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自然是慕容楚。
顧心恬瞧見,下意識鬆開了慕容漢的手臂。
一直以來,她都很小心的應付著這兄弟二人,倒沒有想過,今天竟然兩個都遇上了。
慕容楚的咄咄逼人自然不會是對著花傾染或是慕容安,而是面對著慕容漢與顧心恬。
慕容楚不明白,為何他的女人卻是被慕容漢纏上了。
而顧心恬瞧見慕容楚,便是表現出幾分柔弱,像是在告訴慕容楚,自己是被迫的。
於是,慕容楚就怒了。
這怒了,自然就得打了。
「好你個慕容漢,連弟媳婦都搶!」慕容楚怒罵。
慕容漢臉色一沉:「你胡說什麼!甜甜明明是本皇子的人。」
「今天本皇子就反你一回,跟你好好爭一爭!」慕容楚說罷,便是衝上前去。
顧心恬驚叫一聲,趕緊閃到一邊去。
慕容安瞧見,自然是將花傾染護在身後,離了那兩人數步之遠。
花傾染瞧著那爭鬥的兩人,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他們,只怕要出事了。
花傾染不由得抬頭看著慕容安的背影,這個人不阻攔,反而看著他們打,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計劃了?
慕容安眸光深沉,瞧著那兩人爭鬥,唇角浮現一絲冷笑。
「你在想,爺為什麼在旁邊看著而不阻攔他們?」慕容安忽而轉過頭來,對著花傾染,淺淺一笑。
花傾染心中「咯登」一下,表情也為之一僵,正待回答,慕容安卻自問自答般低低說道:「他們,也該死一個了,不死一個,這遊戲怎麼玩得下去呢?」
那邊爭鬥的慕容漢與慕容楚兄弟二人,卻是招招儘是殺意,明明都是空手,卻似乎比任何一種兵器還要鋒利。
花傾染看著他們,卻是深刻的知道,他們似乎中了什麼毒而走火入魔了。
花傾染忽然就明白了,一直以來,顧心恬雖周旋在這兄弟二人之間,卻一直很小心的從中挑撥,並未打算這麼早讓他們起衝突,而如今,顧心恬與慕容漢待在一起,偏偏被慕容楚逮個正著,那麼,就代表,是有人故意將慕容楚帶來。
如果她沒猜錯,那個人,便是慕容安。
而現在正在打鬥的兩人,必定會一死一傷。
如果有人死了,那麼顧心恬不也會死嗎?
花傾染想清楚了這一點,便是急切的想上前攔住他們。
慕容安卻是攔下她,只低聲說道:「相思,你想做什麼?」
「你想殺了他們?」花傾染沉聲問了一句,看著他的眼睛,只搖頭道,「他們要是有什麼事,景甜會受牽連的。」
花傾染越過慕容安便要衝上前去,卻不料慕容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自己懷中,只道:「爺保證,會讓景甜活著。」
花傾染掙扎不已,再想說什麼的時候,卻聽見那邊一陣慘叫傳來……
花傾染停止了掙扎,緩緩的轉過頭去,卻瞧見,慕容楚滿頭是血,正在地上抽搐不已,身邊散落的是一堆陶瓷碎片。
顧心恬尖叫了一聲,昏了過去。
花傾染剛想邁步過去,便瞧見慕容楚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剛剛,這對兄弟打紅了眼,神經全部錯亂,正逢賣陶瓷的小販挑著擔子從這裡經過,他們便衝上前去,拿起陶瓷就朝著對方砸了過去。
慕容楚不幸被砸中了腦袋,一命嗚呼了。
慕容漢手中還拿著一個陶瓷,怔怔的看著倒在地上的慕容楚,忽然回過神來,嚇得大叫一聲,將手中陶瓷扔在了地上。
而賣陶瓷的小販卻是高叫著:「殺人啦……殺人啦……」
隨後,便是瞧見那小販四處奔跑,瞬間,這裡便是圍了一群人。
花傾染驚愕的看著這場面,看上去是那麼的意外,可是,她卻深刻的明白,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意外?
