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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樊嬸似乎到了地下室,將她放在一處草垛之上,她聽見四周有那麼幾句唏噓聲,似乎都是些年輕女子。
又聽樊嬸說道:「你們都給老娘精神點,別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哭喪呢!」這一聲,極其兇惡,完全不像是白日裡見到的樊嬸。
樊嬸說完之後,便是離開了,而花傾染這時候才睜開眼,周圍的姑娘們瞧見她眼中的暗芒,禁不住更是一片唏噓。
花傾染掃了一眼四周,發現這裡便是地下室,上面只有一隻天窗,隔著那天窗,能看見外面的天色,還有院中的菜地。
她的四周,便是有些草垛,雜亂不堪。
再有,就是十多個跟她差不多大年紀的姑娘,一個個的,表情怯懦,有的更像是長久不見天日的那般死氣沉沉。
「他們抓你們來做什麼?」花傾染打量一番,差不多理清思緒,便是開口問道。
「咳咳……姑娘,竟然已經進來了,又何須再問呢?」一個臉色蒼白的姑娘回應道,回答完了她的問題之後,又不住的咳了幾聲。
花傾染掃過,見那姑娘似乎病得不輕,又單獨的在一個角落裡呆著,想來是患了重病,被遺棄了,便起身走過去。
「姑娘你別過來!我這是肺病,會傳染的。咳咳……」那姑娘忍不住拿著帕子捂嘴,又咳嗽了幾聲。
「別怕,我是大夫。」花傾染只是淡然的說著,走過去抓那姑娘的手腕,細心診脈,爾後便道,「沒什麼大礙,只是受涼引發了咳嗽。」
「不是肺病?」那姑娘反手抓住花傾染的手,著急的問道。
「嗯,放心吧!」花傾染抽回自己的手,從腰間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放在那姑娘的掌心,說道,「吃了吧!」
這段日子,她倒是研製出不少丹藥,不過,出門太急,不能大張旗鼓的帶著藥箱,便隨便帶了幾隻小瓷瓶,想來,也是有用的。
花傾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她們每個人都打量一番,清淺的開口道:「這回,你們得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們又究竟要做什麼了吧?」
「這裡是鬼樓,專門賣姑娘的地方。」
「是啊是啊,我是外鄉人,被這裡的老闆娘給騙來的。」
「等到每月初五,我們便會被偷偷帶出去,會被運到遙遠的地方,聽說,是送去做妓女的。」
「我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們沒有辦法……」
「姑娘,您說說,我們該怎麼辦?」
……
花傾染聽著她們一人一句的說著,說到最後,就聽見她們哭成一團,心中便也有些同情。
同情弱者,果然是天性。
這些姑娘大多是外鄉人,也大多是被那樊嬸騙來的。
說起來,想必,她看上去是挺像無家可歸的人,所以,那樊嬸才一早就盯上她了。
每月初五?今天已經是初三了,那麼,也就剩下兩天了?
離開?該怎麼離開呢?
「你們別哭了,讓我想想,該怎麼辦……」花傾染勸道。
「你能怎麼辦啊?你自己都被關在這裡了!」
「是啊,姑娘,你別衝動,先前有人想逃走,硬生生被刮花了臉……」
「好死不如賴活著,姑娘,你千萬別想不開啊!」
……
那些女子卻是緊張的說著,生怕花傾染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你們現在沒有別的路可走,只有……相信我!」花傾染皺了皺眉,阻止了這些姑娘們的哭聲。
那些女子瞧著花傾染眼中的堅定,均是怔了怔,隨後,她們都認真的點了點頭。
花傾染淺淺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天很快就黑了,這一夜,花傾染根本無法安睡。
靠在那草垛之上,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等徹底清醒時,透過那天窗,她瞧見,外面又一次濛濛亮了。
