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一瞧見花傾染,樂樂頓時撲過來,揪住了花傾染的衣服,整個人都靠近了她的懷中,就好比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花傾染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樂樂,又看了看何長生,最後,卻是不解的看向東臨皇。
她不是瞎子,她一眼便是能看出來。
何長生的臉上還有幾道明顯的傷痕,樂樂看上去似乎也吃了不少苦。
看見他們這般,花傾染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覺。
後面的事,她不想去知道,可是,她也知道,非知道不可。
東臨皇讓他們進屋,便又讓人關上了御書房的門,接著,他卻是不甚在意的對著何長生說道:「你是小染的朋友,你來說。」
花傾染順著東臨皇的目光看向何長生,問道:「長生哥,發生什麼事了?」
何長生看上去很疲憊,眼中,卻滿滿都是憤恨。
花傾染問的時候,何長生似是氣憤的別過臉,只道:「花田村沒了。」
「什麼意思?到底出了什麼事?」花傾染緊緊的盯著何長生,沉聲問道。
她才離開多久,什麼叫所有人都死了?
「花田村所有人都死了,一夜之間,全都死了。酒樓所有人都失蹤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荀捕頭正四處尋找,可是,卻什麼線索都找不出來。」何長生解釋道,「你的家人,全都憑空消失了,我的家人,葬身火海。」
「兇手是誰?」花傾染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是蕭墨離。」何長生幾步上前,滿懷怒氣。
「理由。」花傾染皺眉,只問道。
「理由?你要什麼理由?傾染,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他從一開始出現就是為你而去的,不然,怎麼可能你剛剛恢復就能遇上他?他喜歡你,這不假,可是,他對你的喜歡根本就不單純。」何長生一直走到花傾染的面前,沉聲的控訴著。
花傾染看著何長生的眼睛,倒沒發現他在說謊,只不過,她不相信這事會跟蕭墨離有關。
「長生哥,這段日子,我一直跟蕭墨離在一起。」花傾染耐心的說道,「他如果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我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一心繫在他的身上,你看見的,就只有他好的一方面,別的你能看見嗎?」何長生憤恨的說道,「你還在相信他,還在維護他,他就那麼好?你可知道,殺死我爹娘的人,恰恰是你留下來的那幾個暗衛,那是蕭墨離的人,除了蕭墨離的命令,他們會聽別人的命令行事嗎?」
花傾染眉心一跳。
「蕭墨離的暗衛?」花傾染下意識重複道。
「我趕去花田村的時候,我爹還有一口氣在,是他告訴我的。除了花田村的人,鎮上也死了不少人,但凡是跟花田村有過接觸的人都死了。不,應該說,所有知道你過去是個傻女的知情人都死了。包括衙門檔案室,都被一把火燒了,那人根本就是想隱瞞你的過去,你說,不是蕭墨離是誰?」何長生一點點的解釋給花傾染聽。
花傾染一時間心煩不已。
如果蕭墨離不知道她的底細,這麼做還是有可能的,但是,她早就對他交了底,她真實的身份該是沐子苒,蕭墨離根本就沒有理由去殺害花田村的人,這實在太離譜了。
可是,那幾個暗衛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傾染心緒難辨,心情難明。
「小染,朕已經說過了,你其實一點都不瞭解蕭墨離,他真的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可明白?」東臨皇耐心的勸說著,「朕原本也不知道,在朕知道他有心上人的時候,朕就特意派人去查探一番,也因此查到了花田村,若不是如此,你的小侄兒都不見得有命回來。」
花傾染閉上眼,將剛剛他們說的所有話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小染,蕭墨離心機太過深沉,真的不合適你。」東臨皇語重心長的說著。
花傾染猛地睜開眼,道:「這件事我會找蕭墨離證實,我相信他。」
「你別犯傻了!事到如今,你居然還相信他!若不是他,我們花田村又或者是水月鎮,根本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的事!」何長生頗為氣憤的控訴道,「我真不明白,他究竟給你灌了什麼**湯,你要這麼死心塌地!你可知道,他現在是仇人,是仇人!」
