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機關算盡
三個男人各有所思,好容易手術室的終於打開了,三個都在心裡懷著對裡面那個女人無比愧疚的男人一齊撲過去圍在了門口,把剛下手術滿臉疲憊的大夫堵在門口,六隻眼睛眼巴巴的看著大夫的臉,彷彿能夠從大夫的臉上看得出方明的生死!
大夫見慣了這種場面,自然是處變不驚,他沉著的摘下嘴上的口罩,臉上帶著欣慰的表情,笑微微的說:「手術做得十分成功!血腫已經取出來了,對腦組織的損傷比預料中的要小很多!」
三個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就又不約而同的滿臉感激的謝著醫生,醫生笑了笑說自己回辦公室給病人開藥就走了,手術室裡就走出來了早就聞訊趕來,一直在手術室裡幫助的萬菊!
她也是一身手術室裡特有的隔離裝束,出得門來一面摘口罩,一面用惡狠狠地眼神盯著李明春,這眼光讓李明春很是畏懼,他心虛的低下了頭,萬菊拿出了一副長嫂的面孔,大聲的命令他們說:「你們三個都呆在這裡幹什麼?明春你趕緊到特護室去看看準備好了沒有,一會兒方明就要過去了;小偉,你趕緊去把推床拉過來準備好;天明,方明畢竟是一個女人,這裡你們一幫大老爺們的照顧著不方便,你趕緊給你家岳文芳打電話讓她馬上過來幫幫忙!」
安排完畢,萬菊就又回到手術室去了,三個人忙不迭的按照她的吩咐去準備,此刻就是羅天明對岳文芳有天大的怨恨也只有先放一放了,他打通了家裡的電話,對那邊惴惴不安了半天的女人說道:「你趕快來省醫某某病房,方明大姐突發腦出血在做手術,你帶些需要用的東西馬上過來!」
手術室的門又打開了,肖光偉和羅天明趕緊把床推進去,只見方明依然是滿色蒼白的躺在手術床上,整個腦袋上都纏著厚厚的紗布,使她像一個滑稽的、沒有生命的木偶!她的鼻子裡,還有頭部包著的紗布裡,還有身上都伸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管子,這些管子或者通向一個塑料袋子,或者通向高高吊掛著的輸液瓶子、輸血瓶子,又或者通向牆上的氧氣通道,總之是讓人不忍蹙睹!
一眾人小心翼翼的把毫無生氣的方明抬上推車,運到特護室裡,看著她躺在那個像玻璃罩子一樣的病床上,整個人虛弱的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永遠的睡過去!李明春在來醫院這麼久之後,第一次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大家都黯然的看著他,但卻沒有誰去勸解他,因為誰的心裡都不好受,都需要寬慰,最好是醫生來乾乾脆脆的告訴大家——明天,方明就沒事了,就又可以站起來回家了!可是,看著方明被纏的少數民族一樣的、雪白的嚇人的頭,又有誰心裡不明白這只能是大家的一種奢望?
岳文芳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她不敢給丈夫打電話,一路打聽著找到了這裡,一到門口,就看到門前的長凳上並排坐著羅天明和肖光偉!肖光偉看到她來,還微微的給她點了下頭以示招呼,而當岳文芳心虛的偷眼看向丈夫時,卻見到羅天明滿臉冰霜,毫無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岳文芳顧不得害怕,趕緊擠進屋裡看望方明。
屋裡只有李明春和萬菊在,他們兩個一左一右的呆在病床前,萬菊是坐在椅子上,而李明春則是蹲在地上,一隻手緊緊的抓著方明那扎滿了輸液針頭的手,滿臉淚水的看著方明的臉!
岳文芳傻了!她再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鐵人一般的方明姐姐竟然會變得如此的可怕,如此的脆弱,如此得奄奄一息!那青黃色的、浮腫著的、帶著指痕的臉清清楚楚的向岳文芳述說著他們夫妻因為自己而引發過的惹出禍端的爭執!
