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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2 重生的真相 文 / 畫螢

    於半月之後,他們才到了南安王城。

    這一路來,花傾染邊走邊停,卻是救了不少人。

    慕容安時常想,他從來只知道殺人,倒沒想過,如今帶著花傾染,卻救了很多人。

    南安王城,是為煙淼城。

    南安皇帝膝下只有兩子與一女,其中,女兒安樂公主年方十九,本是許給丞相金家公子,兩年前的大婚之日,金家公子遇害身亡,安樂公主也便入了廟宇,遠離紅塵。

    大皇子慕容漢,二十九歲,寬厚待人,性格懦弱。

    二皇子慕容楚,二十七歲,心胸狹窄,陰險狡詐。

    這慕容安剛回了鎮北王府,大皇子慕容漢與二皇子慕容楚便是迫不及待爭先恐後的來探望慕容安。

    慕容安不動聲色,先是讓下人將花傾染與顧心恬安置到後院,獨身一人去見慕容漢與慕容楚。

    天瀾,四季分明;東臨,煙雨天氣較多;南安,沒有多少雨季,而且,空氣乾燥,土地卻並不貧瘠。

    花傾染與顧心恬被送至後院之時,丫鬟們也同時送來了一些新衣。

    這邊的樹林大部分都是鬱鬱蒼蒼的,多數為闊葉林。

    這後院中的格局不似天瀾那般典雅,也不若東臨那般豪放,有的,只是威嚴、大氣、寧靜到自成一種風格。

    不過,落入花傾染眼中的,卻是那雪蓮花。

    雪蓮花本是長在高原,分很多種類,有些稀缺的品種,恰恰是入藥的珍貴藥材。

    在這裡,雪蓮花卻是生長在平原,倒也有些讓人意外。

    待下人將花傾染與顧心恬帶至目的地,花傾染便令下人退下了。

    這屋子裡的陳設,倒與她之前居住過的地方有一些差別。

    屋子裡,簡單的床榻、簡單的桌椅,而佔據空間較大的,卻是一尊檀木佛像,更奇怪的是,似乎每間屋裡都有這樣一尊佛像。

    想必,這裡信奉佛教已經到了一定的地步了。

    顧心恬倒是皺眉:「相思,天天屋子裡擺著這樣一尊佛像,我覺得我都不敢睡覺了!」

    「這是習俗,你要習慣。」花傾染倒是淡淡說了一句。

    顧心恬面露難色,顯然不太樂意。

    然後,她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忙問道:「對了相思,我若想引起南安兩位皇子的注意應該怎麼做?你能不能幫幫我?」

    「引起他們的注意?你想要挑起他們之間的爭鬥?」花傾染蹙眉,低低問了一聲。

    顧心恬心中有些紊亂,看向花傾染,卻是認真的點頭,道:「相思,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你就不怕……你會後悔嗎?」花傾染擔憂的問道。

    顧心恬想去挑起他們兄弟之爭,可是,她就不怕把自己搭進去嗎?一旦入了那個漩渦,將來哪裡還有機會出來?

    顧心恬鎮定的道:「我不怕!相思,我知道,你有辦法!自從我混進南安,擾亂南安王室便是我的職責,我必須要這樣做!我只是個女人,我能利用的,就只有我這張臉……」顧心恬說著,不由得伸手撫上自己的臉,表情也有些哀傷。

    「好,你過來。」花傾染低聲說著,待顧心恬湊過來,她小聲的囑咐著幾句,顧心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我還是想提醒你,如果可以,還是放棄吧!」最後,花傾染還是說了這樣一句。

