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幫你!」
「可你知道,我最想要你幫的是什麼?」雲貴妃恨恨道。
雲牧之眼眸森森一瞇,壓低著嗓音道「鄭氏那我已經說好。」
「鄭飛衛?」
雲貴妃想到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那三十萬軍隊,眼前倏然一亮「什麼時候動手?」
「急什麼?」雲牧之冷冷道「雲府百年清譽,總不能毀在你我手上,所以怎麼,也得讓該死的人,先壽終正寢吧。」
雲貴妃眼眸又更亮了些,她想了想,還是附耳過去,低低說了幾句。
「隱秘嗎?」
「放心,這是爹臨死前偷偷給我的,保管給他來個神鬼不知。」
雲牧之薄唇中冷冷吐出「那日,你從我府中出來時,就定下這個主意了吧。」
雲貴妃不屑道「不然你以為,我在知道那個老東西那麼狠心絕情後,還會傻地天天跑去哭著求他嗎?」
「你小心些,特別是他身邊的安天?」
「你放心」
雲貴妃昂著頭,保養精緻的臉上因情緒激動,顯得有些扭曲道「那些所有搶了我和離兒東西的,我都會讓他們一個一個地給我吐出來!」
煙雲繚繞,月色朦朧。
秦陌獨坐在一方塌几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站在假山上相擁而立的兩人。
銀白的月光渡著玉傾城的燈火,倆人就那般孑然立於高處。
南意歡站在越君行身側,眼眸彎彎含笑,翻飛的衣闕盛如當年的雪中紅梅,眉宇間更是綻放著他不曾見過的明媚動人的笑意。
那笑意,如毒針刺目,瞬間刺痛了秦陌的眼!
寒氣從心底凝集,蔓延向四肢百骸,俊逸的臉上掠過一絲慘白。
他本想去找燕驚鴻喝上幾杯,可往對面桌上望去,早已沒了他的蹤影,不知躲去了哪。
無奈之下,他只得獨自起身,往人煙稀少的半月湖邊走去。
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後傳來宗帝渾厚微醉的聲音「秦皇請留步。」
秦陌轉身,見是安天陪著宗帝走了過來,他微微一笑「越皇。」
身後安天低低吩咐了兩句,附近站著的守衛便都退了下去。
宗帝走到秦陌身側,倆人就這樣並排沿著湖邊閒走閒聊著。
過了一會,他突然停下腳步,笑著對秦陌道「秦皇,有件事,想必朕不說,你也應該聽說了一些?」
秦陌濃眉一皺,早在宗帝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就知道八成跟這事有關。
「朕並沒有聽到什麼傳聞?」他平聲道。
「哦」
宗帝笑笑,臉頰雖微醺,目中卻清明道「那朕就直說了,朕膝下唯有一女無雙,如今正是待嫁之齡,朕有意與秦皇結個秦晉之好,不知秦皇意下如何?」
秦陌聽完,淡然一笑道「既然無雙公主乃是越皇膝下獨女,那麼皇上和淑妃娘娘定然愛惜異常,不若便將公主留在北越國內吧,這樣也好時時與越皇和娘娘相伴。」
宗帝唇角笑意漸漸僵硬,秦陌這話明顯已是婉拒了自己的意思了。
「朕與淑妃想念倒不打緊,反正南秦和北越相距不過幾日之程,往來方便。」
秦陌聞言,攏了攏剛才出殿時復又披上身的玄黑披風,方才低聲道「真的多謝越皇好意,只是朕近日確實沒有立後或是納妃之意,不若您問下燕皇的意思吧,朕看他許是有此之意?」
「可無雙傾慕之人是秦皇,而非燕皇?朕身為她的父皇,總不能罔顧她的意願……」宗帝語聲更沉道。
秦陌無奈一歎,他本不記得曾在何時見過越無雙,還是那日將燕驚鴻踢出門後,才無意中想起,那日在碧雲寺入門時,好像是匆忙間與一個錦衣女子擦肩而過。
那女子身周圍了許多人,其中一人好像就是今日與越無雙同坐的女子。
再加上,見南意歡和她二人也熟絡,前後串了串,他才確定,那三日,應該是她們三人一同去的寺廟,越無雙被師傅請進了內室,南意歡先下的山,也因此,才遇上了自己。
頓了頓,他聲音清冷道「恕朕真的無能無力。」
「真的不再考慮嗎?」宗帝眸中已漸漸染上了些許怒意,其實在大殿之上,越無雙去敬酒時秦陌態度冷淡那會,宗帝心中就有些不悅了。
本來他覺得,秦陌不過一介小兒,根基尚淺,且如今陸述天逃竄在外,他外患未除,如今日子也未必好過。自己堂堂北越大國,願意看上他,將無雙嫁給他,他該欣然接受才對,現在竟然一再拒絕。
秦陌幽歎一聲,冷聲道「若越皇果真愛女心切的話,那就請越皇轉告無雙公主,朕和南秦皇宮都不是她這的好歸宿。朕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已經不在這世上,所以朕今後都不會再立後納妃,而不是僅對無雙公主一人。」
「你」宗帝冷不防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猛然間想起曾聽過的關於他的那些傳聞。那些有關他與那個南楚女子的事,難不成都是真的!