岳文芳的腦子裡立刻開始慌亂了!她的耳邊想起了剛才羅天明第一次接她打給方明的電話時說的話:「岳文芳,你做的好事!」耳邊像有一架壞掉了的留聲機,一遍一遍的重複著這句話,所不同的是一遍比一遍響,而羅天明說這句話的語氣也一遍比一遍嚴厲!終於,岳文芳受不了了,她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瘋狂的搖著頭,嘴裡不可抑制的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叫:「不!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她的突然失態嚇了屋裡屋外幾個人一跳,他們同事站起來制止她,羅天明氣狠狠的一把攥住她的手,粗暴的把她扯出了特護室,還是不放手,強行的把她拉的踉踉蹌蹌的一直到了走廊的另一端,才惡狠狠地甩開了她,指著她罵道:「你這是幹什麼?你發的哪門子瘋?啊?岳文芳,難道你造的孽還不夠嗎?當初你挑起事端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今天啊?你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喪心病狂,心胸狹隘的女人?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把個好端端的人變成了一具沒有感覺的軀殼,你滿意了吧?你達到目的了吧?這會兒是讓你來詐屍般哭叫的嗎?你這般作作秀就能消除你的罪孽了嗎?你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靜的嗎?還是你覺得你悄無聲息的出場影響你的光輝形象?還不趕緊給我閉上你的嘴,進去看看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羅天明罵完,就丟下她自己先回去了,留下岳文芳在這裡肝腸寸斷,追悔莫及,她扶著窗台好一陣壓抑的哭泣,為這突然發生的、超出她預料的事情悲哀著,她的眼前晃動著方明毫無生氣的臉,耳邊響著羅天明刀子般的話,一時之間,腦子一陣巨疼,她強忍著站穩了身子,她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掉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慘劇?下午唐玉君回到家裡時還說上午見到方明瞭,那時方明還是好好的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啊!自己也是不想讓這個可敬的大姐姐受到丈夫的背叛啊!是的,就算是因為我也忌憚唐玉君的存在對我的威脅,告訴方姐有一點借刀殺人的想法,可歸根結底唐玉君畢竟是她老公的情人啊!我也不就是那麼稍微的推波助瀾了一下嗎?不是也是為的方姐好嗎?難道我錯了嗎?難道我就應該任憑李明春背著方姐在外面胡來嗎?難道我就聽憑唐玉君這個妖精在那裡禍害別人的家庭嗎?出現了今天這樣的事情難道是我願意的嗎?羅天明何至於就這樣凶神惡煞般對待我呢?天!還有比我更冤枉的人了嗎?
岳文芳到了此時還仍然在為自己的行為做著開脫,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光彩的妒婦行徑,是每一個正人君子都不屑於去做的,還在那裡抱怨自己運氣太壞,怎麼就會撞到這樣的事情呢?又在心底暗暗埋怨方明姐姐太也不夠爭氣,明明自己這一夥已經大獲全勝了啊,接下來該沉住氣來享受成功的喜悅了呀,怎麼會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把自己也牽扯進來,使丈夫對自己厭惡至此!
她扶著窗戶撕心裂肺的低聲哭了一陣子,其實還是為了自己的難以收場而難過的居多,為心繫方明安危而哭的少,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一切的中心就是自己,她這一生最愛的人也是她自己,所以,才會因為一己私利,而且還是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隱患鬧出了這麼多的事來,到了現在也沒有徹底醒悟!
哭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的痛苦已經表達的差不多了,回頭偷眼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人要來勸解自己的意思,也就自己沒趣的擦了擦眼淚,灰塌塌的走了回來,經過羅天明的身邊時,她又忍不住偷窺了一眼丈夫的神情,仍然是一臉的冰霜!
