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其她人,若都不是她,那便也沒了去看的必要。
眾人剛坐定,門外傳來內侍尖聲通報。
宗帝當先邁入,身後緊跟著顧淑妃和雲貴妃,若是往年,定然是雲貴妃意氣風華地緊隨在宗帝身後,可是這次,卻是顧淑妃走的離宗帝近了些。
南意歡許久不曾入宮,乍然看見這三人,總覺得心中有些怪異。
特別是顧淑妃,她今日穿著一件高領煙綠色宮裝,那衣料雖新雖華麗,但樣式卻有些舊,不似近些年流行的樣式,倒像是照著以前的舊款改制的。
再看雲貴妃,雖然氣色憔悴了些,但整個人一番精心打扮下來,也還稱的上雍容華貴,氣勢不弱當年。
一圈掃視下來,南意歡的眸光不覺又回到了顧淑妃身上。
她側首,凝神想著,總覺得那次顧淑妃跑來太子府,與自己在水榭前閒聊時出現過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怎麼了?」越君行見她有些失神,關切地問道。
「我總覺得對顧淑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南意歡心不在焉地回道。
越君行順著她的目光,朝端然正襟危坐的顧淑妃看去,覺得沒什麼異常「我記得這話你以前和我提過一次,但她基本都在宮裡,很少外出宮,你們應該不會見過。」
「但我真的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
越君行又見南意歡一副想的很頭痛的樣子,伸手替她揉捏了捏穴位,溫聲道「想不出來就別想了。」
「嗯……」南意歡含糊地應了聲,卻還是忍不住朝她望了又望。
……
又是一番見禮,折騰了一陣後,總算是吉時已到,殿外禮炮轟鳴,殿內舞樂齊鳴,筵席正式開始。
因著所有的壽禮都已在前些時日陸續進獻給了宗帝,因此今日的壽宴上,並沒有安排這項儀程,而是直接上了佳餚與舞樂。
越君邪這次確實是費了不少心思,所有的樂曲和編舞都是眾人以往從未見過的,一時間,美人云袖輕擺,纖腰蝶舞,殿內眾人個個也皆是喝彩不斷,沉迷其中。
這當中,喝彩聲最大的方屬燕驚鴻,他離的那些美姬最近,一雙桃花眼瞇了又瞇,盯著美人不放。
而秦陌,則是始終面色平靜地飲著酒,時不時也會抬頭欣賞著眼前美姬的妖嬈舞姿。
……
宗帝今日顯見也十分高興,時時刻刻眉開眼笑,便是雲貴妃敬的酒,也是含笑著飲了下去。
眾人見宗帝都如此放鬆,一個個便也鬆了心神,漸漸開始互相走動起來。
這時,越無雙突然站起身,出了席位,蓮步緩緩走到殿前。燭光下的她膚若凝雪,整個人靈動而優雅,短短數日,她竟似長大許多,渾然已不是原先那個懵懂的嬌嗔少女。
「今日是父皇壽辰,兒臣想以此薄酒一杯,恭祝父皇聖體永安,祝我北越江山萬年綿長。」
這樣端正的話語經她那綿軟的聲腔說出,別有一番滋味。
宗帝聽完哈哈大笑,連忙舉起酒杯,邊任旁邊隨侍的安天將酒滿上,邊笑道「無雙丫頭的心意,朕收下了。」說完,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飲完後,他依舊舉著杯沒有放下,而是對著安天吩咐道「去,再給無雙丫頭把酒滿上。」
安天俯首,執著酒壺下了御階,走到不明所以的越無雙身側,替她將酒滿上。
見酒已甄滿,宗帝眸光明亮地笑對著站在台下的越無雙道「無雙啊,今日秦皇和燕皇賞臉,不遠千里來賀,你就替朕分別去敬上一敬吧。」
「阿……」越無雙短短地驚了一聲,隨後瞭然地紅了耳畔。
她垂首,低著聲音道「兒臣遵旨!」