    她不希望,將來顧心恬後悔的時候,卻已經沒有退路了。

    ……

    與此同時,關於花傾染的一些消息,也傳入了天瀾。

    花傾染在南安救人之舉,不可能傳不到外界。

    而當時花傾染之所以肆無忌憚的救人,只怕也是為了揚名。

    她想,她若是被世人所熟識,那麼遲早,他們都會知道。

    「主子,夢繞傳來訊息,近日南安境內,有一行人往南安王城而去,但這一路,卻有一名相思姑娘曾施展醫術,救了不少人。」暗影將得來的訊息一字不落的說給蕭墨離聽。

    「相思?」蕭墨離靠在書房的座椅上,摩挲著掌心的珠花,重複著這兩個字,語氣慢慢的溫柔了一些。

    「是的。夢繞正在進一步確定,這位姑娘是不是夫人。」暗影繼續說道。

    還需要確定嗎?只隨便聽聽,他便知道,相思一定是花傾染。

    他的傾兒何其聰明,只怕是受制於人,便是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告訴他她還好好的,先是執信鳥傳信,後是四處救人,其實,只是為了告訴他這樣的訊息罷了。

    她那句「入骨相思」,已經表明一切了。

    「相思」,他更明白,相思化骨,這是他們彼此的牽念。

    「暗影,收拾下,沒什麼事我們便出發吧。」蕭墨離開口道。

    既然知道她在南安王城,他又怎麼不趕過去?

    離別這麼久,再多一刻都是煎熬。

    他只想,快些找到她,快些團聚,一解這相思之苦。

    「是。」暗影先是一愣,隨後快速的回答道。

    暗影剛要轉身,管家卻是急沖沖的趕來,著急的道:「主子主子,皇上宣您立刻進宮!」

    蕭墨離眉頭一皺,一股不良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靜靜的起身,冷峻的掃了一眼門外,低低說了一聲:「走。」

    玄帝是在御書房等待蕭墨離前來,當蕭墨離來的時候,玄帝正在來回踱步。

    蕭墨離讓暗影等在門外,自己一人進了屋。

    玄帝看見蕭墨離前來,頓時像是看見救星一般,急切的道:「墨離你來了?」

    「兒臣拜見父皇!」蕭墨離停步,轉向玄帝,行禮道。

    「禮節什麼的就免了!」玄帝忙道,「墨離,父皇有要緊的事需要你去做。」

    「父皇請說。」蕭墨離淡漠的說道。

    入了天都以來,有關朝中大事蕭墨離刻意的從未參與,即使知道玄弟有意培養他來打壓蕭麒,但是,他卻是一直在避開這件事,也不正面與蕭麒衝突,即使皇后與蕭麒害到他的頭上,他也不過是設計了惠妃,給了他們敲響了一個警鐘罷了。

    可是,他卻也知道,玄帝正在想盡辦法讓他接受這些事。

    果然,玄帝臉色緩和了下來,一副為難的模樣,開口道:「墨離,朕想派你去南方治水患。」

    「水患?這個季節,也有水患?」蕭墨離不解。

    玄帝點頭,沉聲道:「是!瀾蒼江所在瀾蒼城附近地段決堤,淹沒了幾座城鎮,還有很多村莊,朕想派你前去賑災。」

    說是去賑災,其實,該是讓他去拉攏人心的吧!

    「你可以派太子皇兄去。」蕭墨離實話實說道。

    這件事蕭麒一定會很樂意去的,如果他貿然去了,只怕蕭麒又要多想了。

    玄帝搖了搖頭,道:「他不願意去,朕已經問過他了。」

    這樣一來,蕭墨離又是明白了,蕭麒只怕是又想在他身上下什麼功夫了,只要他離開天都,蕭麒是不是又得想什麼辦法來讓他永遠也無法回來了?

    「好,我去。」蕭墨離低低的應聲。

    現如今,玄帝沒有選擇,而他,也同樣沒有選擇。

    只是,瀾蒼江是在東南方,而傾兒是在正南方,如此一來,他與傾兒的相聚之期只怕又要推遲了。

    罷了,反正等處理完天瀾的事,他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到時候,所有的時間都歸傾兒,那麼現在,遲一些,想必傾兒也不會怪他的。

    等到出了御書房,暗影看著自家主子的表情,不由得歎氣,想來,只怕是又遇上什麼棘手的事情了。

    這一回,出了宮,他們並沒有急著回王府,倒是去了沐相府。

    這是蕭墨離回天瀾之後第一次見到沐相。

    沐相清正嚴明,廉潔自律,他是早有耳聞的,其實,他從前都覺得奇怪,擁護蕭麒的官,怎麼還能做得這麼好的?

