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越君行道。
南意歡嘴角緊抿,皺著眉道「那冷王爺那邊呢,也沒有消息嗎?」
越君行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南意歡對於越君行的回答有些意外,她冷笑道「想不到這個陸述天還有幾分本事,竟然藏的這麼深,南秦找不到他,你父皇和你我的人也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越君行淡淡道「只怕更有本事的是這暗中相助之人。」
「你說這暗中相助之人是誰呢?」
「越君離?看著不像!他若真有這般本事,也就不會輕易被我們給弄進了那裡!難道是雲牧之?依著他的實力倒有些可能?」
「你父皇?他幫著陸述天與南秦作對,又有什麼好處呢?」
「晉王?」
南意歡低頭沉思著越君邪的可能,在臨去華池前,她曾經讓夜竹吩咐人密切注意著越君邪的一切行蹤,但是他每日要麼在府裡不出,要麼就拉著京中一群文人雅士談詩論曲,毫無異動。
越君行見南意歡眉頭愈皺愈緊,儘是陰霾,他不願看她難過,低低安慰道「別想了,既然他會出逃,那必然是心還未死?所以不管他在哪,都不會沉寂太久,終有一日會露出馬腳,所以我們需靜待著便可。」
南意歡斂回心神,看著越君行關切的眼神,唇邊揚起很淺,很淺的笑意嗯了一聲,道「你說的對,最艱難的時候我都已經熬過了,此生漫長,便是他們逃到天涯盡頭,我也不會放過的。」
「你能這樣想便好。」越君行輕輕道。
南意歡將身體靠向他,低聲道「我只是心疼你,如今雖然你大哥入了禁刑司,父皇對雲府的厭惡和壓制也越來越明顯和嚴厲,但總還有那些疑團沒有解開,每拖一日,你就多一分危險。」
越君行覆上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將她拉的離自己又近了些,低頭吻向她臉頰,輕輕道「放心,這一日,不會太遠。」
……
發現金礦的消息當夜傳入了宗帝的寢宮,這一則喜訊,也當即治癒了宗帝身上和心裡的病。
第二日,因病休朝八日的他終於出現在了金殿上,當朝宣佈了這樣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不過他隱掉了楚蘇的身份,只說是當地一名略懂探礦之人無意中發現,並通過府衙傳報上來。
一時之間,滿殿溢滿喜色,正好再過一月半便是宗帝四十五歲壽誕,便有那正在發愁如何操辦的禮部尚書,順勢提出說如今既有這華池海戰之利,又有金脈之喜,不如三喜合一,廣邀各國國君,隆而重之地操辦一場。
宗帝當即恩准此提議,於是聖旨當庭而下,隨後禮部草擬國書,用璽後快馬送往各國。
……
這一夜,雲府又迎來了不速之客。
雲牧之看著再次偷溜出宮的雲貴妃,想要怒斥,卻見自己這個向來嬌貴雍容的妹妹,如今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眶紅腫,心下一軟,只得無奈道「這個時候你還來這做什麼,我不是已經讓人帶話給你讓你不要急躁嗎?」
「離兒如今被關在禁刑司裡,我能不急嗎?」雲貴妃說完忽然快步撲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哀求道「哥哥,你想想辦法救救離兒好不好?」
雲牧之揮開她的手,走回椅上坐下,惱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可這次他那麼多把柄都落在皇上手裡,他自己也承認了,你讓我怎麼辦?」