「公主」安天突然在倆人身後驚聲喚道。
宗帝和秦陌轉身,只見越無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她臉色慘白,死死咬著嘴唇,眼角淚珠線般墜落。
「無雙,你怎麼來了?」宗帝說不清自己心中是氣是惱,對於這個唯一的女兒,他是真心疼愛的。
「父皇容兒臣先告退了!」越無雙帶著哭腔的嗓音壓得低低的,語畢,她也不待宗帝回答,就轉身朝外狂奔去。
「無雙,你怎麼了?」前方突然響起冷羽裳的聲音。
緊接著「噗通,噗通」兩聲悶響,伴隨的還有越無雙更尖銳的哭喊聲「皇嫂,羽裳」
「快來人啊,皇嫂落水了」
「皇嫂?」秦陌瞬間反應過來,越君離被囚,今日這裡能被越無雙喚作皇嫂的,只有南意歡一人。
南意歡落水了!!
這一認知,讓秦陌撇下宗帝,健步如飛地衝了過去,三兩步轉過樹叢,就見越無雙趴在種滿蓮花的半月湖邊,一邊哭一邊喊,她身後跟著的兩個宮女也嚇得渾身發抖,只知道哭。
來不及細想,秦陌直接跳進了泛著煙火光亮的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撲面而來,迅速嗆入口鼻之中。
附近聞聲的侍衛趕來,縱然此刻落水的是太子妃和公主,男女授受不親,但這個時候,命最重要。
因此,陸續有侍衛也開始跳入水中開始尋找。
宗帝急急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在得知倆人落水,而且秦陌也跳下水救人後,他臉唰的,黑了個透頂。
一齊趕來的還有冷天凌和越君邪,在得知冷羽裳也掉落了湖中以後,冷天凌登時脫了披風就跳下了湖,而越君邪的臉,也剎那慘白一片。
「皇嫂羽裳」越無雙還在繼續哭喊著,陸續有人被這邊的哭喊聲吸引過來,整個湖邊的人全都慌了神,亂成了一鍋粥。
突然,宗帝問了句「行兒呢?怎麼沒見行兒?」
全場鴉雀無聲,片刻後,一個聲喏蚊吶的聲音顫著道「剛才奴婢隨郡主去找太子妃,正好聽見太子妃說落了東西在衍慶殿,所以太子幫她去尋了。」
「還不快派人去找?」宗帝厲聲道。
「是,是。」安天趕緊接過話,吩咐了身邊兩個侍衛趕緊往衍慶殿方向跑去。
顧淑妃聽到聲響急急走來,她顧不得去看趴在地上痛哭的越無雙,而是擠到宗帝身邊,看著宗帝死死盯著湖面的眼睛,扶住他的手臂「皇上安心些,沒事的!」
「當然會沒事!」宗帝狠狠回瞪了她一眼,眼底陰霾濃濃湧起
幽暗的湖底,一股陰森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
「意歡你在哪裡?」秦陌奮力地游著,努力睜大刺痛的雙眼,在邊緣處摸索著。
這池底極深,像是許多許多年未曾有人來過,處處是淤泥,一腳踏的不好,就可能要被埋入泥底。
「意歡……意歡……」
秦陌心中一遍遍焦急地喚著,可是四周除了能摸到遍及骨髓的冰冷的殘荷外,他什麼都摸不到。
絕望之餘,他試探著往湖中央摸去,期冀著落水的瞬間,倆人掙扎著落到了那淤泥之外。
極暗的光線下,時間一刻刻過去。
突然,黑暗中,漂浮著一抹紅色。
那紅,耀了他的眼!
快速地游過去,是她,真的是她!
瞬間的狂喜之後,秦陌發現她雙眸緊閉,悄無聲息,精緻的臉上甚至有些青紫。
顧不得多想,他一手攬著她的腰,往她唇上吻去。
南意歡難得不躲不閃,柔軟的唇像沾了花露般,秦陌初嘗下去,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要索取更多。
可他知道,這裡不是合適的地方,縱然再不捨,他也還是腳下一蹬,往湖頂浮去
「父皇?星染人呢?」越君行腳下凌亂地快步走來,聲音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可轉瞬,當他看見還在滿池摸索的人時,渾身的血液凍結,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剛才冷羽裳來尋南意歡,說要一起去找越無雙,正好南意歡說好像將那只梅花纏釵落在了衍慶殿,所以他才去替她尋,沒曾想,走到半路,耳聰的他就聽見了這邊的哭喊,這才提氣運功飛來。
二話不說,他抬步就想往湖中跳去。
「攔住他?」像是早就猜到他會有這個舉動,宗帝怒喝道。
「父皇!你讓我下去!」越君行吼道。
「朕說不許!攔住他!」一時間圍上好多侍衛,甚至裡面還夾雜了好些宗帝私人的青衛。
越君行雙目怒瞪著不停有人起來透氣的內侍,心急如焚,雖然知道即便裡面多他一個人去尋也是收效甚微,但他還是無法忍受,放任南意歡一人在那冰冷的湖水裡,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感瞬間遍及全身。
什麼皇位,什麼江山,什麼復仇,若是沒了她,那一切又還有何意義!