她拔下自己髮髻上的那支珠花簪子,靜靜的撫摸著,瞧著瞧著,心中便更加堅定了信念。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所以,她絕不能放棄。
天再亮一些時,姑娘們也都醒了,最興奮的便是那名咳嗽不止的姑娘,她醒過來便是興奮的跑到花傾染面前,不停的感謝著。
其他人也不由得欣喜,開始佩服起花傾染來。
這邊,正高興著,那樓梯口卻是有了動靜。
一群人立馬識趣的閉嘴了,一個個裝作懶洋洋的模樣,靠在了草垛之上。
果然是樊嬸來了,她提著兩個籃子,走過來將兩個籃子往地上一放,不耐煩的喊道:「都起來都起來,吃飯了啊!這是你們今天的食物!」
為了讓她們處在沒有力氣的階段,所以,樊嬸每天只給她們提供一頓,且是少量的食物。
樊嬸也知道她們沒有什麼力氣,便將籃子打開,將幾碗饅頭和幾壺水拿了出來,擺放在地上。
花傾染冷冷的瞧著樊嬸,忽然笑了笑,開口道:「樊嬸,你難道不該解釋一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嗎?」
樊嬸微微愣了下,隨後抬頭,望向花傾染,表情僵了下,隨後像是想起來她般,笑著回道:「原來是相思啊!哎呀,真不好意思!嬸子這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嘛!再說了,你既然來了,那便認命吧!反正,你也無家可歸不是?」
花傾染低低的笑著,道:「我想知道,你打算把我們賣去哪?」
樊嬸面色一僵,隨後回了句:「南邊。」
南邊?是南安的南邊,還是出了南安的南邊,還真不好確定。
花傾染不再言語了,倒是看似心情很好的走過去,拿起一個饅頭啃了起來,並對其他的姑娘們說道:「姐妹們,說得對,既來之則安之,來,大家吃饅頭吧!」
其他人在花傾染的號召下,一個個都狀似無力的走來,拿起饅頭啃了起來。
樊嬸眼尖,瞧見那個先前病得半死的姑娘居然不咳嗽了,不由得驚叫道:「咦?你這病秧子怎麼好了?」
那姑娘翻了個白眼,道:「樊嬸!我這病好了,你難道不該高興嗎?」
「高興,當然高興!」樊嬸立馬回答道。
病好了也就能拿出去賣了,她哪裡能不高興?
樊嬸看著這些姑娘似乎都認命了,心情也不由得好了,還轉向花傾染說道:「相思啊,你可真是個好孩子,你才來一天,就讓她們都安靜下來了。」
花傾染但笑不語。
待她們吃完饅頭,喝完水之後,樊嬸便帶著些空碗與空的水壺離開了,而花傾染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來,這藥每人吃一顆。」花傾染又倒出另外一種藥,給這些姑娘們每人發了一顆。
她們吃的饅頭與喝的水裡,都放了些軟筋散,所以,她們渾身沒力氣不僅僅是因為吃得少,更是因為這軟筋散。
「相思姑娘,我們真的能離開嗎?你有什麼辦法嗎?」
「對啊,如果我們跑不掉又被抓回來,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相思姑娘,你倒是說話啊!我們只能相信你了!」
……
花傾染聽她們的擔憂,只是淡漠的回道:「你們只能相信我,所以,那便相信。等到深夜吧,等到深夜,一切就都結束了。」
姑娘們面面相覷,緊張不已,一個個期盼著天快些黑。
隨後,她們又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乎又有人來了。
「最近天天這個時候都有人來呢!」
「據說是太子府丟了名女眷,全城戒嚴,在尋找著呢!」
「是啊是啊,不知道,這女眷犯了什麼錯,太子那麼著急要抓她回去呢!」
……
聽著她們說的,花傾染怔了怔。
這外面來的,是慕容安的人?
那些士兵似乎只是例行搜查,並未停留多久便離開了。
花傾染原本是想著,要不要讓他們發現她們一群人在這地下再救她們出去,不過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以慕容安的性子,只怕到時候抓了她回去,連這些姑娘都將受到牽連,慕容安又怎麼可能允許她失蹤的消息傳了出去呢?
