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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12章 文 / 殺豬刀的溫柔

    聽得喊聲,汪永昭未出聲,朝那堂屋快步走去,途中躲過那小兒那道帶著殺氣的箭,推門而入,甩出火折子點燃了油燈。

    黑暗陡地光亮了些許起來,那小兒一見他,訝異出聲,「原來是父親大人……」

    說罷收攏了手中的箭,彎腰低頭,「孩兒拜見父親大人,不知您大駕而來,望您恕罪。」

    汪永昭掃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油燈,端坐在了椅子上。

    自這小兒進忠王府大半年的所作所為,他要是還不知這小兒是對他陽奉陰違,那便是他真是個傻的。

    那老僕也提著燈籠趕來,見到此景,便對那連鞋都未著的汪懷善說,「小公子,總兵大人來了,你快快穿好衣裳出來拜見。」

    汪懷善聽了一笑,眼睛看向那一言不發的汪永昭。

    汪永昭未語,靜待半會,就聽得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隨之,那穿戴整齊的婦人走了進來,朝著他施了一禮,「大公子。」

    「免。」汪永昭這才抬眼去看汪懷善,淡淡地說,「穿好出來。」

    汪懷善應了聲「是」,但沒離去,只是抬臉看了看那門外的天色……

    汪永昭見狀,勾了勾嘴角。

    居然還想怪他深夜闖入?真是膽大包天的小兒。

    「去罷,穿好了再過來給父親大人請安。」那婦人此時開了口,語氣溫婉得很。

    那小兒便此退下,那老奴看過她之後,也提了燈籠下去了。

    「你知我為何而來?」

    「請大公子明示。」

    看著張氏嘴邊那抹淡寫,汪永昭冷靜地說,「他去了何處?受的何傷?我是他父親,這些總該知曉,世子不告知我,你作為他的母親,是否要給我一個交待?」

    「婦人確實不知。」

    「不知?」汪永昭冷哼了一聲,「當今不知?張氏,他加入別營,不入我營,我未多語,但並不見得別人不會有什麼看法,你當真以為他入了世子的眼他就高枕無憂了?你當外面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汪永昭大拍了下桌子,桌子抖動了好幾下,張小碗聽得話後,冷靜地想了一會,才直視汪永昭道,「婦人愚鈍,請大公子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他就算與我不和,也至少把表面功夫給做全了。」汪永昭忍了忍,站起身往那門邊站了一會,待確定那老奴站在了那門外,旁邊皆無人之後他才回頭看著張小碗,目光冰冷,聲音卻輕得不能再輕地說道,「回頭待陛下問我,我這兒子干甚去了,忠王爺問我,我這兒子干甚去了,我一個字都答不上,張氏,你這是置你,置我,置汪家於何地?世子這事瞞了皇上,連他父王都瞞了,你道這是什麼好事?」

    「你端地認為只要你們攀穩了大樹你們就可落地生根了?」汪永昭又走了幾步,欺近張小碗的身,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你可別忘了,他是為何進的忠王府。」

    張小碗嘴邊的笑消失了,她又朝汪永昭福了福身,「還請大公子明示。」

    「你無須一口一個大公子,」汪永昭坐下,揉了額,手撐著額頭淡淡地說道,「這距離你拉得再遠,你也是汪家婦,他是汪家人,回頭待我有事,你們又何嘗逃得了干係?他出事,我卻是有得是法子逃得了干係的,現下這境況是我活著,你們才活得下去,你好好想想罷。」

    「世子……為何不與您說?」孤燈在打開的門,透進來的冷風中搖曳,渾身冰冷的張小碗垂首,也輕輕地問。

    「你就非往世子那棵樹上吊不可?對他效忠卻對我不敬?」

    「那是條活路。」

    「活路?」汪永昭冷笑出聲,「你們就算有活路,也是本將擋在你們前面給你們留的路。」

    「大公子說笑了,」張小碗聞言抬頭,輕輕地回道,「不知有多少回,我們母子只差一點就全沒了,想來大公子心裡也是有數的,您怕也是奇怪過我們是怎麼還活著的吧?」

    汪永昭眼睛猛烈收縮,死死地盯住張小碗。

    「以前的活路是怎麼走下來的,往後就怎麼走下去吧,活得一天算一天……」張小碗在他面前跪下,給他磕了個頭,疲憊至極地說,「大公子,我沒忘我是汪家婦,懷善是汪家子,只是這事世子說說不得,我們又哪來的本事說得?」

