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悔不當初
羅天明雖然不知道李明春與方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糾紛，可看到李明春滿臉痛悔，捶胸頓足的樣子，就知道此番方明發病，一定是他們夫妻之間起了不小的爭端！
這就令羅天明心下更加的惴惴不安！他那心底的一份隱憂也越來越強烈！他暗暗的希望方明能夠沒有危險！要不然如果此事是因為岳文芳而起，自己可就要自責一生了！
正在這時，一陣手機鈴聲的脆響傳來，三個人都以為是別人的，因為是一個陌生的鈴音！可看到沒有人接，這才意識到這鈴聲不是他們三個的，但這響聲又明明是在他們之間傳出來的！李明春煩躁不安的吼道：「快看看是哪裡響的，煩死了！」
羅天明四下找時，才發現響聲是從方明進手術室時候，醫生送出來的從她身上換下來的衣裳裡傳出來的！他本想不響了就算了，畢竟電話屬於私人物品，還是不要看的好！
可是那聲音竟然鍥而不捨，一直在響，看到李明春一臉焦躁又想發火的樣子，羅天明趕忙拿起那堆衣服，在方明的上衣兜裡掏出了她的手機，本來準備遞給李明春接的，可不經意間一看，那上面跳躍著的號碼竟然是自己耳熟能詳的、自己家的電話號碼！
羅天明心中一動，就打開了接聽鍵，但沒有說話，只是把聽筒湊到自己耳邊，就只聽老婆岳文芳興高采烈的聲音傳了出來：「方姐，我按照咱們倆的計劃回到縣裡，進行的十分順利，那女人一直都是被我牽著鼻子走的！你今天來p縣見到那個女人了吧？她告訴我了！你知道嗎方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女人已經走了！她剛剛來跟我老公那兩個老不死的爹娘道別，還把她的房子送給兩個老傢伙住，自己帶著孩子走了，說是為了咱們的家庭和睦她再不回來了！這下可好了方姐，她這一走，也省的我勉強自己跟這兩個鄉巴佬公婆住在一起了，唉！想想我都害怕！這下好了，咱們再也不用擔心了對吧？哈哈，你猜怎麼著？我看到她出來，還怕她再反悔，不放心她到底走不走，就悄悄地跟著她直到她坐上車呢！哈哈，你說吧姐姐，你怎麼謝我啊？我剛剛已經回省城了，要不然你現在出來，咱們倆找個地方慶賀慶賀？太開心了，你說咱們是不是也應該和男人們一樣喝兩杯酒啊？哈哈！」
羅天明聽著老婆在電話那邊激動地述說著他最不想聽到的事實，聽她那開心的聲音，羅天明彷彿能夠看到岳文芳此刻眉飛色舞的樣子！天哪，這是個什麼樣冷面冷心、鐵石心腸的女人啊！她卑鄙的逼走了可憐的、一直在默默地維持著他們的婚姻的、一直在替她盡著孝道的唐玉君，這會兒又正在為了人家的黯然離開而興高采烈！
羅天明的心一點一點的下沉，心底那份刺痛也越來越強烈！最後，聽到妻子說到要慶賀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就壓低了嗓子，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的說：「岳文芳，你做的好事！」說完，就恨恨的掛了電話！
岳文芳是下午成功的驅趕走了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唐玉君之後，她尾隨唐玉君直到看到唐上車、車開動才放心的回去！唐玉君既然已經走了，她也就沒有興趣再面對因驟然失去「女兒」和「孫子」而痛苦不堪、唉聲歎氣的公婆了！她在唐玉君前腳走後，緊接著就以工作忙為由離開了急需寬慰的老人，放心的回了省城！
一進家門，她仍然在為自己精妙的計劃，沉著的實行，一步步達到目的而激動不已，猛想起這件事應該與和她有著共同利益的方明共享輝煌的成果，於是就放下行囊，連簡單洗洗都等不及，趕緊抓起電話打給了方明，正在興高采烈的跟方明邀功請賞，哪裡會料得到從打給方明的電話裡竟然出鬼了似得傳出了丈夫的聲音！