姑娘們在焦急與期盼中,等來了天黑。
天黑之後,花傾染讓大家先好好休息,等到下半夜,她會喊她們起來的。
等到下半夜,上弦月已經隱了下去,花傾染醒來,透過天窗瞧見外面的天色,便坐起身來。
靠近樓梯的地方,火把徹夜明亮,所以,這地下室也不會暗。
花傾染打開短笛,輕輕吹響。
她便是在用召喚術,引飛禽前來。
姑娘們慢慢醒轉,皆是不可思議的瞧著花傾染,不明所以。
不多久,天窗之外忽然傳來一陣嘶鳴聲,緊接著,一隻小鳥徑直透過天窗,躍了進來。
隨後,便見那隻小鳥扑打著翅膀,落進花傾染的掌心,這小鳥差不多也就只有掌心的大小,眼珠烏黑,羽毛鮮紅而泛著些許藍光。
「哇,這隻鳥好漂亮!」
「對啊,這鳥兒的羽毛我都沒見過呢!」
……
聽著那些姑娘們的驚訝的聲音,花傾染並未開口解釋。
隨後,她只是收回短笛,淡淡的伸手,將那隻鳥兒拋上空中。
鳥兒一躍而起,又飛到那天窗前,扑打的翅膀在天窗的四周啄來啄去。
「都到這邊來。」花傾染移開步伐,叫那些姑娘們都離那天窗遠一些。
緊接著,眾人就瞧見那天窗下,泥土直掉,就連天窗上本存在的幾根鐵條也落了地,不多一會兒,落進眾人眼中,便是那天窗變成了一個洞口。
鳥兒完成了任務,便是飛走了。
「這麼高,我們怎麼上去?」有個姑娘擔憂的問道。
雖說,能通過那天窗出去,但是,天窗畢竟離她們所站的地面還很高,這裡又沒有可以墊上去的地方,想上去,根本是天方夜譚。
花傾染掃了一眼,目測那地方是有些距離,低頭找找,看見地上除了草垛,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你們誰的腰帶粗一些,都解下來給我。」花傾染掃了她們一眼,說道。
立刻就有幾個姑娘將自己的腰帶貢獻了出來。
花傾染將幾根腰帶繫在一起,瞧見旁邊還有一壺水,便用這一壺水浸濕了腰帶,如此一來,這腰帶的韌性便增強了。
「哇,姑娘,你真的好厲害!」那些姑娘們讚歎不已。
花傾染也不說話,只專心弄好那腰帶做出來的繩索。
「把那些草垛搬過來,堆高一些。」花傾染再一次說道。
「不行啊,相思姑娘,即便草垛全都堆在一起,可是,一踩上去就會軟下來,怎麼可能夠得著呢?」有姑娘不放心的道。
「先照我說的做。」花傾染堅持說道。
姑娘們便是幫忙將所有草垛拿過來,堆在天窗下。
花傾染再一次出乎她們的意料,她踩上那些草垛,可是,軟綿綿的草垛卻絲毫沒有塌下去的跡象,以至於她一步步踩到她們所堆的草垛頂部,夠著了天窗的洞口,輕而易舉的便出去了。
「哇,相思姑娘太厲害了!」
「相思姑娘的歌舞造詣竟然已經達到身輕如燕的地步了!」
……
姑娘們興奮的討論著。
此時花傾染出了地下室,已到達那菜園之中,她只是在黑暗中隨便看了下四周,瞧見旁邊有棵大樹,便走過去將那根自製繩子的一頭繫在了樹上,另一頭便是順著洞口扔了下去。
「你們別著急,一個個來,我拉你們。」花傾染對著下面眾人說著。
姑娘們點頭,欣喜的一個個順著那根繩子爬了上來。
不多一會,十五個姑娘,一個不少的離開了地下室,踩在了這片菜園中。
姑娘們欣喜不已,等了這麼久,終於有機會重見天日了。
正待她們欣喜準備離開的時候,樊嬸一聲大叫驚醒了她們。
花傾染循聲望去,卻發現樊嬸正驚詫的站在主屋的廊簷下,滿面驚魂的看著她們。
顯然是半夜起夜,正好瞧見她們……
「啊,相思姑娘,被樊嬸發現了,怎麼辦怎麼辦?」
「相思姑娘,我不想被抓回去啊!」
……
花傾染微微抬手,示意她們別說話。
反正,那鐵門被鎖上了,她們就算想出這個院子,還是得去爬牆。
樊嬸叫過之後,主屋隔壁的燈很快便亮了起來,隨後,樊嬸的男人駐著枴杖出來了。
瞧見她們一夥人,那男人很是驚訝,目光中更透過幾分厭惡。
「臭丫頭,不想活了?」那男人陰冷的蹦出了這幾個字。
花傾染站在所有人的前方,似是輕笑道:「若是不想活了,便不會出來了。」
「那現在呢?」那男人只是陰冷的問道。
花傾染不屑的道:「不如,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男人挑了挑眉,顯得有些意外:「你想要做什麼交易?」
「呵呵,放我們走,我醫好你的腿疾。」花傾染盯著那男人,微笑著說道,說得很輕,但每個字都絕對讓那男人聽了進去。
男人的瞳孔一陣收縮,卻是冷笑出聲,道:「小丫頭,你未免太猖狂了吧!替我醫腿?哈哈哈……你以為你是神仙嗎?」
「神仙不敢當,但是,我有這個能力。」花傾染倒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的腿,不過是壞死罷了!而且,已有十年。」
男人倒是怔了,不由得朝著她們走了幾步。
姑娘們嚇得擁在一起,向後退去。