雲貴妃聽他這麼說,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她急急又追了過去「難道就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雲牧之重重地歎了口氣,道「你以為我不想救他嗎?若不是為了救他,你以為我這幾天為什麼不上朝,但是如今不同往日了,你沒看出來,如今皇上對我們雲家的態度不一樣了嗎?」
「哪裡不一樣?」雲貴妃問。
雲牧之沒好氣道「看來你這十幾年在宮裡的日子還是太快活了,以至於你都忘了,他是皇帝,這些年我們為了維繫雲府百年根基,所做的那些事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前他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動我們而已。」
「我……」雲貴妃說話的語氣有些心虛。
雲牧之看著她,冷冷道「你眼中只看見他對我們雲府的忌憚,看見他對離兒的寵,卻沒發現,自從這次離兒失蹤開始,他對我們的態度就變了嗎?」
雲貴妃渾身一凜道「怎麼說?」
「怎麼說?」雲牧之冷笑道「離兒是他的兒子,離兒這次回京又跟他說了自己是被海匪所擄,若皇上心中真的疼惜他,那定然首要是關心他這一路是否有吃苦受罪,再想著說找到海匪查明情況替他報仇,可是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將離兒扣在京城,藉機奪了他在華池的一切,所以,他根本就不信離兒說的那些話,他也根本不在意離兒說的是真是假。」
說到這裡雲牧之閉目片刻後,再睜開,沉聲道「還有那日在早朝上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留情面地指責離兒,其實已經是在告訴我,他已經不在乎雲府的態度,就已經打算跟我們揭開那層糊了很多年的心照不宣的紙了。」
「他……他……好狠的心!」雲貴妃後退幾步,眸中閃著濃濃的恨意道「離兒好歹也是他的兒子,他竟然那般不念父子親情,狠心將離兒關到那不見天日的地方,離兒他那氣傲的性子怎麼受得了!」
「這就是皇家!受不了也得受!」
雲牧之沒好氣地斥聲道「誰讓他膽大包天,非要去沾惹那貢銀,還一貪就是一千萬網,那麼大的數額便是我也下不去這個手,他膽子真是太大了。」
「不過……」雲牧之像是想起什麼,他停住了口,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不過什麼?」雲貴妃急急問。
雲牧之不答,他還在垂首想著,雲貴妃見他半天不說話,愈發急了「不過什麼啊,你倒是快說啊?」
過了半響,雲牧之抬首,眸色深沉道「這次離兒的事顯然是有人在背後陷害,否則定然不會出現離兒剛離開華池,那海匪便率軍開戰的情況。也不會在張衡陽剛上奏折說找不到離兒時,離兒就莫名其妙被人擄走,然後皇上就知道了買兇殺人和這一千萬兩紋銀的事。」
「是越君行那賤種?」雲貴妃厲聲尖叫「定然是他,離兒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他,離兒如今被皇上厭棄,就再也沒人跟他去爭那太子的位置了,他輕輕鬆鬆地就霸佔了我離兒在兩郡這一年多的心血。」
「我當然知道是他。」雲牧之低喝道,他隨後又沉聲道「我只是奇怪,依著那夜情況看,皇上明明早就聽柳元忠說了離兒貪墨巨銀的事,可他當時卻裝作無事一樣忍了下來,沒有追究任何人,可是卻在那夜冷天凌帶人入宮,知道離兒買兇刺殺太子的時候才怒氣衝天地發作了出來。」
