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只覺自己長刀已經不復先前的鋒利,甚至刀身有些微卷,方才一斫之下,竟然險些卡在了一名敵卒的腿骨裡,不能再如削泥劈腐般地斫為兩段。
激戰太久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這邊的士卒越來越少,對方也不時有人倒下,可是不斷有人從牆堞的缺口處湧進來。如果再有些時間該多好,有了那土水泥,完全可以將關城修得更堅固更高峻。可是這七日內如煉獄般的攻城絞殺之中,沒有這樣許多的時間,來容許他們這件事,因為到了最後,城中所有青壯,連民伕都已派上了城頭充作士卒。
他的親兵,那個很羨慕其他傷員能去錦園養傷的年輕人,在方才為了保護他,被對方敵卒一矛穿心,慘死在他的身邊。
他知道自己不僅是長刀卷邊,甚至因為激戰太久,連手腳都開始麻軟。可是他不能倒下,他是主將,他要盡量地拖住這些敵卒,給城中百姓更多逃命躲藏的時間。
更何況……
眼前模糊的雨簾裡,依稀可以看到兩個相抵相靠的身影,是她們!是君侯和她最親近的侍女,她們身為女子都沒有逃,也沒有退,他怎麼能夠不拚命抵住敵卒?
噗!
不知是何處的冷箭,破空飛來!尖銳的鏑音,在提示著這箭枝所挾的巨大力道。想來也是,在這樣大的雨幕中,能射出如此冷靜鋒銳的一箭,絕非尋常士卒!
霍峻本能地側身躲避,卻被一個敵卒窺出便宜,長矛狠狠地從後搠來!若是霍峻再躲,勢必要被矛身插個對穿。若是不射,那箭枝已到面前!他若分神去擋箭,便會被正待撲上來的另一敵卒揮刀砍中!
難道終究是要死了麼?
霍峻心中模糊地掠過一道遺憾,長年習武拚殺的本能讓他伸手捉住矛尖,略一用力,當即將矛桿當中折斷!隨即長刀揮處,將另一名敵卒的手腕連同長刀砍飛!只是這樣一來,那箭就無法再躲避開了。
不過霍峻早有準備,他只能借助揮刀之勢,將自己堪堪錯過要害,那箭枝方向必然會貫穿左肩,並不會當場斃命。
不過,受了這樣的重傷,又是在激戰力疲之後,他還能支撐多久呢?
霍峻露出一絲苦笑,只覺那箭風已近在眼前!
嗆!
一聲利響,眼前躍出一個輕盈的身影,在廝殺之中,雨衣早就不知碎成幾塊丟在一邊,露出粗葛短衫,在這初冬的夜晚,雨水濕透衣衫是什麼滋味,霍峻早就嘗到了。
然而她臉上沒有任何憂怨之意,反而瞪了他一眼,厲聲道:「你想死麼?你的親兵呢?都去了哪裡?」
霍峻沉痛地垂下頭,辛苑頓時發現自己問錯了話。
早在敵軍攻上城頭時,霍峻知道今天再也守不住葭萌關,便對親兵說得十分清楚,要他們不用再守在他的身邊,而是各自盡力殺敵,能殺多少就是多少。
至於他,城破在即,他也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主將,他只願做一個以身殉城的小兵。
而他的親兵,在方纔的惡戰中,已死傷殆盡。
又一個身影掠了過來,急促道:「情況緊急,我三人抵背禦敵!」
那熠熠生光的眼睛,即使到了現在也絲毫不懼,正是織成。
「好!」霍駿爽朗一笑,卻牽動了背上不知何時被砍出的一條傷痕,他咧了咧嘴,道:「末將能與二位共禦敵寇,雖死猶榮!」
「死什麼死!」
織成沉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與子同袍,可不是說說而已!」
她向辛苑做了個手勢,道:「霍將軍,請你緊隨我二人,互為犄角,一起逃離!」
霍峻怔住了,他身為主將,根本沒有逃走的打算,原想著就是與城皆亡。
但現在織成卻逼著他走,無論是做為未來主母,還是如今的雲葭侯,似乎她都不應該這麼鼓勵一個守將。
軍令如山,守將若失城,即使逃走也是死罪。
霍峻自認為才能雖不如關張趙等人出眾,但對劉備的忠貞卻一般無二。
這樣失了葭萌,他有何面目去見劉備?