她的心裡一寒,趕緊進了病房,看到方明的喉嚨有些痰響,就趕緊去叫來護士幫忙抽了抽,她也真是下的去身子,也不嫌髒,就幫著護士捧著痰盒子!
原本李明春對她也是一肚子的怨氣,看到她來恨不能一腳踹出去的!可到底是礙於面子,只好隱忍不發,這會兒看她這般照料方明,心下稍慰,也就略微的消除了一點對她的怨氣,但畢竟還是不能釋懷,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想到自己好好的日子被這個女人給攪得幾近破裂,李明春如同骨鯁在喉,難受不已!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萬菊看這麼多人守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說今晚醫院裡就留下李明春和岳文芳就行,就讓肖光偉和羅天明他們都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來替換李明春!
可誰知李明春卻死活不讓岳文芳留在這兒照顧,一再強調自己一個人何以應付得來,還說醫院裡有醫生有護士,人多了反而礙事,讓她們都走!
萬菊看出了蹊蹺,也就不再堅持了,她畢竟是在這家醫院工作過多年,人和事都十分熟悉的,不言聲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時身後就跟了一個老實敦厚的中年婦女,說是給方明找的護工,可以二十四小時照顧的。李明春一看這個女人乾淨利落的,一進屋就找了一個水杯倒了溫水,用棉簽沾了水給方明濕潤乾裂的嘴唇,就十分滿意的留下了她。
這一下,岳文芳就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了,她只好說明天再來看方姐,李明春冷冷的說了句:「忙就不要來了,這裡照顧得來!」羅天明深知底裡,就說自己先回去了,然後就掃了岳文芳一眼嘴裡說了聲:「走!」就先走了,岳文芳即便是再不想回家去和他面對也不行了,只好委委屈屈的跟了出來,看到肖光偉也要走,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拉住肖光偉說:「肖哥,天明對我有誤會,您看您是不是給解釋一下?」
肖光偉的心裡也是對這個惹是生非的女人十分厭惡,但是他畢竟是十分圓滑,怎麼會讓這種厭惡流露出來呢?他笑了笑說:「弟妹啊,你搞錯了吧?天明剛才給打過電話還誇你來著,說你最會照顧人了,怎麼會怪你呢?你別看他臭著一張臉,那是為方大姐擔心的,我不也是一樣嗎?今晚誰的情緒都不好,所以你也就不要疑神疑鬼的瞎猜了,我也累了一天了,要回去睡一會兒了,你快追上天明吧,他這會兒可能都下了樓了!嫂子,走,我先送你回家!」最後一句話就已經是對萬菊說的了。
岳文芳一看肖光偉這種態度,心下知道指望他不上了!抬頭一看丈夫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了,就趕快小跑著追了過去,當她追到樓下的時候,羅天明早已經是開著車出了醫院的大門了!
岳文芳心下悲苦,又無人可以傾訴,又怕留在這裡被待會兒下樓的肖光偉、萬菊看見自己被羅天明遺棄在這裡,丟人現眼,就趕緊緊走幾步出了醫院,淒淒涼涼的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回家。
到了家門口,岳文芳在樓下踟躕半晌,不敢上樓,看門的大爺奇怪的走過來說:「嘉嘉媽媽,嘉嘉爸爸已經回來了啊,你是在等他吧?呵呵,不用等了,快上樓吧!」
這一下岳文芳可沒有理由再呆下去了,她嘴裡說:「看看這個人,也不說一聲,害我在這裡傻等!」腳下就忙不迭的上樓了,生恐大爺看出什麼不妥,丟了自己的臉,心下暗暗祈禱最好丈夫已經先睡了,自己就可以熬過今天晚上,到了明天也許他就不會這麼生氣了!
到了家門口,她掏出鑰匙開了門,卻看到羅天明雖然累了一天卻並沒有睡覺,端端正正的在沙發上坐著,臉上絲毫沒有表情,兩隻眼睛卻定定的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看陣勢正在等著自己回來!岳文芳心下暗暗叫苦,倖存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磨磨蹭蹭的換了鞋,就想不言聲的溜進臥室裡去!