    後來,他卻是想通了,像沐相這樣的人,不管跟了怎樣的主子,他還是他,不會改變。

    蕭墨離到了沐相府,最開心的莫過於白羽兮了,白羽兮趁著蕭墨離與沐相在主廳會面的時候,還特意去將自家娘親都拽出來觀看蕭墨離的風姿。

    「墨王爺,羽兮這丫頭之前打擾你了。」沐相記起之前白羽兮跑去東臨的事,自然是發至內心的向著蕭墨離道謝。

    「丞相大人言重了,墨離拿羽兮當妹妹,照顧羽兮便是墨離應該做的。」蕭墨離謙恭的開口道。

    沐相倒也沒有擺什麼長輩的架子,雖與蕭墨離接觸不多,但是這一次接觸下來,他卻是深刻的感覺到蕭墨離的友好。

    沐相不笨,自然也知道蕭墨離的友好都是來自誰,但很多事,他們都不宜說得那麼清楚。

    蕭墨離與沐相寒暄著的時候,白羽兮卻是將沐夫人給帶了過來。

    「娘親,你看看,姐夫是不是一表人才?不錯的吧?」白羽兮笑嘻嘻的誇讚起蕭墨離。

    沐夫人笑彎了眉,只道:「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這位可是墨王爺!」

    蕭墨離忙起身,朝著沐夫人拱手行禮道:「墨離見過沐夫人。」

    沐夫人這才轉向蕭墨離,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點了點頭,道:「墨王爺可別多禮,可折煞我了!」

    蕭墨離這才看向沐夫人,溫雅的點點頭。

    沐夫人微微笑著,笑容慈祥,卻是將一個玉珮拿出來,走到蕭墨離面前,遞給蕭墨離道:「王爺,這塊玉珮請您收好。」

    「這是……」蕭墨離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這是子苒的玉珮。」沐夫人微微笑著,將這玉珮塞進了蕭墨離的手中,溫和的說道,「關於你與子苒的事,羽兮已經告訴我了!既然已經知道這一切,斷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太子迫害。這玉珮在你手中,必要時候可是能保命的,你可別小看這塊玉珮,它可是這世上無數人求之不得的寶物。」

    蕭墨離怔了怔,接過那玉珮,握在手中。

    不過,他倒是很意外,關於重生之類的事,若不是因為傾兒,他都不會相信,可沐相夫婦為何這樣就相信了?

    沐相卻像是看穿了蕭墨離的想法一樣,開口道:「王爺是覺得我們相信子苒重生之事太過輕率?」

    「不敢。」蕭墨離忙轉向沐相,作禮道。

    白羽兮卻是皺眉,道:「爹爹,娘親,其實女兒真的挺好奇的,為什麼我告訴你們現在的太子妃是假的,你們絲毫不覺得奇怪?然後,我說墨離姐夫跟花傾染姐姐的事,你們倒是來了興趣了!你們這還沒見到姐姐呢,怎麼就能相信花傾染才是真正的姐姐。」

    沐相微笑著捋了捋鬍須,只道:「有些事老夫本不想說,不過,現在你們都不是外人,那老夫就索性告訴你們了吧!十七年前,夫人誕下子苒,但卻是死胎,幸得天女一魂三魄才得以存活。」

    「天女?」白羽兮聽得一愣一愣的,納悶的道,「天女是姐姐?」

    沐相慎重的點頭,道:「你姐姐天生鳳格,是為天命之女,她一出世,就面臨著無數的劫難,人人都想搶走她,用她的命數來謀富貴謀權力。她的母親是北夏國的臨溪公主,當年,是集聖光大師、國師以及臨溪公主三人之力,將你姐姐的魂魄分割至三處,這才改寫了你姐姐的命格。」

    「這……這麼玄幻?」白羽兮驚訝的張了張嘴,心中震撼已經不能言說了。

    沐夫人跟著點頭,道:「是啊,子苒得了天女一魂三魄,另有一魂三魄被他們送去了異世,至於天女身體裡,就只留下了一魂一魄。」

    「所以,天女本身,是天生癡傻……」蕭墨離喃喃開口。

    所謂異世,那不就是花傾染說的顧惜然的那一世麼?