如此一想,她不由得側頭看向慕容安。
而慕容安只是冷冷的瞧著,眼中,卻有著幾分快意,還有恨意。
花傾染明白了一件事,慕容安恨著慕容楚和慕容漢,說得更清楚點,慕容安恨慕容皇室的人……
直到花傾染回到鎮北王府時,心緒依然是寧靜不下來。
她親眼看著別人死亡,而原本她可以阻止這悲劇,但是她沒有。
她並不是同情,只是,這場災難牽涉到她在乎的人,她沒辦法淡定下來。
不管如何,顧心恬曾給過她溫暖,憑這,她就不能看著顧心恬去死。
慕容安知道她的心情,卻只是將她送回後院,說道:「爺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這事就是爺設計的,所以,你只能目睹,不能參與。至於景甜,很快,她會是貴妃,你不用擔心她!」
花傾染剛坐了下來,聽見慕容安說的這話,頓時又起身,一把揪住慕容安的衣袖,追問道:「你什麼意思?景甜為什麼會成為貴妃?」
慕容安只淡漠的道:「你別以為爺不知道顧心恬的身份!你對她好,不就是因為她也是東臨人嗎?她想亂我們南安,爺如此成全她,你難道不高興?」
花傾染不由得鬆了手,後退了幾步,只道:「你早就知道?」
慕容安冷笑一聲,道:「當然知道!爺還知道,最開始遇見她的時候,那一切便是顧相那個老狐狸設計的!若不是你要救她,她根本就不可能來到爺的身邊。如今,她既然想挑動兩個皇子內鬥,爺就不妨幫她一把。」
花傾染腿上有些發軟,只坐了下來,一隻手撐在桌面上,只道:「我知道,你殺死那些使臣,是為了嫁禍東臨,南安皇帝生性軟弱,只會想著息事寧人,一味的退讓,而朝中大臣便會對南安王心生不滿。你再弄出些動靜,煽動南安子民起義造反,你好順理成章,取而代之。」
「不錯。」慕容安毫不猶豫的承認了。
「這是你的事,與景甜何干?她還那麼年輕,你將她送給南安皇帝,這種事你怎麼做得出來?」花傾染無法理解,說這話的時候,更是氣憤不已。
「這是她自願的。」慕容安冷淡的說著,「她騙了爺,總該付出點代價吧?她不就是想弄亂南安嗎?你不覺得,下功夫在南安皇帝這個老色鬼的身上更加的有效果嗎?」
「這根本是你的脅迫!」花傾染瞪了慕容安一眼,冷哼一聲,道。
慕容安看著花傾染,不由得戲謔的開口道,「那有什麼?相思,你若乖乖的,爺保證,這輩子只娶你一人,好不好?」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是你的,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花傾染大聲的反駁,語氣中透著滿滿的憤怒,恨恨的看了慕容安一眼。
她知道慕容安會是個出色的謀略家,但是,他是他,他們本就該沒有交集,他的一切,她也從來不想參與進來。
這樣一來,她又一次成功的惹怒了慕容安。
逃不了,逃不了,逃不了!
每次想到這三個字,她的心中就滿滿的都是怒火。
她從來都是驕傲的,想得到的,從來靠自己去爭去搶,可是,忽然有那麼一天,她被人折斷的翅膀關在一座城堡裡,她拼盡全力,可是,卻走不出去,那種感覺,真的好不安。
慕容安於她而言,是個噩夢。
她逃不開,她能做的,只有用她渾身的刺,去扎傷一切靠近她的人。
「不是爺的?爺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爺的!」慕容安眼中噴火,上前一步,一把擰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就將她往床榻邊拽去。
「慕容安,你給我放手!」花傾染不肯順著他的意思,無奈力氣又不如他,只能伸出另外一隻手企圖將慕容安的手打開,卻徒勞無功。
到了床榻邊上,慕容安蠻力的將花傾染往床邊一扔,花傾染身子不由自主的跌坐到在床邊,她反應過來,迅速想起身,剛起到一半,又生生的被慕容安按了下去。
慕容安按住她的肩,朝她湊近了幾分,冰冷的笑了一聲,道:「相思,你該長長記性了,惹怒了爺,會是什麼下場?」
花傾染別過臉,掙扎了幾下,肩膀卻是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慕容安見她依然如此不配合,火氣更甚,強行將她按倒了下去。
「放開!」花傾染只機械的說著這兩個字,不停的反抗,但每一次的反抗都被慕容安制住了。
慕容安只是側躺在花傾染身邊,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卻是禁錮了她的雙肩,而不論她這麼折騰,也均是失敗而告終。
「自從遇見你,爺的耐心變得越來越好。」慕容安低低的說著,「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爺的耐心!」
