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被師傅,也就是專門負責保護皇上的大內武師,訓練各種武藝。我的命從來都不屬於我自己,只屬於我的主子,這就是我的信仰。
在我十四歲時,被師傅帶到了一個三歲小孩的面前,那個孩子一身淺黃色的華服,圓圓的臉上一雙眼睛特別地亮,而且透明得像水晶一般,煞是可愛。師傅告訴我,這個孩子是我幽離國的大皇子,也是我從今以後要用生命保護的人。
待在大皇子身邊久了,我也更加深深地體會到皇室的冷酷無情。儘管大皇子從小聰慧過人,機智敏銳,甚得皇上歡心,可憐母親德妃早逝,而且德妃身前也沒什麼家族背景,所以在宮裡許多人並沒把他放在眼裡。尤其,是擁有龐大的家族背景的王貴妃生下皇子後,大皇子的處境就更為尷尬。
還好,不久之後皇上說服了馮家支持大皇子,這才使他被冊封為太子。然而,這卻並沒有使大皇子,哦,現在應該稱太子,的處境好多少。從被封為太子以後,太后就處心積慮地孤立太子,處處跟他為難,動輒就吹毛求疵地指責太子種種的不是。太子畢竟還是個孩子,如何鬥得過老奸巨猾的太后?所以,對此也都只得逆來順受。可憐太子小小年紀就飽嘗了人情冷暖,性格也變得憂鬱孤僻。然而,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還不放過他——
一天,太子突然一大早告訴我,他半夜被人裝在木箱裡差點被淹死。讓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她們竟如此狠毒,竟對太子下殺手。不過,還好太子沒事,據太子說是曾經的穆賢妃救了他。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她究竟有什麼陰謀?
在這個皇宮裡,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真心可言,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救太子,或者說本來就是她主導了這一切?而且,從太子的話語中,我還隱約感到,雖然那個女人現在已經從賢妃被貶為婕妤,但一介女流半夜三更敢獨自一個人在宮裡遊蕩,她絕對沒有傳說中那麼懦弱。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那天晚上所見到的一切,實在是畢生難忘。我從小就隨身在大內的師傅練武,我練得相當刻苦,加上師傅也說我是塊練武的料,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在大內中我也算數一數二點高手。然而就在那天晚上墨林裡,我明白了什麼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那女子的武藝實在是出神入化,而且她的劍氣竟有如此強大的威力,竟可以使得周圍事物灰飛煙滅!我跟太子,明明離她那麼遠,卻也受到了波及,那猶如利刃般鋒利的風,實在不是凡人能發出的!
我們的確不應該來的。後悔、震驚、恐懼、甚至絕望——第一次,這麼多感覺同時湧上心頭。受著凌遲般的痛苦,保護著太子,希望這一切能早些過去,秘密果然不是能夠隨便窺視的。然而,那女子竟如此不簡單,那刀風才剛過去,居然有一隻碩大的赤鳥朝我們飛來,並把我和太子掃下了樹枝。
當時,我的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們真的完了!
很奇怪,從那個女子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的殺氣,只是有些不滿,甚至還有些鬱悶的樣子,道:「喂,你們為什麼要偷看我練功!」
「你,你……到底是,是……誰?」很難相信,我陳平也會有這麼口吃的一天。我不是真的想知道她的身份,但至少在被滅口之前,總可以讓自己瞑目吧。
只見她思索了一會兒道:「你們發誓不說出去,我就告訴你們!」
咦?
要我們發誓。這是不是表示,她不會殺我們?
也罷!為了太子,從她又如何。於是便舉起左手,向天發誓。在太子也發了誓後,她告訴我們她是來拯救這個世界的仙女。
仙女?
