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袁府的書房內
「嘀鈴,嘀鈴嘀鈴……」
袁黎身上的鎮魔鈴突然急促地響動了起來。他不禁繃緊了全身的神經,撫著鎮魔鈴,屏息凝神地等待著那個曾與他許下山盟海誓的人出現。
「黎郎,黎郎!」
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伴隨著一股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霧氣瀰漫在書房內。待霧氣漸漸的散盡,林六娘的魂魄又一次出現了。只見,她低著頭,有些不安地對袁黎道:「黎郎,對不起,昨天晚上嚇著你了,其實……」
「六娘,你可以聽我說個故事嗎?」終於定好了心神的袁黎,忽然插道。
看到六娘點頭答應了,袁黎繼續道:「從前有個男子,生活在一個窮苦的山村裡,雖然日子過得很苦,但他沒有覺得,因為那個山村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以為每天挑水種地,閒暇時看一些書,然後跟一個他看得上眼的女子相守一生,這就是人生。
但直到有一天,他離開了那個地方,到外面去闖蕩,這才發覺了自己之前的狹隘。由於之前在山村裡生活多年,他什麼人情事故也不懂。為此,他吃夠了苦頭,被人欺騙,被人壓迫,被人歧視,甚至有好幾次,他差點餓死在路邊。從那時起,他就開始憎恨自己的出身,山裡的生活給他帶來的,只有貧窮與欺凌。於是,他發誓要將過去的一切完全地摒棄,從新做人。靠著當初認的幾個字,他在街上擺了個替人寫書信的小攤。後來,靠著他的努力,他的天分和才華,終於被人賞識,受人提拔,短短幾年間,變成了一方赫赫有名的人物。這種種更令他深信,當初的決定是對的!所以,他不會讓這裡的人知道他真正的出身,也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現在的生活!」
「那個人,是你吧!」林六娘明顯感覺到了,袁黎在說這話時的情緒波動。
「呵呵,沒錯。」袁黎低聲笑道,說著又抬頭,嫌惡地瞧著面前的林六娘道:「六娘,雖然我曾答應過要娶你,但,那是當時。何況,我沒碰過你,你還是完壁,大可嫁給別人,是你自己要尋短,又何苦來纏者我?!」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六娘難以置信看著袁黎道。
「怎麼不可以?!過去初來乍到時的屈辱和折磨,我都快忘卻了,但是你!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讓我再想起這一切!!!啊!」袁黎更是情緒激動地大吼。
「我!」事到如今,六娘已經無話可說,只能傷心欲絕地看著這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然而,卻在這時,一串鈴鐺毫無防備地向她砸來——
只聽「啊」的一聲,六娘的魂魄就消失不見了。
袁黎緩緩地拾起了那串鈴鐺,毫不猶豫地順手將它丟入了一旁取暖用的火盆裡。看著明亮而灼熱的火光漸漸地將那串鈴鐺吞噬,袁黎低語道:「這都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沒過多久
在袁府外一條漆黑的小巷內,慢慢地出現了一個道士的身影。竟然,就是那個白天在袁府出現過的老道士!
