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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九六章 法治為皮,人治為裡 文 / 莊不易

    由於李永吉的提前敲打,沈世明這個新首相的上任過程十分低調,不但沒有在門前敲鑼打鼓,甚至連訪客也一概不見,只是按時去國務院上班下班。

    就算是上班期間,他多數時候也是一個人在首相辦公室喝茶看書,平時不太喜歡跟其他閣員來往,一言一行也格外謹慎,輕易不發表意見。

    一旦有其他同僚因為公務的事情過來問他的意思,他通常都是先聽你說一通,等你說完了,他才說此事再議,然後就繼續低頭看書喝茶。

    這種磨洋工似的做法,雖然讓很多人鬆了一口氣,但卻引起了副相王韜的不滿。

    王韜現在既是內閣副相,又是教育部長,本身又是個有大抱負的熱血中年,一心想幹大事,換言之就是衝勁兒十足,要不然科舉改革也不會幹的有聲有色。

    簡單的說,王韜是個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人,一心想要在新生的中華帝國大展宏圖,成為一個名流千古的名臣。

    就是因為有這種抱負,所以當聽說李永昌離職之後,他的心就熱了起來,因為他遍觀內閣諸人,似乎就是自己的資歷跟能力最高,因此首相的位子十有**是他的。

    然而皇上最終沒選他,而是選了個幾乎沒聽說過的人來當首相,這自然讓他很失落。

    不過經過一番打聽,王韜也就釋然了,畢竟根據他打聽到的消息,這沈世明跟李永吉的時間比他早的多,而且以前他負責打理的都是皇產,所以應該是內部人員,這樣一比,他也就無話可說。

    本來他是想認命了的,但沈世明的工作態度實在讓他不適應,畢竟跟前任相比。這位新任首相就有些太過怠政了。

    想當初,李永昌當首相的時候,哪怕是皇上的親哥哥,平時也總是早到晚歸,而且經常召開內閣會議,跟大家一起商議各種事情,總是表現的一副虛心求教,兢兢業業的姿態,贏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可以這麼說,李永昌當首相的時候。大家對他都是敬佩有加,可這位倒好,論身份頂多就是個投機取巧的家奴,但架子卻不小,來國務院後總是關起門來自己玩,也不怎麼跟同僚交往,甚至連內閣會議都很少開。

    好吧,這樣也無所謂,但很多事情是繞不過首相的。因為有一些行政命令是必須加蓋首相印才能正式實行的,否則下面的人就不會遵照實行。

    沒錯,中華帝國的行政機構為了講求效率跟紀律,講究的是認印不認人。也就是說下級機構的官員執行命令的時候,不管是誰下令,只看你有沒有相關的行政文件,行政文件有沒有加蓋相關印簽。

    這其中。皇帝印自然是最高級別的,只要加了皇帝印,那就是一路同行。是最高優先級別。

    中華帝國的皇帝印只有一個,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天子二十五寶之類的,就只有一個用繁體印刻了「中華帝國皇帝大印」八個大字,周圍還有繁複花紋的黃金製備的印璽。

    之所以沒有用玉,而是用黃金,是因為相比玉器而言,黃金更不容易損壞,而且這個印本身也不大,可以隨身攜帶,隨時用印。

    另外,關於中華帝國皇帝印璽也有相關的法律規定,並且是寫入最高法的憲法裡面。

    比如皇帝印璽都有什麼職責,哪些功能,假冒皇帝印有什麼處罰等,都有詳細的法律條文規定。

    因為這個皇帝印可以用在各個場合,幾乎是萬能的,所以又被稱之為萬能印。

    但也正因為皇帝印幾乎是萬能印,事關重大,所以對於假冒方面的懲罰力度也就格外重。

    根據最高法規定,假冒皇帝印者,罪同謀逆叛國,所有相干人等不問身份,不問緣由,驗明正身之後,在判決生效之後的三日之內斬立決。

    與此同時,罪犯家屬在九族之內也要全部抓捕,進行嚴格的審問,並根據知情多少,判處斬立決或者有期徒刑二十年以上的處罰。

    換言之,你如果是假冒皇帝印的罪犯九族內的家屬,哪怕不知情呢,也要最少判二十年有期徒刑,除非你在正式抓捕之前提前向國家告密,才可以被判無罪。

    可以說,這是相當嚴格的處罰了。

    連皇帝都這樣了,下面的各級官僚也是一樣,通常一個位子只有一個官印,也就是萬能印,並且憲法也都給各級官僚的官印規定了詳細的法律條文,以法律的形勢,賦予了不同官印以不同的權力跟義務。