「是想著兩罪並罰嗎?」他眉間皺的更緊地想了想,緩緩搖頭道「不是,那個時候他應該還不知道冷天凌帶了這個人回來。」
雲貴妃冷笑道「在他心中,還是寶貝著那個孽種,卻忘了離兒也是他的兒子。」雲牧之微瞇了瞇道「話雖如此,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哥哥……」雲貴妃不耐地喊著,如今她滿心都是對宗帝不念親情,對越君行的恨意,根本沒有心思聽雲牧之說這些「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吧,你要是不幫,我就自己想辦法。」
雲牧之見她神情激動,騰地從椅上站了起來,怒道「你冷靜點,給我乖乖呆在宮裡不要瞎折騰,這事看起來仍有些蹊蹺,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怎麼辦。」
「想……想……想!」雲貴妃眼淚唰地流下,低吼道「這都已經過去十天了,我可憐的離兒,一個人在那見鬼的地方呆著,你讓我怎麼冷靜。」
「再難忍,你也得給我忍著,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懂不懂?」雲牧之罵道。
雲貴妃狠狠地看了雲牧之半響,突然一抹眼淚,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哎……你聽見沒有。」雲牧之在她背後喊著。
可惜雲貴妃已經走遠,回答他的只有重重關上的那一扇前後搖晃的門板。
……
南秦華音殿
午後殿內銅爐中餘香裊裊,一室靜謐,惟余窗外淅淅細雨沾葉聲。
墨離進門時看見葉緋正坐在簷下,對著窗外一株雨中臨風搖曳的文殊臨摹畫著,而秦陌則在不遠處的軟榻上閉目憩著。
他見秦陌尚未醒來,便也停步在廊下站著,一陣輕風刮來,簾外細雨打濕了他的肩頭。
葉緋抬眼望了望,擱下手中沾了顏料的細毫,從軒窗中探出半個身體去,溫聲道「外面雨大,墨統領要不去偏殿候著吧,等皇上醒了我讓人去喚你。」
聽到背後的說話聲,墨離側身,正迎上一臉嬌俏的葉緋,他垂下眼瞼,低聲道「多謝娘娘,墨離沒事,就在這候著就行。」
葉緋眸光浮泛,也不勉強,微笑著站直了身體。
她剛拿起筆,就聽軟榻上的秦陌翻了翻身,喊道「是墨離嗎?進來吧。」
「是。」墨離應了一聲,迅速推門進來。
「什麼事?」這會功夫,秦陌已經掀開身上的薄被,坐起身來。
墨離低聲道「剛才禮部侍郎來報,說今日接到北越國書,十月二十八,越皇壽辰,擬請您前往赴宴。」
秦陌穿靴的手微頓,片刻後他問道「還有什麼別的嗎?不然為何是你來找朕說這事?」
墨離又道「屬下聽說北越近日在晉州發現了一座金礦,越皇大喜之下,才決定此次壽辰大辦的。」
「金礦?」秦陌皺眉道「北越何時有了這樣的能人了?」
墨離搖搖頭道「屬下不知,北越將此人瞞的極為嚴密,聽說是由越皇的私衛暗中辦的,並沒有讓朝中各部經手。」
「派人去查一查,特別注意下此人是否是個女子?」秦陌道。
他在西延的時候曾經聽燕驚鴻無意提過楚蘇的事,如今的中原大陸,這樣的奇才極為稀少,因此當他聽到消息時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楚蘇,可楚蘇人在西延皇宮,又怎麼會幫北越去找礦脈,這似乎不太可能。
雖然不知道秦陌為何這樣說,但墨離還是應了一聲了,隨後又遲疑著問「那這封國書該如何回復?」
秦陌看著封金漆的國書,眉心隱隱傳來陣陣疼痛,眼神也漸漸沉鬱,心中似期翼又似痛苦。
去北越,那便意味著,他又可以有機會去見到她,那個佔據了他全部心神,在他腦海裡永遠揮之不去的女人。
可是見了又能如何?