    那麼如今,是不是代表她已回歸本體了?她的命格再一次被激活了?

    「對,天生癡傻。」沐夫人點頭,道,「子苒死後,便是回歸了本體,現如今,若是她另外的魂魄也回歸了,那她的命格會復活,也早晚會被旁人知曉,只怕……」

    「來不及了,三魂七魄,已經歸體了。」蕭墨離搖了搖頭,道,「異世的魂魄,也早已回歸。」

    「啊?怎麼會這樣?」沐相很是驚訝。

    蕭墨離蹙眉,隨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大人不用過於憂慮,墨離會照顧好她的,誰也動不了她分毫。」

    沐相瞧著蕭墨離這般,不由得放下心來。

    他看人一向很準,蕭墨離對他的女兒,是動了真心的,這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沐夫人微微歎氣,道:「哎,都怪我們!國師知子苒是天命之女,請求皇上封子苒為太子妃,我們當時沒有阻攔,卻不料,讓子苒遭了劫,受了太子迫害。」

    白羽兮歎著氣,搖搖頭,道:「娘親,這不怪你,我想,這一定是天命!若是姐姐不重生,又怎麼能看清蕭麒跟沐子蓉這對賤人的為人呢?再說了,姐姐要是不重生,又怎麼能得姐夫的深情?對吧,姐夫?」

    白羽兮說著,跑到蕭墨離身邊,拐了拐他。

    蕭墨離微笑著點頭。

    沐相起身,向著蕭墨離走近了幾步,慎重的道:「墨王爺,老夫知道你與現在的子苒真心相愛,老夫只是懇請你,善待她。」

    沐相說著,便要下跪行禮。

    蕭墨離忙扶起沐相,阻止他的行禮,只道:「丞相大人言重了!我與傾兒在一起時,並不知道她有這些前塵往事,如今,即便是知道了,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不用您吩咐,於我而言,她是唯一的,我這一生,便只為她。」

    「多謝墨王爺!」

    「丞相大人,沒有外人的時候,還請叫我『墨離』,說起來,該是墨離給丞相大人與夫人行禮才是。」蕭墨離說著,便是輕揮衣擺,對著沐相跪下,抬頭看向沐相,卻是滿臉真誠的說道:「多謝丞相大人與夫人對墨離的信任,也感激你們放心將女兒交付墨離,墨離定不負所托,絕不會辜負傾兒。」

    蕭墨離說罷,倒是叩了一下,接著說道:「如今,傾兒身份特殊,也不能公開身份來為二位盡孝,墨離真的抱歉,唯有替傾兒給二位磕頭請罪了。」

    沐相忙上前要將蕭墨離扶起,就連沐夫人也到了他面前,迫切的想要拉他起來。

    「王爺快請起,你這般可折煞了老臣!」沐相惶恐的說道,但心中,卻又是極其高興的。

    蕭墨離為了女兒肯跪他,這代表,蕭墨離是真的在乎女兒,如此,女兒便是幸福的。

    他們夫妻二人恩愛一生,所想要,不過是兩個女兒能找到各自的歸屬,幸福到老,而今,看著滿意的女婿,他們如何不高興?

