東祁沈星語也親自督辦了二百車糧草,現也已在東海上裝船完畢,運往明德。
秦陌手上翻看著千乘軍統帥魏堅草擬的應戰之策,早在那日他下令說備戰後,杭天澤就已召集千乘軍諸將密返回京商議對策,同時暗令各州縣趁著春耕之際,鼓勵耕作並囤積糧草。
「目前已經調集了多少兵力?」秦陌冷聲問。
魏堅沉聲道「四十萬!」
秦陌放下手中文冊,啪地合上「此次,朕也會御駕親征,朝中之事交由安定王主張!」
「這」
「皇上請三思」
幾個不明情況的人,包括魏堅在內都想要出言反對,唯有杭天澤垂眸,默然不語。
「朕意已決,就這麼定了。派出斥候時刻關注南秦大軍舉動,隨時來報。」
「是!」魏堅等人無奈道。
秦陌又道「派人提前去雲州部署,雲州極有可能是此役第一戰,務必提高防備!」
魏堅和眾將又點頭應了。
見事已議的差不多了,秦陌揉了揉酸脹的眉間,揮揮手讓眾人退去。
魏堅卻站在原地沒走,他沉靜道「皇上,微臣想著是否要請西延發兵相助,此次北越與東祁相盟,聲勢浩大,雖然我朝兵強馬壯,糧草充足並不足懼,但若是有西延遙相呼和,會否於士氣戰勢更為有利?」
秦陌俊眸微動,他看向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被自己從千乘軍最底層的百長一步步親手提拔起的愛將,輕攏修眉道「難道若無西延相助,魏將軍便打不贏這場仗了嗎?」
語聲雖輕,但話中意味已深重。
「臣知錯!」魏堅白了臉,往後退了半步,復又昂首高聲道「我千乘軍中男兒個個英勇智謀,自當誓死效忠皇上,守土衛國,又豈會生懼。」
「你知曉就好!」秦陌道「退下吧。」
「是!」
說完,魏堅朝著秦陌深深地彎腰鞠了一躬,行禮大步退下
魏堅走後,杭天澤看了看依舊一臉冷色的秦陌,轉身也想要告辭。
「天澤。」秦陌喚道。
「臣在!」他頓住腳步,轉身看向她。
秦陌抬眼看他,慢慢拿起放在右手邊的一張紙,遞給他道「朕總覺得此次越君行如此高調行事,恐暗中有變,你按照朕在這上面所寫的,暗中再部署一番。」
杭天澤接過快速地覽看了一遍,仔細疊好,收入袖中「微臣這就去辦。」
秦陌敏感地察覺他在說這些話時,眉宇間鬆泛了許多。
心知他一直擔心著自己不願與南意歡相抗,即便自己下令說備戰後他也仍是心有疑慮,那疑慮許在自己剛才說不去求西延相盟時又甚了些。
但,剛剛自己對魏堅所報應戰之策的補漏調整,卻應是終讓他相信了自己的心思吧。
拿了東西,杭天澤見秦陌沒有再說話,行了禮就想要出門。
剛到門口,秦陌低低的聲音又再次響起「燕令朕已經還給燕皇了,所以西延是否參戰,朕已無力左右,而且此事事關她,所以就讓燕皇自行決斷吧。」
「臣明白!」杭天澤摸了摸袖中的文書,又恭敬施了一禮後,邁出了門。
殿門外,杭天澤駐首回看,宮燈映在窗紗上秦陌的側影,心中默道「明知這一戰在所難免,可您卻還是把那燕令還給了他只怕這無力左右的還是您的心吧!」
殿內,秦陌收回因用力按住桌角而微微繃緊的手掌,迎著鑲嵌在身後壁上的如月珠輝,恍然看著光華從指尖越過而逝。
隱在心底深處的悶悶的微疼頃刻間被人拉扯開,嘶成陣陣裂痛。
「他果然待你極好!」
與此同時,寂靜無聲的西延皇宮,充滿著冰霜至極的肅殺之氣。
燕驚鴻的面前也只跪了一個人,那人跪在地上,額上青筋跳動,渾身也顫抖不已。
「死了?」
「朕讓你們數十個人跟著,現在你來告訴朕說人在你們眼前死了!」陰陰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內迴盪,聽得人毛骨悚然!