羅天明隱忍了一天的怨毒,憋得他好不辛苦,這會兒見岳文芳沒事人似的想要進屋睡覺,他心中怒極,但是他是個十分不容易大發雷霆的人,再說他在心裡已經起下了恩斷情絕的決心,就更不想再和岳文芳吵吵鬧鬧了!
夫妻二人不怕吵架,卻最怕連架都不想吵了!其實吵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雙方為自己在找一個和解的台階而採取的一種必然手段!現在羅天明就悲哀的發現,他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和興趣再和岳文芳去爭執事情的究竟與是非對錯了!他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在湧動——這個女人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妻子了!
他終於在岳文芳的手成功的觸及到臥室的門把手時開口了:「文芳,遲一些再睡好嗎?過來坐一坐,我想跟你說說話。」
他的語氣是十分平和的,甚至還是十分溫柔的,這讓岳文芳稍稍放下了一點心思,心裡僥倖的認為也許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壞,丈夫剛才在醫院的那一番做派也可能只是在掩人耳目,其實他的心裡還是很在乎自己的!
於是,她趕緊走過來,還想像以往那樣挨著丈夫坐下,依偎在他的懷裡,可是不知怎麼的,她看到丈夫釘在自己身上的那黑黝黝的、一潭深水似的眼神,卻瑟縮了一下,坐到了對面。
羅天明終於說話了,他依然用那種平靜的、溫柔的語氣輕輕的說:「文芳,咱們離婚吧,明天就去辦手續。」
岳文芳聽到他這一句輕描淡寫似的話,卻像是在耳邊響起了一個巨大的炸雷!她太瞭解丈夫了!羅天明從來不拿離婚來開玩笑,這麼些年也從來沒有說過一次,還記得早些年剛有羅嘉嘉時,有一次她生羅天明的氣脫口說出過一次「過不成就離婚!」當時羅天明半天沒吭聲,然後才鄭重其事的對她說過:「文芳,既然咱們有緣走到了一起,共同組成了一個家庭,那就是確信可以共同走完這一生的!所以離婚這個字眼最好不要出現在咱們家裡,我羅天明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這句話我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但如果有一天我說出來了,那就是咱們真的走到了婚姻的盡頭,所以,咱們都不要拿這句話賭氣好嗎?」
這些話過了這十幾年,岳文芳依然言猶在耳,所以她猛可裡聽到羅天明說出這句話,才會如遭雷擊,如喪考妣!
她猛地抬起頭,眼裡已經汪滿了淚,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天明!」就站起來撲進羅天明的懷裡,痛苦的失聲哭了起來!
羅天明並沒有推開她,他任由她在自己懷裡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哭鬧著,訴說著,辯解著:「天明,我真不是有意的!也是那天湊巧了,我到街上去吃飯遇到了方姐,其實就是我不說方姐也知道的,真的天明,你要相信我,真是方姐先問的我,她問我認不認識唐玉君這個女人,我隨口就說當然認識是我妹妹啊,然後她就說她聽說妹妹跟李書記有關係什麼的,真的不是我有意說的啊?你要不相信,咱們可以問問方姐的!」
羅天明原本還礙於多年的夫妻,虛虛的攬著岳文芳,此刻見她竟然如此無恥,撒著謊眼睛都不帶眨的,還拉上生死未卜的方明,心裡一陣厭惡,終於自己站了起來,離開了岳文芳做到了對面,也終於抑制不住滿腔的怒火了,涵養也再也偽裝不下去了,他臉上帶著極度厭惡的表情,憤恨的說:「岳文芳,你就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做戲了!這幾天你一個人連導帶演,夠精彩的啊!難道還沒有過足戲癮嗎?還要在我的面前也裝出著一副假惺惺的醜態來表演嗎?你自己算一算,在這個世界上,你能夠真心誠意的以真面目面對的還有誰啊?以前我還以為我會是一個例外,但現在看來,恐怕你也只能是面對你自己了對嗎?也許這麼說還是高抬了你,你恐怕連你自己都不能面對了對吧?你活成這麼一副樣子累不累啊?演員到了散場的時候,還可以卸掉滿臉的油彩以真面目示人,可你呢?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哪一分鐘你會是心裡坦坦蕩蕩的呢?你做了這麼多虧心的事情,難道你就敢照著鏡子說一句你很無辜嗎?你敢嗎?」
