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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七章 遇剌 文 / 東海龍女

    倒是他身側站著的一個年輕男子,想必正是剛才取笑他的那人。看見陸焉和織成,似乎也是微微一驚,但立刻笑道:「陸兄這是打哪裡來?還帶來這麼……這麼一位姑娘?」

    這男子氣度清貴,顯然也是世家子。神色透著幾分親和,但不知怎的,織成只覺那雙黑子兒般清瑩的眼睛裡,卻是毫無笑意。

    陸焉向他道:「修……」

    一語未了,有個黑衣護衛忽然閃身進來,向著曹植跪下去:「啟稟公子,五官中郎將正向這邊而來!」

    曹植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那叫修的年輕男子馬上笑道:「修便代子建兄出去瞧瞧,迎大公子過來。看瑜郎也像是有話要單獨對你講呢。」

    織成想起那穿雲而來的一箭,不禁身上一顫。

    曹植「啊」了一聲,向那年輕男子笑道:「修總是想得周到。」

    那修剛剛出去,曹植卻驚喜地跳了起來,也不顧陸焉的閃躲,緊緊抓住他的手,叫嚷道:「瑜郎,你回來了!龍呢?你真殺了麼?你不知道我可是急死了,在這裡等你足有半天,要是你回不來,我可只有去洛水等你了,不然回去阿父也饒不過我!哎呀,你受傷了,來來,讓我看看!」

    他先前即使不羈,但總算還有幾分貴族的凝重之態,此時卻像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又叫又笑又擔憂又歡喜,早有黑衣護衛悄沒聲出現在身後,獻上一件錦裘,披在陸焉身上。

    他稱呼陸焉瑜郎,足見其親密。瑜者,美玉也。這個名字用在陸焉身上,倒也名符其實。

    陸焉明明與他年紀相仿,倒像是他的兄長,只是微笑著,輕輕拍拍他的手,意即安慰:

    「我沒有事,傷口也凝結了沒有流血。」他不自稱「焉」了,顯然與曹植交情極熟:「幸好被這位女郎所搭救,我怕你擔心,急忙趕了過來。」

    「瞧這女郎嬌怯怯的身形,怎的會救得了你?我先前安排給你的護衛呢?」曹植瞥了織成一眼,顯然不太相信。

    陸焉的臉色凝重起來:「我在水底剌殺蛟龍之時,竟遇上了無澗教的人來奪陽平印,險些喪命洛水。那些護衛我也一人未見,或許早著了無澗教的毒手。後來我拚力浮上水面,精疲力竭之際,才被來汲水的這位女郎所救。我怕留下她一人遭了報復,這才攜她一同前來。」

    「無澗教?就是那個天師道的對頭?」曹植失聲道:「我們三人前來洛水,是極為私密之事,便是修,我也是只告訴他陪我來洛神廟遊玩罷了。無澗教這樣一個江湖上的小幫派,又怎麼會獲悉此事?」

    「一時我亦沒有頭緒,但亦覺蹊蹺。」陸焉道:「只待大公子來此匯合後,我們便馬上返回鄴城!其他的事,慢慢追查便是。」

    曹植還未說話,只聽廟外蹄聲急促,初時只是輕輕敲擊地面,漸漸如暴風驟雨,奔湧過來。有人在廟門口喝道:「來者何人?」是曹植的護衛聲音。

    來人勒停奔馬答道:「在下鄧展!方才洛水邊忽然出現無澗教餘孽的屍首,五官中郎將聞聽平原侯在附近洛神廟中遊玩,恐怕有失,特派在下前來探看!」

    曹植微微一笑,道:「告訴兄長,我這裡平安無……」

    一語未了,只聽砰地一聲巨響,廟宇頂上的瓦片像雨一樣紛落開去,夾雜著廟外護衛們和鄧展的驚呼聲,十餘個麻衣人一躍而下,有森冷劍光交織成網,從瓦梁中的大洞裡當頭罩來!

    那劍勢來如疾電,織成甚至都感覺到自己頭頂一涼,似乎有劍鋒平削而過!小時在街上打架的本能,在這一刻激發到了最高峰,正如十五歲那年面對鄰街小太妹劈面而來的一砍刀那樣,她熟練而快速地就勢一倒,在地上向著旁邊滾了過去!

    耳邊只聽曹植怒喝之聲,卻沒有什麼痛楚,只是劍聲呼呼,顯然雙方已經交上了手。

    曹操眾子,從小都是在戰場上打滾,也非養成的紈褲,曹植本人甚至寫過《遊俠篇》,自然不必擔心他毫無武功。只是廟內護衛只有兩三人,麻衣人卻來得頗多,哪裡會有人顧及到織成的安危?