    她說罷此話,門邊響起了一道笑聲,汪懷善這時笑著走了進來,走至他娘身邊,對著汪永昭笑著說,「原來父親大人是來問我幫世子爺所辦何事去了?」

    汪永昭冷冷地看著他。

    汪懷善看著那張跟他肖似的臉,歎道,「只是世子爺吩咐過,這事是說不得的,父親大人要是非知道不可,孩兒明日就去世子爺那請示一翻。」

    汪永昭聞笑勾起了嘴角,「真是有天大的膽子。」

    「父親大人謬讚。」汪懷善說完,拉了張小碗的手,「娘,起來罷,地上冷,你也沒做錯事,只是聽從世子爺的吩咐,父親大人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不會沒錯還罰你的跪,你趕緊起來吧,是不是?父親大人……」

    後頭一句,他笑問向了汪永昭。

    汪永昭用他的冷眼看著他冰冷的眼,父子倆用著完全一模一樣的冰冷眼神在此刻廝殺,最後,汪永昭輕頷了首,讓汪懷善拉了他起來。

    「娘,我餓了,想必父親大人也餓了,你去廚房給我們弄點吃的,我和父親先好好聊聊。」汪懷善說到此話後,瞧張小碗看了一眼。

    張小碗看著眼神篤定的孩子,她閉了閉眼,不再言語,施禮過後轉身出了堂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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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碗端了烙餅和肉湯過來後,那父子倆僵坐在各自的椅子,一言不發。

    她走了過去,把油燈挑得亮了一些,才溫和地說,「先吃點罷。」

    說後她擺了椅子過來,坐在他們中間,拿了碗給他們各勺了一碗湯,又各自放了一個烙餅至前。

    他們沒動,她先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喝了一口湯,先吃了起來。

    等她動後,汪懷善才拿了餅,先咬了一口,喝了一口湯,等胃暖了,他一口氣把放了薑末的肉湯喝完,把碗給了他娘,「娘,再給我添一碗。」

    張小碗嘴邊揚起了點笑,又給他打了大大的一碗。

    汪永昭見罷,也拿起了肉湯和烙餅。

    待他們快要吃好,只剩最後一點時,張小碗開了口,輕輕地說,「我思來想去,剛剛懷善說的也是個法子,明日你們父子倆就去拜見世子爺一趟,當著孩子的面,大公子有什麼想問的便問世子罷。」

    這時汪懷善瞪眼,張小碗朝他輕輕搖頭,溫和道,「他是你的父親,關心你的好壞是他本該做的事,懷善,你要懂禮。」

    汪懷善聽後勉強一笑,「孩子知道了。」

    張小碗摸摸他的頭,抬頭朝汪永昭淒涼地一笑,「大公子,我們母子能做的只能如此了,不管大公子是怎麼看待我們的,看在懷善確也有一翻本事的份上,大公子您就多多看顧下他吧,他畢竟也是您的血脈,您的孩兒啊。」

    「娘……」

    張小碗從身下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不滿的話壓了下去,面上依舊哀淒地與汪永昭說道,「大公子,您道如何?」

    「便如此罷。」汪永昭喝完最後一口湯,說道了此句。

    隨後,他讓張小碗整理出了一間房間,他睡了過去。

    等安置好他,在汪懷善的屋裡,汪懷善趴著身子,問坐在床邊給他的整理箭筒的娘,「你知我跟他談崩了?」

    「嗯。」

    「怎知的?」

    張小碗拿著軟布擦試著那鋒利的箭頭,淡淡地道,「聽得他那口氣,你們倆現在是各為其主了,而你跟著世子爺是走了一條道不是黑就是白的險路,兒子,他要確定你走的這條險路無論利弊,他都能得到好處。」

    「娘,你說仔細點。」

    「世子要是贏了,坐上了那個位置,只要有你在,他吃不了虧,這世上沒有兒子立了功卻殺了他老子的事;世子要是沒贏,到時,他這對你盡心盡力的父親要是親手殺了你,那就是清理門戶的事了。」張小碗說道此,冷冷地笑了,「這天下的便宜,你這父親大人,真是想一人全佔光了才是好。」

    「他要占光,那就占光吧。」汪懷善像是想得傻了,最後喃喃地說出了此句,說罷,他轉頭看向了他娘,說,「娘,世子是定要那位置的。」

    「嗯。」

    「你不怕?」

    「怕啥?」

    「世子要是敗了,你就真得跟著我去了,他有得是法子踩著我的屍體邀功,你卻是不能的。」汪懷善趴到他娘的腿上,翻過身仰躺著,從下而上地看著他娘的臉。

    「去了就去了,」張小碗笑著低頭用臉碰了碰他的臉,繼而起身繼續擦著箭頭,淡淡地說,「能一道走就好。」

    汪懷善發怔地看著他娘那安然的臉,看得久了,都呆了,都忘了移開他的眼睛。

    張小碗擦過兩支箭後,見他的眼睛還在睜著,她伸出手,把他的眼睛蓋上,微笑著輕輕地說,「睡吧,就睡在娘的腿上,等你醒來,還看得見娘,無論在哪,不會變的,娘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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