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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槿妍 文 / 東海龍女

    織成強忍住內心的好笑,瞧向那群滿口「關心」之詞的辛眾織奴,喝道:「不要多說了!瞧她們這披頭散髮的樣子,說話間又語無倫次,若說不是中邪,誰人肯信?驅邪也要講究個及時,若再耽誤下去,叫那邪崇越深,萬一害了其他姐妹,豈不是我的罪過?來啊,給我按住她們!好好灌下去!」

    此時乙室中忽然傳來動靜,腳步聲響,似乎是有幾人奔了過來。隱約還聽見有人叫道:「且慢,驅邪一事奴亦有辦法……」

    織成便知是那些原本想裝聾作啞,指望辛室能被糊弄過去的乙室眾人,知道自家大娘情勢危急,終於忍不住出來幫忙了。當下充耳不聞,只做了個手勢。

    辛室眾人自然心領神會,當下幾個身手壯健的織奴躍上前來,兩人壓背,兩人反剪了乙大娘和豐儀的雙臂,另有兩人分別托起她二人下巴,眼睜睜地瞧著那瓢糞水被分別灌了下去!

    ……

    「這次可算是出了口惡氣!」明河望著臭氣薰天、一邊作嘔一邊踉蹌著奔向乙室的乙大娘,以及也同樣一身臭氣、委頓在地的豐儀,掩口向織成笑道:

    「我白日裡就在織室中,見到她與乙室一個小丫頭鬼鬼崇崇,沒想到她搭上的居然是乙室的大娘!我原想著,她便有些什麼,我都會一直盯著,只需不給她與外人相處的時間,也讓她沒有辦法。沒想到她竟然藉著晚上入廁之機,與乙室合謀。這可是我對不住姐姐,險些讓她們鑽了空子去。」

    「你又不是耳聽八路的神仙,偶有疏忽,怎怨得你?」

    織成放眼一掃,但見辛室中的織奴差不多都在場,心中滿意,道:「果然大家都是好姐妹,凡事奮勇向前,又有口齒、好擔當。」

    眾人轟然一笑,便有人紛紛答道:「咱們都是一個室的姐妹,自然胳膊肘不會向外拐了去。」「大娘對我等親厚,我等豈能不奮勇向前?」

    織成知道自己一番恩威並施,已經讓這些人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說不上患難與共的戰友情份,但比起以前她們的相處,好歹也有了一絲真心,不禁也有些欣慰。

    隨意道:「槿妍怎麼沒來?」

    「她倒要起身,是我把她按回去了。」明河吐舌一笑:

    「她身體有些不適,輾轉了半宿,好不容易睡得安穩,這半夜裡我怎忍心讓她起來?再說有我在,一樣不會讓姐姐你失望。」

    一邊推著織成,笑道:「我送姐姐回去,明日還得早起呢。」

    織成笑道:「知道今天累了你們,早些歇息罷。」

    她順著明河的方向,似乎要回自己房中,但忽然身形一轉,卻走向了明河與槿妍所住的那間小室,道:「我瞧瞧槿妍去。」

    明河一怔,隨後跟上去,口中道:「槿妍她已睡了……」

    話音未落,忽然噤住了聲音。

    門扇已被織成推開了,藉著夜色,可以看清室內並不大,除兩張床榻外,只有一桌一椅一櫃而已。

    兩張榻上都是被褥零亂,顯然當時起身倉猝。其中一張榻沿坐有一人,卻並不是與明河同室的槿妍,而是神情恭謹的十一娘——素月。

    卻根本沒有看到本該在榻上歇息的槿妍!

    織成似乎並沒有任何的驚訝,她默不作聲地推掉明河扶住自己臂彎的手,轉向門口,淡淡道:「槿妍,你還不出來麼?」

    彷彿是遲疑了一下,微風颯然,從簷下的陰影裡,走出一個人來。

    一身輕便的黑衣,連髮髻也被一塊黑布緊緊包住,正是夜行人的標準裝扮。

    明河不禁掩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沒有叫出聲來,連織成的冷淡也忘了。

    那人伸手緩緩取下面上的黑紗,露出一張清麗的面龐。只是那昔日清澈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毅決冷芒。

    哪怕是在夜色中,也認得出來,這個打扮詭異的黑衣人,果然正是槿妍。

    明河呆呆地看著她,只到織成說了句:「都進去,在外面讓人看到,有什麼好處呢?」才呆呆地隨著槿妍和織成進屋,素月立即站了起來,跟在三人身後入內,又悄然掩上屋門,束手立在一邊,卻什麼也沒說,還是那副老實懦弱的樣子。