「我寧願你殺了我。」花傾染冷聲開口,不想看他,只無神的看著屋頂,她知道,若是慕容安真的對她如何,她也無力抗爭。
她這般安靜著,便像級了沒有生氣的木偶。
「蕭相思!」慕容安喊著她的全名,眸中的憤怒卻是變成了熾熱的情意。
花傾染沒有回答他。
慕容安卻是伸手,撫著她的臉,迫使她轉過臉正視他。
「你好好看看清楚,爺是誰!」慕容安說著,卻是忽然起身,覆到她的身上。
花傾染這一次,卻是沒有任何動作。
沒有反抗,沒有說話,安靜得可怕。
慕容安雙手捧過她的臉,看著她滿目的無神,心中卻是一陣慌神。
「蕭相思,你說話!」慕容安拍著她的臉,命令似的開口。
花傾染不語,只是看著慕容安的眼睛,毫無波動。
蕭相思,不過是她隨便取的名字而已,即使是這個名字,都只是因為寄相思於蕭墨離而取。
她與慕容安,真的從最開始便是個錯誤的時間與錯誤的地點,就連人都是錯的。
慕容安太想要控制她,太想要得到,所以,他們注定,連朋友都當不得。
慕容安見花傾染不說話,便想要放棄,只是,卻是貪戀她身上的溫度,索性一狠心,埋頭朝著她的唇深吻了下去。
花傾染看上去明明是毫無生機,失去知覺般的瞧著,但在慕容安靠近的時候,她卻是下意識的轉過頭去。
她不願意,她真的不願意,不願意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任何不屬於蕭墨離的味道。
即便她覺得,就算被人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真正發生之後,她還是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被抽空了一般。
反抗不得,又不願接受,最後,就只剩下傷害。
不管是傷害自己還是傷害別人,都在所不惜。
慕容安有些清醒,抬起頭,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憤怒的開口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做爺的女人,就那麼委屈了你?」
花傾染木然的看著他,眼神依然冰涼,但是慕容安卻看見她的眼淚。
這麼久以來,慕容安從未看見她哭,可是,這一次,他卻看見她哭了。
她的眼淚就那般順著眼角流下,無聲無息。
慕容安心中一陣慌亂,起身,離開貪戀的溫度,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這般,一時間竟是無法開口。
他在想,或許,他真的逼她太緊了。
他將她扶了起來,抬手拭去她的眼淚,也不想說什麼了,只抱她入懷,安慰著她。
他卻沒有發現,她手中緊緊攥著那把簪子,而簪子的尖端已經將她的掌心扎得出血了。
直到慕容安感覺到懷中有些濕潤,這才鬆開花傾染,一低頭,卻是瞧見她的一隻手被鮮血染紅,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慕容安大驚失色,一把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打開她的掌心,這才瞧見她緊攥著一根簪子,而她的掌心已然紮了一個血窟窿。
「你找死嗎?」慕容安怒吼一聲,額上青筋跳動,被氣得不輕。
慕容安正要將簪子拿走,花傾染卻猛然將簪子握住,護到胸口,不住的搖頭道:「不許拿我的簪子!」
「你沒看見這簪子弄傷你了嗎?」慕容安低吼。
花傾染卻只是搖頭,道:「我知道。是我自己要扎傷自己,我要自己記住,這一生絕不會忘了他,永遠都不!慕容安你死心吧,我與你,永遠都不可能!」
她說的決然,刻骨,就連笑容,都帶著幾分慘然的感覺。
「你故意扎傷自己?」慕容安又是鬱悶的問道,問完之後,他卻又覺得自己多餘了,她肯定是自己扎傷自己了。
「是啊!我還在想著,這簪子紮在心口的痛會不會也不過如此?」花傾染說著,又慢慢的攤開掌心,看著那根帶血的簪子,忽然溫柔的笑了笑。
慕容安卻是滿滿的震撼。
他無法想像,若是他剛剛真的對她怎麼樣了,她是不是真的會尋死?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才真的是一生都無法心安。
他險些……逼死了她!
有了這個認知,他便是抬頭看向花傾染,眼中悲傷、感慨,各種複雜交織在一起。
她竟然寧願死,也不肯順從於他!
在她的心裡,自始至終都想著那樣一個人。
他能怎麼辦?
他只能等,等她忘了心裡的人。
可是,這個期限該有多長,他又能等得起多長的時間,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恐慌。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慕容安也害怕失去了?