就在他墨色眼瞳凝著一層冰,渾身真氣外洩,準備震開前來圍堵自己的侍衛時,突然湖面嘩啦一下,冒出一個人來。
「是冷世子出來了,他手裡抱的是」
「啊,是小郡主!」
越君行心下一陣失望,陣陣陰鬱森寒的氣息從身上流瀉,他再不能忍,就在這時,湖面上又嘩啦聲響,又出來一人。
那人銀白如光的衣衫雖然被水浸了個透濕貼在身上,但卻因此而透著碎冰似的冷澈寒光,閃的耀眼!
但比那銀色更耀眼的,是他懷中那一抹如血的紅!
「呀,什麼時候秦帝也下去救人了?」
「他救的是太子妃嗎?」
四周低低的議論聲不停,秦陌離的近,他是第一個入水之人,那些晚來的大臣和宮眷們都沒有看到他,所以都不知道秦陌竟然也下水救人了。
而秦陌的侍衛墨離,此時,正拳頭緊握,眼眶通紅地站在陰影裡。
他趕到時,秦陌剛剛入水。
他知道,不找到人,縱使自己再用強,他也是不會出來的,只因,那個人是她!
所以他心中雖急,但卻只能站在湖邊,等著。
因著南意歡和冷羽裳都是女眷,因此在場的大臣和部分侍衛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宗帝和越君行以及墨離等少數幾個人在場。便是隨後趕來的燕驚鴻,也都因為避嫌,而先退回了宴席上。
散去的人群中,獨有一人,神色不明地遠望了望那漸漸靠岸的兩人,一再回頭之後,終是狠狠回首離去
妹妹還有氣息!」冷天凌一上岸就高聲喊道,然後徑直將冷羽裳抱進了剛剛臨時從宴席上搬來的一處帳篷內,裡面早早候了幾個宮宴隨侍的醫女和乾淨的大毛巾等物。
「羽裳」鎮南王和鎮南王妃李氏趕緊撲了上來,淚眼漣漣。
「先讓郡主把腹中的水吐出來。」
「好,好!」
雖然冷文昌和冷天凌是她的親人,但這種場合他們也還是不適宜看見,於是他倆便出去了,留了李王妃在裡守著。
幾個醫女也上來,不停地用力按壓著冷羽裳的胃腹。
這邊,秦陌隨後也抱著南意歡上了岸。
雖然是他救了南意歡,但在場的眾人卻都覺得這場景,怎麼看都有些尷尬和怪異!便是宗帝,也一直是陰沉著臉,盯著秦陌。
越君行眸光微閃,他快步衝到秦陌面前「星染怎麼樣?」話未落,就趕忙伸手拉住南意歡的胳膊,將她從秦陌手臂上,往自己懷中攬。
秦陌擰眉抿唇,臉上髮梢不停往下滴水,雖然心中有萬般不捨,但他知道。
這個時候,他必須放手!
察覺到秦陌微鬆了手臂,越君行順利地將南意歡摟在懷裡「多謝秦皇相救,大恩稍後再謝!」
說完,他急急轉身抱著南意歡也往那帳中走去。
宗帝盯著倆人看了又看,慢慢走到秦陌身邊,彼時他正接過墨離遞來的毛巾擦著。
不待宗帝開口,秦陌就萬分疲累地道「此事因朕而起,朕先告辭!」
宗帝愣了愣,他看著秦陌絕然離去的背影,又看看顫顫地站在南意歡和冷羽裳帳外的越無雙。
眸中,一時有了迷惘!
帳內,由於時間緊張,僅簡單拉了一道簾子,隔開了南意歡和冷羽裳。
越君行將南意歡放在榻上平躺著,剛一躺下,她就自動地咳了幾聲,然後翻身難耐地吐出不少湖水來。
雖然面色較為痛苦,人也未醒,但好歹也是吐了出來,越君行這才將懸了的心放了下來。
冷羽裳的情形就嚴重了些,她是被冷天凌在靠近池邊蓮淤的地方找到的,因此直到南意歡將腹中湖水吐的差不多時,冷羽裳那邊才有了聲響。
又過了一會,突然聽到有個醫女,驚叫了聲「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