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掛在天際,被飄渺的烏雲半遮半掩。
劉夢凝站在一處屋角,默然望著視線不遠處那黑底描金的「華音殿」三字。
片刻之後,竹林小徑間款款走來一位金冠束髮,穿著一件寬大的純青衣衫的男子,皎潔月光下,領袖口上滾著的一寸寬精美的寒梅清晰可見。
守在殿前的宮女看見他來,輕柔地推開朱漆木門,恭敬地請男子入內。
男子入內後,宮女面露喜色地將高懸在殿簷下的一盞粉色蒙紗宮燈熄滅,自己也入了殿內,重新掩上門。
「啪!」木門關闔時發出響聲,響聲輕微,卻像是重重地拍打上了劉夢凝的心。
她的臉稍稍仰起,墨黑的長睫上晶瑩濕潤。
身後隨著的侍女念夏大著膽子道「娘娘,奴婢聽說這幾日朝中大臣都在勸皇上立後,您要不……主動去找找皇上……」
「放肆!」劉夢凝回首,怒喝道。
念夏瑟縮了一下,卻又怯怯道「可是娘娘,皇上已經半年沒來漪蘭殿了,您要是也與他這樣僵著不見他,那萬一……萬一他封了葉昭儀為妃怎麼辦……這已經是皇上連著來的第五日了。」
「啪 ̄」劉夢凝一個巴掌揮過,在這空闊的暗夜中格外明顯,掌落,念夏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幾道紅痕。
她怒道「以後若是再讓本宮聽見你說這話,就給我滾出宮去。
念夏不敢再辯,急急跪在地上,哽咽道」奴婢只是替娘娘覺得委屈……若是皇上誰的宮裡也不去那就算了,可如今卻偏偏不理睬娘娘……「」你還說……「劉夢凝揮起右手又想打下,卻在看見跟隨自己一起從劉府入宮的念夏哭的珠淚漣漣時,手掌緩緩無力地垂下,蜷握成拳。
黑暗中,劉夢凝肩膀微微顫抖,眸光黯淡,失神地望著沉沉的夜空,許久許久後,一聲仿若自語道」你懂什麼!他喜歡她,不過是因為「她」而已!「
念夏抬首不明白地看著她。
劉夢凝苦笑著搖頭。」回宮吧!「
說完她霍然轉身,徒留身後被宮燈映照,拉長的一道孤淒清寂的纖細身影,漸行漸遠。
……
北越太子府
流雲悠然,臨窗的軟榻上相擁而臥著兩個小衣散亂的人。
南意歡終於緩過氣來,喘息著道」你最近怎麼愈發不像話了,這大白日的,要是有人進來撞見怎麼辦?「
越君行醉人一笑」放心,他們知道我們在努力生小歡歡,不會進來的。「」你……「南意歡輕捶越君行胸間,氣急道。
越君行握住她揮來的玉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後,俯身在她耳邊輕語道」你不喜歡嗎?「」不……「南意歡下意識的就要開口。
卻聽越君行拖著尾調,長長地」嗯……「了一聲
她頓時嚇得身體顫了顫,不由想起上次他也這麼問了一次。
自己說不喜歡,然後……自己便被他鎖在房內纏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哭著求饒,說喜歡才罷休。
她暗中輕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腰背,將頭深深地埋在他胸口,咕噥著不甘心地哼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越君行輕笑道。」……「南意歡又含糊地哼了一句。
越君行挑眉一笑,手指緩緩撫向她纖細白膩的腰腹間,低啞著誘惑的嗓音道」喜不喜歡?「
身上遊走的那雙手掌越來越熟悉她身體的敏感處,每每卻都會無比精準地尋到去處,三兩下無意撩撥,便會讓她丟盔棄甲,哀聲求饒。
不一會,南意歡便已耐不住那**蝕骨的滋味,星眸波光瀲灩,低吟著出聲。」還不說嗎?「越君行聲音低沉,眸中也漸漸染上一絲繚繞的情動。」喜歡!「南意歡終是耐不住,繃緊身體,拼盡力氣按他那亂探入的手,大聲喊道。
瞬間,越君行眸中透亮,只是卻又急轉為熾烈,他撤回潤濕的手,摟過她的纖腰,將那礙事的半敞的衣襟徹底撩開,將她猛地拉向自己,翻身壓上。
帶著灼熱氣息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現在說……晚了!「
南意歡心中哀嚎一聲,卻再也沒了空隙去反駁和抵抗,只得任他帶領著,在他身下綻放著最為妖嬈的姿態。