    白羽兮也頗感意外,趕緊的上前來將蕭墨離拉起來,勸說道:「姐夫啊,你就別這麼見外了!你行這麼大的禮,可讓我爹娘折煞了!你可是王爺,即便是女婿,那拜也得跟我姐姐一起拜才是嘛!」

    蕭墨離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爾後,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對白羽兮道:「對了羽兮,明日我便要啟程了。」

    「啟程去哪?去找姐姐嗎?」白羽兮迫不及待的問道。

    「不是,南方水患,父皇派我去賑災。」蕭墨離解釋道。

    「什麼?」白羽兮更是不解,「可這……這需要你親自去嗎?再說,以往不都是蕭麒派人去嗎?」

    沐相心中卻是一片瞭然,只道:「那麼,你可得收好了子苒的玉珮,關鍵時候,還是能派的上用場的。再說,老夫也知道,依你自己的能力,也能解決。」

    蕭墨離只是看向沐相,鄭重的點點頭。

    正待蕭墨離要離開之時,卻有下人來報:太子與太子妃駕到。

    蕭墨離眸色一冷,白羽兮臉色一黑,沐夫人眼神一暗,沐相卻是面色一僵,隨後揮了揮手:「請。」

    「丞相大人!小婿拜見丞相大人!」蕭麒進屋,首要便是對著沐相行禮。

    沐相反倒是朝著蕭麒行禮,道:「老臣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

    紫鳶面色一僵,忙抬手道:「爹爹,都是一家人,這麼見外做什麼?」

    「哼!」白羽兮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誰跟他們是一家人了?呸!

    紫鳶面上又是一僵,看了白羽兮一眼,只低低的笑道:「羽兮是越來越討厭姐姐了。」

    蕭麒卻是瞧見一旁的蕭墨離,便是納悶的開口道:「沒想到,九皇弟居然也在這裡啊!著實讓皇兄意外!」

    不待蕭墨離回話,白羽兮的冷言冷語便已然砸了過來:「有什麼可意外的?我姐夫跟我關係好,來沐府看我,很意外嗎?」

    蕭麒只低低的笑著:「羽兮還是這般向著九皇弟,該不會是喜歡上九皇弟了吧?」

    白羽兮直接丟給蕭麒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的頂了一句:「你眼瞎啊!」說完之後,直接扯過蕭墨離的手臂,說了一句:「姐夫,走,把這裡留給他們,我帶你出去!」

    離開之後,白羽兮還不忘丟給蕭麒一記冷眼。

    蕭麒和紫鳶臉色都有些難看,可是,卻也只能目送他們離開,什麼也說不了,反而,還得陪著笑去應付沐相和沐夫人。

    而對白羽兮而言,保護她所在乎的,保護姐姐所在乎的人或事,是她畢生的職責。

    所以,面對蕭麒,白羽兮從來都是毫不猶豫的還擊,想她白羽兮天不怕地不怕,又怎會怕區區一個渣男呢?

    當然,對於蕭墨離來說,他也沒什麼可怕的。

    這五年的歷練,已經讓他磨滅了所有的親情,也磨滅了他心中所有的柔軟,只不過,忽然有那麼一個人,揭開了他的心,從此,為了她,他甘願變得柔軟,也甘願讓本在地獄中變成煉獄修羅的自己再度變成溫暖的陽光,當然,這些方面只有她與她在乎的人才會瞧見。

    小時候,玉貴妃說,離三皇子遠點,三皇子太過深沉,會害你。他不信。然後,他記事以來,便跟著三皇子,但凡三皇子想要的東西,他會努力去幫三皇子拿到。他以為,三皇子是最愛護他的好哥哥。

    當莫名的溺水事件侵襲,當莫名的火災來襲,當各種不間斷的突發事件來臨之時,他才知道,原來,從頭到尾,他的好哥哥都想要他的命,而在要他命之前,他的好哥哥還在不停的利用著他。