只見他,悠悠地對著面前明明空無一物的空氣道:「我還以為,在他將那串鈴鐺砸向你之時,你不會立刻隱身的呢!難道,你不想給他些教訓?原以為有恃無恐的他,當意識到那所謂的『鎮魔鈴』本就是普通的銅鈴時,他的臉色——呵!應該會很好看的噢!」那聲音竟不似之前般蒼老,而是清亮的女子聲音。
「不用了!」空氣中傳來了一陣略有些無奈的歎息聲。
「就讓他當我已經魂飛魄散了吧!我林六娘今生不欠他!」林六娘的魂魄有些感慨地歎道。說著,又低下頭,態度恭敬地朝那「老道士」道:「多謝您,讓我看清了這一切,仙女大人!」
只見那「老道士」微微一笑,摘下了之前貼在臉上的眉毛鬍子,露出了一張嬌美的容顏,然後又在頭頂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原本滿頭的白髮立刻變回了如瀑的青絲。同時,若有所思地說道:「想要試出一個男人的心,讓他做選擇是個不錯的辦法。若是他還有點情意的話,絕不會去選擇簡單,卻狠毒的第二種『方法』。」
說著,嵐欣抬起頭,有些無奈地問林六娘:「你後悔為這麼個薄情的男人,而作出了當初的決定了嗎?」
林六娘搖了搖頭道:「不,我不後悔。甚至,我還有些慶幸。」
「慶幸?」嵐欣詫異道。
「嗯。」林六娘歎了口氣,用有些低沉的語調說道:「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生生世世做牛做馬,做螻做蟻,甚至做花做草,也再不想當人,特別是女人。太苦,太累!」
若不是經歷撕心裂肺的痛,又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嵐欣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面前這個被感情折磨得對未來失去希望的女子,只能淡淡地回道:「雖然,我不知道我的法術對你會產生幾世的影響。不過,我相信當你再次轉世為人時,這段記憶已經完全從你的靈魂內消除了。試著去遺忘吧,這是緩解這種痛的最好辦法。」就像,她一樣。
「嗯!多謝仙女大人教誨,我,我會去嘗試一下的。」林六娘點了點頭,又道:「仙女大人,真的多謝您,幫了六娘這麼大的忙。六娘來世做牛做馬,無以為報。」說著,又朝嵐欣跪了下來,準備磕頭。
「好了。」嵐欣制止了又要對她膜拜的六娘,勸道:「既然心願已了,就去轉世吧!不要在痛苦中迷失了自己。」
「是!」六娘緩緩地站了起來,對嵐欣道:「仙女大人保重!」說著,六娘的靈體慢慢地浮了起來,越升越高,最後漸漸地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抬頭看著飛去轉世了的林六娘,嵐欣頗有感觸地自語——
「為什麼,現實總讓人這麼無奈呢?」
第二天,還沉浸在林六娘的悲劇中的嵐欣,隨意地在街上走著,彷彿這樣才能心中的鬱結。待停下時,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意中又來到了袁府門口,看著門口匾額上的「袁府」二字,嵐欣不由感慨,這個負心的男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人為了他,而付出了什麼!而他,又失去了什麼!
「砰磅,砰磅——!!!!!」袁府內突然傳來聲聲爆竹聲,把嵐欣嚇了一跳。好奇地問看門的守衛:「這位小哥,請問貴府有什麼喜事嗎?」
看門的護衛自然不會把清麗脫俗的嵐欣,與昨日那個滿頭白髮的老道聯繫到一起,眼睛直勾勾盯著嵐欣道:「噢,沒事,沒事!老爺說要驅一下邪罷了。」
「驅邪?」
看著嵐欣一臉疑惑的表情,守衛故意趁機湊近嵐欣,神秘兮兮地道:「美女姑娘有所不知,昨天來了個頗有道行的老道,說我們這兒鬧鬼,還傳授了些除鬼的良方。據說昨兒晚上,老爺照老道的辦法把那鬼給收了,所以今天老爺才會讓府裡人放炮仗,一來為府裡驅除些晦氣,二來也為慶祝一下我們袁府躲過一劫。」
「慶,祝!!!」嵐欣咬牙切齒地重複著這兩個字。是慶祝世上少了一個清楚知道他出身的人?還是,慶祝將一個對他癡情得至死不渝的女子弄得「魂飛魄散」?!
沒注意到嵐欣話語中的憤慨,那看門的依舊點著頭,對嵐欣傻笑道:「沒錯,沒錯!」
不去理會那守衛異樣的目光,嵐欣一聲不坑地拗頭就走。
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望著袁府上空的天空,緩緩地抬起一隻手,用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忿忿道——
「天,懲,之,雷!」
說著,嵐欣把手重重地一揮,只聽「轟隆隆——!」一道閃電撕裂了原本晴朗的天空,直直地朝著袁府劈了下來!同時,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袁府內的動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不好啦!不好啦!老爺被雷劈啦!」
「老爺,老爺!您,您沒事吧!」
「天氣剛才還好端端地,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打雷呢!這雷也打得太邪乎了。」
「該不是,老爺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吧?」小聲。
「這?恐怕有可能啊!」低語。
…………
此刻,卻見嵐欣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自言自語道:「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