「傻啊你!留下性命報仇才是為主盡忠!」辛苑再次瞪他一眼:「這話可是我小師兄說的……糜芳!」
霍峻更驚得怔了,但背後溫熱的感覺在飛快移動,他本能地調整步子,也緊跟上去。
敵卒吶喊著追了上來。
七日了,按說陸焉早就該得到消息。織成從來不會懷疑,陸焉得到她情況危急的消息後,會毫無猶豫地前來援救。正如她當初在葭萌錦園,舉辦第一次蠶市時,他派來了李不歸等人一樣。
可是陸焉這一次卻沒有來,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劉璋這次絕地反撲,是連他也一併在內。他也在重重包圍之中,根本無法前來援救。
不做無謂的犧牲。織成沒有想過要與葭萌共存亡,她只是想再拖一會時間,讓百姓能逃得更遠,藏得更好。
她已讓崔妙慧等人準備了繩鉤等物,預備著最後關頭攀上那些陡峭的山崖密林,哪怕是躍入白龍江中,也比坐以待斃的強。
錦園中的傷員,輕傷的能逃則逃,重傷的沒有辦法帶走,他們自己也頗為豁達,知道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織成將努力做到了最後,但她畢竟是個凡人,無力去拯救一切。
就在她和辛苑準備撤離時,她看到了霍峻。看出了他的必死之志,卻不忍見他死在這裡。
劉備那裡,也未見得願意看到這麼老實忠誠的一個將軍死在此地。何況是她這位雲葭侯親自作保,將來怎麼也得保下其性命。
一個高大的身影躍上牆頭,披甲執戟,一雙環眼中充滿仇恨,猛喝道:「董氏賤婦現在何處?告之者免死!」
「呸!」
知霍峻以下,幾乎是所有士卒都啐了一口,露出鄙薄的神情來。
織成即使從未見過此人,從衣甲神情,也猜出此人當是與自己有殺子之仇的向存。向存已至,說明主力已經也快攀上關城,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她往後躍出一步,喝道:
「快走快走!」
刀劍劃過一道道弧劍,如同田地裡收割的鐮刀,不過這一次收割的不是麥禾,而是人頭和性命。
她是女子聲音,向存一聽便明,雖不相信董織成自己會親臨城上,但想來也是她的親近侍女,一心要抓來問問下落,大喝一聲,揮舞短戟,騰騰往這邊追來!
向存臂力極強,戟這種武器本就沉重,他用的雖是短戟,竟然也有數十斤的重量,且他揮舞起來卻絲毫不覺吃力,不斷有士卒被他拍飛,血肉模糊地滾向一邊。
織成心如刀絞,但也知此時絕非婦人之仁的時候,只是奮力將真氣提到最高,到最後眼前一片發花,皆是刀劍捲起的雪光,衝入這雪光之中的敵卒,也被絞得血肉橫飛。他們三人武功最高,一路衝殺而去,有些機靈些的已方士卒,便也奔過來,漸漸滾成雪團般,集合了二三十人往後退去。
因是要逃命,眼前的一切,只要攔著的,便不顧一切地砍開。血漿迸濺,很快又被大雨掩蓋,有時甚至看不清衝過來的敵卒,只是憑本能衝殺和躲避,卻未必當真能如預先想好的那樣,安然撤下城牆,遁入街巷之中。
織成在心中暗歎一聲,伸手入懷,暗暗握緊了一件熟悉的物事。
是短弩。
曹丕當初在鄴都時,曾贈她防身的短弩。
這種特製的短弩,箭枝也是特別打造,她一路顛沛流離到了今天,餘下的箭枝不過數枝而已,不到最後關頭,實在是不捨得使用。
但看現在這樣子,不用已是不行了。
轟!砰!