    比如,利用他,害死二皇子。

    關於那些少年時代的事,偶爾蕭墨離想起來,總覺得是自己做了一場噩夢,那夢裡的一切,都與他有關,卻又都與他沒有關係。

    直到後來,他明白了自己的立場,原來,他從來就是……

    他有時候努力的想,卻想不起來究竟發生過些什麼。

    他只記得,大皇子失蹤與二皇子被處死之後,三皇子蕭麒便成了太子,從此,他與昔日的三哥,便永遠成了陌路。

    那一年,他九歲,而蕭麒,十三歲。

    那些,都是記憶,也是一點點將他的心變成冷血的過往。

    如今,再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或者,他應該感謝蕭麒,謝謝蕭麒,讓他看透了世情冷暖,看透了人心。

    ……

    南安王城。

    花傾染披了件白色的狐皮披風便去院中仔細琢磨那些雪蓮花,以至於慕容安到來,她全然無知覺。

    慕容安卻是滿面的不高興,但,奇跡的是,他居然沒有打斷她。

    直到她看見慕容安時,被他嚇得一跳,臉色當下就暗了下來。

    「你有什麼事你不會吱聲嗎?」花傾染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慕容安卻是忽然變了臉色,上前一把擰過她的手腕,沉聲道:「爺問你,是不是你讓景甜去勾引那兩個廢材的?你們這樣做究竟有什麼企圖?」

    花傾染望著被禁錮的手腕,不由得皺眉。

    「你神經病啊!」花傾染怒罵道。

    這人犯不著每次見她都如此暴力嗎?實在是可氣、可惱!

    慕容安似乎是覺得自己衝動了,便送了鬆手,清了清嗓子,丟下了一句:「蕭相思,爺不管你有什麼心思,趁早都給爺打消了!別想著靠那兩個廢柴幫你離開南安,做夢!」

    不待花傾染反駁,慕容安已轉身離開。

    花傾染一陣無語:這都什麼人?怎麼總是這般莫名其妙的?

    想著,不由得越發想念蕭墨離,低頭輕歎,回到他身邊的日子,究竟還有多久。

    之後,南安兩位皇子慕容漢與慕容楚來了一次鎮北王府之後,卻更是頻繁到來,只不過,都只是為了顧心恬。

    而這段時間,顧心恬也很少出現在後院,白天不是陪著慕容漢便是陪著慕容楚,只有晚上才會回到後院睡覺。

    而花傾染與顧心恬之間的交集也是越來越少。

    那日,慕容漢與慕容楚到了鎮北王府,顧心恬是故意到了前廳,故意撞到了慕容漢的懷中,並對慕容漢下了一種柔情迷幻粉,慕容漢對顧心恬只瞧一眼,便是情根深種。而同樣吸入迷幻粉的慕容楚,自然也對顧心恬動了心思。

    這藥粉自然是花傾染給的,這藥粉不會傷人性命,但,吸入迷幻粉之際,第一眼瞧見的女子便會永遠銘記在他們心中,但凡意志不堅定之時,便會從此深陷。

    慕容漢與慕容楚這兩兄弟從來都是不服對方,而今,見對方似乎看上顧心恬,便更是想爭顧心恬,以此來證明自己比對方強。

    而花傾染與顧心恬出此下策,便恰恰是找準了他們的弱點。

    奇怪的是,顧心恬怎麼鬧,慕容安也從來不管。

    又或者,慕容安也在看著他們兄弟相殘。

    在花傾染看來,慕容安這人有著太多的秘密,她從來都不願意離慕容安太近,更加不想知道慕容安太多的秘密。

    若是知道得太多,難保將來衝突之後,慕容安不對她趕盡殺絕。

    在這皇室,就算是親生兄弟之間都不存在真情,更何況,她於慕容安而言,只是個過客。

    即便慕容安一再強調,她得留在他身邊一輩子,或者說對她動心之類的話,但在花傾染心裡,不管慕容安於她還是她於慕容安,都只是個過客。

    做對方的過客,這種感覺,其實不錯。

    只不過,自從顧心恬忙著去應付那兩個皇子之後,她的生活倒是越來越平靜了。

    一天到晚,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隱約的,她也覺得,她跟顧心恬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十月十五日,慕容安帶花傾染出門。

    來到南安王城,已有一月有餘,這些日子,她倒是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但是,卻時常安靜著,整座南安王城都好像沉寂了下來。

    這段日子裡,慕容安時不時的會到她面前晃蕩一下,然後再不見。

    倒也不強迫她做什麼,但是,她卻是隱約知道慕容安似乎在做什麼計劃。

    反正,與她無關,她也懶得搭理。

    他來,她是這樣。

    他不來,她還是這樣。

    他們倆的相處方式就是,理不理都一樣。

    日子照過!

