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嵐欣在那鎮子的集市裡買了一串小鈴鐺,雖然只是銅的,但被打磨得很亮,金光閃閃的,小巧精緻,煞是可愛。除了可以掛在腰間作配飾,林六娘的魂魄平日裡也可以暫時棲身在這裡面。
啟程來到袁黎臨走時說過要去謀生的縣城打聽。沒想到,這麼快就得知了他的下落。據客棧的小二講,那個男人之前因為字寫得好,被縣令聘去當師爺了。而且兩年前,縣令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現在,那個姓袁的不僅是這縣裡有名的師爺,還是縣令的女婿。頂著這兩個名號,那個男人在縣裡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縣裡規模僅次於衙門的袁府,就是那個男人現在住的地方。
來到客棧的房間內,四下無其他人之時,林六娘的魂魄便迫不及待地從鈴鐺裡冒了出來,有些侷促地對嵐欣道:「仙,仙女大人,我可不可以去那個袁府看一下。」
「你還是不相信他會這麼忘了你?」嵐欣有些遺憾地看著林六娘。兩年前就娶了別人,事業應該也算是功成名就,卻再也沒回故鄉去看她,這說明了什麼?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是!他答應過會回來娶我,哪怕只是小妾,我也不在乎,只要可以跟他在一起。」林六娘眼神有些迷離,大概是又回想起了之前兩個人在一起,青梅竹馬,山盟海誓的甜蜜歲月。好一會兒,才收回思緒,道:「我想,他一定有苦衷的。既然,能在這人世多待一些日子,我想把事情弄清楚。」
「好吧,等到晚上,人少的時候。我給你注入一些能量,讓他可以看見你。」
「多謝仙女大人!」
夜晚,袁府中。
男子正在書房內替他的岳父整理縣衙的案卷,突然迎面吹來一陣陰冷的風,書房的門也被吹開了。感覺有些冷意的男子正準備起身把門關上,卻突然聽見有人在叫喚他。
「黎郎,黎郎。」
聲音不是很大,卻很清晰,好像從遠處傳來的回聲,有些飄忽。而且,這聲音似乎還有點熟悉。
「誰?」男子一邊應著,一邊左顧右盼地尋找這聲音的來源。
「是我啊,黎郎,我是六娘啊!」正說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書房門口,把袁黎嚇了一大跳。
「六娘?」那個男人驚訝地看著她,「你,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黎郎,我在家鄉等了你五年,為什麼你都沒回來找我?」林六娘有些悲慼地問道。「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我?」
「我,我,……」那個男人支吾著說不出話,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睛不悅地瞪著林六娘道:「你是怎麼進來的?誰讓你進來的?!」
「我?」聽出了袁黎語氣中的不善,林六娘猶豫了一會兒,又道:「黎郎,請你告訴我,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我?我要聽你的真心話,聽完了我馬上就走。」
「這,這以後再說吧!我先送你出去。」袁黎說著,準備上來拉林六娘,誰知居然撲了個空,而且他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從林六娘的「身體」中穿了過去。把袁黎嚇呆了,一手指著她,顫聲道:「你,你是人,還,還是鬼?」
林六娘實話實說道:「我,我為了等你,不願嫁給別人,就在成親的前一晚自盡了……」
「哇啊啊啊啊——!!!鬼啊!」
還沒等六娘說完,男人就嚇得大叫,顧不得發軟的雙腳,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留下屋中滿心失落的林三娘,獨自一人喃喃地低語:「你的心裡,難道真的沒有我嗎?」
第二天,袁府門外來了個手拿拂塵的老道人,只見他若有所思地對著袁府瞧了半天,對門口的看門人說道:「這位小哥,恕平道冒昧,請問這宅子裡是否最近鬧鬼?」
