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竟都小看了她。
在本以為她已被處死的時候，卻見她安然無恙地走進了正殿。朕之前明明把她的**道封住了，為什麼居然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她的內力竟有如此之高！
將手中的聖旨摜在了朕的腳下，問道——
「這，真的是你的決定嗎？！」
好不容易才能下決心將她從朕的生命中抹去。為何，她還要來擾亂朕的心神！既然，她的武藝如此出神入化，為何不離開，卻還要來正殿自投羅網？
「沒錯！」
陳述著事實，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眸依舊純淨，純淨地讓朕不敢去面對。
「為什麼！！！」
嘶聲力竭地質問，讓朕的心一顫，難道，她的心裡真的有朕嗎？所以，她才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跑來正殿，求證朕的心意？所以，如今已經被逼入絕境的她，神情中才滿是悲慼與失落！——不，不能再想下去了，這樣只會讓朕心裡的痛更加的深。而且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朕反悔，面對滿朝文武，朕又豈能出爾反爾，否則君威何在？
朕所能做的，就只是保持沉默，也沒有呼殿外的侍衛進來，只希望她能快些離開。憑她的身手，應該能夠全身而退的吧！也許，放她一馬，可以讓朕的負罪感沒那麼重。
然而，太后她們的突然到來，令朕感到了無能為力，她們都是一心想置她於死地的人，就算朕暗中想饒她一命，恐怕也辦不到了。只聽太后道：「來人，把這妖女給我拿下！」
「把賢妃拿下！」
朕已經沒有退路了，知道以她的個性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想必她在選擇來正殿之時，就已經有這個覺悟了。不管怎麼說，被就地正法，總比被凌遲好得多。
然而，就在這時，本已經深中劇毒，已經無藥可解的太子竟被貼身侍衛帶著，衣冠不整地闖入了正殿！令所有人大吃一驚。而且，太子居然還勇敢地擋在她的面前，保護著她，對朕道：「父皇，您不可以傷害她的！」
原來，行刺太子之事真的跟她無關！但這又能如何？
無奈地看著年幼的太子極力地想維護她，卻在太后與皇后的合力「圍攻」下，最後被逼得失態，對著自己的皇祖母大吼大叫。
「送太子回宮！」
雖然有些奇怪太子為何會如此袒護她，但太子無恙，是不幸中的大幸，朕已深感欣慰，為了太子的安全，不能讓他再捲入紛爭了。而對於她，朕只能承認是負了她，作為帝王，千萬不能愛上任何一個女子！——也許，這真的是作為帝王無法擺脫的命運，就像父皇一樣。在江山與愛人之間，前者永遠是所有明君唯一的選擇！
看著太子被拉走，她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柄奇特的劍，與圍攻她的侍衛們打了起來。看著她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廝殺，身手敏捷輕盈，好像一隻飛舞的白蝶。
那柄究竟是什麼劍？居然可以輕易地將靠近她的兵器打斷，而她也僅僅是把侍衛們的兵器打斷，並沒有傷人性命。在生死關頭，卻依舊手下留情！她，究竟是太傻，還是太善良？突然間，朕發覺自己似乎並不瞭解她。
終於，她因為體力不支，躲閃不及，而被一根長矛刺穿了右肩，而那柄劍也脫手了。她手臂上鮮血淋漓的模樣，讓朕感覺心裡一窒，好像那一矛刺在了朕的心裡一樣！
原來，朕竟還是沒法放下她。也是！早已烙上心口的印跡，怎會如此輕易地被抹去！
閉上雙眼，不忍心看她的慘死。
對不起，欣兒！
不知誰的一聲驚呼，朕又不由得睜開了眼睛，竟發現那柄被她脫手的劍，居然像有生命般，自己動了起來！最後，幻化成了一隻巨大的赤鳥，有點像之前的那隻鳳凰，但它的眼睛卻是血般的紅色。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異事，在場的人除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外，什麼都做不了。卻聽見她驚叫道——
「赤焰？！」
她，她居然叫出了這隻鳥的名字？！她到底是什麼人？
沒想到，那隻鳥居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翅膀輕輕地一掃，就讓圍攻她的侍衛們倒下大半。它揮舞翅膀時，伴隨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令人幾乎無法動彈。而且，那種力量還在不斷地襲來，儘管朕沒有被那鳥扇到，但還是感覺到了那令人窒息般的壓力，全身都不能動，只能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赤，赤焰，我已經沒事了！快，快停下！」
她捂著右肩的傷，蹣跚著來到了那隻鳥的面前，請求她停下。而且，她似乎還能聽得懂這隻鳥的話。被她說服後的鳥，眼睛也逐漸由血紅色，變成了金色的。
金色！
它是神鳥！
但，能讓神鳥聽她的號令，欣兒她到底是什麼人？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卻使朕的心中隱隱不安。
「啊啊啊啊啊——！！！」
她忽然抱住腦袋搖個不停，似乎是有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在折磨著她。而與此同時，剛才還是陽光明媚的天，漸漸暗了下來。