說真的,對於神鬼,我一向不信。但若她不是仙女,又怎會有如此異能?故而我只能將信將疑。後來,她又說她要暫時留在這裡,為這身體原來的主人穆雅和她的孩子報仇。
報仇?我又有些疑惑了,本以為仙女是無情無慾的,想不到還願插手後宮的紛爭。她,真的是什麼救世的仙女嗎?實在很令人懷疑。
不過,心腸應該還算不錯的吧!——至少被別人看見了她的秘密,沒有殺人滅口,不但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代了,而且還幫人療傷!她就這麼相信我們不會把他們秘密透露出去?——這個女子的舉動還真的不能以常理推斷。不過,這既然都與太子無關,在這宮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她的能力實在是深不可測,還是少招惹為妙。
然而,我沒料到,一向對宮裡其他人很冷漠的太子,似乎對這個神秘卻又厲害得不似人的女子很有好感,還想經常來找她。而那個女子竟然也答應了,甚至還要和太子出宮遊玩。我真是越來越相信那個女子不是人了——拐帶太子私自出宮,是人都不敢做的。
到出宮的那天,我無論如何都要求陪著太子一起出宮。太子私自出宮可是天大的事,雖然明知說服不了太子,但我怎麼能放心把太子交給一個不知道底細的女人!到最後那個女人沒辦法,她自己抱著太子,讓我坐在那隻大鳥上飛出了皇宮。
雖然我的輕功也不低,但從來都沒有這樣「飛」過。漆黑的夜空中,耳邊的風呼呼地響,身下騎著傳說中的神鳥,低頭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皇宮,這種感覺令人畢生難忘。
越來越覺得那個女子不可思議,女扮男裝,大搖大擺地逛街,還喜歡到處買小食,邊走邊大口大口地吃,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更像一個偷跑出家門的公子哥。不好好地稱呼太子,給他起了個暱稱,叫什麼「小明」!連皇上都不敢隨便替太子改稱呼,她還真是隨性。不過聽著也算親切,太子倒也漸漸接受了。
那個自稱仙女的女子,實在是讓人猜不透。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也自然知道,在這裡人與人之間永遠都只有利益關係,沒有人會毫無目的地幫別人。而且,那個女子似乎只對太子比較愛護,對我有些不冷不熱。路上有時會遇到些要飯的乞丐,連我都覺得他們可憐,但她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高傲地讓人生畏。
那個女子,究竟想幹什麼?她又為什麼要唯獨對太子這麼好?莫非算到了太子日後將繼承大統,故而巴結?又或者,利用太子來讓皇上回心轉意?——似乎都說不通。
唯一可以說得通的,就是她很喜歡揉太子的臉,一邊嘴裡還興奮道:「小明好可愛,好可愛噢!」太子倒也不排斥,似乎還樂在其中。難道,她對太子這麼好,僅僅是因為太子長得可愛?-_-|||
唉,她也許真的是仙女吧!所以,所作所為都跟常人不一樣。
更神奇的是,她居然還能引這麼多小動物來陪太子玩。第一次看到太子這麼開心地嬉戲,無拘無束地笑。這,就是所謂的快樂嗎?也許吧!輕撫著懷中的小虎,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平靜。原來,我也可以快樂。從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我只是個工具,一個用來保護所保護的人的工具,當然作為工具是不能有自己真正的感情的,一切的情緒都應該圍著主人轉。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而作為師傅最得意的徒弟的我,也一直都做得很好。
然而,在她的面前,我卻越來越變得不像是我,不像那個無情的陳侍衛,更像是一個普通的人。看著她潔白輕盈的身姿在林間與太子和小動物們嬉戲,欣賞著她施展出令人難以置信的法術,或者有時靜下來聽她講那些精彩而又令人蕩氣迴腸的武俠故事,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令人不禁深陷其中。
如果,這終究是個夢的話,那麼我希望自己不要醒來。她好像一道溫暖的陽光,在這冰冷而又暗無天日的皇宮內,這種溫暖更顯得尤為珍貴,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擁有更多。