    換言之,偷盜官印假冒官員的事情,風險變的更大了,而官印的地位也被拔的更高,而去除各種亂七八糟的印,只有一個萬能印,這也能夠加快一點行政效率。

    言歸正傳,就政府層面而言,皇帝之下,最有權力的就是首相了,在沒有皇帝印的情況下,加蓋了首相印的文件就可以說是一路同行的最高通行證。

    雖說根據憲法規定,最高法院跟最高元老院跟國務院平級,不過面對內閣成員,特別是首相而言,除了皇帝可以任命與罷免,其他任何機構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對內閣首相進行指手畫腳說三道四,頂多只能去監督一下你的行為,然後搜集證據,找皇帝去告狀。

    這是因為要罷免內閣首相太難了,首先你要搜集到足夠的證據,提交眾議院,眾議院再正式召開聽證會,進行討論並通過彈劾議案,才會讓眾議院議長向元老院提案。

    然後元老院收到彈劾議案,還得再召開一個聽證會,再進行一番討論並通過,再提交彈劾議案去最高法院。

    最高法院經過正式的開庭審判,經過法庭答辯,最終也判決有罪,然後就會提交判決書給皇帝。

    皇帝這邊看了最高法院的判決書,也通過了,會再下達行政命令,先罷免內閣首相的身份以及一切特權。再送還給法院,以一介白身,也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身份接受起訴,通常會跟著各種刑法、民法之類的各種罪名,讓你鋃鐺入獄甚至被判死刑。

    以上,就是以程序正確的方法去扳倒內閣首相的方法,可想而知這裡面的難度有多高。

    當然,問題其實也可以很簡單,那就是直接找皇帝告狀,假設皇帝看你不滿。要罷免你,那麼通常會讓你自動辭職,你要不識抬舉,要走程序那也很簡單,皇帝只要透露個意思,所有程序都會一路同行,不會有半點難度,而且要什麼罪名給什麼罪名。

    從這一點來看,雖然中華帝國搞了個皇帝之下的四府分立。相互約束,但本質上還是掛羊頭賣狗肉的獨裁統治,依然還是人治。

    不過呢,要說李永吉搞的這套制度也有好處。那就是從程序上設置了障礙,一旦皇帝的權威沒有李永吉這麼強大,那麼四權分立的作用就會正式顯露出來,這樣一來。哪怕李永吉的後代不成器,也不會影響帝國的運轉,起碼保持帝國的體統。

    比如說憲法裡就有一條。一旦元老會覺得皇帝不稱職,甚至有叛國嫌疑,就可以提交彈劾皇帝的議案,當然這個彈劾皇帝的流程就更複雜更難通過了,但終歸是有這麼一條。

    換言之,李永吉搞的這套制度,既可以玩君主**式的獨裁,也可以玩君主立憲式的民煮,運用之妙,全看時代的發展。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首相的權威才十分的重,除了皇家禁衛軍、議院、法院這幾個系統之外的一切國家的政治、軍事、外交,都由首相說了算。

    那麼,一旦首相昏庸怠政,國家很多的政令就必然會陷入停滯,無法順利執行,而這也是王韜最為看不慣的。

    說首相權力大,最簡單也直觀的一點,那就是首相卡著經費。

    雖然帝國有財政部掌管帝國的財政審批與預算,但除了規定的官員薪水之類固有支出外,如果索要額外經費,那就必須找首相簽字用印,否則你就要不出錢來。

    王韜現在正在到處推廣科舉改革,到處興辦新式學校,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可這時候財政部告訴他不能給錢,因為沒有首相同意。

