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這就去辦。」
又過了不多時,林奉孝過來回稟說馬車及禮物已經備好,於是四人就一同往府門外走去
馬車緩緩駛入鎮南王府,王府的門衛看見標有太子府和晉王府徽記的馬車過來,慌忙過來牽馬的牽馬,入內通稟的通稟。
南意歡有些奇怪,為何越君行竟然以自己的名義,主動說要來鎮南王府探望?
她明明記得早上自己問他冷羽裳的情況時,他說的是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亦或是即便是有性命之憂,按照越君行的性格,也是斷然不會主動說要來看冷羽裳的。
心中不由蒙上一層疑雲。
下了馬車後,一入府,南意歡頓覺整座府邸裡氣氛有些凝重。
沒走兩步,就見李王妃孤身迎了上來。
「見過太子、太子妃、無雙公主,晉王殿下!」
「王妃,怎麼不見冷王爺和冷世子?」南意歡問。
李王妃臉上擠出一個淺澀的笑意,道「世子昨夜為了救羽裳,受了些寒,剛剛吃完藥睡下了。王爺他也是著急,所以舊傷發了,行動不便,也在房裡休息著,還請殿下莫怪。」
「冷王爺的舊傷不要緊吧,可需要請宮裡的太醫來瞧瞧?」越君行淡淡道。
李王妃陪笑道「不用麻煩,都是多年的傷了,有位嚴大夫在府裡,這麼多年,老爺的病都是他看的,藥也都熬上了,服兩貼就好。」
越君行溫聲笑道「那就好。」
「王妃,此事因無雙而起,父皇命我帶她來府上探望羽裳,並來賠罪,不知羽裳如今情況如何?」一直在旁不說話的越君邪開口道。
「羽裳啊?」李王妃嘴角抽了抽,雙手緊捏著絹帕,低聲道「大夫說也是受了寒,腹中又嗆了些湖水,那丫頭,向來受不得一點點寒,所以還在榻上躺著,高燒昏著。」
「我能去看看羽裳姐姐嗎?」越無雙一聽著說冷羽裳高燒不退,著急了起來。
李王妃面上閃過一絲豫色後道「公主和太子妃請隨我來吧,還請太子和晉王殿下在這稍候。」
「嗯」越君行點點頭。
於是李王妃在前帶路,越無雙和南意歡隨後跟著,入了後院。
冷羽裳的院子南意歡曾經來過一次,那次是倆人一同從青山雪洞中被救回,那次冷羽裳也是被寒氣傷的厲害,一直慢慢精心調養了一年多,方才慢慢好了起來。
院裡很靜,惟有屋簷下掉著一個銀色小藥廬,正在爐火正旺地翻滾地煎著湯藥。
那藥味很腥很苦,直瀰漫的滿屋都是。
莆一入門,南意歡就皺了眉,屋裡已經生了好幾個暖爐,榻上堆得高高、厚厚的幾層棉被,而冷羽裳就靜靜躺在最下面,臉色如灰,若不細看,根本就發覺不了裡面還躺了一個人。
越無雙見狀,面色又驚怕又惶恐,她三兩步奔到榻前,捂著口鼻,失聲痛哭,邊哭邊喊著道「對不起,羽裳姐姐,對不起」
可是冷羽裳緊閉雙目,沒有回應。
「羽裳昨夜在宮中醒了一會後,回府後就又昏睡了過去,這一夜都是這樣,時昏時醒!」
李王妃也傷心著拿著帕子拭淚道,不過片刻,她就醒過神來,尷尬地看了看越無雙,覺得自己不該在她面前說這些像是責怪的話。
不過越無雙一門心思都在冷羽裳身上,也壓根沒留意到她說了什麼。
南意歡四處打量了下這個屋子,忽覺的有個什麼東西晃了自己眼,她虛著眼,稍稍偏了頭,往右側屏風架下看去,最後發現原來不過是一個小的白瓷片。
「羽裳姐姐」這邊廂,越無雙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南意歡緊蹙著眉,扶了扶她的肩膀,低聲道「無雙,我們走吧,讓羽裳好好睡著休息吧。」
「哦,好!」越無雙連連用手抹了眼淚。
「王妃,我們走吧。」
「嗯」,李王妃連聲應了,帶著倆人出了房門,回到了前廳