這一驚，不，是這一嚇非同小可！天！要知道她的這一番錦囊妙計得以順利實施，都是因為成功的避開了羅天明的呀！她打從一開始就抓住唐玉君柔弱善良的秉性，對其軟硬兼施，使唐玉君即聽從她的安排又幫她瞞著羅天明，屢次的成功使她迷失了原本還算善良的本性，她被成功蠱惑了！變成了一個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女人，一個她的丈夫羅天明恨之入骨的女人……
不提羅天明夫妻此時複雜的心思，單表李明春自方明發病之後就一直在痛悔不已！
他也是在短短的一天多時間內接二連三的遭受到了多方面的苛責，心情極度鬱悶才回家去對方明發難的！原本也就是想發兩句牢騷，然後一走了之，大不了以後這個家自己不回來也就是了！（其實如果方明聽從了肖光偉的勸告，聽由李明春發發火，然後別理他讓他走，過一段時間等李明春氣嘔的差不多了，再由肖光偉出頭代為調解，定能勸回李明春，一切恢復平靜的！）誰知道方明不依不饒，竟然還說出她去逼走了唐玉君，這就很令李明春受不了了！要知道唐玉君乃是這個世界上在他心頭的第一要緊人，她此一番迫於方明的逼迫，帶著孩子倉皇遠走，在這茫茫的紅塵世界中，一個柔弱的單身女子帶著一個不滿兩歲的孩子，到哪裡去存身啊？以唐玉君的沒用程度，母子兩個人可怎麼過下去啊？一想到這裡，怎不令李明春痛徹心扉？所以他才會在狂怒之下說出了絕情絕意的話來，（如果此時方明任他走了，事情也許還不會太糟糕！要知道時間乃是治癒一切創傷最好的良藥，假以時日，李明春對唐玉君漸漸淡忘了，也就有了扭轉的機會了，可惜方明太過強勢了，一點虧都不想吃，才釀成了這般慘劇！）誰知道方明竟然會如此竭斯底裡的發作起來，最終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唉！李明春的心裡一團麻似的迷亂！
剛剛看到方明被醫生護士一大幫人從急救室裡推出來往手術室裡送，看方明那一頭剛剛還烏黑濃密的齊耳短髮為了做手術的準備，已經被剃乾淨了，露著白涔涔的頭皮！一沒有了頭髮，李明春才發現方明的臉竟然是這般的陌生！
方明的臉色是蒼白的，還有一些浮腫，她的左邊臉頰上依然清晰的保留著自己在家裡時打得手指印，這幾個格外高出皮膚的、發紫的手指印襯著她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顯得異常的醒目，也異常的殘酷！她的嘴角也依舊殘留著沒有擦乾淨的、已經凝結住的血跡，也許是自己看錯了？方明的眼角彷彿還有一滴渾濁的淚珠掛在那裡，整張臉有一種讓人害怕的、又十分揪心的悲壯的感覺，看著讓人倍感淒涼！
李明春這會兒無奈的守在手術室的外面，方明這張可怕的臉好像還時時的在他的眼前晃動，這讓他十分不安，十分焦躁！他心裡好似有好多的兔子一般跳躍不安的東西在四下裡衝撞卻又找不到宣洩的地方，這種感覺折磨殺了他！讓他既想放開嗓子大聲的狂叫一番，把淤積在胸膛內的悶氣徹底發洩出來！又想一腳跺開手術室的門，把方明從手術床上揪下來，命令她立刻恢復正常，跟自己回家！
李明春並不知道，他的這番狂躁的、不安的感覺其實叫一個名字，那就是——牽掛！
人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奇怪！人之所以有別於動物，其根本原因也就是因為人都是有感情的！對於這個讓李明春於兩個小時前還深惡痛絕恨不能掐死而後快的老婆，這一會兒，他卻不由自主的開始了牽腸掛肚的牽掛！這就是人的本性！特別是男人，他們可以同時在心裡容納兩個甚至更多的女人，還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並沒有錯，老天爺並沒有規定一個人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的！對於老婆是一種由長久的共同生活所積澱而成的親情，這種親情是深入骨髓，融入血液的，是不可分割的！而對別的女人的愛情則是一時興起的，當然也可能是驚心動魄的，神魂顛倒的，但也是稍縱即逝的！
此刻的李明春才深深的理解到了他對方明的那種有別與唐玉君的感情，雖然他對於這兩個女人的感情截然不同，但此刻看來，卻也很難分得清這兩種感情孰重孰輕！
