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就是位於雲州城外的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山路崎嶇,陡峭不平,而且在山頂的一邊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傳說,掉下這懸崖,不但肉身會摔得四分五裂,甚至連魂魄都能被摔碎,「斷魂崖」之名便由此而來。由於這樣的傳聞加上斷魂崖崖頂寸草不生,陰森異常,久而久之那裡就成了世人眼中的不祥之地。所以在平時,這種地方壓根就不會有人來。
然而,原本這荒涼的斷魂崖,今日突然熱鬧非凡,來自四面八方的江湖人此刻聚集在此,都注視著斷魂崖崖頂上靠近懸崖邊一片不大的場地上一黑一白的兩個身影,等待著一場足以改變整個武林未來命運的決戰的開始。
那兩個人,白的身著一身雪白色的束身長裙,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蒼白,而手裡還握著柄與她一樣白的玉扇,頭上只是簡單地綰了支玉簪,崖上冷冽的風並沒能將她的髮絲吹亂,相反隨風舞動的青絲配上一雙深邃而孤傲的眼眸更讓她平添了幾分「仙氣」;而黑的那一個,一身漆黑的長袍幾乎與他古銅色的皮膚融為一體,狹長的眼中透著狂傲與不羈,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邪氣。此刻,他的雙手正握著柄還未出鞘的劍,望著對面在風中幾乎有些搖搖欲墜的女子,嘴角勾起了一抹陰狠。
時間彷彿就停止在這一刻,兩人這麼面對面站了許久,誰也沒有先出手,任憑凜冽的山風不斷地拍打在他們身上。
終於,嵐欣先忍不住道:「鷹教主,難道你想讓我們就這麼一直站下去麼?」
鷹天涯露出了一絲殘酷的笑意,「本座只不過想讓盟主多活些時間。現在看來,盟主是不想接受本座的好意了。」
嵐欣面無表情地回答:「鷹教主的『好意』,本盟主這些天已經充分地領教過了。所以,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哦?」
鷹天涯挑了挑眉,便緩緩地拔出了劍,「那,就別怪本座心狠了!」說著,將劍鞘扔在一邊,人像鬼魅般地朝嵐欣襲來。
高大的身軀,滿身的殺氣,加上手中那柄泛著銀光仿如游龍般的寶劍,令嵐欣感覺整個人好像都被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感所包圍,連呼吸都不順暢。「刷」地收起原本張著的白玉扇,直接以扇骨迎向鷹天涯的劍。
只聽「叮」的一聲,扇與劍重重地撞在了一起。金石相擊,這聲音本應是清脆悅耳的,然而此刻卻震得不遠處觀戰的眾人耳膜微痛,可見撞擊之力有多大。一擊不成,兩人又快速地分開,但很快又是「叮」的一聲。
此刻,許多人幾乎已經看不清雙方的身形了,僅能勉強看出有一黑一白兩道風忽上忽下不時地碰撞,而只有這不絕於耳的撞擊聲在告訴人們這場決戰的激烈。
對於這場決戰的結果,在場的人心裡都沒有底,或者說都不敢去猜應該的結果——雖說盟主功夫深不可測,甚至曾經還破了鷹天涯的五毒掌,但今時不同往日,鷹天涯可能已經練成了絕世神功——引晨訣,而盟主在這段日子裡又被困在血魂教的總壇,想必被做過了什麼手腳,看之前盟主蒼白的臉色就可猜出幾分了。而且現在比武,鷹天涯拿的是利器——劍,盟主拿的是鈍器——玉扇,明顯是盟主吃虧。
然而,過不多時,只聽「噗——」的一聲,明顯是有人受了重創的吐血聲,眾人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兒。然而,當兩個迅入閃電般的身影最後停下來時,人們竟有些驚訝的發現,那個嘴角淌著血跡,捂著胸口,腳步踉蹌的人,居然是——鷹天涯!
「怎……怎麼可……能!」
鷹天涯用劍支撐著身體,同樣難以置信地自語。剛才他還與那女人打得難分難解的,而且明明就感覺到那女人的行動漸漸慢下來了,可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突然地中了她一掌?!
更恐怖的是,他居然看不出那一掌她究竟是怎麼出的!當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一痛,接著就感到體內氣血翻騰,一口帶著腥味的液體從口中噴出後,這才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嵐欣從半空中以一個優美的姿態打著圈徐徐地飄落,又「刷」地打開手中的玉扇,對著已無還手之力的鷹天涯,道:「鷹天涯,遊戲結束了!」說完,撫著臉頰,輕輕地擦去了之前抹的水粉,露出了一張紅潤的臉。其實,她早就可以出擊了,只不過不想讓人們眼裡本該驚心動魄的武林兩大高手比武,太一邊倒,否則會少了很多樂趣。
「什麼?!」
鷹天涯先是一愣,隨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般,瞪著容光煥發的嵐欣,咬牙切齒道:「你!你根本就沒事!」
嵐欣搖了搖頭,「不!我那天的確中了你一掌。」只不過,又用回復術恢復了。
不等鷹天涯回答,嵐欣又繼續補充:「如果我不中那一掌,你又豈能善罷甘休。而本盟主也一向怕麻煩,不想以後每天提心吊膽地應付教主的加害,再說嵐欣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陪嵐欣來血魂谷的月莊主打算,若嵐欣不『合作』些的話,他怕也免不了成為教主的目標。所以,嵐欣情願先挨一掌,讓教主能夠放心。」
「你!」他竟中了這女人的「苦肉計」,「哼!賤人!你別得意得太早!」
嵐欣依舊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教主指的是,那柄短劍上的毒嗎?」
看到鷹天涯一臉的震驚,嵐欣知道她猜對了。「忘了告訴教主,嵐欣是百毒不侵的。所以,那種毒對本盟主沒用。」這個身體許多機能,本就是由她的磁場能控制的,包括淨化毒素。
「竟,竟然有這樣的事!呵……呵呵……呵呵呵,沒想到,本座居然會輸給你這個賤人!」而且輸得這麼慘,一點兒便宜都沒佔到。處心積慮了這麼久,明明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被一個女人全盤打亂。讓他怎麼能甘心!