上次那樣不歡而散,而且自己回京時鬧出的動靜相信也早已傳入了她的耳朵裡。
這樣一來,倆人彼此間身份再無遮攔。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或者說,自從知道她沒死以後,他就一直沒想好,要怎樣面對她。
他一直活在矛盾和痛楚中。
一直在是要繼續狠下心腸揭穿越君行的偽裝,不顧她意願地將她擄來,強行留在自己身邊,還是放她繼續如此這般,步步驚心地籌謀著,來日揮斥大軍找自己奪回這南秦的江山,手持利刃親手殺了自己為他的親人復仇之間徘徊。
但最終,他還是強壓下自己心中對她的那絲渴望,不由自主地枉顧自己身為南秦一國之君的使命,幫她在越皇面前遮掩著她做過的那些事,幫她瞞著越君離,甚至還幫著她一起狠狠推搡了越君離一把。
哪怕,這樣做的後果,會是讓不久的將來造成更加生靈塗炭,不可收拾的局面。
可是,此時,此刻。
他再也無法忍心做出一絲一毫傷她之事。
秦陌抬眼,望向依舊專心在窗邊繪畫的葉緋,眸中暗了暗。
那日,他本來想,若是自己能藉著別的女人,忘了她,亦或是在她持刀殺向自己之前,能淡忘些她,是否就會讓那日真的來臨時,自己的心會堅硬些。
再加上大臣們催促著他選妃立後,所以他來了華音殿。
想藉著這個女人,既寬了自己,又堵了群臣的口。
可是,當他踏入這殿中,當他坐在沾滿了女子香氣的床榻上,看著羞澀站在一旁的葉緋時。
他突然無力地閉上了眼。
他起身,按住了她正要解開衣衫的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走到外室軟榻上,過了一夜。
葉緋很聰明,她不問,不吵,不鬧,只是安靜地坐著自己的事。
良久,良久!
秦陌歎息一聲後,起身往外走去,邊走邊對著身側的墨離低聲道「讓禮部回函,就說朕定當親自到賀。」
一句話說完,人已飄然遠去。
猶留著身後一句溫雅的聲音道「臣妾恭送皇上!」
……
雨勢雖止,但天色依然陰沉,像是隨時還要再扣下一地傾盆暴雨。
秦陌前腳剛邁出華音殿,剛走了兩步,就見劉夢凝帶著侍女從一處拐角處走出,迎面走來。
劉夢凝顯然也有些意外見到秦陌,腳步微滯後,她走到秦陌面前,屈膝行禮後低聲道「夢凝見過皇上。」
「不必多禮。」秦陌低聲道。
「謝皇上。」劉夢凝說完這才抬起頭來。
自那日在普靈塔上倆人一番對話後,劉夢凝便一直深居在自己宮中,很少外出,也從來沒有再主動找過秦陌,除了半年前秦陌從西延回來時大病一場那次。
可那次她也被杭天澤攔在日光殿外,也沒有見到他。
秦陌病癒後便再也沒有踏足後宮,因此仔細算起來,倆人已經有近一年沒有見面。
如今乍然相見,聞著他身上那淡淡的若竹香氣,又想起那日自己在深夜寒風中看著他從容地踏進另一個女人的宮殿。
看著那盞象徵的帝王恩寵的宮燈被熄滅,她忽覺眼角酸澀,心中也猶如針扎般刺痛。
秦陌同樣也在看她,許久不見,劉夢凝明顯清瘦了許多,原本微圓潤的臉頰也已下頜尖尖,她身材本就嬌小,如今更是瘦削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似的。
他的心中也有些澀然。
劉夢凝住的漪蘭殿,其實離自己的寢宮十分近。
只是這些年,他很少在寢宮中過夜,都是歇在了御書房的內室裡。
其實這一年中,他不是沒有想起過她,甚至在知道她來探過自己的病之後,也不是沒有想過去漪蘭殿看看她。
但最終,他都停住了腳步。
只因他知道,劉夢凝對自己動了心,而自己的心卻早已不知丟在了哪裡。
給不了她想要的,所以他也不想給她虛無的希望。
只願她有一天能明白,能主動和自己要求說要出宮。
那麼,他定然會為她認真擇一門親事,保她平安順遂一生。
所以,在那日清晨他離開華音殿時,走到門口的他停下來,對葉緋說。
「朕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出宮,朕會下旨說你病逝,屍首歸還本家安葬;二是朕會給你榮華富貴,晉你位份,你只需好好扮著你寵妃的身份。」
「但是,除此之外,朕什麼都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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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還有兩場大戲,一場是北越宗帝的這場壽宴上會發生很多關鍵性的事件;還有一場是小君君做皇帝的戲~
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