羅天明說到這裡,已經是氣的話都說不連貫了!他略微的喘了幾口氣,接著說:「我相信,就以你的千伶百俐,在你的單位裡是沒有人敢與你交心的,人家都怕你,都怕你笑嘻嘻的就把人家給賣了!方明恐怕是你在這個城市裡唯一知心的人了吧?她一門心思實心實意的對待你,可是你給了她多麼大的一個回報啊!小唐早就和李書記斷了這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出於何種居心又把這件陳年舊事翻出來說給方明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小九九,就你岳文芳的那點心思,相信還不能出乎我的預料!岳文芳,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你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傻瓜!你竟然連拴住老公的自信都沒有,非要去無端端的找出一個假想敵來對付,你說你是不是有毛病?你這樣做既侮辱了我,又侮辱了唐玉君,連帶的又害了方明!你得到了什麼?你做了這麼多的惡事你得到了什麼?且不說你自己不盡孝道又費盡心機趕走了替你盡孝的小唐,行!這也算是我羅天明沒有本事,教妻無方,我的父母生了我這樣沒用的兒子,也算是他們自作自受!可是岳文芳,我最最不能理解的是,你幹嘛要害方明?她不是你的姐姐嗎?你把她的作為一個妻子的自尊給生生的破壞掉,讓她在極度的失落中突發腦溢血,有可能在她剩下的生命中,她永遠就只能在睡眠中度過了!就算是到了現在,你還在利用她做你的擋箭牌,是啊,這會兒她連話都不會說,又怎麼給你作證?你找了一個多好的借口!岳文芳,這難道就是你為了掃清你的假想敵所必要付出的代價嗎?要是如此的話,你真可怕!真的,你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可怕!可怕!……」
羅天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到最後,他連續的重複著這兩個字,眼神都有一些畏懼與迷亂,不可置信的望著岳文芳,這副樣子看的岳文芳心裡發毛,她想開口辯解,可是羅天明的每一句話都敲釘轉角,落在實處,她竟然張大了嘴無法辯解,一時之間,她就像是一隻垂死的蛤蟆,只會大張著嘴喘粗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羅天明頹然的靠在沙發靠背上,慢慢的平靜了激動的情緒,然後,他帶著一種心灰意冷的淒然語氣說道:「文芳,什麼都不說了,咱們分開吧!彼此都傷害到這種地步,現在分開了以後說不定還會是朋友,再勉強強過下去只能是越來越糟,最後搞得仇人一樣的,對孩子來說將會是一個殘酷的打擊!我這個人的性格你應該是很清楚的,我說出來的話向來就是言出必行的,這想必你也瞭解,至於咱們的家,咱們的孩子,你都看著辦吧!我累了,我實在是累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都累了一天了!」
說完,羅天明就黯然的歎著氣進了女兒的臥室,他並沒有打算讓岳文芳也跟進來,進屋直接就重重的鎖上了房門。
岳文芳傻了一般的呆坐在客廳裡,心裡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所籠罩!有一陣子她很有些疑惑,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不是一個荒唐的夢!她並沒有聽到丈夫無情的要離分的話,她剛剛從縣裡回來,這會兒方明也並沒有躺在醫院裡滿頭纏滿了紗布,一切都是像自己事先設計的一樣好,一樣順利,唐玉君走了,羅天明終於還是自己的!多好啊!多麼值得慶賀啊!