一道絢麗光芒,陡地升空而起,在頭頂的夜空中砰然炸開,散落一地五彩的光點。即使是在雨夜之中,也無法掩住那樣的光芒。
在這樣的大雨中,怎麼會有如此絢麗的光芒呢?
許多人因為拚殺得已經有些恍惚的頭腦中,不由得有一種暈忽不定的虛幻之感。是因為快死了,所以才能看到這樣的光芒罷?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三清之闕、仙府瓊宮之中,才有的神奇光芒呢?是虹,是霓,還是霞?不,是霞光揉和了星光,才這樣紛紛揚揚地落下來罷?夾雜在簌簌的雨點裡,即使那樣凶狠疾密的雨點,也彷彿有了柔和的光輝。
霍峻身為武將,雖不是儒家弟子,但也一向不怪力亂神,此時也不禁心神一動,仰臉怔了一怔。
再看織成時,卻是有些恍惚的神情,亦抬起頭來,看向雨夜的天空。雨水嘩嘩地打在臉上,她卻固執地睜大眼睛,眼中彷彿也落入了那些光芒,如星辰般璀璨奪目。
「是瑜郎!」
「啊……」
她尷尬地望了望四周莫名其妙的「同袍」,解釋道:「陸天師啦!」
這可不正是她做出來的信號彈麼,只送給了曹丕和陸焉。曹丕如今遠在鄴都,眼下能用信號彈的,除了陸焉,還有誰人?
這樣的怔忡和恍惚,其實在生死搏殺之中,都不過是短暫的一瞬。
可是許多人都覺得,彷彿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只到響雷般的聲音,在漸漸消湮的碎光中轟然響起,才驚散了那瞬間的迷夢:
「魏王麾下虎騎營都尉典滿,奉魏王旨令,求見雲葭侯!驚陣者,斬!擅動者,斬!不聽號令者,斬!」
三個斬字,殺氣逼人,彷彿天邊滾過一陣驚雷,竟連雨聲都彷彿被驚駭住了,那樣大的雨勢不覺都弱了下來,原本密集的雨索漸漸變成了飄飛的雨絲。
向存的士卒們也是悍惡之輩,雖然聞言大驚,但既已攻上城頭,豈肯一言而退?當下吶喊著再次衝上前來,卻聽織成厲聲道:
「都臥倒!」
數日不顧身份地位的同甘共苦,浴血並肩的廝殺,令得霍峻等人不知不覺之中已當她如精神領袖般,即使是霍峻具體負責指揮軍事,但她一令既下,無人不從。當下她話音未落,已方所有殘餘士卒人等都驀地向下仆倒,即使地上滿是積水,眼前咫尺便是敵卒,也毫不猶豫!
而織成自己,其實不過是出於本能的發令,心中的震驚卻尚未消散:納尼?不是陸焉?虎豹騎?是夢吧?
噗噗噗!
一番令人發寒的弦聲響起,頭頂呼嘯而過一片冷風,如烏雲、如飛蝗的箭枝撲面而至!
那些攻上城來的向存兵卒尚未叫出聲來,便已如麥桿般應聲而倒。便是向存自己見機算快,又有旁邊三個親兵捨命阻擋,皆穿心而亡,饒是如此,其中有一枝箭竟然穿過那親兵身軀,堪堪射中了他的左臂,當下踉踉蹌蹌往後退出幾步,閃身避在一處堞牆之後,一咬牙,用力拔下那箭枝,湊到眼前一看,又探首往城下看去,不禁又驚又氣,喝道:
「真是虎豹騎!」
雨絲紛紛,關城下一片死寂。先前正吶喊著、帶著嗜血的興奮兇猛攻城的向存士卒,此時如木杵一般,縮在城牆下的陰影裡。
當然,他們並不是一開始就這般馴順,然而不遠處剛剛倒下的那些同隊士卒的屍體,和汩汩流淌著尚有餘熱的鮮血,令他們不得不如此馴順。
就在離他們不遠處,不知何時,有一群黑壓壓的騎兵,冷冷地矗立在雨中。
養兵最是費錢,大部分的士卒均是步卒,即使扶禁、向存二人也是如此。當年劉備被劉璋迎入蜀中時也是步卒居多,在葭萌出現這樣多的騎兵,當屬首次。更何況,這支騎兵,根本就與尋常騎兵大不相同!