所以，在這種他沒有意識到也不想承認的牽掛中，他又深切的感受到了一種情緒，那就是——懊悔！
是的，他懊悔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啊！一起走過來了這麼多的日日夜夜，即便是一塊石頭也捂熱了啊，何況是知疼知熱的夫妻？即便是這些年方明有些孤僻，但那真的就是自己可以理直氣壯拋棄她的理由嗎？當初選擇她的時候，她本就不是和唐玉君一樣溫婉和善的性格啊？那時候自己不是還沾沾自喜的認為娶妻當娶這種有「鋼骨」的女人，那樣的話，即使自己的家庭遇到了變故，這種女人也會堅強的把這個家撐下去的！難道是當初因為自己還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才會有如此想法的，潛意識裡對方明有一種依賴和寄托？而如今自己已經功成名就，自然不再需要這種性格強勢的女人了，反而需要有一個小鳥依人般的性格的女人來顯示自己的強大？這才會厭惡方明而鍾情與唐玉君？
唉！李明春啊李明春，你這般的喜新厭舊是不是對方明太過不公平了呢？其實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任何的改變，改變了的只是自己那顆越老越不安分的心！自己成功了就不知所以然了，忘記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古訓，現在細想起來，方明的孤僻真的就與自己無關嗎？如果在她更年期到來的時候自己能夠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不讓她感受到受冷落的難過，那會不會她就沒有如今這般古怪了呢？是啊！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老婆就變成了自己的一隻手，或者一隻腳，一直都是牢不可分的，但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自己習以為常的使用著、佔有者這個血肉相連的另一半，卻也在莫不經心的忽視著另一半！
悲哀啊！自己如果是一個足夠成功的男人，又怎麼會讓這兩個深愛自己和自己深愛的女人一個躺在手術室裡與死神搏鬥，而另一個淒然遠走在紅塵中漂泊？
想到這裡，李明春突然第一次有了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老了！
他有這種感覺並不是毫無根據的，他從心裡深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疲憊，一種深深的倦怠！一霎時，他有一種無所適從的那種恍然，這種恍然的情緒是即便在他身陷囹圄被一天數次審問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那時候他還有一個堅強的信念在支撐，那種信念是一種對自己能力的堅信，他清楚自己還很有實力，還可以扭轉乾坤，還可以東山再起，還可以重拾以往的輝煌！
現在想來，自己有那麼篤定的心思，是不是因為那時候自己的內心深處暗暗隱藏著一個依靠，那就是有老婆在，有方明在等著自己呢？可現在呢？自己內心深處的依靠仍然生死未卜，所以自己才會突然的升起這種無依無靠般的悲涼呢？人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失去了這個伴，那自己可不就成了一個可憐的、孤獨的已入老境的男人了嗎？
至此，李明春才徹底醒悟了！他明白自己之前所打算的放棄方明自己生活或者是像他對方明所說的放棄工作尋找唐玉君的話只不過是毫不現實的一時嘔氣罷了！自己已經和方明經過二十多年的夫妻生活的熔煉，變成了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要想硬生生的分開，那是要傷筋動骨的，那是要骨肉分離的！