可是,當她抬眼望到女兒緊閉的房門時,她心裡美好的夢想終於被無情的打碎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啊!都是真的啊!但是她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沒有考慮到?按說自己的這個連環計應該是天衣無縫的啊?每一個環節自己都事先作了周密的部署,萬無一失的安排,應該不會再出紕漏的啊?你看,從煽動方明,到自己去逼迫唐玉君,然後再到讓方明四面合圍,最後再出馬羞走唐玉君,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十分的順利,十分的成功的啊?羅天明與他的父母絲毫沒有懷疑到自己的居心,而唐玉君又只是一味的忍讓與退縮,成功了呀!
自己再怎麼想也沒有想到會從方明這裡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唉!自己怎麼千算萬算就沒有算到李明春與方明都是性格剛烈的人,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的呢?看來自己還是不夠火候啊!要是事先想到了這一點,以自己的聰明,一定能夠想出來更周全的辦法,避免這場慘劇的發生!
可如今該怎麼辦呢?羅天明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這沒錯,自己早有領教!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決定,一定是經過他深思熟慮,板上釘釘了才會說出來的,他只要一說出來,就不可能再更改了!
想到這裡,她有些傻眼了!難道說真的就這樣離了?不能吧?自己想當年作為一個校花級的女人,為什麼誰都沒看上卻偏偏看上了家境貧寒的羅天明呢?還不是因為自己慧眼識珠,從羅天明的言行上看出了他的飛黃騰達的潛質?
為了他,為了日後的夫貴妻榮,自己毅然的放棄了留在家鄉的工作機會,跟隨他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零開始,苦苦奮鬥,克服了生活習慣的不適,克服了遠離父母的牽掛,終於,現在嘗到了成功的滋味,一家人有面子、又有裡子的生活著!
有了羅天明這個縣委書記的丈夫,誰見了自己不高看三分?正是自己志得意滿為自己當年長遠的目光驕傲的時候,誰知竟然半道裡殺出來個唐玉君,她沒有任何的付出,一伸手就想奪走自己多年的心血?
做夢!我岳文芳自小就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性格,沒有誰可以欺負到我的頭上!於是,一番安排,於是,步步實施,於是,接近成功,於是……出了紕漏!於是,功虧一簣!
想到這裡,岳文芳突然十分生氣,十分的憤慨,她覺得自己之所以費了這麼大的精力去構思、安排這件事,其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在乎羅天明,不想失去他?這個人非但不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感動於自己對他的在乎,反而這般吹毛求疵,百般責難,最後還絕情絕意的要和自己離婚?
這算什麼啊?我岳文芳堂堂一個城市姑娘,紆尊降貴嫁給你一個鄉巴佬,你算老幾啊?難道你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嗎?哼!就是離婚,也是應該由我岳文芳先提出來的啊?只有我不要你,哪裡輪得到你來不要我啊?太過分了吧?
想到這裡,岳文芳強忍了一晚上的委屈與計劃功敗垂成的懊惱還有突然遭到遺棄的惱羞成怒一起爆發了!
她撲過去用力捶打著女兒的房門,嘴裡竭斯底裡的叫道:「哼!羅天明,你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我岳文芳離開了你真就活不下去了嗎?就以我的一手過硬的會計師手段,這一副漂亮的人才,離了你,那裡就守一輩子寡了呢?離就離,誰怕誰啊?沒的我還會跪在你的面前求饒嗎?呸!想離婚可以,你收拾了你的東西滾蛋就是了,這個家裡一切都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對這個家原本就沒有一點用處,我也只是可憐你才沒有趕你滾蛋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岳文芳哪裡配不上你?輪得到你說不要我?你給我滾出來,現在就寫離婚協議,誰要不離就不是人養的!今天和你離了婚,不出三個月,我岳文芳要不找一個比你職務高的老公我就把岳字倒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