    而當王韜去找首相沈世明要經費的時候,沈世明倒是聽了不少,可最後就只是一個再議,完後就沒音信了。

    這麼一次兩次三四次之後,王韜的也沈世明搞的越來越上火,後來乾脆就想到了告御狀。

    告御狀現在也不容易,李永吉目前並不在永華宮,依然在虎丘的虎穴中練兵,平時根本見不到人,要找也只能通過無線電話。

    問題是,目前國務院裡面,除了首相擁有可以直接撥打給李永吉本人的直通電話外,其他人打電話,只能先打到內務府的皇家秘書處,然後你把你的留言告訴秘書處的值班秘書,值班秘書再轉告給皇帝,皇帝再根據秘書的匯報情況,選擇跟你直接通話,或者通過秘書轉達命令,甚至擱置命令也有可能。

    換言之,目前國務院中除了首相大人,其他人都無法直接跟皇帝通話,只能通過值班秘書轉達,而皇帝如何跟你聯繫,那全看皇帝的心情以及對你的重視程度。

    好在王韜身份特殊,怎麼說也是當年李永吉親自提拔的大員之一,還算印象深刻,所以他一次兩次三四次的告狀,加上他還聯絡了其他閣員一起告狀,終歸也起了點作用。

    就是說,內閣成員的集體告狀,終於讓皇帝李永吉也無法忽視,並且開始直接打電話問沈世明最近的工作情況。

    「讓你低調做人做事,可不是讓你怠政。」李永吉直接道,「讓你以學習為主,也不是讓你什麼事情都不管,你看看,才上任多久?就有這麼多人告你的狀,你是怎麼做事的?」

    對此,沈世明只是恭敬的回答道:「陛下,臣承蒙皇上厚愛,怎麼敢怠政呢,現今這個情況,實在是另有原因。」

    「哦?什麼原因,我倒是想聽聽。」

    「陛下且先寬心,請容臣慢慢稟報。其實就算陛下不問,臣最近也要抽時間跟陛下匯報一下最近的心得的。」

    緊接著,沈世明就開始一點一滴的針對告狀內容做起了解釋,不過說是解釋,但因為引申的東西更多,說的也更詳細,不如說是一種工作匯報。

    按照沈世明所說,他當上首相之後,雖然是按時上下班,但其實都是拿著資料與文件回家。回家後也依舊研究學習個不停。

    由於從不見客,也不去跟人打交道,這讓他有了充足的時間去學習與瞭解帝國目前的行政機構,到如今,他已經基本掌握了政府的官僚體系以及運轉程序,並且還從中發現了許多問題。

    他之所以不怎麼召開內閣會議,找其他內閣成員開會,是因為他覺得暫時來說,開會意義不大。純粹是浪費時間。

    因為現在帝國的行政機構只有一個基本框架,但各方面都嚴重缺人,很多位子都是只有官位卻沒人上任,所以就算開會討論出一個章程。具體到下面的實施,也不會有多少效果。

    畢竟中華帝國講究依法治國,按照沈世明的理解就是**家,所有官員的行政作為都有法可循。雖然沒具體的法律條文,但什麼級別的官能管多大的事兒,還是有明確規定的。

    比如市長就管本市的事兒。市警察局長就管本市的警察局,市財政局局長就只管本市的財政問題一樣,簡單說就是各司其職,不能越權。

    本來這是個好事兒,能夠責權分明,一旦出了問題,可以很快找到相關負責人,避免互相推諉,這就叫官員負責制。

    而在官員負責制的同時,為了避免人浮於事,懶政惰政,還同時實行行政命令限時制。

    所謂行政命令限時制,就是指根據不同地方不同官員的情況,規定一個執行命令的時間限制,以加快官員執行命令的效率。

    具體而言,比如一個行政文件從上級官員簽署生效,到派到下面的官員具體執行,都有不同的時間限制規定,或者說有一個限制的緩衝時間。

    如果在時間限制內執行公務並完成命令,就是優良,如果完不成,或者在規定時間內沒有去執行公務,那麼就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報告,解釋要是不被上司認可,就要受罰,但不論是否被上司認可,你都是多了一個未能按時完成行政任務的污點,這個污點會記錄在案,伴隨你的一生,影響你以後的政績考評。