花傾染微微側過臉,並沒有阻止姑娘們的逃避,但是她自己,卻沒有動。
那男人走到花傾染的面前,帶著幾分懷疑的問道:「你真的能醫好我的腿?」
「是。而且,我敢說,如果連我都無能為力,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人能醫好你了。」花傾染倒是自信的說道。
男人對花傾染這分自信倒是有些意外,接著又說道:「你所要求的,只是放她們走?」
「自然。」花傾染唇角微揚,道,「獨孤正,獨孤先生,久仰大名!」
男人眸中神色更加犀利,不由得再次打量花傾染一番,輕哼一聲,道:「我倒是好奇,你這雙眼究竟怎麼會怎麼厲害?」
花傾染好笑般的看他,道:「你應該問,除了你,誰還能有這種別樣的氣息吧!天瀾第一謀士,獨孤正,以腿上功夫聞名天下,卻於十年前銷聲匿跡。不久,聽說,獨孤先生的紅顏知己新婚之上死於非命……」花傾染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微微笑道,「我想,那都是你的傑作吧!」
「哈哈哈……」男人笑了,笑夠了之後,看向花傾染,倒是冷靜了下來,只道,「丫頭,你知道得太多了。」
「說吧!肯麼?這個交易值得麼?」花傾染懶得跟他解釋那麼多,直接問道。
獨孤正臉色僵了一下,冷聲回道:「我若不肯呢?」
花傾染輕快的笑出聲,看了獨孤正一眼,笑著搖搖頭,道:「你會答應的,你也不願意,你那一身絕學就此埋沒,不然,你也不會駐著枴杖保護你的腿,因為,你不用枴杖也是可以行走的。再說了,你若肯,大家相安無事,你若不肯,那麼,就把命賠了吧!」
獨孤正眼中不由得閃過幾絲幽暗的光芒,這女人,居然敢威脅她!可是,這女人狂妄得實在讓他欣喜,讓他一瞬間看到了希望!
「小丫頭,你真的太狂妄了!」獨孤正想到這裡,表情卻是柔和了下來,繼而說道,「好,我答應你,放你們走!但是,你醫我這一條腿,要求未免也太低了,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要求?」
花傾染並未急著回答,只是轉向樊嬸道:「樊嬸,麻煩您開下門咯!順便,請給她們一些盤纏。」
樊嬸有些發愣,小心的試探著問道:「當家的……」
獨孤正抬手,道:「去打開。」
「是!」樊嬸低頭應承下來,進了屋中拿了鑰匙,去打開了鐵門。
「相思姑娘,我們一起走吧!」
「對啊,相思姑娘……」
……
那些姑娘們著急的說道,不放心將花傾染一人留下。
花傾染只淡淡的道:「你們走吧!路上小心!」
那些姑娘們即使不願,卻還是順著花傾染的意思,接了樊嬸給的盤纏,先行離開了。
待她們離開,樊嬸又一次將門關上,只是這次,沒再上鎖了。
「好了,現在無關緊要的人都離開了,你可以說了。」獨孤正看向花傾染,低低的說著。
花傾染挑了挑眉,露出淺淡的笑容,道:「我只是希望,你康復的時候,不要隨便加入某個陣營,成為我的敵人。」
「你的敵人?」獨孤正淡淡的重複著,多注視了花傾染幾眼之後,卻似乎是看明白什麼一般,說道,「我若是沒猜錯,你該是南安太子妃吧?怎麼?你怕我會成為太子爺的敵人?」
花傾染低笑,道:「我若是慕容安的人,你覺得,你能見到我嗎?他想讓我成為南安太子妃,就算死,也絕無可能。」
「那麼,還請明示。」獨孤正拱手禮讓道,這一回,卻似乎是認真的。
「我的夫君,蕭墨離。」花傾染淡漠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好,我記住了。」獨孤正低眉,沉沉的應聲。
花傾染勾唇一笑,道:「進屋吧,我們開始。」
對花傾染而言,幫獨孤正醫治腿腳,並不算難事。
她的針灸之術,確實是百試百靈,加上她所調配的各種藥物,更是旁人無可比擬的。
她救獨孤正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惜才。
從前,她所認識的人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這些江湖中人,大多為草莽,只喜歡打打殺殺的江湖生活,但若是論及朝政之事,這些人便是頭疼了。
而獨孤正不一樣,他是天瀾第一謀士,十年前,他曾是天瀾左丞右相中的左丞玉丞相手下的謀士,玉丞相之所以以一己之力在朝廷不倒,大多都是當年獨孤正留下來的功勞,玉一族如果單單只靠著玉貴妃得到的恩寵,只怕早就沒落了。
因為,玄帝雖有心扶植玉家,但是,卻是無力與皇后抗衡。
當一個皇帝做到連自己都控制不好局面的時候,這個皇帝也確實當得有夠窩囊了。
獨孤正曾被愛情欺騙,他引以為豪的腿上功夫也因此廢了,心中自然是怨的,同時,他又是驕傲的,他不願意接受同情,也不願意以這殘廢之軀繼續為玉家效力,便離開了。