    十月十五這天,同時也是南安的神怒節。

    花傾染並不太瞭解過南安的風土人情,對這邊的習俗也自然不知。

    出了鎮北王府,因為是步行,便總是能瞧見有些孩子朝她這邊走來,伸手找她要零花錢。

    她有些不解的看向慕容安,慕容安便是好心情的拿自己的銀子給那些孩子,順便給花傾染解釋道:「今日是『神怒節』,外面很熱鬧,所以,爺帶你出來瞧瞧。」

    花傾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關於神怒節,她倒是有所耳聞。

    南安王城有一座神母寺,供奉的乃是南安王國千百年來的守護神母,相傳,神母曾執意要嫁給一個凡人為妻,神母之母大怒,卻又勸不回女兒,便許下了咒,願女兒一生不得夫君,即使有也只能一年見一次。後來,咒願實現了,神母與那凡人終究不能結婚生子,而在那之後,每次他們想要走到一起,人間便會出現諸多的災難,是為神怒,自此之後,神母便放棄了自己的婚姻,守護起整個西方,而神母的愛人只在每年十月十五日偷偷的過來,遠遠的見神母一面。

    為慶祝「神怒節」,婦女們在這一天刻意梳妝打扮,到神母像前焚香祈禱。南安自古就有不論貧富向晚輩、僧侶、小孩們進行施捨的習俗,而這一天,小孩們是最快樂的,一大早就向父母要「神怒」節日零花錢。

    慕容安又補了幾句:「爺帶你去神母寺燒香吧,你們女人,不都是喜歡燒香拜佛嗎?」

    燒香拜佛嗎?其實說起來,她好像還真的很少去燒香拜佛。

    「好。」既然慕容安提起來了,那去去又何妨?

    神母寺位於南安王城的北城,巨大的石柱撐起莊嚴肅穆的大門,若不是這裡飄出來檀香之味,她還不能聯想到這裡會是寺廟。

    這裡的寺廟與住宅是差不多類型的建築,不像天瀾的寺廟建築已然成了一種代表性的建築。

    踏進了那大門,花傾染便遠遠的瞧見大殿門大開,裡面來上香的南安子民甚多,而花傾染的目光卻是落在那殿內的巨像之上。

    神母慈祥的笑容,確實很能感染人。

    慕容安陪著花傾染入了殿,卻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僧人走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卻恰好阻攔了他們入殿之路。

    這高僧有**十歲年紀,清瘦慈祥,發白鬚長,看上去,整個人透著一種綿長的禪意,看他一眼,心中也自然的寧靜了下來。

    「大師,您這是?」慕容安看著這高僧擋住他們的去路,便是開口問道。

    高僧卻將目光轉向花傾染,打量許久,終是點頭,道:「魂魄歸位,逆天改命也。」

    花傾染卻是認得這高僧,當她還是沐子苒之時,曾有一次陪著沐子蓉去護國寺燒香,這高僧當時正在護國寺做客,她不小心闖進後院,打擾到高僧與方丈的佛法交流,豈料,高僧沒有生氣,反而為她卜上一卦,說她仍然缺了一魂一魄,魂魄不全,雖命中富貴,但不得善終。

    什麼魂魄不全,就算是現代,都是當迷信來看待的,所以,那高僧說的時候,她壓根就有多想,可是後來發生的一切,卻都如那高僧所說,沐子苒的一生富貴不已,但卻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如今,再度瞧見這高僧,花傾染心中自然震撼不已。

    花傾染當下給高僧行禮:「見過大師!多年前,蒙大師道破天機,只怪信女未能明白大師苦心,實在慚愧!」

    「免禮吧!」高僧擺了擺手,只道,「施主,老僧就再道一句天機於你:天下可歸,爾當助誰也。」

    這天下是時候歸於一處了,你可要想好了助誰得這天下!