最終,他只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翻身下床,命人打了些熱水,又去藥房拿了些傷藥來,親自幫她清洗了傷口,上了藥,包紮了起來。
而自始至終,花傾染整個人都處在飄忽的狀態,目光呆滯,眼神迷茫,表情更是冷如寒冰,毫無變化。
慕容安忽然就覺得,其實這樣看來,他已經在慢慢失去她了。
當她成了這般模樣,他留她在身邊,還能有什麼用處?
待慕容安離開之後,花傾染的目光才慢慢的變得清澈,癡癡的望著門口,看著那珠花簪子,心中才好受了那麼一點。
左手掌上纏著厚重的紗布,舉了舉,發現有夠累的。
表情木然的瞧著自己身上的一切,忽而就輕笑出聲。
「又何苦呢?」她低聲歎了一聲。
明明,分開便是皆大歡喜,可為什麼,慕容安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累?累著了自己也就罷了,殊不知,越到後面,他們之間就越會是死局,解不開的死局。
其實,她不恨慕容安,就算被慕容安逼到死亡,她也不恨。
他有他想要的,她也有她想堅持的,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交集。若是不幸死亡,她只能說,是她沒有福分,是她與蕭墨離緣分盡了。早已經歷過生生死死,如今,又怎麼會再有什麼可恐懼的?就算害怕,也不過是怕失去他罷了。
就當,她是以這種方式博得同情好了,如此一來,慕容安應該不會再管她了吧!
等到她心死,或者,裝得差不多的時候,慕容安也許也會考慮放過她了。
為了離開,任何計策,她都在所不辭!
想著,她不免輕笑出聲。
眼中,再也沒有了苦澀與悲涼。
……
蕭墨離一行人已然到了瀾蒼江附近,便是入住了瀾蒼城。
東南方,空氣異常濕潤,很是溫暖。
蕭墨離來到瀾蒼城之後,已有二十多天,卻是一天都沒有閒著。
他帶領士兵去安頓那些災民,將帶過來的物資分發下去,派了一部分士兵去修建大壩,其餘的人便是為那些災民建造新屋。
瀾蒼城主賈不平,年過半百,膝下唯有一女,名喚賈若若,年方十八。
蕭墨離來到瀾蒼城當日,便是賈不平親自領著賈若若去迎接的,而蕭墨離入來到瀾蒼城之後,賈不平更是想盡辦法想讓女兒來伺候蕭墨離,不過可惜的是,賈不平一直都沒找到機會。
久而久之,賈不平也只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只等一個機會。
十一月初一。
蕭墨離回到瀾蒼城的住處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暗影吩咐下人替蕭墨離打好熱水什麼,便讓無關緊要的人都下去了。
等到只有他們兩人之時,暗影才娓娓道來。
「主子,夢繞派人去了南安,並未查到夫人的蹤跡,但是,卻有一件奇怪的事。」暗影對蕭墨離道,「南安皇帝新納了一名貴妃。」
「南安皇帝本就好色成性,這倒沒什麼稀奇,但是,這女人是誰?」蕭墨離淡然回道,但是,他也知道暗影既然拿這件事來說,肯定是有所原因的。
「這女人,主子你也認識,是顧心恬。」
「顧心恬?」蕭墨離冷淡的重複著這個名字,便是想起來當日北東臨皇帝宮偏殿所見,疑惑的道,「是她?」
暗影點頭,道:「對!說起來,這顧心恬還真是好本事,她先是勾引了慕容楚與慕容漢,挑撥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致使這二人在街頭混戰,一死一傷。本來這顧心恬必死無疑了,豈料南安王親自接見這顧心恬,還納了她為貴妃,而活著的大皇子慕容漢,從此被幽禁。」
蕭墨離眸色微涼,透著一抹涼薄的笑意,只道:「看來,不出兩月,南安必定易主了。」
「嗯?」暗影不解,不由得追問道,「主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蕭墨離淡淡的回答著,逕自走到木架前,擰了擰毛巾,擦了把臉。
明明是很簡單的動作,但是蕭墨離做起來,卻顯得那麼優雅。
暗影依然不解,追著到了蕭墨離身邊,好奇的追問道:「那麼……主子,你說,會是誰推翻南安王?又會是誰成為新的王?」