    情急之下,織成也顧不得風範,只是不斷在地上滾來滾去,躲過那些奪命的刀劍。

    好幾次聽見錚錚的利響,卻是劍鋒擦過耳邊、身側砍在地面的聲音,濺出的火花差點落進了眼睛。

    她並不是無意識地滾來滾去,早就瞄準了神案,一路滾過去時,隨手已抄起案底半條殘缺的木頭桌腿,盡力一揮,只聽卡嚓聲響,卻是一個正在忙於與人交鋒的麻衣人被打斷了小腿!他猝不及防,慘叫聲中半跪在地,果然被一柄趁便宜的長劍剌了個對面穿,血倒是濺了半片在她臉上。

    長劍拔出,陸焉的臉龐出現在織成面前。他過來撿了個便宜,一劍剌死了麻衣人,但畢竟重傷在先,肩上鮮血沁出,瞬間濕了一大片,竟然是傷口又掙裂開來。陸焉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氣力不支,一膝跪落下來,手拄寶劍,向她苦笑道:「你倒是個膽子大的……」

    一語未了,便覺耳邊風起,砰地一聲,卻是那「膽子大的」已經揮起半條桌腿,又敲倒了一個麻衣人。這實在不能讚她力大,只是那桌腿竟是上好的木頭,沉甸甸的,敲人時力道固然厲害,只是她這用木頭桌腿的人也耗力不少。這兩下敲出去,胳膊便有些酸痛。

    寒光閃爍,又有幾柄長劍向著他們頭頂斬落,陸焉也顧不得許多,只是將她衣領一扯,雙雙滾避開去!竟然還是滾到了神案底下!

    錚錚!

    而廟外兵刃交加之聲,清晰地傳進來,顯然麻衣人來得不少,跟曹植的護衛們動上了手。

    曹植的護衛不多,但先前布在殿外的陡聞異狀,已拚命湧入殿來。織成和陸焉身邊也衝過來幾名護衛,但顯然麻衣人們並不是泛泛之輩。就算是她先前敲了兩條腿斷,也不過是出其不意,他們也絕想不到一個女子有這樣狠辣的膽子。但只這兩條腿一敲,卻引起了麻衣人們的警覺,以她那三腳貓的技藝,就再也難以得手,反而吸引了更多的殺機。

    在那個世界裡她有過太多鬥毆的經驗,此時雖然對毆的人換成了江湖高手,但經驗還是有用的。她也顧不得許多,低聲向陸焉喝上一聲:「我喊一二三,站起來,頂起神案,向門外跑!一二三!」

    陸焉反應頗快,她如此快速地說出來,喊到「三」時,他竟然與她同時從地面一彈而起,神像前那破破爛爛的神案,受力之下被他們一抵而起,架在了肩上!

    他們再無二話,半蹲身體,拔腿就往廟門跑!人在瀕死時所激發的力量真是太無窮了,一個弱女、一個傷者,加上那沉重的神案,奔跑起來竟然也有一種摧枯拉朽的勢頭,竟然還撞倒了兩個無辜擋路的麻衣人。

    只聽當當砰砰,卻是數柄刀劍斫在案面上,但那些麻衣人被曹植的護衛所纏鬥,一時也無法蹲下身來用刀劍戳進來傷他們。神案雖然看上去破爛,但那木質竟與織成先前抄起的木腿是一樣堅固的,哪怕有一柄利劍砍進了半邊劍身,卻依然沒能將它劈斷!

    那將劍身砍入案面的麻衣人倉猝間拔不出劍來,神案已經帶著長劍向前奔去。他沒臉追上去拔劍,索性冷哼一聲撒了手,當即立斷從腰間又抽出一條軟劍來,攔住了曹植的一名護衛。而織成和陸焉就頂著這張神案,以及案面上那根顫動不已的長劍,一溜煙地跑出了廟門。

    以她的想法,關門打狗固然好,但如果自己是那狗兒就大大的不妙了。

    當年她曾被高一年級的七個太妹堵在巷子裡一頓好打,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至今還記得那慘痛教訓。

    所以從廟裡跑出來是最好的,因為她還知道麻衣人若是醒悟過來,只需站上一兩個,往門口一堵,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缺少護衛的陸焉和她,就一定是死路一條。

    但頂了這巨大的神案,橫衝直撞一番,竟然將那一夫所守的關衝開了。織成不禁長舒了一口氣,但放眼一望,心底又是一沉!

    從哪裡冒出這麼多麻衣人?密密麻麻,少說也有七八十人!曹植隨曹丕出來誅殺袁府婦人,這是極為私隱之事,說不定還是偷偷出來,自然不便大張旗鼓地帶上許多兵士出行。依先前在洛水邊草草一眼的結果來看,曹丕身邊的護衛也不到百數,主要是勝在精良而已,打的也是速戰速決的念頭。而留守在洛神廟內外的護衛也不過十餘名,正與那些麻衣人苦苦對拼!饒是他們武藝精良,也有幾個已橫屍當場。

    早知這樣,還不如不出來,藉著廟中狹窄地勢,更好支撐一些。

    心中正在叫苦,陸焉卻忽然呻吟一聲:「女郎,你先走……」

    織成只覺神案一沉,趕緊自己半跪在地,只聽砰砰兩聲!一聲砰,是神案四條腿落地的重響,而另一聲砰,則是陸焉已經昏倒在地了!