「我說不是就不是!」聽著他們口口聲聲說蕭墨離是罪魁禍首,花傾染沒由來的一陣煩悶,說出的話,也不由得大聲了點。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還是堅持我所想,蕭墨離不是那樣的人。長生哥,單憑幾個暗衛,你不能就這麼怪到蕭墨離的身上,你沒有證據。」花傾染沉聲解釋道。
「愚鈍!」東臨皇也禁不住怒道,「你現在對他越在乎,將來失去就越痛苦,你和他,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我自己的選擇,我從來不會後悔。」花傾染眼中閃過幾絲陰霾,冷冷的反駁道,接著,她便是轉向何長生,道,「長生哥,我打算回水月鎮,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會查清楚的。」
「你所謂的查清楚,不過是帶蕭墨離前去,等你們去的時候,蕭墨離早就將一切證據都消滅乾淨了。」何長生輕哼一聲,說道。
此時的何長生,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一心將蕭墨離當成了仇人。
花傾染只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也不知道怎麼了,何長生和東臨皇說的這事,她並不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什麼的,而是,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事實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勇氣去相信。
「長生哥,我不管你怎麼想的,總之,我告訴你,蕭墨離是我的人,我相信他,至於真相如何,遲早會公開的。」花傾染耐著性子補了一句。
「姑姑,奶奶他們會沒事吧?」一直揪著花傾染衣服的樂樂卻忽然扯了扯花傾染的衣服,抬起頭看向花傾染,說道。
花傾染低頭,看著樂樂,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道:「一定會沒事的。」
「姑姑,墨離叔叔不是壞人,對不對?」樂樂眨了眨他那雙大眼睛,問道。
花傾染不由得輕扯唇角,點了點頭,道:「對,他不是壞人。」
樂樂不由得齜牙,露出他那一顆小虎牙,說道:「樂樂知道,墨離叔叔不是壞人,墨離叔叔教過樂樂很多道理,樂樂很喜歡墨離叔叔。可是,姑姑,奶奶他們去哪了?」
「樂樂放心,姑姑會找到他們的,一定會的。」花傾染抬手,輕輕揉了揉樂樂的頭髮,溫聲說道。
何長生見花傾染這般,更加氣憤。
也不怪何長生如此氣憤,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爹娘慘死,而且,是他爹親口說出的兇手,可如今,花傾染居然完全不相信他,他哪裡能接受得了。
「長生哥,我知道你報仇心切,但是,別報錯了仇。」花傾染沉聲說道,「若說錯,當屬我的錯,要不是我,所有人都不會受到牽連了,所以,你要恨的話就恨我吧!如果你還不能解氣,那便殺了我,為你爹娘報仇。」
「你明知道這不可能……」何長生說著,不由得再次別過臉。
他是生氣,但是,他更加知道,他不可能對花傾染生出殺心,就算他再怎麼恨蕭墨離,他也絕對不會將這種仇恨加諸到花傾染身上。
「既然下不了手,那就等著,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花傾染沉聲說道,隨後,她斂了眸色,轉向東臨皇,輕笑道,「東臨皇,蕭墨離是怎樣的人,你不是很瞭解嗎?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怎麼會留下一絲一毫的把柄來等著你們抓?」
東臨皇眸色沉了沉,只道:「或者,是他認定了你不會懷疑他,他才敢這麼做。」
「他不會這麼做,這麼做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花傾染說道,「你覺得,殺了所有知道我過去的人,我的過去就能被掩埋嗎?不錯,我過去是個傻子,現如今,我恢復如常,可是,過去的事我全都記得,這是事實,就算被掩蓋也無法抹去的事實,蕭墨離根本就沒有必要有這種舉動!」
「那你怎麼解釋,那些暗衛有問題?」何長生不肯罷休。
「你要我怎麼解釋?那些暗衛被人收買了也是有可能的,除此之外,你還能有別的證據嗎?你若非得說是蕭墨離下的令,我只能告訴你,這段日子,蕭墨離日夜都與我在一起,他要怎麼分身去下達別的命令?」花傾染覺得,她一堆的解釋都是徒勞,何長生心中已生執念。