「自然是鎮北王。」蕭墨離沒有看暗影,拿下毛巾,繼續放入熱水中擰了下,又擦了擦手。
暗影仔細想著,便又道:「鎮北王到現在都還在東臨的邊疆呢!」
蕭墨離輕聲笑道:「暗影,顧心恬為什麼要去南安?」
「自然是使美人計混亂南安皇室。」
「那麼,南安混亂了,顧相會怎麼做?」
「攻打南安,滅亡南安!」暗影猛然想起,「顧相這個老匹夫想滅了南安來重新奪得東臨皇帝的重視?」
「對。」蕭墨離不可置否的回道。
「那麼,南安該是會成為東臨的囊中之物,怎麼會落入鎮北王的手中呢?」暗影頓時又不解了。
「因為有一個人,不會讓顧相成功的。」
「誰?」
「鎮北王之子。」
「那個六君子之一的鎮北王世子慕容安?」暗影再一次困惑了,只道,「奇怪了,這鎮北王世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啊!主子怎麼能斷定他是改變一切的人?」
「我說是直覺,你相信嗎?」蕭墨離忽而放下毛巾,轉過臉看向暗影,低低的問道。
暗影一陣錯愕,旋即點頭,道:「屬下信!主子判斷從未失誤過!」
蕭墨離唇角輕扯一抹笑容,只道:「飛鴿傳書給夢繞,讓她小心些派人去查慕容安最近的動向,我若沒猜錯……」
「什麼?」
「傾兒在他手中……」蕭墨離眼睛微微一瞇,眼底卻是森冷的寒意。
「夫人真的在慕容安手中?」暗影驚愕了。
蕭墨離繼續說道:「我也只是猜測。若是一般人,以傾兒的武功和謀略,早就脫身了。但是慕容安不一樣,他的武功深不可測,傾兒不會是對手。傾兒從來都小心謹慎,更不會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那麼,她便只能留在慕容安的身邊,蓄勢待發。」
「那麼……當日那些莫名被殺死的人,會是什麼人?」暗影想起這茬,不由得猜測起來。
「是南安的使臣。」蕭墨離便是一片明朗,「讓千面去查查東臨的情況,我想,慕容安殺了那些使臣嫁禍給東臨,而南安王知道之後,以他膽小怕事的性子來看,是絕對不會去追究的,到時候,南安的朝臣自然會對南安皇心生不滿,再加上最近南安皇又搶了自己兒子的女人,等著看吧,南安只怕是要亂了。」
暗影怔怔的抬頭,看著蕭墨離清冷的表情,心中震撼不已。
他沒有想到,就這樣簡單的一個訊息,自家主子就能將所有人的意圖都猜的清清楚楚,就好像,他也參與了謀劃一般。
他想,得盡快告訴夢繞這個消息,讓夢繞迅速去找到夫人,保護夫人,這樣才能讓主子無後顧之憂。
蕭墨離卻是開始擔憂起花傾染來。
越是明白一切,他便越是擔心。
以慕容安的性子來看,傾兒目睹了他們殺人的過程,慕容安是不可能留著傾兒的命,而如今留下了,那便是代表,慕容安只怕是看上了傾兒。
他的傾兒有多大的能耐,他自然知道,當他想到,別的男人覬覦他的傾兒之時,他忽然覺得心裡很疼。
她從來都表現得那麼堅強,可是他知道,她其實很脆弱,也會軟弱,也會害怕,也會流淚。
他真的很擔心,當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她會不會……很無助。
「暗影,走!」他忽然出聲。
「呃?去哪?」還沒反應過來的暗影,悶悶的問了一聲。
「去修大壩,大壩修好之前,我們就在那睡帳篷了!」
「啊?」暗影淚奔:要不要這麼拼啊!
但是,暗影也知道,主子這是想快點整完這什麼賑災,好早日去找夫人啊!既然已經知道了夫人的下落,主子只怕是一刻也呆不住了!
……
南安,煙淼城。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瞧不出來悲喜,也看不出來希望。
自半個月前那一次之後,慕容安就再也沒來過了。
她就是這般,安靜的存在這裡。
不過這些日子,倒是也有那麼幾件事:
其一,顧心恬沒有死,但卻成了南安王的景貴妃,而活著的慕容漢卻是從此被監禁。
其二,聽說,鎮北王側妃於十一月初一回府了。
其三,南安使臣命喪東臨之事,南安王不肯追究,並命令朝臣就這麼算了,一時間,朝中大臣一個個氣憤難平。
顧心恬入宮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鎮北王府,想必,以她現在的身份,也沒什麼機會再來鎮北王府了吧!
