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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示威 文 / 東海龍女

    織成轉過頭來,只見身後所距十步開外,數名侍女,簇擁著幾個年輕女郎。說話的那一位女郎年紀似乎最小,尚在豆蔻之齡,膚白眼大,下巴尖尖,梳著高高的十二鬟,金翠耀目,遍體綺羅,一看便知道是朝中哪家權貴之女,卻頗為眼生,似乎從前並沒有見過。

    此時那女郎滿面不屑之意,向著身邊另一個貴女說道:「還以為是怎樣的佳人,令得丞相如此在意,又是半副亭主喪儀,又是格外拔擢為少使,原來終究是脫不了賤奴習氣!中山無極甄氏,竟自甘墮落至此!」

    幾位貴女湊趣地格格發笑,都道:「鄉主說得是。」先前與這縣主同行的那個貴女便向織成喝道:「這位可是金枝玉葉,堂堂的范陽王家的故城鄉主。你這賤奴擋了鄉主的道,還不跪下認罪?」

    織成聽到范陽縣主四字,打量了那女郎兩眼,微微一笑。

    她來這個時代有些時日,槿妍是熟知各類律制的,她耳濡目染,也瞭解了不少知識。知道大漢的公主們,都是郡、縣公主,多以封地為名,若丈夫是列侯,則是以丈夫的封邑為名。到了西漢,公主就都是縣公主了,以封地為名。如萬年公主的封號,則是因為她特別得到寵愛,所以賜以「萬年」二字,並不多見。

    諸侯之女,封鄉主或是亭主,便是以鄉、亭的名字來命之了。

    如這位亭主,是范陽王的女兒。本來範陽這個地方還是非常重要的,為涿州郡之治所,地理位置很是重要。後世兩晉的許多望族的發源地便是范陽,大名鼎鼎的盧氏,便被稱為范陽盧氏。

    這位諸侯王得封為范陽,可見在宗室中還是地位不錯的。他的女兒被封為故城鄉主,故城為范陽縣治所,顯然也很得他的寵愛。

    然而這些諸侯王在大漢後期一直頗受朝廷轄制,他們在自己的諸侯國雖然被稱為名義上的大王,實則要受到國相等的監督,戰戰兢兢,並無實權,也不敢涉及半分政事,便是享樂之時,也要注意不說錯一個字、一句話,否則被報上朝廷後,輕則整飭,重則失國。

    何況自靈帝末年,十常侍之亂後,宦官勢力與外戚勢力同時削弱,關東諸侯蜂起,漢室衰微到了極點,董卓能挾制少帝,當今的皇帝又是被曹操所把持;這些諸侯王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所謂的皇室尊嚴,大概也只剩下些華而不實的封號,和同樣華而不實的劉氏子弟後人了。

    織成心中忖道:「曹操公然表現出對我的看重,甚至不再想要滅口。主要是因為彰顯我有救命之恩的緣故,也有千金以市馬骨的意思。我便是那千里馬的骨骼了,天下英傑,看到他對一個織奴出身的女子尚且如此,又怎能不心甘情願為其所用?倒是這些所謂的貴女,一個個蠢如豕羊,分明是仰曹氏鼻息,卻不知如何求生!」

    又想道:「遠在范陽的一個鄉主,竟然來了鄴城,而且看這車駕如雲的樣子,同樣身份的貴女還來了不止她一個。曹操設宴招待這些貴女,到底是想幹什麼?天下美人多了,他要選姬妾,也不必如此大張旗鼓地從貴女中選擇吧?這可是會招至士人儒生們大罵昏憒的呀!」

    倒是那故城鄉主見她不但沒有懼怕之意,反而打量自己,不僅大怒,喝道:「臨汾說你這賤奴從來狂妄,不知貴賤高低,果然如此!可知本主一怒,便可要了你的小命麼?」

    她似是這些貴女們的領袖,這一發怒,那幾個貴女便氣勢洶洶,連同侍婢等人,隱然成合圍之勢,只待故城鄉主一發話,便想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織奴摁倒在地,好好羞辱一番。

    明河頓時嚇得臉色一白,趕緊暗暗扯織成衣袖,示意她服軟。她跟織成上過戰陣,那時並不懼生死。但在面對這些盛氣凌人的貴女們時,那種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又自動跳出來制約了她。除了服軟,似乎她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織成是經歷過大陣仗的人,連臨汾公主都經常碰一鼻子灰,哪裡會將這些所謂的鄉主貴女們放在眼裡?