「什麼叫日夜在一起?你們還沒有成親,怎麼能夠這樣?」何長生別的沒聽出來,反倒是聽出來這句話,頓時惱了。
花傾染頓時覺得,解釋起來很費勁,旁人越是質疑她和蕭墨離之間是錯誤,她越是不相信,更不能接受。
這些都是她跟蕭墨離兩個人之間的事,與外人無關。
「我和蕭墨離之間的事,與旁人無關。」花傾染耐著性子,靜靜的對著何長生說道,「長生哥,這事我不想再解釋了,你若是信我,就等著,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信你,可是,我沒有辦法相信蕭墨離。」何長生捏緊了拳頭。
花傾染搖了搖頭,道:「你不信他不要緊,我信他,就夠了。」她實在是不想再過多的解釋了,便是轉向東臨皇,道,「東臨皇,我走了。」
「罷了,你既然要走,那便走吧!」東臨皇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
花傾染牽起樂樂的手,轉過身之後,卻又是停下了腳步。
她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轉過身來,走向東臨皇,從腰間取出一瓶藥放在東臨皇面前的龍案之上。
「這是治頭痛的,每三天服一粒,一個月會痊癒,平常沒事不要胡思亂想,少喝酒。」花傾染冷淡的交代清楚一切。
東臨皇心中一顫,伸手將那瓶藥握在手中,眼中滿滿的都是感動。
沒等東臨皇開口,花傾染已經牽著樂樂的手,往御書房門口走去了。
從第一眼見到東臨皇之時,花傾染便知道東臨皇有偏頭痛的病症,他眉頭之上有著不少皺紋,額心更是縈繞著一團黑氣,那都是頭痛時死命按眉心與太陽穴所致。
東臨皇頭痛的原因,只是因為積思成疾,再加借酒澆愁所致。
御書房的門打開了,夢繞迎上前來。
只不過,夢繞也很意外能在這裡瞧見何長生和樂樂。
「夫人,沒事吧?」夢繞低聲問道。
何長生眸中更是驚駭萬分,怔怔的說道:「你喊她什麼?」
夢繞側頭看向何長生,淡然解釋道:「夫人是主子的人,不喊夫人喊什麼?再說了,主子和夫人不過是缺個公告天下的虛禮罷了!」
何長生如遭雷擊,腳步一晃,險些栽倒。
原來,他們竟然已經……
「我們先離開這裡。」花傾染也不願意解釋過多,只淡淡的吩咐道。
「是。」夢繞應聲,不再言語。
卻不料,他們剛走沒幾步,卻有一名太監迎面走來,待與他們擦身而過之際,那名太監猛然停住腳步。
「可是傾舞郡主?」那太監有些懷疑的打量他們一夥人。
花傾染側頭,看這太監,從表面上看,他並無心虛的表現。
「有事嗎?」花傾染淡淡的詢問。
那名太監忙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彎腰下去,雙手恭敬的奉上,道:「這封信是天瀾國的使臣拖奴才交予郡主的。」
「天瀾使臣?」花傾染有些納悶。
他們這一路跟蕭麒等人同行,還有什麼使臣是她沒見到的?
「夫人,當心有詐。」夢繞見花傾染伸手準備去拿那封書信,不由得出聲阻止道。
「無妨。」花傾染說著,便是接過了那份書信。
拆開書信,裡面就只有寥寥幾句。
「欲救蘇石,孤身赴城南紫竹林,巳時相見。」
何長生一瞧,忙將那封書信搶了過來,仔細一瞧,著急的問道:「小染,這是不是那兇手送來的?石頭哥被他們抓了?那玉兒姐他們呢?他們在哪?」
「夫人,這是誰做的?」夢繞著急的問道。
花傾染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梅仙閣。」
「什麼?梅仙閣?」夢繞詫異的說道。
那書信的一角,有著一朵梅花印記,那朵梅花,是出自夜無痕之手,旁人是臨摹不了的。
她在想,花田村所有的事是不是夜無痕搞出來的?
他不是答應了不再針對蕭墨離嗎?可現在這樣又是為了什麼?
越是想著,她越是煩躁。
「夢繞,我去紫竹林,你先帶長生哥和樂樂去見蕭墨離。」花傾染吩咐道。
「不行啊,夫人,屬下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呢?」夢繞忙勸阻道,「夫人,我們還是先去與主子會合,主子一定會有辦法的。」
「來不及了。」花傾染說道,「聽我的,去找蕭墨離,將這書信給他,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可是,這太危險了!」夢繞蹙眉。
「我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殺我,可為什麼要見我,我也不知道。花田村的事,八成也是他弄出來的,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花傾染說道。
夢繞皺眉,不解的問道:「花田村什麼事啊?出什麼事了嗎?」她想著,不由得看了何長生和樂樂一眼,心下頓時湧起了一些不好的感覺。
這應該是出了什麼事吧?