與鹽並稱為國之重資的鐵礦,在這個時空的采鍛技術比後世要差很多,故此出產量並不算高。而且因為缺乏了高科技的勘探技術,鐵礦的數量也不甚多。所以鐵是非常珍貴之物,往往用來打制兵器,高級將領會用精鐵來製作甲衣,當然皇帝身邊的羽林騎或是南軍、北軍等京畿近衛部隊,會因為特別的恩寵以及皇室的顏面而著甲。至於尋常士卒,多半是以皮革等物來製作甲衣,更有甚者,只能在要害處以一塊皮革來遮擋。
眼前這群騎兵,竟皆是身著重甲!甚至連馬腹、頸處都覆以鐵片為甲衣,並以鐵線相連,在雨衣之中,城樓燈光之下,依稀可見甲上精光耀目,馬上騎士冷冷如山,披甲馬匹宛若奇駿,皆不似人間所有,倒像是傳說中的天庭神兵降現於世,叫人一見便生畏懼之心。
這樣的鐵甲騎兵衝鋒,無論對上怎樣的步卒,根本就是會獲得毫無懸念的大贏面!若要論其精良,從前或許還有公孫瓚的「白馬義從」、袁紹的「先登死士」、呂布的「陷陣營」、徐州陶謙的「丹揚兵」、西涼馬韓的「西涼鐵騎」,但如今放眼天下,只有一人才擁有這樣精良的披甲鐵騎!
那就是魏王曹操的虎豹騎!
虎豹騎與虎衛軍、青州兵等,皆為曹操的嫡系雄師。只是虎衛軍多以武藝高強的劍客組成,以許褚為首,承擔著近身保衛曹操的重任。而青州兵是曹操的虎狼之師,多以步卒為主。虎豹騎卻與它們俱不同,它近可攻,退可守,兼備青州兵與虎衛軍的職責,卻又比二者配備更為精良,昔年以五千鐵甲,與青州兵夾擊以悍勇聞名的西涼鐵騎,大破之餘,還連斬對方成宜、李堪兩名大將,威震天下,是曹操麾下當之無愧的第一精銳。
其實虎豹騎是分為兩支,一支為虎騎營,一支為豹騎營。這二營的首領被稱為都尉,皆由曹操最信任之人充當。虎騎營從前的都尉是曹純,他同時統領整個虎豹騎。曹純為曹操從弟,從一開始便追隨曹操,自然是忠心不二。豹騎營的都尉是曹休,也是曹操族人,面貌儒,而堅韌機智,武藝也十分不凡。昔日曹操長子曹昂在時,二人私交甚篤,志趣相投。
曹純於五年前病逝,虎騎營都尉便由典韋之子典滿擔任。
典韋是許褚之前最受曹操信任的貼身侍衛首領,對曹操有多次救命之恩,後與曹昂一起死於張繡之亂。當時死前他堅守曹操轅門,力斃數十人,死後許久,還是無人敢從轅門衝入,足見其忠烈勇義。曹操後來常常思念他,對他的兒子典滿也極為優待。一開始便入虎豹騎為曲長,後來曹純死後,又由他擔任虎騎營都尉。
如今來人自稱是典滿,簡直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的虎騎營都尉,即使在權貴遍地的鄴都,也是令人敬畏的所在。怎的會出現在葭萌荒郊雨夜之中?