那人顫著雙唇道「是是月郡主帶人尋了來,倆人起先還坐著聊了聊,誰知月郡主突然二話不說直接就動了手,屬下等救之不急,才讓才讓楚蘇姑娘落了崖。」
說完他又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幾片帶血的衣物碎片,還有一塊碎了的玉石一起呈在地上,衣物碎片有男有女「這是屬下在崖底找到的,那崖底潛了許多避冬的狼群,屬下等趕到時,楚姑娘和燕殺已經已經屍首不全了!」
那塊繫著紅繩的半塊玉石瞬間刺痛了燕驚鴻的雙眼,他眸色暗紅,目光烈烈如焚。
玉石極為普通,他記得自己還曾經嘲笑過楚蘇,說她放著自己送的奇珍玉石不戴,反而天天在脖上掛這麼一個醜陋不堪的破石頭,可是楚蘇說,那是她自己獨立尋得的第一座礦脈,於她而言,意義重大。
「屍首不全?」籠著冰霜的面龐森森一笑。
「好個屍首不全!」
銀袖揮出,一道碧光閃過,原本跪直在地的人頸脖處突然噴湧出沖天血柱,那猶自驚恐的頭顱已經滾落在地,身首兩處,屍首不全!
踏著冰冷的白色石磚,恍若不覺地上流淌的鮮血沾上了袍角,燕驚鴻身形一飄,晃出了門外。
杞英見狀暗呼不好,趕緊從暗處現身,追趕了上去
落月部王族行宮
暮色降臨,水霧蒸騰。
月映紗正慵懶地泡在浴桶裡,任蒸氳的熱氣消退去自己連日奔波的疲憊。
潔白的手臂從水中抬起,兩指併攏,先是在半空中挽了個劍花,隨後全掌往外輕推。
五日前,她就是用這個姿勢,把那個女人推下了崖底。只要一想起那個女人掉落下去時那驚怕的眼神,她就覺得無比暢快。
這件事,自燕驚鴻最後一次拒絕娶她之後,她就已經想做了已久,終是尋到了機會!
「呵呵」
嘴角不覺高高上揚,又泡了一會後,水意微涼,她悠然從浴桶中站起身來,渾身不著寸縷,露出如楊柳般的細腰和起伏有致的凹凸身姿。
習慣性地伸手去拿屏風上的內裳,卻意外發現那內裳不知何時竟落了地,染了塵。
她皺著眉,喊道「絲香,再取件裙袍送來。」
屋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聲響,但卻沒有人應答。
「絲香!」月映紗語聲已惱。
就在她怒如烈焰騰升而起時,猛然「轟的」一聲巨響。
電光火石間,原本掩的嚴實的房門被一個綠影砸破,那綠影破門而入後並沒有停下,而是直直地又砸向了通往浴桶的屏風,綠影剛至,屏風應聲而倒。
於是,月映紗就看見了穿著一身王府綠色侍女袍服的絲香,口吐血沫地趴在了自己面前。
而她摔落的姿勢正好是兩手無力地趴伏在浴桶沿邊,脖頸上仰,雙目直直地瞪著月映紗,脖間兩個顯眼異常的烏紫指印。
「啊」
「誰?是誰?」月映紗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震駭的驚聲尖叫。
月光下,依稀可辨一抹熟悉的鳶色身影,靠在門邊冷冷地看著她,一絲冷笑從他血紅的雙眼中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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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某位小美女的要求,正好明日藕有私人活動,所以提前發了~·
字數不多,將就看吧,實在眼都寫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