「好了,別問了,你們去西門,蕭墨離在等著,我從南門離開,一刻都不能耽誤。」
花傾染吩咐完,便是朝著皇宮的南門而去。
紫竹林,她倒是聽過。
紫竹林是觀音菩薩的道場,現代如此,這裡,亦是如此。
於是,便也有人說,這紫竹林有菩薩保佑,能保平安。
對此,花傾染倒說不上信或不信。
對於鬼神之論,若說她不信,可是,她卻是從沐子苒變成了花傾染,這便由不得她不信。
可若是信,她卻又覺得,似乎跟她沒有關係。
所以,就是有那麼矛盾。
她騎馬先是到了紫竹林外,想要快些到達紫竹林,就必須要翻越一座荒山,這荒山之上,山路格外不不好走,騎馬根本無法通過。
無奈之下,她只好下馬,放走了那匹駿馬。
翻過荒山,花傾染踏入官道之上,大約再走一刻鐘,便能到達紫竹林了,可是,在這條官道之上,她卻是遇上了一場廝殺。
兩班人馬,一班看上去像是路過的商旅車隊,三十來人的模樣,而另一班卻是二十來個黑衣殺手。
怎麼說,這些黑衣殺手看起來好眼熟的感覺。
商人與殺手,自然是殺手勝,且是以絕對壓倒式的優勢勝出。
敢在官道上如此凶殘的殺人,也著實令人驚訝。
花傾染從林子的小道踏入官道之上,瞧著那血腥的畫面,一陣心驚。
她心中驀地發涼,正有一人在她面前倒下。
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落入她的眼中,讓她心頭陡然升起幾絲涼意。
而那個死在她面前的人,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爺,那裡冒出來了個女人!」黑衣人中有人發現了她,對著他們的首領說道。
那黑衣人首領冷眼掃過,冷聲道:「殺了!」
「是!」黑衣人領了命,舉著劍,騰空而起,朝著花傾染飛竄而來。
花傾染先前只一眼瞧見那黑衣人首領的眼神,頓時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那個人的目光殘忍、嗜血,絲毫不把人命放在眼中,如今面前的屠殺,在那個人的眼中,像是一場遊戲一般。
黑衣人的劍襲來,花傾染的反應自然是極快的。
她輕功好,能輕而易舉閃開。
幾招過後,那黑衣人竟是絲毫傷不到她分毫。
黑衣人首領遠遠的瞧見,不由得瞇了瞇眼,饒有興趣的看著花傾染的武功路數。
忽然,那黑衣人首領如同疾風般一閃而過,直接衝向花傾染。
花傾染只覺身邊一道風吹過,偏過頭去瞧,卻見那黑衣人首領頃刻間就出現在她面前,沒等她錯愕過來,她只覺肩上中了一掌,頓時,五臟六腑翻騰起來。
她被迫後退數步,整個人如同火燒起來,喉嚨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隨之,意識越來越模糊,整個人軟軟的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聽見那個黑衣人首領說:「用生離散,不留任何痕跡。」
花傾染唇角輕揚一抹無奈的笑,心中蔓延而來的痛,無與倫比。
生離散,化屍粉……只怕從此,便了無痕跡了。
……
夢繞帶何長生見過蕭墨離,蕭墨離瞧見那封書信之後,心中便是一陣窒息,根本來不及去考慮別的。
「姐夫,出什麼事了?」白羽兮著急的問道。