    花傾染心中一動,卻並不是很理解高僧說的什麼意思,慕容安卻是瞬間就明白了。

    花傾染皺了皺眉,只道:「大師該明白,信女無意這什麼天下。」

    若是蕭墨離想要這天下,她會幫,其他人的事,便與她無關。

    「天命之女,你身上流著的,乃是三國血脈。」高僧又說了一句,「罷了罷了,一切皆有天命!」

    什麼三國血脈?她完全聽不懂!

    眼下,究竟是何原因,又是何因由,她其實並不在乎。

    花傾染微微低頭,對高僧行禮,只道:「多謝大師告知。」

    高僧閉了閉眼,轉身之後,只歎了一聲:「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施主就不必再悲天憫人了。」

    聽聽,一個得道高僧讓她不要再悲天憫人了!

    一直以來,悲天憫人那不是佛家該做的事嗎?

    花傾染忍不住蹙眉,不大明白這高僧到底是說什麼。

    這天下,與她何干?

    慕容安倒是好興致的看了花傾染一眼,只笑道:「女人,是不是,你跟著爺,爺就能得到這天下了?」

    「你也這麼迷信嗎?」花傾染只反問了一句。

    很多事,她原是不信的,可是後來,不得不讓她信,所以,如今,她的心已經定了,信與不信,又有什麼差別?

    花傾染入了殿內,去拿了幾支檀香,點了火拜了幾拜。

    既然來了,虔誠上香,才是正事。

    只是,心中只念著,若是神母真的靈驗,那便替她保佑蕭墨離吧!

    慕容安默默的看著她的動作,一動不動,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許久之後,花傾染起身,到了他的身邊,只道了一句:「走吧!」

    寧靜的心情背後,她卻是陷入了沉思。

    那高僧的能力她自然是知道,能知過去未來,如何不奇?他三番兩次告知她所謂天機與所謂天命,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三國血脈?她知道自己是東臨皇帝之女,亦是北夏公主雲溪之女,可是,那第三國的血脈又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她還能與天瀾有關係?

    出了神母寺,花傾染卻是朝著慕容安問了一句:「天瀾的情況如何?」

    慕容安一愣,停下腳步,轉向花傾染的側臉,沉聲問道:「你何時對天瀾感興趣了?你不是東臨人嗎?」

    花傾染轉頭,看向他,道:「你不是已經打算動手了嗎?我問天瀾的政局,自然是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動手最合適。」

    「你什麼意思?」慕容安心中一沉,問道。

    花傾染環顧了下四周,看人來人往,便淡淡一笑,道:「還是回去說罷,這裡,不太合適說這些。」

    慕容安眸色一沉,不再說話。

    正待他們要繼續走時,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相思!」

    他們循聲望去,卻是瞧見慕容漢與顧心恬一起,正朝著這邊走來。

    「相思,世子,你們也來這裡上香呀!」顧心恬拉著慕容漢走來,笑意淺淺的對著花傾染與慕容安道。

    慕容漢的目光卻是落在花傾染身上,不動聲色的笑笑,道:「安世子,看不出來,你原來喜歡這種清冷無雙的姑娘啊!難怪了!」

    顧心恬故作生氣的扯了扯慕容漢的手臂,滿是醋意的開口,道:「你看看人家,這一生恐怕就只有相思一人了!再看看你,你可是已經有好多好多的女人了。」

    慕容漢頓時去哄顧心恬,軟了軟聲調,道:「甜甜,她們本皇子都不要了,只要你一人可好?」

    顧心恬扭捏的笑笑,別過臉去。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正在此時,忽然又傳來一個聲音,帶著疑惑帶著納悶,更夾雜著幾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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