想到這裡，他內心的那一份焦灼越來越強烈了，他抬起頭看向肖光偉，想詢問一下他對這個手術的成敗有幾分把握？可一抬起頭，就看到肖光偉徵用一種疑惑的、怨恨的、惱怒的、探究的眼光盯著自己，臉色陰沉的可怕！
肖光偉是把方明送回家後，自己就回家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對自己今天的行為十分懊惱！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無聊的、好事的、婆婆媽媽的人！
原本這件事情自從昨天晚上勸解過李明春之後，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沒來由的又礙於情面，今天早上不合答應了方明，和她一起去到p縣，做了一回恃強凌弱的惡人！
面對著唐玉君的眼淚，天知道他有多恨自己的無情無義！但形勢所迫，既然自己已經答應了方明要幫著她達到目的，那就只能是對不起唐玉君了！
現在回想著自己那個時候一臉假裝的真誠，哄騙那個可憐的女人放棄自己的事業成全方明的家庭時的那副神態，肖光偉不禁有一種想打自己兩個耳光的衝動！
「他媽的！這也太他媽不地道了！」他自言自語的咒罵著自己！老肖啊老肖，你這般的不地道究竟能夠達到你所預期的目標嗎？李明春那小子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傢伙，他會因為這個女人的離去就和方明和好如初嗎？他們兩口子之間的根本原因也許根本就不是那個早已經抽身退步的女人，而是兩個都十分強勢的人不願意互相適應。互相遷就的態度問題！而自己聽了方明的哭訴，就糊塗油蒙了心，強出的什麼頭，打得哪門子抱不平？
方明是乍一聽聞丈夫出軌的一股怨氣在驅使，這才會做出種種出格的行為，這都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諒，而你肖光偉算那顆蔥?「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是百年傳下來的鐵打的道理，就憑你就可以改變了？老大也只是吵了李明春一頓盡盡長兄之責就是了，而你就得偏偏這般深入，不辭辛苦，親自上陣，把自己變成方明的依賴，使方明的怨氣提升到極點，做下了今天這件李明春知道後會恨之入骨，更加激化他們夫妻矛盾的事情？
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的發生，也許他們夫妻只是慪慪氣，大不了吵吵嘴，頂多再互不搭理個一兩個月，到那時自己再出馬，連拉帶打，也就沒事了，可自己偏偏沒了腦子一般，和方明一般的失去了理智，做出了這般悔不當初的事情，把整個事件給推進了一個死胡同裡，自己打著幫助的名義，堵死了方明的所有退路和所有可以迴旋的餘地！
所以在回來的路上，他就一再的在懊悔和譴責自己的魯莽和無情！又所以，他才會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告誡方明要冷靜，不要衝動，不要跟李明春硬碰硬的頂牛，要講策略，最最重要的不要提起今天他們兩個人一起去做的這件最最不地道的事情！
他在回到家後還一直在忐忑不安，心裡不停地希望著方明能夠沉得住氣，不要激化矛盾，使唐玉君這件事情暗暗地消解掉，不要成為他們夫妻積怨爆發的導火索！
所以，他少有的坐立不安的等待著，幾乎每過幾分鐘就要神經質的抓過手機看一看是不是有電話打進來而自己忽略了！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依然是一派平靜，他長長地吐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很八卦，皇帝不急太監急，沒來由的替別人的事情擔憂成這個樣子，簡直是像趙本山小品裡說的那樣，標標準准一個「沒事找抽型」的！