「顧桑臣,帶他們去你那等著,我很快回來。」蕭墨離沒有解釋過多,只淡淡的吩咐著。
顧桑臣連連點頭,道:「放心,可是,到底出什麼事了?要不要我派人幫你去找?」
「不用了,我帶暗影等人去就可以了,梓木留下來保護你們。」蕭墨離說著,便是帶著暗影、夢繞以及其他幾個暗衛去往城南紫竹林的方向。
白羽兮與顧桑臣等人便是帶著何長生與樂樂一同去了顧桑臣的府上,等待蕭墨離回歸。
蕭墨離等人很快便趕到了那條官道之上,這裡,距離紫竹林有些近了,夢繞和暗影立刻帶著暗衛沿著這官道向四周的山路等地仔細查看。
蕭墨離下了馬,走在這官道之上,卻忽然一陣心慌,更覺心口一陣窒息,就好像,有什麼正在慢慢流逝。
即使他所站立的地方,一片空曠,什麼痕跡也不曾留下,但是,他瞧著那滿是塵土的地面,卻還是停住了腳步。
他忽然感覺不到花傾染的氣息,花傾染的一切,似乎在這條官道之上,斷了。
趕著牛車的大叔,自遠處走來,經過蕭墨離身邊之時,忽然停了下來。
「蕭……蕭公子?」那大叔認出蕭墨離,下了牛車,激動的喊道。
蕭墨離被打斷思緒,抬眼瞧去。
面前的大叔,粗布麻衣,一副憨厚的模樣,看向蕭墨離的眼中,滿是殷切。
「蕭公子,俺是流沙村的村民啊,當初多謝公子與夫人救了俺們,俺們現在搬來了臨安城外落戶了。」那大叔瞧見蕭墨離看向他,忙自我介紹道。
蕭墨離瞭然的點頭,掃了一眼一車的農家土特產,便問道:「大叔,這是要趕集?」
那大叔一聽蕭墨離開口如此禮貌,當下受寵若驚的連連點頭,道:「是呢,今天有不少商旅從外地來,俺這是趕著去呢!在這裡看見蕭公子,俺真是太意外了!對了,夫人呢?」
「你一直從紫竹林的方向過來的嗎?」蕭墨離問道。
「對哇!」大叔連連點頭。
蕭墨離心中不覺一涼,花傾染,而這位大叔自紫竹林的方向而來,照理說,他們是會遇見的,可是顯然,這位大叔沒有瞧見。
那麼是代表……傾兒出事了!
想到這裡,蕭墨離的眼神忽地變了,緊張、焦急,卻又不缺冷靜。
「大叔,這條路平常都有些什麼人經過?」蕭墨離問道。
那大叔被問得一愣,深想了一番,道:「這條路走的人可多了,可大部分都是些商隊啊!公子問這個是……」
「沒事!大叔,您先去忙吧!趕集可別誤了時間!」蕭墨離輕聲說道。
「哎呀,蕭公子不說我這還忘了呢!那公子回頭可要帶著夫人去俺們家坐坐,俺們家就在紫竹林外的紫竹村。」那大叔一邊說著,一邊往牛車上爬,準備走的時候,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一般對蕭墨離道:「對了,蕭公子,你走到前面紫竹林要小心一些啊,今兒個不知道怎麼了,那林子裡竟然起霧了,我是走了好久才走出來的!」
「好,多謝大叔。」蕭墨離應聲道。
目送那大叔離開之後,蕭墨離的臉色便蒼白了下來。
他面色焦急,急切的低下頭在這條乾淨的官道尋找蛛絲馬跡。
這一路,傾兒能出事的地方,就只有這條官道。
他忽然好恨自己,若是自己沒有停留,若是沒有耽誤時間,就不會弄丟傾兒了。
可到底是誰,竟然可以做得如此天衣無縫,一點痕跡也不曾留下?
是夜無痕?
不,不會的,夜無痕等著傾兒送上門,是絕對不會出此下策的!
那麼,還能有誰?
商旅車隊常常經過?
難不成,是傾兒撞見了有人劫殺商旅車隊,所以被那群人抓走了?
可是,這是官道,誰敢在這裡動手殺人?