當然,也因此,他對這些年輕的姑娘深深憎惡著,只因,他的紅顏知己當初也是個外鄉人,說是找不著家人,便跟定了他,哪知道,利用完了他,直接毫不留情的踢開他。
「你既是蕭墨離的人,為何會成為南安太子妃?」第一輪針灸結束,獨孤正不由得又想找些話來與花傾染說說。
第一眼瞧見花傾染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姑娘,夠膽識。
那種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的態度,讓他深刻的銘記著。
之後,她出乎意料的將地下室毀了,雖說,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她的確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完美。
這麼多年以來,他最忌諱的便是自己的腿疾,可這姑娘毫不猶豫的說出來,並說她能醫好。
如果可以醫好,他獨孤正當然想試一試。
重新站起來,是他的夢想。
花傾染聽見獨孤正的問題,一邊收拾著針灸包,一邊低低的笑著,道:「一言難盡!總歸是我倒霉,碰上了,逃不掉。」
獨孤正不由得皺眉,認同的說道:「也情有可原,慕容安這個人生性多疑,很難徹底信任一個人。最主要,他的能力實在是強大,你落入他的手裡,還能跑出來,可真是辛苦了!但是,不得不說,慕容安有著帝王之才,放眼天下,能與他匹敵的人,不多。」
「那獨孤先生覺得蕭墨離如何?」花傾染索性問了這樣一句。
獨孤正眸色一緊,多看了花傾染幾眼,緩緩開口道:「蕭墨離入東臨為質子五年,沒有客死異鄉,這便是他的能力。別的,你比我明白,他與蕭麒站在一起,便遠遠勝過蕭麒。」
花傾染倒是滿意的笑笑,道:「獨孤先生銷聲匿跡這麼久,居然也能將他們看得這麼透徹,佩服,佩服!」
獨孤正卻是笑著搖頭,道:「別光顧著誇我!說起來,如果你是名男子,想必,這天下便無人與你爭鋒了!不過,可惜了……」
「這有什麼可惜的?」花傾染低低的笑著,起身將針灸包收好,只淡淡的道,「先生,你懂的很多,可是,你不懂我。我對這天下,不感興趣。我只想,做完該做的事之後,遠離凡塵喧囂,走得遠遠的。」
「蕭墨離就不要了?」
「不,他會跟我一起走的。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會跟我。」花傾染卻是蠻自信的開口道,「你肯定不相信,不過,我相信就夠了。」
獨孤正卻不覺得意外,只道:「沒有什麼不相信的,他為了你,已經冒天下之大不韙了!東臨皇帝賜婚,他拒絕;玄帝賜婚,他亦拒絕。但是,我要提醒你,有些事,你若是插手了,便不再有機會撒手不管。」
「嗯,我知道。」她點頭。
有些事,插手了,便不再有機會撒手不管。
比如,她管了蕭墨離與蕭麒之間的事,她便只能管到底。
比如,她跟了蕭墨離,就得陪著蕭墨離去面對一切,同時,也要面對別人對自己的一切看法。
很多事,實在是沒有辦法。
抗拒不了,便只能接受。
樊嬸這時候進了屋來,有些焦急的道:「當家的,有人來了。」
「是什麼人?」獨孤正絲毫不慌,只將事情問清楚。
樊嬸忙道:「我剛透過門縫看見了,是幾個黑衣人,這大半夜的,來敲門,只怕來者不善啊!」
獨孤正低眉沉思,轉頭看向花傾染,道:「姑娘,請到佛像後面稍作休息。」
花傾染點頭,繞到佛像後方,打開佛像的暗門,入了門內。
沒多久,她便聽到外面傳來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那些黑衣人進了屋了。
那幾個黑衣人進屋之後,二話不說,翻箱倒櫃的到處尋找,將幾間屋子都翻得亂七八糟。
獨孤正幾次出聲詢問,均是被打斷。
反正,看這些黑衣人的行為,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
等到那幾個黑衣人全都翻了一遍,什麼都沒發現時,便是幾人一同到了主屋中,居高臨下的望著獨孤正。
獨孤正駐著枴杖,狀似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們,裝作提心吊膽的拱手笑問道:「幾位大哥,可是在找什麼啊?咱們家就個破菜園子,沒別的東西啊!」
黑衣人甲冷聲問道:「可有名十七八歲的姑娘來過?」
獨孤正擰眉思索,搖了搖頭,道:「大哥們,你們也瞧見了,我這……只有我婆娘啊!」
樊嬸卻是一陣慌張,難不成自己之前抓的姑娘們有這幾個黑衣人要找的人麼?