    槿妍默默地除掉頭巾,又脫去黑衣,換掉緊靴,再把這些頭巾衣靴一齊包好,默默地放在榻邊。

    「姐姐!」明河還是忍不住,終於叫了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槿妍你……你明明是說……怎麼卻做出這樣的打扮?這不是夜行衣麼?你根本就看不出有武功,甚至是那晚我們大家性命攸關之時,你也……」

    她不再說下去,但臉色卻在那一刻漲紅了,眼珠也在眶裡打轉。

    不管明河怎樣聰明狡黠,她終究是個小蘿莉。對於有過生死之交的人,忽然變得如此陌生,彷彿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一時又是失望,又是傷心,想要質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是想說,槿妍自恃出身陸令君府,平時行事頗重身份,傲氣迂腐,又顯得可笑,其實並無城府,心中有什麼想法,就明明白白擺在臉上,根本沒什麼好值得注意的,對嗎?」

    對織成的問話,明河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織成明明是在對明河說話,但眼神卻一直落在槿妍臉上,繼續說下去道:「可是,陸令君是怎樣的人?」

    這幾天所收集得來的一些訊息,從她嘴裡清晰吐了出來:「陸令君彧,穎川郡人。穎川本來就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但陸令君在年少時便以才華出眾而著稱以至於南陽名士何黝公開說,這孩子長大後,是輔佐王侯的人才。永漢元年,被舉孝廉,拜守宮令。董卓作亂時,他前往冀州,先投韓馥,又被袁紹所籠絡。但他終於初平二年,投奔當今丞相,才二十九歲便被任為司馬。後丞相四處征戰時,令君在朝中暫為理政,上下通達,從無遺策,被譽為漢名臣子房一樣的人物!

    陸少君是他唯一的兒子,槿妍又是陸少君的愛婢。縱然一時失寵被貶入織室,但當初既能得到陸少君的愛惜,又蒙他另眼相看,親自賜下槿妍這個名字,豈會是泛泛之輩,又怎麼會是我們眼中所看到的樣子?」

    「陸令君府中,從來沒有一個簡單的人。」

    「姐姐出門時,我本來是緊跟在後面的,可是姐姐讓我回到槿妍姑娘的屋裡。」素月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明河卻驀地撲過來,抓住織成的手,急道:「姐姐,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是槿妍睡前說心頭煩悶,想出去轉轉,又怕違了夜禁你不允許,便讓我說了個生病的緣由……」

    織成輕輕推開她的手,道:「以明河你的聰明,決不會認為槿妍這樣一向自持甚嚴的人會違反夜禁出門,只為了心頭煩悶的緣故。」

    明河怔了一下,臉忽然紅了,囁嚅道:「是……是我以為……以為槿妍是陸少君的人……或許私下有些聯繫又不便說……」

    「你猜得也沒錯。」織成淡淡道:「槿妍一直都是陸少君的人。平時故作清高柔弱,也不過是讓我們都失去惕心罷了。槿妍你早發現豐儀與乙室的勾結,卻不肯告訴我;槿妍你明明身懷武功,但那日織室生死一戰中你卻能沉住氣不露馬腳,這難道還不足夠讓我疑心麼?」

    明河喃喃道:「姐姐仍然怎麼知道槿妍她……」

    織成當然不會告訴她說,是自己練習天一神功後,耳目靈敏許多。往日明河與槿妍同處一室,明河愛說話,二人總是要聊到很晚,但今晚偏偏悄無聲息;而自己奔出織室時,槿妍並沒有隨在身旁,這才引起了她對夜行人就是槿妍的懷疑。

    她輕輕搖了搖頭,卻並不回答明河。

    「所以姐姐就讓素月守在屋內,讓我無所遁形,是嗎?」

    槿妍終於開口了,而她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

    「不錯,我所做的一切,從進入織坊,到如今留在姐姐你的身邊,都是少君安排的。這些姐姐不是早就猜到了嗎?至於隱瞞自己會武功的事實,也是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但絕不是對姐姐有惡意。我不知道姐姐為什麼始終對少君抱有戒心……但少君如果真的象姐姐你所想的那樣,就會讓我來監視姐姐你,而不是監視豐儀!」

    「既能讓你監視旁人,又安知你們少君不會安排他人來監視我?」

    織成對她的質問只是微微一笑,坦然道:

    「以前或許我可以裝聾作啞,但敬神衣一事實在重要,我不明白陸少君的立場,對槿妍你的真實用意自然也不放心。這是人之常情,槿妍你不明白麼?」

    槿妍咬了咬唇,沉默片刻,道:

    「姐姐你其實並不相信我們任何一個人,對不對?」

    「你平時走得最近的人,是我與明河。但今晚你偏讓素月來這屋中守我,卻不是明河,是因為知道素月與明河向來互有心病,如果我遇上什麼事情,素月是決不會隱瞞你的。現在想來,姐姐應該早就對我存了忌意,只是我自己天真,以為曾共過生死,姐姐是全心信任我了呢。」

    她索性把話都說了開去,而明河與素月此時卻頗有默契,都掉過了臉,不肯對視。

    「其實姐姐你,你一直以來,都洞悉這織室中每個人的心計與性情,並且巧妙地利用我們互相制衡。你說我沒有告訴你一切,其實關於你的一切,是鳴鏑的遠房表妹,還是富安侯姬人,或是其他身份,我們又知道多少呢?」

    「與你無關,」織成簡短地說:「你不必知道。」

    「可是與少君有關……」槿妍說到這兩個字,彷彿就多了勇氣,抬起眼來,眼中水光閃動:

    「少君只是交待我,好好照顧姐姐,有危難之事及時告知他來救援。他沒有吩咐我做過其他任何對姐姐不利的事情。今晚之事,也是我自己心中好勝,想查個水落石出後再告知姐姐,實在不是別有用心、暗自欺瞞。姐姐你要是對我生氣,槿妍不敢說什麼,可是少君……少君他對姐姐你,真的是不一樣的。我在陸府長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肯這麼用心地想要保護一個人,他甚至……甚至不惜把我派了來……我從他很小時,就陪在他身邊,不管去哪裡,他從不會讓我離開的……」

    槿妍的牙不禁更緊地咬住了下唇,聲音更低、更輕、更複雜:「我想……少君應該對姐姐你很不相同了,難道姐姐你還要懷疑他麼……」

    陸少君,那紫裾白衣的俊美身影,皎潔如明月般的風姿,彷彿浮現在這幽暗的室中,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如果真是象槿妍所說的那樣,那麼……

    明河和素月心中都大大一跳,不禁互視一眼,又偷偷地看向織成。但是織成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喜悅和感動。

    「貴人們一時心血來潮,或許會偶有關顧,卻未必是你們所想到的原因。」織成淡淡道:「槿妍,你是陸少君的親信,我卻不是。你所感動的,未必能感動我。他派你來,是保護我也好,監視我也罷,我其實並不放在心上。今天之所以揭穿你,只是讓你主僕知道我並不是傻瓜。若我董織成只能靠他來庇護,也就不必入這織室了。請你轉告陸少君,」

    她無視槿妍驚愕和不甘的神情,補了一句:「他想要的,我真的沒有。」

    「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從戒指裡摳出那個陽平治都功印!」織成在心中暗暗補了一句。

    「但今日沒有,不代表明日沒有!他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僅僅只是派你來監視我,還是不夠的,需要我心甘情願的配合。我與他是合作關係,我需要他幫忙時,他幫我也是幫自己,如果以為靠他所謂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幾分美麗的相貌,便能讓我像你一樣任他驅役,他可就打錯了主意!

    另外,請他不要把貴人們用於陰私的那一套,放在我的身上!」

    「董織成!你竟敢這樣說我們少君!」槿妍的臉色由紅轉白,終於忍不住尖叫出來:

    「你……不識好歹!」

    「這才是你的心裡話對不對?」

    織成似笑非笑地轉過頭來,那目光卻連槿妍都不禁一縮:

    「我靠自己吃飯,又不是你陸府的婢僕,要識什麼好,知什麼歹?你當這是你陸府?這裡是織室!」

    她簡直懶得跟這位被洗腦過度的親信侍女再多說什麼,甩袖就要出門。

    「姐姐!這裡怎麼辦,十四娘……」素月忍不住叫了一聲。

    「既然有陸府的槿妍姑娘在,」織成頭也不回,道:「一切由她。她一向深受陸少君信任,定是個有腦子的,還要我們擔心什麼?」

    素月不敢多說,趕緊跟了上去。明河微一猶豫,想要跟上卻又不敢,不由得跺一跺腳,懊惱地坐在了自己榻上。

    「董織成!」織成身後傳來槿妍帶有哭音的叫聲:「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還是你根本不知道人心?」

    整個辛室都彷彿一靜,但織成連頭髮絲都沒動上一根,自顧自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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