蕭墨離一邊尋找著,一邊在心中作著萬千種猜想。
最終,商旅遭劫這種假設性最為可靠。
這一小段官道看上去什麼痕跡都沒有,但其實大有玄機,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怪的味道,雖被風吹散了不少,但是,在這裡停留久了,那種腐蝕味道卻是撲鼻而來,令人窒息不已。
蕭墨離面色鎮定,就站在官道之上,沉思著。
「主子,四周都沒有發現。」
「我這也沒有發現。」
暗影和夢繞各自帶著暗衛從四周趕了回來,均是回報消息給蕭墨離。
蕭墨離冷聲吩咐道:「暗影,馬上帶人去查,今日有沒有失蹤的商隊。」
「是!」暗影領命。
夢繞則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蕭墨離,小聲問道:「主子?夫人……出事了?」
蕭墨離面上閃過一抹沉痛,道:「傾兒失蹤了,就在這裡。」
暗影、夢繞對視一眼,面上均是焦急不已,夢繞聽了蕭墨離的話之後,便是聞了聞四周的氣味,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起來,道:「主子,這味道……」
蕭墨離不由得焦急的問道:「這味道是什麼?」
「是……生離散。」夢繞看著蕭墨離,不由得低下頭細細道來,「是一種化屍粉,就算是個大活人,也能被化成灰燼。」
「生離散?」蕭墨離只覺一陣暈眩。
夢繞也不由得焦急起來,不顧蕭墨離的反應,直接起身四下查看起來。
暗影起身,吩咐身後兩名暗衛,讓他們帶人去尋找商旅車隊之事,那兩名暗衛聽命,便帶著另外四名暗衛先行離去了。
暗影心情也很沉重,走到蕭墨離身邊,勸道:「主子放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蕭墨離沒有回神。
那邊,夢繞已經檢查了一番,急切的走到蕭墨離面前,拱手行禮道:「主子,屬下已經查過,這裡一共被化掉了二十幾人,另外,屬下去那邊瞧了一下,那邊留下一處腳印,似乎是夫人的輕功所致。」夢繞說著,指向蕭墨離的另一側。
蕭墨離忙朝著夢繞所指方向奔去。
約莫二十餘步之外,卻是一下一行腳印。
他看著那腳印,能推測出花傾染當時的反應。
當時,花傾染自小樹林出來,瞧見一場廝殺,便站立在那裡,沒有上前。
隨後,殺手瞧見花傾染,便朝著花傾染襲擊而來,花傾染展開輕功後退數步,留下這道踏步的腳印。
有如此猜測之後,蕭墨離又沿著這腳印的四周仔細查看,最終,瞧見沙塵中覆蓋著一朵珠花。
蕭墨離小心翼翼的撿起那朵珠花,緊緊的攥在手心,眼中透著激動,顯得有些濕潤。
那朵珠花,是花傾染髮簪上的,是在水月鎮的時候,他跟著她學做花絲,做出的唯一一件首飾。
那段日子,他跟著花傾染學會了不少手工藝品製作,可是,每一樣東西他都只做了一件成品,皆是送給了她。
如今,他能想像出,當時,花傾染不敵對方,受傷跌倒,這才折斷了珠花。
夢繞隨後在那珠花四周檢查一番,然後起身對蕭墨離道:「主子,這裡沒有生離散的痕跡,這就代表,夫人可能是被那些人帶走了。」
「立刻去查!」蕭墨離斂起所有情緒,吩咐下去,眼中也變得鎮定不已。
不管是誰,傷了他的傾兒,第一得付出代價!
「是!」暗影等人聽命,立馬消失了。
一時間,就剩下蕭墨離一人。
蕭墨離攤開掌心,看著那朵珠花,眼神不由得落寞下來。
「傾兒,你進宮的時候,讓我等你回來,我聽了你的話,你可不能食言。好,我等著你,可你,也要等我。」蕭墨離低聲的說著,唇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連同整個人,都變得溫柔不已。
他擔心她,即便分開一刻,都會生出無盡的思念。
如今,他卻似乎是將她弄丟了,他的心,如何不痛?
四周陡然升起一道冰涼的氣息,隨之是狂亂,是陰森。
蕭墨離表情緩緩變涼,收起那珠花,轉身面向氣息的來源,冷冷的瞧著。
夜無痕腳步徐緩的走來,依舊是那一身黑袍,罩住全身,只剩下一雙狼一樣的眼睛。
跟著夜無痕身後的,是一身紅衣,握著鞭子的沐子蓉。
照理說,沐子蓉這個時候應該是跟蕭麒一起出發了才對,怎麼會又跟夜無痕混在一起了?