「這?」看門的人有些猶豫。昨天晚上,老爺在府中大叫有鬼,府裡的人都聽見了,但老爺後來說是自己喝多了鬧的,也下令府裡的人都不許張揚的。可看這道士,鬚髮潔白,雪白的眉毛長得都垂下來了,卻皮膚光滑,雙目有神,步履輕盈,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有點道行的。他說有鬼,恐怕不能不信啊!看門的猶豫了一會兒,道:「道長,您先稍等,小的進去問問老爺。」
不一會兒,道士被迎進了客廳,接待他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人,面目清秀,頗有才子氣質,但是一雙眼睛裡卻透著算計的光。
「這位施主貴氣逼人,想必就是袁老爺了吧!」道士打量了袁黎一番後道。
「哈哈,道長過講了!沒錯,在下,就是這袁府的主人。」袁黎有些得意道。隨即,又眼神一變,小心地試探,「對了,聽下人們說,道長發覺這座宅內有異?」
「沒錯!」道士一臉肯定地回道。「恕平道直言,袁府內氣息不穩,該是有魂鬼作亂,且陰氣大盛,想必該是個女鬼吧!而且,這個女鬼恐怕與袁施主關係菲淺!」
這麼一說,更是讓袁黎對那道士深信了幾分,聽到道士的最後一句話,更是讓其臉色大變。「這,這,道長你是如何得知?」袁黎有些心虛地問。
那道士不緊不慢道:「施主的臉上有些陰氣,怕是不久前見過那女鬼。而且,但凡世間萬物都有靈,死後都該進入輪迴轉世。然而,該女子卻遲遲不願離開,甚至還化身鬼魅纏者施主,相信其定有很深的執念。這其中的恩恩怨怨,想必施主心裡應該更清楚吧!」說著,道士還若有所思地看了袁黎一眼。
被道士如炬般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知道在這個得道高人面前,恐怕瞞不過什麼,袁黎只得實話說道:「道長真是高人!實不相瞞,在下,在下早前曾與一名女子有過一段孽緣。」說著,袁黎又歎了口氣:「唉,當時是在下年少無知。可,可誰想,那女子居然纏著我不放,甚至死了還不放過我!這樣下去,不僅搞得府裡雞犬不驚,說不定在下也會被她給害死的。道長,請您替在下想想辦法吧!」袁黎哭喪著臉對那道士哀求。
「施主莫慌,平道既然來了,又豈會讓施主失望。」道士安慰道。「這辦法嘛,有兩個。其一,就是你對那個女子將一切說清,並請求她原諒,待她怨氣消除,安然如了輪迴,自然也不會纏著你了。不過這個女子的執念,恐怕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消除的,需要慢慢地來。」
「這?」袁黎有些猶豫道:「道長,這得需要多久?」
道士又習慣性地撫著他雪白的鬍鬚道:「鬼魂乃至陰之物,沒有肉身依憑,只能在陽氣較弱的夜間出現。施主須每晚與她長談,耐心地開解她,讓她的執念逐漸消除,待其甘願入了輪迴後,施主也算功德圓滿了。只要施主心誠,大概三五日左右便成。」
「要三五日?!」袁黎有些驚懼道:「這期間,若是萬一與她一言不和,她想要害在下怎麼辦?!」
「施主不必擔心!」說著,道士從衣袖中掏出了一串鈴鐺。「此乃鎮魔鈴。施主只要將其佩戴在身上,她就無法傷施主分毫。而且,在她即將出現之時,這鎮魔鈴會發聲提醒施主。不知這樣,施主可放心?」
「這?那,那就多謝道長了。」袁黎無奈接過鈴鐺。突然,似乎又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提醒道:「道長,你不是說還有一個辦法嘛!」
「這——」道士有些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這第二個辦法,就是用這鎮魔鈴沾上些許狗血,砸在那女鬼的身上,那女鬼便會被吸入其中。然後,施主再將這鈴鐺燒掉,直至化為灰燼便可。此法雖然簡單,卻甚為惡毒,那鈴中被困的女鬼會因此魂飛魄散,永世無****回,實在是罪過啊!」道士感歎著,隨後又一臉嚴肅地對袁黎道:「平道不提議施主施用此法!」
「原來如此。」袁黎臉上看不出表情地道:「多謝道長,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如此,平道告辭了。」道士走了幾步,又轉過身,有些不放心地對袁黎再次關照:「恕平道多言,無論那女子與施主有何恩怨,得饒人處且饒人,若施主還存有些許善念,就讓她安然地轉世吧!」
「謝道長提醒。在下定不負道長所願。」袁黎恭敬地回道。然而,誰都沒注意到,當那個道士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後,袁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