候在前廳的兩人看見南意歡出來,又見南意歡一臉凝重,越無雙也滿臉淚痕,心沉了沉。
越君邪一貫淡然的眼眸中也難得出現了一絲慌意「怎麼,羽裳的狀況很不好嗎?」
南意歡不說話,只緩緩點了點頭。
前廳中氣氛一時有些冷了下來,越君行將南意歡攬到自己身邊。
越君邪則是臉色有些發青,他先是狠狠地瞪了越無雙一眼,然後對著李王妃,沉聲道「無雙的不是便是我這個做兄長的不是,我替她向冷王爺和王妃,還有羽裳道歉,若是府裡有什麼需要,可以儘管來晉王府告訴我,我會稟了父皇,一一辦來的。」
李王妃神色黯了黯,眼淚也不覺掉了下來,只聽她極力平靜著語調道「這話,妾身會告訴給王爺的。」
「好吧。」
越君邪無奈應了,他又道「若是羽裳身體好些,還請派人往府裡或宮裡傳個信,父皇和母妃也都念著,也好叫他們安心。
「是。」李王妃低聲應下了。
「皇兄,我們走吧。」越君邪看著越君行道。
越君行微一點頭,於是幾人辭了李王妃,就又一起出了門
就在幾人的馬車剛出冷王府的時候,燕驚鴻也一腳踏進了秦陌在北越行宮裡住的殿宇。
湛藍色的天空,明晃晃的刺眼。
彼時,秦陌正一襲青衣,神情曠渺地坐在院內那棵開的正艷的金縷梅下。
寒風乍起,捲起漫天飛絮,絲絲縷縷,偶爾幾朵落在他衣襟上,也不見他伸手拂開。
「呦,身體不錯嘛,這麼快就能出來吹風啦?」
秦陌面色平靜地看著優雅地在自己面前坐下,湊來的那張笑的肆意的俊臉,聲音冰冷道「楚蘇都走了,你也不急著去追,難道就不怕月映紗盯上她嗎?」
「放心,有人跟著呢!」
話一出口,燕驚鴻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他嘿嘿乾笑兩聲,指著秦陌,轉作了慣常的懶散笑意道「還知道要誑我的話,看來腦子沒給湖水嗆壞。」
「怎麼樣?想不到昨日那個小丫頭誤打誤撞,反而促成你得了個英雄救美的機會,改天,你是不是得去謝謝人家啊?」秦陌冷冷瞪他一眼,不答。
「真不去啊?」
秦陌眉眼冰冷「要去你去!」
燕驚鴻斜睨他一眼,嘴角微揚道「我去有什麼用哪?人家心裡想見的又不是我?」
「你說完了沒有?」秦陌惱道。
「沒有!」
燕驚鴻星眸瀲瀲,勾唇笑道「誒,外面風這麼大,你就在屋外坐著,你等誰呢?難不成時候在想某個女人會不會感激涕零地上門來謝你的救命之恩,還是其實你想出這個門,去太子府看她,卻又膽小地邁不出去?」
秦陌面上慍色更濃,週身寒氣流轉「朕看燕皇是最近日子過的太舒坦了嗎!」
燕驚鴻瞥見他眼底不覺冒出的冷冽森森,知道再說下去,他真要惱了,這才稍稍斂了笑意,用胳膊碰了碰他,笑道「跟你開玩笑呢?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與你說笑嗎?」
「不過,你昨日確實莽撞了,那越老頭知道你下水救人,那臉登時就黑了,比越君行的臉還黑。」
「真的?」
秦陌轉頭看他,雙瞳漆黑如墨,在看到燕驚鴻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後,他冷聲道「只要你我不說,他不會知道意歡的身份。」
「我是可以不說,但是」燕驚鴻突然盯著他,沉聲問「你應該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才來的北越,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秦陌聞言,眸光倏地縮回,他將視線挪向別處,努力穩了聲調語氣道「沒有打算。」
這下換成燕驚鴻怔了怔,少頃後,他拉過一束探來的花枝,扯到鼻尖前,輕嗅了嗅「我就知道,如今就算是她直接提了劍來取你性命,你肯定也會眼都不眨地把脖子洗乾淨送上去,任她砍。」