對花傾染來說,只要顧心恬還活著,也便罷了。這條路是顧心恬自己選的,她只是個外人,無法幫顧心恬。
關於這回府的鎮北王側妃,她並不認識,只聽下人說,鎮北王妃十年前去世之後,便是這側妃撐起了王府的整個後院,鎮北王對她更是寵愛有加,就連慕容安對他這位庶母也比較尊敬。
而對於南安使臣命喪之事,她早就知道其中原委,對南安王此舉,她更是絲毫不覺得意外。
說起來,這些,本該都與她無關的,可是,偏偏還有人就這樣撞了上來。
她居住在後院之中,還是個獨立的小院子,平日裡除了來打掃衛生的丫鬟和送一日三餐的下人來這裡之外,也不會有旁人了。
而這一日,她正習慣性的來看院中的雪蓮花之時,卻是被一道野蠻的女聲給嚇到了。
「本郡主倒是要看看,這裡到底住的什麼野女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野蠻而霸道。
花傾染起身,便是朝著小院門口瞧去,很快,便有個一名深藍色衣裳的女子踏了進來。
女子丹鳳眼、柳葉眉,容顏卻是妖嬈不已。
花傾染瞧著她,卻是一瞬間就記起了她。
上一次從邊關離開,慕容安刻意將菁華郡主留了下來,想必,菁華郡主後來便有事耽擱了,導致今日才回了煙淼城。
四目對視,兩個人心情都不大好。
菁華郡主很快便到了花傾染面前,趾高氣揚的看著她,冷笑道:「本郡主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真想不到,表哥還真將你帶回來了!」
花傾染只是眨了眨眼,並未回答。
「本郡主在跟你說話,你聾了嗎?」見花傾染不理,菁華郡主頓時惱火了。
花傾染無言,垂眸,依然不理不睬。
如果安安靜靜也招惹麻煩的話,那算她倒霉好了!
反正,她已經夠倒霉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菁華郡主見花傾染一直不說話,便發怒了,上前來便推她,直接將她推倒在地。
花傾染如今身子本來就虛,哪裡禁得住這菁華郡主折騰,被隨意一推,便是身形不穩,跌倒在地。
不過,她也沒有半點怨言,只默默的起身,然後轉身,依舊不理那菁華郡主。
「你站住!」菁華郡主怒喝一聲,快速走了幾步,繞到花傾染的前方,指著她發起火來,道,「你這賤人拽什麼拽?說到底,你不過是表哥撿回來的一個丫頭,你竟敢對本郡主無禮!」
花傾染真的對這姑娘無語。
「郡主,我並沒有礙著你,請不要跑過來找麻煩。」花傾染低低的說著,便打算繞過菁華郡主離開。
菁華郡主一聽,更是怒了,再一次攔住她,怒喝道:「你說本郡主找麻煩?呵呵呵!這府裡上下這麼多人,本郡主為什麼恰恰來找你?那還不是因為,你這賤人實在是太賤了!天底下那麼多男人你不去找,非得黏上我表哥!」
「……」花傾染一陣無語。
「怎麼?你無話可說了?你除了會勾引男人,你還會什麼?」菁華郡主嗤笑一聲。
花傾染看了菁華郡主一眼,想了想,便是開口道:「如果郡主肯放我走,感激不盡。」
言下之意就是,我真的很想走,就是你那什麼好表哥將我困在這裡。
「此話當真?」菁華郡主一聽,當下忘了生氣,著急的問了一句。
「自然。」花傾染冷淡的說著,「我做夢都想離開這裡。」
她不是沒想過離開,可是,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對慕容安,她沒有勝算,但是,若是有慕容安的人幫助,那麼離開,必定會容易很多。
菁華郡主審視花傾染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道:「算你識相!今夜子時,本郡主派人來接你。」
「好。」花傾染低低的應聲。
若是可以離開,何樂而不為?