「那丫頭呢?」夜無痕看見蕭墨離,走近了幾步,停下腳步,冷聲問道。
蕭墨離不答。
「本座再問一遍,那丫頭去哪了?」夜無痕瞇了瞇眼,冷聲追問了一句。
身後的沐子蓉臉色卻是變了,她轉頭瞧了瞧四周,開口道:「閣主,這地方有問題。」
「什麼問題?」夜無痕隨口問道。
「一個時辰之內,這裡被化屍散腐蝕過。」沐子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從實道來。
「化屍散?」夜無痕瞇了瞇眼,也不知心中在思慮著些什麼。
蕭墨離依舊不開口,只冷冷的瞧著他們。
夜無痕抬眼,對上蕭墨離的眼神,道:「蕭墨離,你弄丟了那丫頭,自此,就不要再跟那丫頭糾纏不清了!本座會去找她,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因為,你沒資格!」
蕭墨離冷笑出聲,道:「若不是你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她又怎麼會失蹤?我蕭墨離沒資格,難道你有?」
夜無痕輕哼一聲:「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麼!為了讓本座不再針對你,她連她最尊敬的長輩的仇恨都可以不報了,卻想不到,你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沐子蓉聽著這一切,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蕭墨離聽夜無痕說起這些,心中泛著幾絲疼痛,記起那日花傾染哭得那麼傷心,她為他放棄那麼多,她給他的愛,從來就不比他付出的少。
只是,一直如此,他不問,她不說,而他們,都懂。
可眼下,找到花傾染才是最要緊的。
夜無痕見蕭墨離完全不理他,心中自然湧起一團憤怒,只是,他當初答應了那丫頭不與蕭墨離為難,自然就不會與蕭墨離動手,因此,他再次冰冷的說道:「蕭墨離,本座與你打個賭!」
「跟傾兒有關的,我都不會答應。」蕭墨離想也不想,拒絕道。
「你不敢?」夜無痕冷哼一聲,抬手指著蕭墨離,輕蔑的說道。
蕭墨離隨意瞧了夜無痕一眼,道:「她想如何,她自己做主。」
夜無痕略微怔了怔,隨後收回手,背到身後,傲慢的道:「若是本座先找著了她,那麼,她今後的一切就該由本座來負責,你該斷了與她的一切聯繫。」
「我和她之間的一切,我們自己做主,我不需要聽你的。」蕭墨離冷淡的回道。
「懦夫!」夜無痕罵道。
蕭墨離皺眉,道:「蘇家的人在哪?」
「見不著那丫頭,她的家人會活得好好的,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夜無痕冷聲說道,「你現在還是想想,該怎麼將那丫頭找出來吧!」
蕭墨離便不再多問了,逕直轉身,便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花傾染必定不會在夜無痕的手裡,眼下,他也沒心思與夜無痕爭論許多,他首要做的事,應當是找出花傾染的下落。
可是……花傾染究竟去了哪裡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夜無痕不由得攥緊拳頭,心中憤然,卻是沒有出手。
沐子蓉忍不住開口道:「閣主,那個女人到底與閣主有什麼關係?為了她,閣主都肯饒了蕭墨離?都不肯再幫太子了?」
夜無痕本就心頭煩躁,聽沐子蓉一句話說話,驀地轉身,一把扼住沐子蓉的喉嚨,道:「本座做事,何時輪得到你來管?沐子蓉,本座是怎麼說的?本座不要子苒嫁給蕭麒,本座允許你搶走蕭麒來傷害子苒,但是,本座何時許你動她分毫了?你竟敢殺了她!若不是你殺了她,她又怎會……」夜無痕煩躁的說著,卻停住了。
關於沐子苒變成花傾染的事,該是沒有人知道的才對。
沐子蓉被夜無痕掐住脖子,頓時呼吸困難,臉色也漸漸蒼白,艱難的開口:「閣主……」
夜無痕惱怒的推了一下,繼而鬆開沐子蓉,甩袖背對於她。
沐子蓉歪歪倒倒,險些摔倒,站穩了之後,卻是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面上閃過幾絲沉痛,亦有幾絲不甘。
她難過的開口道:「閣主,在你眼裡,子苒就那麼好?為什麼?我為你做了這麼多,甚至委身蕭麒,可是同樣的……為什麼你要怎麼對我?我哪裡比她差了?」
「你比不上,永遠都比不上。」夜無痕冷冷的說道。
沐子蓉心中是痛苦的,縱然她失去一切,在夜無痕的心裡依舊比不上沐子苒,現如今,連一個初識的丫頭,她也比不上了。
別說夜無痕,就連蕭麒,都對那丫頭上心了。
她不懂,那丫頭究竟有什麼本事,為什麼可以搶走她的一切?就連沐子苒搶不走的,最後,卻都被花傾染搶去了!
夜無痕轉頭看向沐子蓉,道:「回去告訴蕭麒,他的事本座不會再管,再告訴他,花傾染是我本座的人,讓他別癡心妄想了!」
「閣主,你怎麼……」沐子蓉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
她不敢相信!
「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你不配。」夜無痕說著,便是拂了拂袖,一眨眼便是失去了蹤跡。
沐子蓉看著夜無痕的背影,緩緩抬袖,擦乾眼淚,眼神卻也是變得冰冷起來,繼而,攥了攥拳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