向存忍住劇痛,舉起手中的箭枝:沒有錯!比尋常的箭枝要短上三分,然而從箭枝到箭頭,竟然皆是精鐵所製,反射出微微冷光。這樣的箭枝,尋常的弓弦根本無法射出,需要特製的強弩。而這種強弩,不需要象床弩等弩弓那樣,需要借助腰身和足上的力量來拉開弓弦,而是有著一種特別厲害的機簧來推進。當然,整張弩箭的造價是十分昂貴的,而且製造的方法也是密中之密。
普天之下,只有曹操的虎豹騎,才可以如此不當一回事的,輕易用這樣精良的弩箭來射死城頭不聽號令的士卒。
有這樣精良的配備,難怪自己這一方的士卒根本無法抵擋!而設在前方的斥侯和哨兵們也未能及時地將虎豹騎已至的消息傳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掙扎,都會遭到無情的碾壓。
可是……
向存驀地扭過頭去,狠毒地盯著不遠處背抵著背,正警惕地看過來的那群人。
分明很快就會抓住一個活口,他們一定知道那賤婦的所在。他要殺了她,為自己的兒子報仇,可是虎豹騎!
虎豹騎的二位都尉之一的典滿親臨此地,口稱奉魏王令要見那個賤婦,又怎會容許他再傷其半分一毫?
城上城下,皆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無人敢動,也無人能動,只有雨聲沙沙,卻令人更心膽皆顫。
只有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來:「虎騎營都尉典滿,求見雲葭侯!望霍將軍行個方便,大開城門!」
「霍峻職責所在,奉使君令鎮守葭萌,寧戰死城頭,不敢擅開城門!」
霍峻看了織成一眼,但見她微微搖頭,心中一定,站出身來,向城下大聲道:
「將軍自稱典都尉,又言奉魏王旨令,不知可有印鑒,可有令旨?若有,請縛箭射上城頭,霍某自當奉與雲葭君!」
一邊心裡嘀咕,方才是不是聽錯了,典滿堂堂一個都尉,竟連朝廷誥令都會弄錯。雲葭君雖封為君,享食邑五百戶,但哪裡是什麼侯了?
雖然在自己這些人的心中,她是真真正正的「君侯」。
城下沉默片刻,才聽見典滿那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來:「如此,你且先接魏王令旨!」
嗖!
果真有一枝箭射上城來,準確地落在堞頭前不遠的地上。
城頭上原本正殊死拚殺的雙方士卒,此時以一種尷尬的境況遙遙相對。霍峻卻從容不迫,上前拾起那箭枝,果然箭身上裹有一根竹筒,外面裹著防水的,卻是熟悉的黃綠相間的布料,摸一摸,有著油質的滑膩。
這不是君侯做的雨衣麼……虎豹騎是不是也偷偷買了不少配備上啦?
他退後幾步,轉身將竹筒恭恭敬敬地奉給了織成。隨即十分警惕地擋在了織成身前,其實不僅是他,其他人也幾乎同時擋住了織成的身軀。
向存的眼珠都幾乎要瞪了出來!那個賤婦!她竟然一直就在城上!虧自己還以為是她的侍女!畢竟她侍女也擅武藝,眾所周知,但若早知如此,方才怎麼不拚命衝過去殺了她!
本能地想要衝上前去,眼角餘光但見城下寒光一閃,又本能地按住了衝動。
一動即死!虎騎營的人方纔已成功地履行了那三個斬字。
織成三兩下拆開竹筒,裡面有一束捲得細細的帛書,只匆匆掃了一眼,不禁睜大了眼,又伸手揉了揉眼角。
她是不是眼花了?
帛書上寫著的幾行字,看上去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不可信!
「自鄴都一別,素聞卿之諸事,心實感慨,憶昔舊事,實憂愧矣。聞葭萌被圍,憂急如焚,令虎騎營簧夜馳援之,且絕不圖染指葭萌分毫。所求者唯一事耳,今有世子曹丕,正室尚虛,家無塚婦。欲求卿為世子婦,封列侯,另加洛川食邑一千戶。孤心甚誠,望卿許之。」
最後落款龍飛鳳舞,織成也無意去看,無非是「魏王曹操」之類,但那落款之上,極為豪放地蓋著一方大印,她卻是認得一清二楚。
當初封雲葭君時,在聖旨的玉璽之後,也緊跟著蓋有這方大印。此印比起玉璽竟然還要大一些,字為鳥篆,一如其主人那般霸氣側漏:
「魏王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