待菁華郡主離開之後,多日不出現的慕容安卻是來了這小院。
花傾染只是坐在屋門前的石階之上,拿起樹枝在面前的小沙堆上胡亂的畫著,明知道慕容安走過來,她卻絲毫沒有動。
慕容安走來,一直走到她的面前。
花傾染便是瞧見那雙深色的馬靴,然後,才緩緩抬頭,仰望著慕容安。
她的表情,永遠都是清冷,無顏無色,只那般,冰涼如水,沒有悲喜。
慕容安觸到他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冰涼起來,但是,卻也知道,對她,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慕容安便是繞到花傾染身邊,也逕自坐在那石階之上。
兩個人,沉默不語。
許久,日頭西斜,風也有些涼了,花傾染感覺到一些涼意,便起身想回屋去。
慕容安卻猛地伸手,拽住她的手,低低的說了聲:「坐下,陪爺聊會。」
花傾染眉頭一皺,低下頭看向慕容安,只是靜靜的抽回自己的手,卻還是選擇默默坐下。
「那天的事……對不起!」慕容安收回自己的手,卻說了這樣一句。
花傾染倒是覺得挺意外的,看不出來,慕容安居然還會道歉。
「沒什麼。」花傾染淡漠的回了一句,說到底,其實她已經看開了。
「你上次不是想問天瀾的事嗎?那麼,今日,爺就跟你好好聊聊天瀾。」慕容安挑了挑眉,換了個話題。
雖然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身份,但是,卻隱約知道,她似乎對天瀾有那麼些牽念。
「天瀾?」花傾染茫然抬頭,看向無邊無際的天空,忽而嗤笑一聲,道,「慕容安,你覺得,蕭麒這個人如何?」
慕容安蹙眉,倒沒想到她居然直接問他對天瀾太子的印象了。
「沒有接觸過,但就種種跡象表明,他很適合為王,但是,他心胸不夠寬廣,過分殘暴,不過呢,這些都沒關係……」慕容安很中肯的評價道。
「沒關係?為什麼?」花傾染卻是轉向慕容安,好奇的問了一句。
慕容安只道:「爺聽說,他在朝中勢力龐大,朝臣大多為他所用,而他在江湖上更是收攏頗多能人異士,他若為王,那些人必定效忠,算起來,他可謂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花傾染只是冷笑一聲,道:「可是,他不會成為天瀾的皇帝。」
「這你又知道了?難不成,你認為現在剛回天瀾的蕭墨離會成為天瀾的皇帝?」慕容安倒覺得意外了,便是順著花傾染的話說了下去,倒是沒看出來,這女人對國家大事倒感興趣了。
聽到蕭墨離的名字,花傾染自然心神一滯,這麼久以來,她未曾去打聽過蕭墨離的事,她也不敢將自己與蕭墨離的關係說出來,她不想給蕭墨離帶來麻煩。
現在,蕭墨離必定的內憂外患之際,她必須要讓自己成長起來,而不該成為蕭墨離的負累。
所以,她在努力。
「我忽然覺得,我真的挺沒用的。」花傾染避開慕容安的問題,攤開自己的手掌,看著掌心,淡然的說了這樣一句。
「你若還想學武,爺教你!不過,你的功夫那麼輕易就被爺廢了,那是代表,你的內力本就不屬於你,並非一朝一夕練就而成,是也不是?」慕容安卻是看出花傾染的心思,直言問道。
花傾染又一次意外了,看不出來,慕容安連這都能知道。
她忽然輕笑,道:「慕容安,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誰?」
「自然!」慕容安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但是又覺得唐突了,便又說道,「不過,你若不想說,便算了。」
「你知道沐子苒嗎?」花傾染轉向慕容安,問了一句。
「天瀾太子妃?」慕容安納悶的回了一句,這一次是真的不解了,「之前聽說蕭麒大婚之時,沐子苒為了救他而死,可是,前不久,蕭麒卻又是帶著沐子苒回了天瀾。」
花傾染嗤笑一聲,別過臉去,卻是靜靜的說道:「你可記得那神母寺的高僧看見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慕容安眼神一暗,回想起來,便是重複道:「魂魄歸位,逆天改命也!」
「不錯!」花傾染冷淡的回道,「我十多歲的時候,那位高僧曾告訴我,我缺了一魂一魄,若想安康一生,必定要斂起鋒芒,隨波逐流。可是,我沒有聽,我傾其一生,用我的醫術拉攏能人異士,為我未來的夫君付出一切,最終的下場,卻是身中魅毒與無心之毒煎熬而死。」
慕容安聽著花傾染說的,目光慢慢的變了,再度轉向花傾染之時,眼中滿滿的複雜不解:「你……你是沐子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