    當下不動聲色,掙脫了明河的手指,微笑著躬身行了一禮,舉止落落大方,似乎行禮的對方,並非是高高在上的鄉主,而只是一個偶然遇見的熟人。

    曹丕遠遠站在殿前的廊柱後,已經觀看多時。

    有內侍想要過去勸開故城鄉主等人,也被他示意制止。他饒有興趣地瞧著那群女人,尤其是那個瘦弱而挺拔的身影。

    一個女人已經很聒噪了,何況是一堆女人在圍攻?自忖若是他,也恨不得早就掩耳暴走了,卻不知這一向行事出人意料的甄氏,又會有什麼驚人之舉,來制伏這群女人?

    治國先得齊家。

    他臉色微微一沉,想到了自己最煩心之事。

    齊家,就是先要搞定所有惹麻煩的女人!女人多了真是頭痛啊……

    織成那一施禮,任是誰都能看出她的鎮定自若。

    故城鄉主眉梢一挑,怒氣上湧,正待再次喝罵,卻聽織成問道:「觸怒鄉主,欲要取我之性命。敢問鄉主可知,若是觸怒本人,後果又是如何?」

    「你?」

    故城鄉主氣得發怔,便是諸侯王的勢力大不如前,也要受到府吏轄制。但在范陽,因為她一個小女子,是絕對涉及不了政事的,王府眾吏不會忌憚,在表面上還保持了對她的尊敬。而她素日接觸最多的,便是和她一樣的貴女,以及府中奴婢之流。這些人自然也是對她眾星捧月,何況如今來了鄴城,還對她保有一份不同的期望,更不會違逆半分。

    這次來到鄴城,因為她的父王范陽王,是諸侯王中地位最重的一個。所有參宴的貴女之中,除了公主們,就要數她最為尊貴了。立刻便有幾名貴女貼了上來,她志得意滿,來之前卻在臨汾公主那裡聽到了一個關於狂妄織奴的故事,又恰好在流光殿門口見到了那大搖大擺的本尊。

    一時頭腦發熱,決定要好好捏一捏這只軟柿子,立一立自己初到鄴城的威風。

    誰知這只柿子卻硬得像石頭,簡直一點也不軟塌。當下只在衣袖中捏緊了拳頭,猶自不忘保持皇家的風範,立得直直的,咬牙反問道:

    「觸怒了你,又能怎樣?」

    眼前寒光一閃,故城鄉主還未反應過來,只聽驚叫聲中,自己身前的兩名侍婢被踉蹌推開,一道冰冷的刃鋒,已經擱到了她的頸上。

    那個織奴可惡的笑容,隔得如此之近,她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其眼中的嘲意,還有那清湛的瞳子中,所映出的自己驚恐的臉龐。

    那涼意迅速擴散全身,故城鄉主只覺全身都僵住了,失聲喊道:「你……你敢……」

    「我敢的。」織成一手已經摟住了她的肩,另一手握緊了「淵清」,十分自若地在她的頸子上拉了拉。

    故城鄉主只覺冰意剌栗,似乎隨時便會割破那裡的肌膚,甚至是割破喉管……

    最令人害怕的,還不是這柄短劍的鋒刃,而是眼前這個據說出身織奴的女郎!

    沒什麼猙獰的表情,也不像臨汾所說的那樣氣焰囂張,甚至她還在淡淡地笑著,然週身都透出一股冰冷的氣息,卻令人不由自主地覺得害怕。

    大概,是因為她讓故城鄉主在剎那間覺得,自己在她的眼中,大概不是什麼鄉主,甚至不是一個人。而是石頭、草木或別的什麼,足以讓她一刀斬下去,眼睛都無需眨上半分。

    故城鄉主控制不住自己的顫抖,再看那些貴女及侍婢,根本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前來。

    前往流光殿赴宴,只要打扮得百媚千嬌就好,誰會帶上衛士?何況流光殿根本不會允許劍履之人入內,那些衛士只能等在銅雀台的城門外。

    可是流光殿的衛士呢?衛士……

    她想扭頭呼救,又想狂怒喝罵!這些人都是死的麼?看不到她被一個織奴欺辱至此?

    還有那些貴女和侍婢,都不會去叫人嗎?都是蠢如豕羊!