但是,希望總不得不給現實讓步。一天晚上,一個小太監無意中發現了,太子半夜三更竟然不在寢宮,而他的貼身侍衛我也不在!此事,引起了軒然大波,太子殿的人幾乎傾巢出動,在宮裡找太子,甚至連皇上都驚動了。後來,我謊稱那天太子心情不好,我夜裡陪太子在御花園裡散心,這才勉強將此事擺平。
為此,我不敢再跟太子兩人一起出宮了。跟太子在一起這麼久,我當然知道,想不讓太子跟她在一起,是萬萬不可能的。從小生長在勾心鬥角的皇室,太子對於這份溫暖的貪戀,比我更甚。何況,太子畢竟還是個渴望被關愛的孩子。作為太子的貼身侍衛,我也希望太子的臉上,不僅僅只有憂鬱。所以,我答應獨自留在太子殿內,以防不測。雖然不能再去那仙境般的地方,但每次在送太子出宮時能夠看到她,以及太子回來時興高采烈的表情時,也讓我欣慰。
然而,跟她有關的事總是太出人意料。一天,突然聽人來報,之前因小產而貶為婕妤的穆氏在中秋之夜侍奉皇上後,又被封了為賢妃。她,竟然被皇上看上了!的確,以她靈動飄逸的仙女之姿,沒有人會不動心的。
如果是普通的女子,我會認為那夜是她皇上,妄圖東山再起。但跟她接觸了這麼久,我可以相信,這也並不是她所希望的。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她被封為賢妃的當天晚上,她居然有閒暇來陪太子出宮去!一問才知,她竟要求皇上將她貶入冷宮!冷宮,這宮裡最忌諱的詞,卻被她這麼毫不在意地說了出來。甚至,她還說冷宮比她現在住的賢明宮好,更自由,更方便修煉。如果不是對她有些瞭解,還真會以為她傻了呢,也難怪皇上會被她氣走,她的想法不是一點點地怪異。
但是,我也已經意識到,以後恐怕她很少有機會來陪太子出宮了。正一品的賢妃,免不會受更多的人的注視,但既然她決心要在法力真正恢復,並查出害死穆雅的兇手之前留在宮裡,她也就必須扮演好賢妃這個角色。雖然憑她的能耐,相信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絕對從她身上討不著便宜,但一想到可能以後難有再見她的機會,我心中還是有種難以言語的空虛,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失落吧!
不久之後,更聽說皇上甚至派了御林軍保護賢明宮。令我大感意外,不過靜下心想想,也很容易理解——她的美好,值得如此守護。看來,皇上對她用情很深啊!但不知她對皇上,是如何感覺了。不過,既然她終究會離開,而且性子又有些傲,恐怕皇上只能是一廂情願了。
在封為賢妃後不久,她帶著一隊御林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太子殿來看望太子,把我們都嚇了一跳。最高興的要屬太子,看到朝思暮想到仙女姐姐來看他,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從與她的談話中得知,是她幫皇上想出了前幾天轟動一時的選拔測試,使得馮、王兩大家族爭了多時的都城城守之位,最終旁落。在佩服她有如此治國之才的同時,我也隱約有些不安,她在提到皇上時眼眸中那閃動的靈光,跟那些後宮女子思春時的眼神如出一轍!難道,她竟對皇上也動情了!
果然,幾天後就傳來消息,皇上夜夜在賢明宮裡過夜,惹得後宮那些怨婦們頗為不滿。在浣衣院裡,我找到了這幾天從賢明宮裡拿出來的床單,上面還殘留有明顯的男女歡愛後的氣息。以她的能耐,若是不情願,皇上是絕對無法動她半分的。
她,還是愛上了皇上了嗎!
胸口有點悶,也有點酸,就像被人奪去了心愛之物。但是,她本就不屬於我,又何來失去。歎了口氣,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太子。
太子畢竟只是個小孩,對於男女之事還不甚瞭解,只知道因為皇上的關係,她不再來太子殿了。為此,太子又變得跟以前一樣悶悶不樂了,口裡還時不時抱怨皇上霸佔了他的仙女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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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段時間生病,耽誤了上傳。很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陳平的番外,塵塵準備就分兩章,之後就開始寫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