    平心而論,官員負責制加行政效率限時制,的確可以加快行政效率,讓各級官員不敢怠慢,通常是得到命令就趕緊去辦,生怕做晚了就被責罰,提高了政府的工作效率。

    這兩套制度,可以說最早是出自李永吉的建議,但最終制定並實行出來的,卻是首任首相李永昌,這也是李永昌最得意的幾個制度之一。

    但是,萬事有利有弊,這兩個制度本質上是一種從上到下的催逼制,再加上各地的內務委員的監督挑刺,導致所有中下級官員在接到上級命令的時候,通常不會多做考慮,不會過多考慮下面的實際情況跟困難,而是一門心思先強制執行上司的指令,這難免會有些生搬硬套,造成一些地方上的不和諧。

    雖然現在因為官員少,命令也少,問題還不算多,但因為行政命令過於生硬,從而造成的官民衝突的事情卻已經發生了不少。

    最典型,也最突出的問題,莫過於強拆問題以及修路問題了。

    不管是為了以工代賑也好,是為了加強地區間的聯繫也罷,反正李永吉從一開始就很重視修路,他的九個生產建設兵團,除了三分之一的人在搞城市建設,比如南京建設兵團的大部,其他三分之二的人幾乎都用在修路上,所以本質上就是九個修路大軍。

    修路本身是好事兒,特別是在財政充裕的情況下,既能夠加快基礎設施建設,也能夠改善民生,還能夠加強國防,算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兒,這在沈世明看來是相當不錯的一個政策。

    但是,因為修路的時候過於簡單直接,只強調簡短,路線幾乎都是從地圖上直接劃線,最多考慮到是否要繞山饒水而行。卻根本沒考慮中間會遇到多少個村落,多少個民居,也沒考慮遇到民居的時候要不要繞道,因此修路過程中必然更當地住戶產生衝突。

    簡單說,修路的宗旨就是十六個字:遇山繞路,遇水搭橋,見房拆房,見墳填墳。

    雖然也有補償款,但補償款的數目是不同的,通常是根據當地的財政能力以及被強拆戶的經濟情況來進行補助。

    而且。很多地方,特別是遇到祖墳的情況,那是給多少錢也不搬的。

    本來類似這種事情需要好好的協商解決,問題其實也不算大,可就因為官員負責制以及行政命令限時制的催逼,加上中華帝國新政府官員大都是商人小吏等投機分子,又仗著警察的撐腰,只顧著上司命令,從來不管下面死活。所欲遇到這種事情都是直接動手強拆。

    可想而知,這種拆屋填墳的舉動,必然會引來淳樸民眾的反抗,而一旦發生反抗行為。根據帝國政府的規定,那就是根據事情的性質以及影響不同,把反抗評定為衝突或者造反。

    簡單說,就是反抗規模小。暴力抗法的村民人數少,抵抗小,那懲罰力度就小。反抗規模大,村民抵抗力度大,那懲罰力度就大。

    懲罰力度都是以法律的形勢分級,最低一級叫官民衝突,一般是先進行調解,勸說,這個調解期有時間限制,如果調解期間勸說不成功,那就根據情況修改政令或者強制執行,但通常是強制執行,而強制執行的後果,就是把鬧事分子抓起來,行政拘留十日到三十日不等。衝突期間,執法者可以使用有限武力,也就是冷兵器,比如警棍、盾牌,但不許使用殺傷性武器,擅自使用殺傷性武器的嚴懲不貸。