    「流光殿前,誰敢失儀?」織成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掃了一眼那些呆若木雞、臉色慘白的女人,笑吟吟道:「叫來衛士,必然會驚動殿中各位貴人,甚至是丞相,可怎麼是好?何況驚慌失措,可不是貴女應有的氣度呀,會讓人小瞧了去的。」

    她何等穎悟,已猜到曹操設宴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為陸焉送行。或許還與這些貴女們的前途有關。她們能有什麼前途?無非是嫁人罷了。以她們的身份,當然只會嫁給與宴的貴介子弟。此時那些子弟們早就來到了殿中,唯有她們因了精心妝飾的緣故,到得晚了些。

    此時誰肯為了一個故城鄉主,失了自己儀態,且攪黃了宴會?何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家還是競爭對手。

    倒是故城鄉主的一名侍婢瞅準時機,趁織成沒有注意,一步一步,偷偷退入了一旁,旋即飛快跑走。

    明河想追,但邁了半步,又猶豫地停住。槿妍看在眼裡,卻安之若素,只是緊緊地跟在織成身後,惕然地注視著眾人。

    「你的奴婢們要是敢硬來,我就先把你的臉劃上一刀再說。」

    織成拖住故城鄉主的那隻手,用力把其往身邊帶了帶,故城鄉主胸腔裡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哼,顯然那嬌滴滴的身軀實在是抵不過織成的力道。

    她的臉已經是灰白色,上好的脂粉敷在其上,彷彿一層虛浮的殼子。呼救無門,故城鄉主眼中早就沒了跋扈之色,只有無盡的懼恨屈辱,還有一絲乞求之意。

    但織成決意要給眾人一個教訓。

    否則人人都這麼欺上一欺,她煩都要煩死了。

    「故城鄉主何在?」忽的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來:

    「皇后有令,宣故城鄉主覲見。」

    織成眼睛一掃,已瞥見一名內侍站在殿前,身後不遠處,是故城鄉主那個逃跑的侍婢躲躲藏藏的身影。

    看那內侍服飾氣度,的確是有品階之人。想必也無人敢在這裡冒充皇后名義,想來定是那侍婢去求了熟人……或許就是臨汾公主也說不定。

    故城鄉主大喜,恨不得立時掙脫織成跑過去,可頸子上那冰意實在太過恐怖,偏偏又不敢動上一絲一毫。

    織成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對於那名品級甚高的內侍更是正眼都不曾瞧上一瞧。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庶民之怒,流血七步。可是鄉主你不要忘了,庶民之怒,雖只流血七步,七步也就夠了。」

    「淵清」短劍反射的雪光,映照在故城鄉主的眼中,越來越亮,也越來越近。故城鄉主全身都在發抖,嘴唇翕張,卻發不出一個字的聲音來。

    織成冷冷道:「現在你知道觸怒我的後果了麼?」

    劍尖一動,已陷入故城鄉主頸間雪白的肌膚!

    不知是誰尖叫一聲,眾貴女紛紛退後,露出又懼怕又厭惡的神情。

    原來故城鄉主華麗的裙子下面,竟然流出一股淡黃的清水來,騷臭撲鼻,竟然是嚇得失了禁。

    織成收回短劍,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不過是作勢待剌罷了,實則根本不曾剌破故城鄉主的肌膚,她怎麼就嚇成了這個樣子?

    只這麼點膽量,又怎敢學英雄來出頭?

    那內侍張了張嘴,不知怎的,那聲喝叱居然衝不出嗓子,生生堵在了那裡。

    織成側身擋住內侍目光,卻恰好讓眾女郎看了個一清二楚:她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慢條斯理地倒出一粒黃豆大的藥丸,然後塞入了故城鄉主口中!

    故城鄉主大駭,扭動著身子想要躲避,卻被織成一塞一拍,那藥丸順勢而下,於故城鄉主的連連嗆咳聲中,已滾落腹中!

    「你乖乖聽話,我便再給你一丸藥,保你沒事。」

    織成在故城鄉主的耳邊,輕輕說道。她嘴角尚有笑意,此時笑意就更深了,且有意地提高了嗓音:

    「人之貴賤,全在於內心。內心高貴者,雖賤而貴。內心卑賤者,雖貴而賤。我立於天地之間,憑織錦之技存活,一衣一食,俱出於自己所為,便是沒有中山無極甄氏,亦能求生。倒不知你們這些或借祖上蔭光余德、或向丈夫邀媚獲寵方能存活的寄生蟲,又有什麼臉來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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