不記得什麼時候,南意歡終於支撐不住,軟軟地暈了過去。迷濛中,好似被人抱起清洗一番後,又放在了一處柔軟舒適的床榻上,疲累昏昏睡去。
……
月色流銀,繁星散錦。
南意歡睜開眼眸,就見越君行溫潤的面色微紅,側手支額,脈脈地看著自己。
望著他那含著無限深情而深不見底的眸光,心中仿若有柔軟處忽被一縷春風融化,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感受著他炙熱的呼吸和熨燙著自己的帶有薄薄汗意的肌膚。
越君行溫柔地撫弄著潑墨般鋪陳了半榻的烏髮,微啞著聲音道」知道嗎?那年在泗水,我無意間闖入了一座廢棄的宮殿,然後見到了躲在暗黑的宮室牆角下哭泣的你,當時的你哭的很傷心,完全沒有發現我。「
南意歡聽到他提起當年倆人在泗水的事,不由轉首望著他,不知怎麼,她總覺得自己缺了一段記憶。」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皺眉道」我記得當年我是隨皇帝舅舅去了泗水,但我真的不記得自己有躲在那裡哭過,雖然,那個時候娘親剛去世,我是有可能背著皇帝舅舅躲起來偷偷傷心,但我真的不記得了。「」也許你那是年紀小,不記得也有可能。「
越君行淡淡一笑道」但那人定然是你,只因你蹲在那足足哭了一個下午,我便也站在門旁站著,聽你哭了一下午。當時無數次我想著上前去拍拍你的肩膀,問一句----你在哭什麼?「你喊我了嗎?」南意歡一臉期待,她沒想到原來自己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和越君行認識,並有了那樣的一段前緣。
「沒有。」越君行面有懊色道「就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敲門進去的時候,外面有人喚你,你趕緊擦乾眼淚,裝作沒事一樣出來了。」
「這樣啊……」南意歡回眸一笑道「想不到我們的太子殿下如今色心起來厚顏無恥,小時候卻是那麼害羞純潔啊!」
越君行耳後浮上一抹紅暈,他故意壓低聲音,涼涼自嘲道「若是我真是那無恥之人,這些年早就騙了無數美人到手了,哪裡還輪的到你。」
南意歡舒展手腳輕笑,摟在他腰間的手壞壞地捏了幾把,又將面龐在他懷裡蹭了蹭,嬌聲道「知道夫君對我好,這些年為了等我,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不讓別的女子沾身……。」
聽到她說守身如玉這個用來形容女子忠貞的詞,越君行臉白了白,片刻後卻又換上一抹淡若漣漪的笑。
事實如此,有何可辨!
滿池荷花晚綻,蔥鬱地掩住了大半的湖面,四面俱是清芬入骨的怡人幽香。
早已過了晚膳時間,倆人卻都懶得起榻,就一直這樣偎靠著,閒話起來。
門外一片寂靜,伺候的人早已習以為常,且有了那還徹夜奔波在路上的管家林奉孝為楷模,一個個躲得遠遠的,免得過於慇勤伺候,反而礙了某人的眼。
……
第二日早膳後,夜竹報來一摞君歡樓搜來的信息,一封封拆開念給南意歡聽。
南意歡悠然閉目一邊聽著,一邊思索著近日來發生的事情。
雖說這次藉著私吞那一千萬兩白銀和雇兇殺人兩件事,終是逼得宗帝對越君離下了狠手,但南意歡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似乎仍有些疑團無法解釋。
像是這次侍郎柳元忠突然在八日前入宮面見宗帝,痛陳受越君離指使,幫助他私藏了一千萬兩白銀之事就頗為蹊蹺。
柳元忠夫人早逝,膝下只此一女,自小愛若癡狂,三年前嫁與越君離為側妃。
半月前,柳氏離世,離王府對外宣稱乃是病逝,可卻有那府裡陪嫁的丫頭偷偷回府哭訴說柳氏十指發黑,分明乃是中毒,並懷疑乃是被與之有隙的側妃鄭容所害。
柳元忠為此去找越君離討要說法,正值那些時日越君離被宗帝貶斥在府,心情不佳所以出言不遜,因此柳元忠又怒又恨之下,為了愛女,一怒一下入宮找宗帝,將這一樁醜事揭了出來。
因為宗帝早已從他放在華池的眼線張衡陽那裡得知了此事,可那時的他卻忍了下來,沒有發作,所以南意歡和越君行本來並沒有想過此次再拿這件事來打壓越君離,所以也沒有對柳氏下手。
可是,柳氏卻偏偏死了,而且風痕去暗中查過,確實是死於中毒。
不光如此,柳元忠還入宮了,不惜捨棄自身性命地揭發了這件事。
所以,那這在背後暗中下手之人是誰?