    高一級叫動亂,動亂通常是直接調集警察進行抓捕鎮壓,先把人抓起來再說,這期間通常會使用有限熱武,比如可以使用步槍手槍。

    再高一級那就叫造反了,一旦被認定造反,當地駐軍就可以參與鎮壓行動,可以使用最高武力,比如大炮,務必把造反行為扼殺在萌芽狀態。

    最高級別的,那就是叛亂,這種情況可以調集周邊的駐軍,甚至可以調集禁衛軍進行鎮壓,手段自然也就沒有限制,懲罰力度也是最高,通常叛亂分子是無法得到寬恕的。

    毫無疑問,這一套東西跟秦朝的酷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最多就是因為多了內務委員的監督,因為有無線電的上傳下達,再加上熱武器的威力,能避免一些冤假錯案,而且鎮壓力度也更強,普通民眾很難在沒有主力軍隊的支持下造反成功。

    就目前而言,李永吉身為皇帝,身為全國武裝力量最高司令,上到禁衛軍這種主力部隊,下到各級民兵與警察部隊,全部都是鐵桿保皇派,所以地方上哪怕因為種種原因而發生官民衝突,只要有相關的行政命令,那麼哪怕同情對方,也要果斷的前去鎮壓,這也讓地方官可以更加的橫行無忌。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因為修路問題所造成的鎮壓行為可以說從來都不曾斷絕過,只不過因為造反的規模都比較小,大都不超過動亂級別。

    雖然因為鎮壓之後,可以起到殺雞儆猴一樣的警示作用,讓其他遇到類似事情的村民不敢違抗修路大軍,乖乖的聽話,但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江南地區,但山東蘇北一帶就不同了。

    蘇北跟山東這些地方民風彪悍,對修路跟強拆的牴觸情緒很大,經常發生爭不過就乾脆全村去當土匪的事情,所以說強制修路的結果,就是讓當地匪患又有了逐漸壯大的趨勢。

    匪患壯大,當地新政府往往就是提高鎮壓級別,用更強的力量去鎮壓,長此以往,當地民眾對地方官府的感觀也越來越差。

    雖然地方上也有信訪局,但當地人根本不敢去信訪局反映情況,只想長途跋涉的過來告御狀,而地方官呢,一般就是想方設法的阻攔告御狀,這又加深了官民衝突。

    沈世明認為,如果修路是必須執行的,是不可更改的國政,那麼為了降低官民衝突的惡劣影響,或者說為了盡量不給皇室與朝廷摸黑。就應該給地方上更多緩衝時間,讓他們可以有更多方法去調解,盡量不發生衝突。

    那麼,如何給地方更多緩衝時間呢?很簡單,在無法更改前任政策的情況下,就只能上級部門怠政,也就是不下放權力,讓地方上更束手束腳。

    簡單點說,地方上一旦要碰到修路造成的矛盾,如果要提高到動亂級別。要調集警察大部隊去鎮壓,並且使用熱兵器動武,通常都會先上報,請求上級部門批准,上級也會直接打到國務院,請求國務院批准動用警力鎮壓。

    那麼,如果國務院在這個時候壓著地方的動武請求,不下達批准的行政命令,那麼當地警察就不敢調集大部隊進行鎮壓。而地方官沒辦法下,只能繼續進行調解勸說。

    這個情況就有兩種情況發生,要麼地方上調節成功,要麼調節不成功。而給了大家更充足的時間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之後,如果還是不行,再動武也就說得過去了。

    不過考慮到地方官的尿性,所以沈世明的辦法是下派國務院的中央幹部前去調節。事實上他已經在這麼做了。

    別看他在任上不聲不響很低調,但首相是有秘書的,也就是首相幕僚團。像伍廷芳就是幕僚出身。

    幕僚是直接聽首相命令的,所以遇到這種事情,沈世明都是直接派自己的幕僚,以特使的身份前去瞭解情況,調節糾紛,或者嘗試繞道,或者適當給予更高的補償,實在不行再動武。

    當然,這期間修路的進度是不能減緩的,因為建築隊的修路是不管那些的,是**運作,而通常面對這種大軍一樣的建築部隊,地方村民也不敢阻攔,他們通常的做法就是事後找地方官哭鬧。