「但是依我看,她想要的恐怕不光是你的命,她還要你的整個南秦,否則她早就跟那個天天裝病的傢伙一起找人宰了你了,哪還會這麼端著笑臉迎你。」
說話間,他又勾起嘴角,自嘲地哼笑一聲道「說不定哪她恨你,連帶著恨我,巴不得連我這西延的荒涼地也想一併搶了去才甘心。」
「我知道!」秦陌低啞著道。
「我當然知道你都知道。」
眸中冷冽轉瞬閃過,燕驚鴻看著秦陌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孤獨與落寞,斂起笑意,直勾勾地看著他道「不過,你想過沒有,你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但是你費了那麼多心血,付了那麼大代價得來的江山呢?」
「你好不容易恢復了你先祖的百年基業,好不容易讓他們過上了正常生活,甚至,你還把我弄得和你上了同一條賊船,害得我現在想下都下不來,害的現在那女人每次見我,都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
「唉你說你折騰了這麼久,終於大業成了,但現在卻又想伸出脖子給人去宰,拱手把江山再還給她,有時候,我真是不明白你這腦子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南意歡再好,也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值得你」
秦陌見燕驚鴻絮絮叼叼地越說越不正經,特別是說到最後一句時,他騰地站了起來,揮袖微惱道「你不要再說了,值或不值朕自有權衡。」
「可留給你的時間已不多,這北越的地面上,沒多久就會燒出一場熊熊大火來。」燕驚鴻也同樣站起身,懶懶地道。
秦陌停住腳步,仰首望了望四周的長風落葉,枯籐殘花,頭也不回地冷聲道「不用你提醒,即便朕再後悔,也不會忘記這江山是我秦氏先祖拚死打下的,朕既然拿了回來,便不會再讓它斷送在我手上。」
「所以,縱然越君行當上了這北越的皇帝,縱然他有了東祁做後盾又如何,要想從朕手上奪了南秦,他還沒那個本事!」
「你明白就好!」燕驚鴻笑了笑,每次只要秦陌一生氣,就會不自覺搬出自己皇帝的身份和他說話,
他慢悠悠道「我不過是提醒你而已,免得你哪天真傻的,直接把自己的命送了出去。」
秦陌轉身,望著他笑的肆意的臉,半天默然不語。
緩了緩,他從懷中掏出一物,素手一揚,拋了出去。
燕驚鴻伸手接過,一枚泛著黑色的菱形銀牌靜靜躺在掌心,他玩味一笑道「怎麼,這麼好心,現在就還給我?」
一股濁氣從胸前聲起,秦陌捂嘴咳了幾聲,依舊無法停止。
墨離關切地上前,被他銀袖揮開,又彎腰繼續又重重咳了幾下,方才緩緩直了脊背,低聲倦累道「其實我早就想還你了。」
燕驚鴻挑眉道「這個燕令,你還可以用一次,再找我辦一件事的?」
咳意上來時連續性極強,秦陌又咳了幾聲,方才舒了口氣勉力笑道「時隔百年,你還願意遵守約定,答應我的請求,幫我瞞住南楚,瞞住意歡我欲要行事的消息,我已經很感激了。雖然它還可以再用一次,但這些日子,我也給你找了不少麻煩,就算是彼此抵消了吧。」
「你認真的啊?」
「不過我收下了啊,這等好事我向來是從不拒絕的。」說話的功夫,燕驚鴻已經將那銀牌往空中拋了兩下,然後塞進了袖袍裡。
秦陌見他收了下去,正打算轉身回房,突然,他眼睛亮了亮,幽深的眼瞳裡只映著一個紅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