是誰殺了柳氏,又促成了柳元忠的這一報復舉動。
此其一。
還有一個一直盤桓在她心裡的疑問就是,這麼些年,在越君行的刻意引導下,至少宗帝知道了越君離與南秦劉辰暗中勾結,貪墨一千兩白銀的事,這兩樁無論哪一件擺上朝堂,都可以治越君離一個重罪。
可宗弟卻一直隱忍了下來,不僅沒有徹查和苛責,反而還給了他更多的褒獎,讓他繼續主持兩郡海事。
雖說因著他的失蹤幾日導致海商之事損失巨大,宗帝將他禁足在府不許外出,但在聽到了柳元忠的密告後,他還是將這件事彈壓了下來,讓柳元忠若無其事地回府,並照常上朝。
但卻在那日得到冷天凌回稟的消息後,大發雷霆,又將柳元忠和那千萬白銀的事扯出,甚至,他眼中真真流露出了對越君離的殺意。
若說宗帝以前一直隱忍不發乃是因為忌憚著雲氏一族百年在朝中盤根錯節的關係以及側妃鄭容之父手掌的那三十萬兵權的話,可為何,如今卻又不再隱忍。
是真的因為他疼愛越君行,而越君離卻對越君行起了殺心,所以才讓他如此震怒,不惜與雲氏翻臉嗎?
難道他以前對越君行的所有漠然都只是表面,在他內心深處,實則愛若至寶嗎?
她發現,自己好似又陷入了團團迷霧中。
「太子妃?」夜竹放下手中在念的消息,低低喚了幾聲。
「哦」南意歡恍過神來,揉了揉酸脹的額角,長長地歎了口氣道「繼續念吧?」
夜竹見她回神了方才取過桌上最後一份書信,打開上下看了一遍後,又偷偷瞥了南意歡一眼,方才低聲道「南秦傳來消息說,朝中眾臣近期極力奏請秦皇選秀和立後,秦皇雖然沒有表態,但已常入後宮走動,且最近極為寵幸昭儀葉氏。」
「昭儀葉氏?是原先的昭容葉氏嗎?」
「正是」
南意歡輕笑道「以後有關她的消息多傳些來。」
夜竹點頭莞爾「屬下明白。」
不一會,夜竹將所有的事回稟完就退了下去,她剛出門,越君行就進了門。
南意歡見他回來,也懶的動彈,只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又見他眉梢帶喜,問道「怎麼,有喜事嗎?」
越君行在她身旁坐下,輕刮她鼻尖,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是有好消息。」
「什麼消息?」南意歡聽著來了興趣,爬起來半靠著。
「剛才風傾傳信來說楚蘇已經在晉州尋到了一處礦脈,不日就會回京了。」
「真的?這麼快!」南意歡笑道「想不到楚蘇這麼厲害,三日在城外尋出一處銅脈,如今不出三個月,就又找到一處金脈。」
「是啊。」越君行語氣中不覺也流露出一絲讚賞。
「你父皇知道了嗎?」
「寧馳的奏章今夜應該能到父皇手中。」
南意歡笑道「你父皇這會該高興壞了,有了這座礦,足可以彌補回這次華池和明德的損失了。」
越君行道「等過幾日父皇派人去晉州接手,楚蘇明裡會直接回西延,但暗地裡風傾會帶她回府。」
「她願意回來?」南意歡稍有意外,因為當時臨出發前,她和楚蘇說好的是只要找到礦脈,就算交易結束,她就可以自由來去。
片刻後,她心下瞭然地笑道「她果然是聰慧的,猜出父皇有要留她的心思,西延她回不去,北越也不能亂闖,如今我們府裡,倒真真是她最好的去處。」
越君行微微一笑,為她綰了綰耳邊垂下的一縷長髮道「能讓燕驚鴻上心的人,自然不會差。」
南意歡一驚,問道「你查到她跟燕驚鴻的關係了?」
越君行點點頭,溫聲道「沒有從西延查到,但是風傾說有二次發現有一個人武功極高的人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他試探了幾次發現那人並無惡意,甚至還像是護衛著她們一樣。」
「那就錯不了。」南意歡唇角輕揚,笑道「如果燕驚鴻不是對楚蘇有意的話,那他的人在找到楚蘇的蹤跡後定然第一時間就擄了走人了,不會那樣一路跟隨護佑的。」
越君行面上笑容緩了緩,低聲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他一面應是猜出楚蘇是自願在幫你,所以遂了她的心願沒有強行搶人,另一面應是向你……示好了。」
南意歡抬手堵住他的唇,眸光中有片刻恍惚,聲音卻是平靜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是他當日對我南楚有絲毫憐憫,也許,這一切便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越君行聽她這樣說,便知她心中並沒有放下對燕驚鴻的心結和恨意,也心知這座堅冰不是一時半會可融化,他便也不再多說,只是握住她覆在自己唇上的手,放在手中包裹著。
「對了,你有查探到陸述天和陸婉兒的消息嗎?」南意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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