「轟隆隆——」殿外藍光一閃，緊接著震耳欲聾的雷電，直接打在了正殿的上方。打得殿內人心惶惶，彷彿末日來臨。
而那隻鳥，也漸漸變小了，最後由一人多高變成了孔雀般大小，圍繞在她的身邊。它，果然就是神物現世那天出現的鳳凰！那麼，欣兒她——
霎那間，萬道光芒從她的身上迸發出來，劃破了黑暗的天空，耀眼得好像盛夏的烈日。
待光芒散去，她緩緩地睜開了之前閉著的雙眼。她的眼瞳居然是金色的！
金色！
傳說中只有神才有的金瞳！
欣兒她，她竟然是神！
雖然難以置信，卻也不得不信了。神仙臨世，天地色變。而站在正殿中央的她，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如此超凡脫俗。雪白的衣衫彷彿不沾一絲俗塵，一頭青絲不羈地舞動著，神聖的金瞳透出傲視天下的霸氣，連朕都甘拜下風。
原來，這才是她深藏了許久的秘密。原來，我們所有的人都小看了她，她並不是國師所說的禍國妖女，她是神，是個法力無邊，受人敬仰了千年的神！
朕緊緊地抓著龍椅上的扶手，才能勉強克制自己想俯下身，膜拜她的衝動。她果然不屬於朕，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但是，為何在她眼眸的深處，有一絲悲傷與失落？作為神，不是應該無慾無求的嗎？難道，是朕帶給她的？
她沒有看朕，只是淡淡地道：「龍雲軒，我曾經說過，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不過——」她抬起頭，看著在她頭頂飛舞的鳳凰變成了血紅色的鐲子，纏在了她的手腕上。「我想，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失落之情溢於言表。
為什麼？難道，神仙也可以有情有愛？
不愧是的神仙，果然不同凡響。她用她的神力懲罰了皇后，為穆雅和她的孩子報了仇。「皇后，你捫心自問，封後這麼久，你真正為龍雲軒做過什麼？！你暗中迫害其他受寵的嬪妃，害死了龍雲軒的骨肉，在他彷徨無助時，你更完全站在了你家族的一邊，根本沒有盡到作為一個妻子的責任……」
她又懲罰了太后，為了太子。「……太后，顧名思義，就是皇帝的母親，幽離國的國母。但是作為母親，你從未真正關心過你的親生兒子，為了你家族的興盛，還千方百計地算計他……」
為什麼？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依然如此為朕著想？
「穆符儀！你，根本就沒有被稱作『父親』的資格！！！！！」
在懲罰穆符儀時，她的憤慨，她為穆雅的不值，幾乎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她果然還是朕的欣兒，有情有義，溫柔善良的欣兒。然而，朕感到此刻與她的距離卻好遠好遠。
「仙女姐姐，你，你真的要走了嗎？」太子竟然又跑回了正殿。仙女姐姐？原來，太子早就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剛才才會這麼極力維護她。
「對不起，小明！姐姐，恐怕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留在這裡的理由？身為神仙的她，難道曾想過留下來？這個理由又是什麼？
只見她將一絲由鳳凰羽毛化成的金紅色霧氣，注入了太子的體內，說是一道能夠保護太子的法術。接著，她點了太子的**，拽出了被太子撰著的衣裙，急急地跑了出去，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一刻，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種感覺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而且再也找不回了。
但儘管如此，此時此刻的朕又還有什麼讓她留下的立場？
「仙女姐姐那天晚上來墨林修煉，她說她想早日恢復法力，助父皇一臂之力！」
「仙女姐姐還說，她有一天終究要離開這裡，父皇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她不忍心再讓父皇煩心。就算不能跟父皇廝守到老，仙女姐姐也希望至少她在的時候，父皇是快樂的。」
「兒臣的毒，第二天就解了。聽陳平說，是仙女姐姐用盡了所有的法力幫兒臣解了的。」
「她不讓陳平告訴父皇兒臣痊癒的事，是因為仙女姐姐她想留在這裡，當一個沒有法力的普通人，只要——父皇相信她！」
………………
事後太子將一切都告訴了朕，他的話像一把尖刀，一句句地刺在了朕的心裡。原來，她原名就叫程嵐欣，朕的確該稱呼她「欣兒」；原來，她不止一次地救了太子；原來，她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朕。寧可被誤會，也不願欺騙朕，她對朕的感情，竟然那麼深，那麼濃！明知沒有結果，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接受朕，為朕傾盡她所有的愛，朕何德何能，得以受此厚愛！
原來，不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並不是帝王無法擺脫的命運，而她，就是這命運的例外！幸福，原來離朕竟是那麼地近，但朕卻親手將唾手可得的幸福摧毀殆盡。