隨後她左右看了看,終還是邁向了左側,很短的幾步路,不一會,她就站在了秦陌的席前。
秦陌也早已在聽到宗帝開口後,就抬起了頭,目光沉靜如淵,眉頭微皺了皺。
「秦皇遠道而來,一路辛苦,無雙敬秦皇一杯。」她羞澀地輕喚了一聲,微垂著頭,如玉般的臉透出玫瑰般的紅暈,唯有一雙瑩白的纖手高舉。
南意歡離的近,隱約可見,那雙舉著酒杯的手正在不可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坐在旁邊席位都能看清,更何況離他只隔了一個木幾寬的秦陌。
可秦陌好似恍若不覺,他也不起身,只是舉起酒杯,隨意舉起,飲盡後,語氣淡然道「多謝。」
越無雙似乎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容易就喝了,眸中有一絲愕然,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掩袖遮面,將手中的酒也喝乾後,低聲道了句「告辭」,就往燕驚鴻方向而去。
燕驚鴻倒是十分熱情地,早早站起來迎了迎,又拿著自己的酒壺給越無雙的杯中添了酒,倆人滿滿喝了一杯,越無雙方回了自己的席上。
全程,宗帝都一直在與身邊的顧淑妃說笑,但南意歡知道,他眼角餘光其實一直在留意著秦陌的反應,將秦陌的冷淡和越無雙的落寞全都看在了眼底。
過了一會,她就見越無雙帶著隨身的侍女,從側邊出了殿,她本有些擔心,想去看看情況,卻被身側的越君行按住,湊身過來附耳低語道「別去,如今你勸不了她。」
南意歡下意識地抬眸往殿外方向看了看,眸子漸漸地黯了黯。
她早就知道,越無雙身為一國公主,在享受這身份帶給她的無上榮耀時,勢必也要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好比,一樁利益大於感情的親事。
可她這次,卻無比地同情她。
一來因為如今的北越並不勢弱,並不需要嫁女來換取什麼政治上的利益。
二來,因為那個人是秦陌!所以,每每她看到如今滿懷憧憬期待的越無雙,就會想到當年的自己。
……
酒過三巡後,殿內人人有了微醺的醉意,本來南意歡以為宗帝會在殿上開口談起與南秦聯姻的事,可一直到宴席近散,他都沒有提起此事。
又過了一會,宗帝突然清了清嗓子道「燕皇、秦皇,還有諸位愛卿,今日是朕壽宴之喜,當與各位盡興而歸。歌舞看來看去,也不過如此,邪兒說在半月湖那還擺弄了些新鮮玩意,讓我們去瞧瞧,不如,這就移駕吧,如何?」
「甚好,甚好,朕就喜歡那些新鮮玩意,走走,快走!」燕驚鴻邊說邊扯著袍子,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宗帝看向秦陌,詢問道「秦皇?」
「但聽越皇安排。」秦陌道
「好,好!」宗帝長笑幾聲道「起駕!」
於是,滿殿群臣呼啦起身,恭送著宗帝等三人先走後,方才簇擁著,往半月湖方向而去。
……
今夜宮中的一切都是做了精心安排的,沿路每隔幾步,就有一名美姬手捧著碩大的明珠,明照著週遭的一切,可待得靠近半月湖的時候,那些明珠卻又是外面覆著一層薄紗的,珠輝朦朧,連帶著映照著每個人也都飄渺了幾分。
雖然今夜來的人甚多,但好在半月湖連接著一處花園,稍加改建後,便也變成了如今這樣擺滿了桌塌的宴席之地,而且佈置之人很細心地架設了幾處紗頂御寒。
南意歡一乍眼看去,覺得整體式樣與當初在西延皇宮見燕驚鴻的那處地放有些類似,只不過,這裡多了一座碧波蕩漾的湖泊而已。
越君邪早早地候在了這裡,看見宗帝前來,趕忙迎了上來。
「都準備好了嗎?」宗帝笑問。