誰知就在肖光偉放下了心準備吃晚飯的時候，電話終於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響了！他心裡念叨著「別是李明春的，別是方明的」，他一抓過來，就閉上眼睛，等電話又響了幾聲才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果然是李明春的號碼時，狠狠地咒罵了一聲才接聽了，那裡面傳出來的李明春變了調的、焦灼的聲音仍然在無情的繼續證實著肖光偉不詳的猜測——「光偉，你快到省醫去給我幫忙，你嫂子暈過去了，我們馬上到！」就掛了！
大張著嘴巴的肖光偉悲哀的想，他媽的，該來的終究要來，然後，他恨恨的把給自己帶來噩耗的手機狠狠的摔向對面的牆壁，然後看著它變得四分五裂！這才趕忙下樓開車直奔醫院而去。
到了醫院，一看到方明昏迷著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被抬下來，肖光偉的腦袋就「嗡」的一聲，等仔細一看，方明臉上那青紫的指印、嘴角的血痕都無情的證明著李明春的暴戾！也證實著肖光偉因自己多事引起的後患！
從那一刻起，肖光偉的心就被一種悔不當初的心緒所籠罩，他即恨自己，又恨李明春！
這個女人有什麼錯？她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遭丈夫遺棄的、打算捍衛自己婚姻的女人！她用強勢的外表掩蓋著自己虛弱的內心，她懼怕失去丈夫，又苦於不知道該如何挽回，所以就在有人挑撥的情況下做出了最失敗的選擇——遷怒於情敵，而不去拉回丈夫的心！
她可憐的到處求助乃至於找到了自己，自己明明比她明白一些道理，就應該好好勸說她勁該往那裡使才對，可是自己竟然糊塗到被她的思想所左右，糊里糊塗的做了她的幫兇，最終卻把她給送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憐吶！可悲啊！方明，你也算是一輩子爭強好勝的女中豪傑，怎麼一到了這種事情上，卻和那種尋常的女人沒有一絲的區別呢？也是這般的醋海興波，貿然出擊，最終落得個兩敗俱傷，一敗塗地！
李明春，你也太不地道了！再怎麼說方明也是你幾十年的糟糠之妻，就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更別說你們倆還是共過患難的，即便是她今天做得不對，那也是你造孽在先，她才會如此衝動的，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忍得下心對一個女人出手？看方明臉上的傷痕到了現在還如此的醒目，可見李明春出手之狠！且不說她是你的妻子，就是一個仇人，你也不能下如此的狠手吧？
想到這裡，肖光偉就惡狠狠地盯著李明春，恨不能現在就出手也朝他的臉上狠狠地抽上幾耳光，讓他也嘗嘗被親人打是什麼樣的滋味！
這也就是李明春看到肖光偉盯著他時的樣子！
這一會兒方明仍然在做手術，我們在焦急等待的時候，不妨再來說說羅天明此刻的心情！
毋庸置疑的，羅天明此刻肯定是一個恨！一個悔！
是的，他恨，但出乎我們大家的是，他首先痛恨的不是他那個有著諸葛般計謀的老婆，而是他自己！
他恨自己當初不該一時貪圖在李明春面前的得寵，把個好端端的小唐送給了李明春，這才招來這一連串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糾纏，使三個好端端的家庭都鬧得雞飛狗跳牆，合宅不寧！
一來耽誤了小唐於隋金忠的美好姻緣，二來攪散了李明春和方明的和諧安寧，三來使自己好端端的一個「正直善良」的老婆變成了一個挑撥離間、惹是生非的無聊女人，造下這般無可收拾的禍端，使自己也成了一個恩將仇報、不忠不義的可恥小人！
悲哀啊！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放著坦坦蕩蕩的君子不做，卻偏偏要去做阿諛奉承、齷齪無恥的小人，妄想著用非常的手段來獲得政治上的成功，可結果呢？自己得到了什麼？除了滿懷的自責和一個頻臨破碎的家庭還得到了什麼？羅天明，你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你的飛黃騰達在哪裡？你的志得意滿在哪裡？除了越集越厚的自責，越來越濃的愧疚，越造越多的罪孽，你還得到了什麼？