手上握著還留有她體溫的翡翠鴛，那天正好朕隨手把它帶走了，而如今卻成了唯一可以讓朕懷念她的東西。在她臨走之前，將賢明宮毀得片甲不留，還威脅不許再動她的人。此時此刻，朕已經明白了她，她是放心不下關心過她的人，希望朕能照顧好他們吧。而她，準備徹底走出朕的世界，同時也希望朕忘記她。然而，此時此刻，朕卻已經再也放不開她。
朕真的好恨自己，為什麼當時不相信她，相信自己的心；為什麼要去懷疑她，傷害她；為什麼等到失去，才發覺她的好！
從那以後，朝庭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后瘋了，整日在她的玉霞宮裡瘋瘋癲癲地哇哇亂叫，嚷著那些被她害死的人的名字。
「……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想必你也已經背負了不少人命——先皇的寵妃，……」
雖然之前多少有些懷疑，但直到那時從她的口中說出這一切朕才確定，原來父皇那個心愛的妃子真的是被母后陷害的。也許，她這麼做多少也為了朕，但她卻讓朕最尊敬的父皇痛苦了一生！讓她活在良心的煎熬中，也許是對她最好的結果。
皇后看破紅塵剃度出家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其實，光憑斷送皇室血脈這一宗罪，就足夠將其斬首。但她身後畢竟還有個龐大的馮家，而且之前朕的確只是把她當作拉攏馮家以及平衡朝庭上利益關係的籌碼而已。除了這個後位，朕也確實什麼都沒有給她。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朕也是有責任的。欣兒已經懲罰了她，應該已經足夠了。
而之前曾不可一世的王貴妃，在她一直仰仗的太后瘋了之後，一直都將自己關在寢宮裡，照顧癡呆的二皇子，很少出來了。
「這是你與龍雲軒的懲罰！」
「為了下一代的身體健康，直系血親與五代以內的旁系血親是禁止通婚的，這是天地間無人可變更的法則。」
………………
欣兒說得沒錯，朕與王貴妃在一起本身就是個錯誤，一個因為權勢而鑄成的錯誤。
馮、王兩個幽離國最大的世家也因為那三個女人的垮台，而漸漸沒落。欣兒離開前的那番話，深深地刺中了世族們的軟肋——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這個時代，沒落或是滅門，永遠是權傾一時的豪門望族最終的結局，無論它曾經是多麼顯赫！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還有，男女平等；子女不是父母的私有物；世人愚昧，過分看重其實無足輕重的姓氏……
她的話，是如此地驚世駭俗，卻字字珠璣，發人深省，何況又是無人敢置疑的「神諭」！
同時，她也將世人千百年來奉之為經典，世族們得以維繫並壯大的孝道，貶得一文不值！
至此，隨著世族的沒落，科舉得以順利推行，朕也真正地改變了幽離國多年來世族掌權的境況。本以為已經無可挽回的局面，就這樣被她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扭轉乾坤。她，甚至在臨走之時，都幫了朕一個大忙。
曾經，讓帝王不再受世族的牽制是朕最大的心願。但此刻，卻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喜悅，有的只是無盡的失落——失去了她，得了天下又如何？！
後來，國師告訴朕，神仙臨世，說明那個傳說恐怕是真的。天下大亂的原因，應該是傳說中要毀滅天地的魔獸，就將降臨了，而她，是這世間唯一能消滅魔獸的人，這應該就是她所說的「使命」。同時，國師十分後悔之前妖仙不分，小看了女子，也讓朕誤會了她，想要以死謝罪。朕勸了好久才罷，但卻說什麼都不願再當國師了，朕只能准他辭官歸隱。其實，小看她的，又何止國師一人！如果不是朕懷疑她，而把江山看得太重，又怎會在真愛面前卻步！
為了防止世人過早地知道魔獸臨世的消息，而導致天下大亂，朕只能封鎖欣兒是神仙的真相，並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向外透露那天所發生的事，否則將予以嚴懲。朕，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愛她的資格，只希望讓她能安心除魔。
從那以後，朕的後宮名存實亡。只不過下朝之後，朕偶爾會去明淑妃的淑嫻宮那裡坐坐，明淑妃那淡漠的氣質跟她有些相像，但也僅僅是坐坐而已，朕已經無法對除她以外的女子動心，這個世間沒有人可以代替她。這種感覺。就彷彿已經品嚐過世間最珍美的佳餚之後，品其他膳食都形同嚼蠟。
每當午夜，被已經再無暖意的龍榻和對她無盡的思念驚醒之時，朕就常常在想，如果當時，她把那張聖旨摜在朕的面前的時候，朕能說一句「對不起」或者「這並不是朕的本意」，一切是否會變得不一樣？
然而，這世間，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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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瀟湘的文上傳時不能加背景音樂，塵塵覺得張信哲的《殘念》，很配最後那一段的意境，大家不妨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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