黑衣人乙卻是一眼瞧出樊嬸的不對勁,幾步踏過去,一把拎住樊嬸的脖子,怒喝道:「沒見過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嗯?渾身發抖,眼神飄忽不定……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沒交代清楚的?」
樊嬸嚇得趕緊搖頭,道:「沒有沒有!小婦人是看見幾位都帶著刀,嚇到了……」樊嬸十分委屈,艱難的開口。
那黑衣人乙便是順手就將樊嬸往旁邊一扔,十分嫌棄的甩了甩手。
黑衣人甲接著說道:「你們聽好了!最近,我們每天都會來這附近搜查,若是下次在你這裡找到了人,你們就等著見閻王吧!」
「是是是……」獨孤正附和著陪著笑道。
「走!」黑衣人甲一聲命令,便是帶著其他人一併離開了。
待他們走後,獨孤正才到了佛像後面,將佛像暗門打開,讓花傾染走了出來。
剛外面的聲音,花傾染都聽見了,她也在懷疑,那些人到底在找誰。
樊嬸被摔了一下,渾身都疼,爬起來的時候,乖乖的坐在一旁,不亂動了。
花傾染給樊嬸檢查一番,也確定她沒事。
「那些人,是殺手。」獨孤正出聲,分析著。
那些人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獨孤正不會分辨錯。
花傾染眉頭深鎖,如果她沒猜錯,只怕,這些人又是為她而來的。
獨孤正繼續分析道:「口音,打扮,天瀾人。」
即使是殺手,即使只是簡單的一身黑衣,但是,打扮中卻是十足的天瀾味道,獨孤正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既然是天瀾人,那麼,代表她心中所想,不錯。
「那些人,不是一般的殺手,可以說,全都是絕頂高手。」
聽著獨孤正說的最後一句,花傾染低低的歎了口氣,沒有答話。
獨孤正倒是笑了,問道:「你不妨告訴我,為什麼梅仙閣的人也在找你?」
梅仙閣……夜無痕……她當然知道!
「你應該問,為什麼他們找到了這裡。」花傾染慘然一笑,看向獨孤正。
「嗯,那為什麼?」獨孤正微微笑著問道。
「因為召喚術。」花傾染無奈的開口,「在南安境內,有一種鳥叫『鋼牙』,它們可以用它們的尖牙割斷鋒利的武器。所以,你們地下室的天窗便是我召喚來的鋼牙將四周都刨平了。」
獨孤正倒是意外了,卻又是有些不解,問道:「你用召喚術,跟梅仙閣有什麼關係嗎?」
花傾染輕笑出聲,道:「我的召喚術,是夜無痕教的。梅仙閣所有殺手都能聽出來召喚術。所以,這一次,是我失策了。」
獨孤正認同的點點頭,道:「你現在難不成是在後悔,沒有直接跟我談交易,反倒是自作主張,用了召喚術?」
「呵呵,沒什麼可後悔的!不讓你看到我的能力,我跟你提交易,你又怎麼能相信?」花傾染倒是不以為意。
「這倒是!」獨孤正倒是低低的笑了。
的確,若不是看見她能莫名的從地下室跑出來,他怎麼可能相信她的能力?
「那些人最近估計都會在這四周查探,我若想離開,可真是麻煩了呢!」花傾染無奈的說道。
比起慕容安,花傾染更不想被夜無痕帶走。
畢竟,若是留在夜無痕身邊,只怕,蕭墨離真的就找不到她了。
夜無痕的真實身份,她到現在都一無所知,所以,她絕對不能冒險。
「放心,你若想離開我自有辦法幫你。」
「嗯,再有三日,你的腿就會完全恢復了。」
「多謝。」
……
十日之後,南安的邀請函果然到了天瀾。
那一日,蕭墨離主動的去參加早朝,玄帝意外,朝臣更是意外。
一直以來,玄帝雖明確告訴蕭墨離想培養蕭墨離為繼位人,不過,蕭墨離一直避之不談,也從不參與政事,玄帝只當他是在韜光養晦,自然也不多加強求了。
而今日,蕭墨離主動來到朝堂,確實是令人驚訝。
待朝臣所奏的政事都解決得差不多了之後,蕭墨離這才緩緩出列,上前幾步,對玄帝道:「啟稟父皇,兒臣願以我朝使臣的身份出使南安。」
玄帝有些糊塗了。
他從來就不希望蕭墨離離開天都,他總覺得,一旦蕭墨離離開天都,無形中便是給了蕭麒下手的機會。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來也不肯讓蕭墨離離開天都。
上次賑災,玄帝亦是這種心態,不過,蕭麒卻堅持要給蕭墨離一個「機會」去贏取百姓的擁戴,玄帝找不到借口拒絕,只得應下。
可如今,蕭麒都還沒有開口,蕭墨離為什麼要主動請纓?