「父皇放心,一切都已備好!」越君邪一邊扶著他在龍椅金座上坐好,一邊恭聲答道。
「那就開始吧。」
「遵旨,兒臣這就去準備。」
宗帝笑著揮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看著方才出殿後個個酒意熏然的眾臣,宗帝也不禁笑道「既然都出來了,你們也都別拘著,隨意些吧。」
他又看著坐在自己身側的越君行和南意歡等人,同樣溫柔道「星染丫頭,悶了一夜了吧,等會就不用陪在朕身邊了,也跟著無雙她們也鬧鬧去吧。」
「父皇……誰說兒臣悶了?」南意歡勾唇,咯咯笑道。
「朕還不瞭解你,以前你哪次宴席還不都是吃了一半就往外跑,不光自己溜,你還拖著行兒一起!」
「兒臣哪裡有嘛!」
南意歡話音剛落,突然只聽「砰!砰!」幾聲,天邊乍起無數星光,在空中劃過艷麗色彩,又恍若點點繁星墜地。
「哇,煙花,夫君,你看,是煙花……」南意歡指著天空,驚喜著叫起來。
「好美啊!」
「啊,你們快看,好像還有形狀的……」
身邊不時傳來男男女女同樣或驚或歎的呼聲。
「砰!砰!砰!」又是一輪輪煙花在孤寂的天空炸開,奼紫嫣紅。
那些點點星光帶著絢麗的光澤,匯到半空,光影變幻中,集成一幅幅街市樓館林立,酒旗飄拂,笙簫齊奏,仙樂風飄的墨畫,一語道盡這車如流水,萬眾歡騰,繁華似錦的北越玉傾。
彼時的中原,煙花有,但樣式極為簡單,便是宗帝也是第一次瞧見這個,更別提其他眾臣家眷,一時間,眾人個個都瞧直了眼。
「好!好好!」
宗帝大喜之下,一連說了數個好字,欣喜之下,吩咐道「晉王呢?宣他過來,讓他來跟朕說說,這都是從哪弄來的新玩意?」
宗帝開口,自有那隨侍在側的人,趕緊去尋了去。
宗帝猶自喜不自甚,他側身偏首,握起顧淑妃的手,笑道「朕就說,邪兒心思奇特,這都是愛妃教導有方啊,來來,朕與愛妃喝一杯。」
顧淑妃盈盈一笑,舉杯與宗帝的銀盞輕輕相罄,柔笑道「今日是皇上喜誕的好日子,邪兒費些心思那是應該的,所以待會邪兒來了,皇上您可少誇他些,免得他心中得意了去。」
「愛妃言重了……」宗帝已然喝的有些多,慢慢將半個身體也靠了過去,倆人細語地笑起來。
……
不遠處,眼眶通紅,雙目恨的滴血的雲貴妃看著那刺眼的一幕,舉起手中的烈酒,狠狠灌了一口。
「一個個的下賤玩意,做出的也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下賤玩意,竟然還這麼得意……」
話音未落,一雙手從旁邊伸來,按在她幾欲要捏碎酒杯的手背上,沉聲道「人多嘴雜,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
雲貴妃陰寒的目光陡然轉向自己左邊,卻在迎上雲牧之那沉靜的臉時,慢慢緩和了下來。
「今天這樣的日子,他都不願意放了離兒,看來他是鐵了心想要翻了我們雲府了。」雲貴妃悲著聲音道。
一想到這裡所有人都在歡喜雀躍,美酒美食佳人在懷,而自己的離兒卻要在那陰寒的禁刑司裡獨自屈辱地度過,她就恨不得----
雲牧之四處看了看,眼角餘光所到處,煙花一起,所有人都已隨意四散開來,嬉戲著、讚歎著。
宗帝也正和顧淑妃還有剛被傳來的越君邪三人說笑著,而越君行也拉著南意歡,遠遠站在了一處假山上,親暱地擁著。
他輕扯了扯雲貴妃的衣袖,倆人一前一後也站了起來,仰望天空,也佯作看那星火閃爍處。
「哥哥,事到如今,你還不願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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