    劍光一閃!來不及多想,她抓住已經傷重昏迷的陸焉,以她最熟練的就地十八滾,滾出了神案,也躲過了那斬來的一劍!

    地面乾燥,滾動時騰起煙塵,幾乎要嗆住她的喉嚨。天旋地轉,暗灰的天、暗灰的地……可是那一副鮮明的圖畫,又是從哪裡,躍入了她的眼簾?

    直到很多年後,織成依然記得,當時那副映入眼簾的畫圖般的情景:

    洛神廟前便是官道,道旁種滿楊柳,吐出新綠鵝黃的長絲,遠望似煙霧一般。有眾騎簇擁著一匹如雪駿馬,蹄翻如浪,疾捷如風,正自柳煙深處向這邊飛奔而來。

    馬背上男子身披黑甲,外罩同色披風,那顧盼自雄、傲睨一切的英姿,像一抹來自九霄深處的凜烈玄雲。

    袁家眷屬窮途末路的慘烈,由他一手造成,他還害得她沒來由中了一箭,險些喪了性命!

    然而叫她如何能拒絕眼前這樣美的一幅畫圖,這樣英姿勃發的男子——就在生死之間,她心中忽然浮起一句熟悉的台詞,是那個名叫紫霞的癡情女子說過的:我心中有一個大英雄,總有一天,他會披著黃金戰甲,足踏五彩祥雲來接我!

    可是,似乎來得有點晚了……

    織成畢竟不會武功,何況還帶著一個完全昏迷的陸焉。躲閃的速度,超不過趕上來的麻衣人刀劍的速度。

    只片刻功夫,便支撐不住。幾乎感覺到那陰冷的劍風,當頭斬下。可她的心中,沒有nina公司,沒有房貸,沒有流風回雪錦,沒有以軒,沒有可牽掛的一切……只有一剎那的驚艷後,對自己半生歲月的回味:但願這一趟為賀以軒而來這個世界的她,不會像紫霞,僅是猜對了開頭,卻沒有猜對結局。

    鳴鏑聲響徹耳畔,同時有兵刃落地的脆響,和四濺的血雨!

    注定的劍風沒有落下來,倒是那舉劍的麻衣人倒在她身側,喉頭插有一枝利箭。

    蹄聲如奔雷般,自天邊一晃而至,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身上一輕,不由得騰空而起,重重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之中!柔軟的長馬鬣拂過鼻端,夾雜有革履好聞的汗臭——「啊啾!」

    織成居然忙裡偷閒,打了個噴捷!

    只聽有人沉聲道:「忙中出亂,拖錯了你倒也罷了,你倒還……」

    遽然轉過頭去,她頓時目瞪口呆:千真萬確!那燕翅般烏黑的雙眉,那黑亮如寶石的雙瞳!

    這一見她便欲置於死地的男子,這稱她為妖的男子,居然伸手將她救到了馬上!此時他一手環韁,一手執劍,而她,正被橫放在他懷中的鞍上!

    「你……放開我……」織成本能地想要掙扎下馬,因為實在怕他身上那種既英武又冰冷的氣息。

    男子冷哼一聲,掌上勁力微吐,似乎想要把她推下鞍去

    那一瞬間,他看清了她的相貌,也是微微一怔。

    「快把陸公子拉上馬!」他大聲叱喝一名護衛,手腕緊了緊,卻攔住了她下滑的身軀,如鐵般冷硬:「照顧好平原侯,我們走!」

    驀聞奪奪數聲!箭落如雨,身旁眾騎喝聲四起,齊齊舉起盾牌,擋住箭雨,但見那些箭枝從半空中墜落下來,一字排開,齊刷刷射於眾騎蹄前地上!箭頭白羽猶自微微顫動,在殘陽裡閃動著金色光芒。

    而不遠處出現一隊麻衣人,外面竟然套了一層鐵甲,手執弓箭,正靜靜瞄準。

    明明只是剌客,並不是正規的軍隊對陣。然而那樣雄渾的氣勢,仍然令織成莫名的心頭一震,甚至連汗毛都激動得豎了起來!

    只聽身後一陣亂響,都是金鐵交擊的聲音,又有曹植激動的叫聲:「大兄!我來了!」

    他們兄弟的情感,似乎很是深厚,並不像後世所說那樣涼薄。

    馬上的黑甲男子並不回頭,只是揮劍長叱一聲,耳邊蹄聲紛沓,兵刃紛紛出鞘,是這些身經百戰的曹氏護衛各拔兵器,剎那間白刃如林,宛然便形成一個嚴密陣勢,然而隊形卻絲毫不亂,顯見得軍紀嚴明之極!又聽一陣弓弦聲響,卻是他們也射箭還擊,像急雨一樣落向麻衣人。

    明明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她卻有些荒謬的感覺,彷彿只是在立體聲電影院裡,觀看一部大製作的逼真歷史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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