「墨離,你這是……」玄帝試探著開口道,「你要知道,此去南安,路途遙遠,你這回來還沒幾天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別去了,朝中這麼多人,還怕找不到人去麼?
「兒臣願赴南安,請父皇下旨。」蕭墨離堅持道。
「這……」玄帝為難了,眸中更是無奈。
蕭麒見狀,立馬出列,心中去是滿滿的得意:「父皇,九皇弟一片孝心,想替父皇分擔,那父皇就允了吧!兒臣定會多派些大內高手伴隨九皇弟,保護九皇弟的安全!」
玄帝心中一陣苦笑,就因為有蕭麒的「保護」,他才更加擔心。
「多謝皇兄。」蕭墨離倒是不以為意,轉向蕭麒道。
蕭麒扯起一道笑容,眼底卻是森冷的寒意。
既然蕭墨離要離開天都,他又如何不成全?花了這麼大的心思都弄不死蕭墨離,他就不信了,蕭墨離是不是能一直這麼好運!
「請皇上允許犬子跟隨墨王殿下。」朝臣中的玉丞相玉自韜走了出來,請命道。
玄帝剛剛還存在的猶疑慢慢消散,很是滿意的看了一眼玉自韜,道:「世子功夫了得,有他保護墨王,朕放心多了!」
「這是亦樓應該做的。」玉自韜說罷,低頭思索一番,又繼續道,「對了,皇上,可否讓小女一併出使南安?」
「准。」玄帝理所當然的應聲。
其實,玄帝又怎麼不知玉自韜的心思,讓玉婉一併出發,不過是想讓玉婉多與蕭墨離相處,好給他們製造些機會,說不定就能互生情愫了。對玄帝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他當然樂見其成。
一聽玉自韜跳出來貢獻自家兒子女兒的,沐相立馬憋不住了,立刻也跳了出來,對玄帝道:「啟稟皇上!老臣也願讓小女伴隨墨王殿下遠赴南安!小女生性頑劣,但是,這功夫是真的不錯!」
「這……」玄帝這下子為難了。
白羽兮是怎樣的性子,玄帝是再清楚不過了,雖說,從前旁人都不知道白羽兮是怎樣的混世魔王,但是,他是知道的,因為,每次白羽兮闖了禍,沐子苒若是解決不了的,就只能來找他解決了。
沐子苒畢竟是選定的兒媳,所以,對沐子苒的請求,他都盡力而為。
包括白羽兮跟玉亦樓的那一場鬧騰,他這個做皇帝的,也是知情的。
所以說,白羽兮的武功在玉亦樓之上,這也是有目共睹的。
玉自韜一聽沐相的話,頓時不高興了,朝著沐相瞪了一眼。
沐相回了他一眼,還順便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
「你個老不死的!老子派女兒,你也派女兒,你成心的是吧!」玉自韜吹鬍子瞪眼,心中不快的說著。
「就你有女兒啊!老子也有女兒!還比你女兒厲害!哼,想讓你女兒去勾引我女婿,想得美!」沐相瞪了回去。
「不知廉恥!」
「那是你!」
……
一時間,左丞右相,眼神交流,電閃雷鳴,殺氣騰騰。
玄帝看看玉自韜,再看看沐相,最終輕咳的一聲,打斷了他們的「深情對望」。
兩人「戀戀不捨」的別過臉,重新看向玄帝。
玄帝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既然如此,要麼都去,要麼都不去,你們覺得呢?」
「去!」
「不去!」
這兩人同時說出了不一樣的話,接著又對視了一眼,再一次異口同聲的反過來說了一遍。
「不去!」
「去!」
玄帝眉頭直跳,沉聲問道:「到底去還是不去?」
這一回,不待這倆老傢伙開口了。
蕭墨離接道:「去!」
既然要去,那就都去吧!
白羽兮是肯定要去的!