當然，如果非要說得到了什麼，那還是有的，那就是自己被小唐的純淨給感染過來的、原本已經被世俗所污染了的靈魂！但感染過來的結果就是讓自己更加的痛苦，為了自己所做過的醜惡的往事而自責！
所以，羅天明才會在唐玉君意外懷孕進退維谷的時候不遺餘力的伸出援手苦心代為安排，甚至不惜欺瞞自己的親生父母，只求為唐玉君找一安全的棲身之所，這也是他為了減輕自己良心上的不安而作出的不得已的選擇！
可是，老天爺就是如此的無情，他甚至就在事情的一開始就給這些個蠅營狗苟為自己私利而作惡的男男女女安排好了各自的結果！所以，像羅天明這般妄想以幡然悔悟，誠心改過就想逃避懲罰者，是萬萬不能得以倖免的！
這不，對唐玉君的安排無疑是成功了，可是，好端端的又把自己的父母和老婆給牽扯進來，這就不能不令羅天明在對自己的痛恨之後又深深地後悔了！
他怎麼能夠不後悔呢？父母是孤獨的，可是他們的孤獨又是自己的委屈求全心理所一手造成的，如果自己在當初發現岳文芳慢待父母的時候毅然拿出男子漢的氣概，給她一個教訓，也許她就會馬上收斂，變成一個孝順的媳婦！可是自己為了有一個和諧家庭的聲望，想著自己正在往上爬的是時候，後院起火影響不好，軟弱的任由父母被逼回了老家！
他怎麼能不後悔呢？自己貿然的把個身懷六甲的唐玉君帶回家去，給父母一個大大的錯覺，使他們誤以為唐玉君是他們稱心如意的又一個兒媳，從而敞開懷抱接納並疼愛這個天外來的、本與他們風馬牛不相及的女人，最終難分難捨，竟然要跟來同住！如果那時自己能夠橫下心腸，把實情和盤托出，相信以父母的通情達理，必然會理解自己，放棄原有的打算的，可是自己又不合一時心軟，心傷父母老來寂寞，糊里糊塗接他們過來，為今天的慘劇埋下了伏筆！
他怎麼能不後悔呢？岳文芳縱使有再多的毛病，但畢竟是自己同窗相戀的結髮之妻，自己如果在事情之初就以誠相待，對她推心置腹，說出實情的原委，也許她就會理解自己，與自己站在統一戰線上的！可惜自己又拘泥於「沉默是金」，「不言人非」「忠人之事」等無聊理念的限制，把個親老婆當做外人來防範，想著女人話多，還是不告訴她的為妙！結果鬧得岳文芳醋罈子打翻，背地裡唱了這麼熱鬧的一齣戲出來，使自己真真正正的扮演了一個白鼻子小丑的角色，鬧得裡外不是人！
他怎麼能不後悔呢？岳文芳得知了唐玉君的存在打上門去的時候，自己原本是深知老婆的為人處事之法的！怎麼就會忽略了岳文芳機巧奸詐的本性呢？對她的這種本性自己是早就領教過的，也是時常引以為傲的！因為岳文芳的這種機巧奸詐要是用在敵人的身上還是很容易成功的，羅天明也曾經在事業未成的早期受過她這一性格的實惠！但是自己怎麼就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忽略了這一點呢？還以為自己只要對天發誓岳文芳就會乖乖相信了呢？
他怎麼能不後悔呢？大意啊！大意啊！岳文芳上門找到唐玉君並且狠心推傷媽媽的時候，其狠毒的、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本性已經溢露無遺，可自己竟然被親情蒙蔽了眼睛，在唐玉君委曲求全找到李明春勸回岳文芳之後，還善良的認為這個女人這一番有感於唐玉君的仗義相助，會和她冰釋前嫌，親若一家！可結果呢？這個女人又挑撥方明，逼走唐玉君，害的方明此刻慘遭開顱，垂死掙扎？
方明是多好的一個人啊！她正派，守成，一言一行皆是一個大氣的長嫂的典範，不管李明春與她的感情有何種糾葛，但對於自己來說，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女人！可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究其原因，說自己是罪魁禍首一點都不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