鷹天涯陰沉地笑著,笑聲中充滿了絕望與不甘,更恨不得將此刻一臉得意的嵐欣碎屍萬段!「臭婊子!本座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嵐欣毫不在意地對著面前站立不穩的鷹天涯道:「你就是做鬼,本盟主也不會怕你!不過——」說著嵐欣收起了扇子,將它揣進了懷裡,手握起拳頭,還故意捏得咯吧咯吧地響,「在你當鬼之前,得先好好地算算我們之間的帳!」話音剛落,忽然出手拽著鷹天涯的前襟,另一隻手朝著他的左眼就是一拳!
鷹天涯的頭被打得歪向了一邊,左眼上也被戴了塊「墨鏡」。嵐欣的出手不輕也不重,巧到剛好能在鷹天涯的眼眶上染色,又不至於把他的眼睛廢了。
「這一拳,是為那天挨的一掌!」
她其實最怕痛了,而且為了不引起鷹天涯懷疑,她直到比武的前一刻才用回復術將傷治好,這十天來胸口的痛啊!讓她忍了這麼久,此時此刻天賜良機,怎能不好好地出口氣!
鷹天涯沒想到嵐欣會這麼打他,一時竟也沒能反應過來。剛回過點神,又被抓著衣襟,隨後右眼又挨了一拳,這下一副「墨鏡」倒是完整了。
「這一拳,是為那天的刁難!」
居然要她,堂堂武林盟主像奴才般地給這個魔教教主講故事?!講故事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挑三揀四,趁著她有傷在身故意找碴兒!這一拳不僅為她,也順便替金庸先生教訓下這個侮辱武俠經典的傢伙!
接著,是左臉頰。
「這一拳,為答謝教主這幾日的『款待』!」嵐欣還特意地強調「款待」兩個字。
那天被雷劈後,鷹天涯倒是沒有再當面給她和月胤淵難堪,卻把腦筋動到他們的膳食上面去了——從原本的一日三餐,變成了一日一餐。而且,那僅有的一餐也不能當作「餐」——僅有幾顆米的稀粥,配上嚼了半天也嚼不動的鹹菜,這是她這個受重傷的病人吃的麼!找他理論,這個惡魔居然還振振有詞道,練武之人應該清心寡慾,方可能人所不能,他這麼做也是為盟主好。聽聽,這是人說的話麼!明擺著就是不想讓她的傷養好。
接下來,是右臉頰。
「這一拳,……」
………………
台下的月胤淵看到這一幕,心也不禁癢了起來。想著在血魂谷的那幾日——唉!真是不堪回首啊!想不到,當初那頭「熊」的戲言倒是成真了,鷹天涯竟然真的不給他們飯吃!不過,幸虧盟主英明之前籠絡了不少血魂谷裡的人,他們常常冒著被鷹天涯責罰的危險,偷偷地給他們兩人送吃食,這才熬過了這幾天。為了不被鷹天涯的隱衛發現而連累那些人,他吃東西時只能鑽在床底下,偷偷摸摸地吃。之後,還得和盟主一樣,裝出一副被餓得渾身無力的樣子。想他堂堂銀月山莊莊主,活了這麼些年,什麼時候這麼累過,吃頓飯也弄得像做賊似的。
加上鷹天涯與他原本就有殺子之仇,看到嵐欣這麼教訓鷹天涯,月胤淵突然覺得心裡分外痛快,恨不得此刻在鷹天涯臉上「掛綵」的是他自己。想著,月胤淵的手也不聽使喚地揮了起來。
武林群俠們此刻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台上武林盟主暴打鷹天涯的情景,再看看一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懸崖邊打鬥的兩人,一邊還手舞足蹈的月莊主,心裡立刻明白了幾分——估計兩人在魔教總壇的時候真的受了不少的氣。
接著,只聽「咚」的一聲響。原來是嵐欣把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的鷹天涯扔到了一邊。人們好奇地走近一看——
嘖嘖,那個慘啊!原本不可一世的魔教教主此刻的臉腫得幾乎是原來的一倍,臉上五顏六色的,額頭和兩腮的鼓得老大,連眼睛也被擠成了一條縫。所謂的「慘不忍睹」,應該也就這付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