「……」玄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道,「行吧!各自回府收拾收拾,明日上路吧!退朝!」
玄帝略感無奈的起身,復有看向蕭墨離,道:「墨離,跟朕來御書房。」
蕭墨離應了聲,便是跟了過去。
朝臣退場的時候,沐相與玉自韜再一次瞪了對方一眼,均是不屑的拂袖而去。
御書房。
書案上,煙香裊裊,整個屋子裡都佈滿了一種寺廟裡那般好聞的檀香味。
蕭墨離進了御書房後,玄帝便吩咐宮人都退了下去。
玄帝無力的坐在書案前,整個人顯得很是頹然。
蕭墨離看著玄帝這般,心裡也不那麼好受,他知道自己傷了玄帝的心,但是,他別無他法。
他真的無法為了這皇宮與權力棄傾兒於不顧。
「告訴朕,你為什麼一定要去南安?」玄帝抬頭,深深的問了一句,卻是緊緊的盯住他的眼睛,容不得他撒謊。
他只是迎著玄帝的目光,也不躲閃,只說了一句:「必須去。」
玄帝輕嗤,道:「你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朕!你此行,乃是為了南安那個傳言中的太子妃吧?」
蕭墨離眸色微閃,倒是有些意外了,這事,父皇怎麼知道?
玄帝別過臉,歎了口氣,道:「墨離,朕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那女人現如今已經是南安太子的人了,咱們天瀾,是絕對不會允許那種不潔的女人成為皇妃的,你可知道?」
「她是我的,誰也無法奪走!」蕭墨離只是淡淡的說了這樣一句,「若她無法成為皇妃,那麼,我也不會做這個王爺。」
「你放肆!你……」玄帝聽了這話,氣憤的拍案而起,指著蕭墨離,手指更因氣憤而顫抖不已。
蕭墨離低頭,但對自己說的話,卻並不後悔。
「墨離!」玄帝只能放下手,沉痛的道,「這世上的女人千千萬,你何苦要盯上這一個呢?你有沒有想過,她如今已是別人的女人,她的心裡是沒有你的,若是有你,她便不會委身他人了!」
蕭墨離低低的笑,道:「父皇,若是沒有她,兒臣不知道該死過多少回了!但她,不過是個弱女子,面對慕容安,她沒有能力反抗。若不是因為我,她根本就不會遭遇那麼多!當初,若不是我選擇了回天瀾,那麼我也不會將她弄丟了這麼久,所以,不管是出於哪一方面,都是我對不起她。」蕭墨離說著,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相信她,她一直在等我。」
「所以……南安……你非去不可了?」玄帝怔怔的問道。
「是,必須去!」蕭墨離肯定的說道。
玄帝只能歎氣,搖搖頭,道:「罷了!既然知道勸不住你,那你便去吧!但是,朕要告訴你,若是帶她回來,你必須要讓南安的太子妃成為一個死人!否則,你們的麻煩,不會斷的。」
「多謝父皇。」蕭墨離也知道玄帝已經作了最後的讓步。
離開御書房的時候,蕭墨離頓了頓腳步,緊了緊拳頭,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切,表情中卻多了幾分陰霾。
很快了,一切都快結束了!
墨王府。
暗影早就接到了消息,提前將要準備的行李都準備好了。
院子裡,木箱子什麼的擺了不少。
暗影跟桃艷、柳夭在盤點著箱子裡的東西,看看可少了什麼,顧桑臣跟白羽兮站在一旁,而白羽兮懷中抱著那只傲嬌的小白貓。
小貓一見到蕭墨離,便是從白羽兮的懷中蹦了下來,撲到蕭墨離的腳下,貓爪子不停的撓著蕭墨離的衣擺,順便「喵嗚」的叫了幾聲。
蕭墨離低頭,瞧著這隻貓,一陣無語。
「姐夫啊,這隻小貓這是要幹嘛啊?」白羽兮不解的問道。
蕭墨離唇角輕揚,道:「你說你不帶它出門。」
小貓一聽,高興的又舞動了貓爪子。
白羽兮滿臉黑線,她不就是剛剛說了聲把她留下來給桃艷和柳夭養麼?至於就這麼直接跟蕭墨離告狀麼?
「它居然告狀?」白羽兮抗議道。
「帶它一起吧!」蕭墨離低低應聲。
小貓頓時高興了,撲到蕭墨離腳邊,蹭啊蹭啊蹭啊!
「你是皮癢了嗎?我來給你撓撓?」白羽兮齜牙咧嘴的說著,便撲向小貓邊上。
「喵——」小貓拔腿就跑。
一人一貓就在這院中,繞著那些木箱子,你追我趕。
顧桑臣看著白羽兮,相當無語:能不要這麼幼稚麼親?
正想著,忽然有下人來報,太子來訪!
一眾人停止了歡騰,瞧向門口,便是瞧見蕭麒一個人緩緩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