    地方官之所以對受害村民蠻橫強硬,也是因為地方上管不到建設兵團,可村民又不依不撓,所以才直接威脅恐嚇。

    這個時候,如果派一個類似於欽差一樣的中央大員過去細心耐心的調解,先以國家民族之類的大義去說修路的重要性,再找點風水師一忽悠,就說你原來的祖墳或者屋子如何不好,重新給你找的地方如何好,完後再提高一點補償,通常老百姓反而會歡天喜地。

    也就是說,此時的中國老百姓其實很好糊弄,除非逼不得已,也一般不會造反。所以你只要先給個大義的帽子壓下去,再弄點風水師糊弄一番,最後多給點錢補償,說不定壞事就變好事,而多給的那點補償呢,跟動兵需要的資金比起來,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好吧,就算這個事情算你做的對。」李永吉道,「那麼學校呢?王韜可是跟我說了好多次,說教育經費是有規定的,是地稅扶持教育,但你卡著經費不放,很多學校都沒法動工。」

    「關於這個,陛下您有所不知,我這樣也是出於無奈。」沈世明回答道。

    按照沈世明的說法,把土地稅補貼教育其實也是個善舉,但王韜的做法卻有些過於簡單粗暴,花錢沒用對地方。

    王韜的辦法,是多建學校,要全民推行強制性的小學義務教育,這也是當初李永吉跟他一起制定的教育改革方案中最重要的一點,原因嘛,就不多說了,小孩子洗腦容易啥的,太敏感了。

    這個政策其實以前推行的很不錯,也算相當成功,如今江南地區之所以成為最擁護帝國的一個地區,跟這個教育政策不無相關。

    為啥呢,因為免費入學可以減輕民眾相當大的一部分負擔,而小孩子在學校學到東西後,回家也會把學到的東西說出去,比如忠君愛國啊,比如國家大事啊,比如先進思想啊等等。小孩子說的這些,也會潛移默化的影響自己的父母。

    江南地區,尤其是蘇州上海的很多地區,週六週日小孩放假回家的時候,往往就是開家庭辯論會跟學習會的時候,通常父母都會接受孩子的一番愛國主義教育,並回憶往昔,對照現在,然後更加旗幟鮮明的加入到忠君愛國的大軍裡面,並有事兒沒事兒的把忠君愛國掛在嘴邊,似乎不如此可就不能顯得自己思想更先進,更高人一等。

    這種近乎盲目性的忠君風,幾乎都是從免費小學教育刮起的。可見小學教育的重要性。

    但是,沈世明卻認為,以前能夠推行成功,那是因為特殊情況特殊環境,卻不適合現在的中華帝國,其中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師資力量不足的問題!

    因為在李永吉實行這個制度的時候,手底下只有江南地區,也就是江蘇全部以及浙江北部幾個精華地區。

    在這些地方裡,讀書人很多。識字率是全中國最高的地方,用個俗話說,那就是秀才遍地走,童生不如狗,就說蘇州城吧,隨便出去溜躂一圈,街頭擺攤的,十個有八個是認字的,而至少有一半是上過三年學的。

    目前小學教育的課本。都是李永吉提供的經過修改的現代課本,這本身沒問題,畢竟小學麼,主要就是學下漢語拼音。然後對照拼音學繁體字,另外就是基本的算術了。

    可是,能學會這些的老師就不多了,雖然小學老師門檻低。只要學會漢語拼音,才會基本的加減乘除就可以,但要在短期內做到這點。或者說要想通過小學教師的資格考試,成為一名光榮的,吃皇糧的小學老師,怎麼也要上過三年以上的學才行。

    這個條件對江南地區不是問題,但如果範圍擴大,比如山東蘇北,還有安徽地區的話,那情況就又不同了。

    安徽地區,也就是南京以西,安慶以東這些地方,本來也算讀書人扎堆的地方,但太平天國這麼一搞,讀書人數目大減,大多跑到湖南湖北還是有江蘇浙江去了,重新佔領這些地方之後,再想找更多讀書人當小學老師,那真是談何容易。

    山東蘇北就更不用說,那更是窮的叮噹響,很多地方整村都是文盲,一個讀書人都沒有,孩子都是早早的幹農活,強制上小學就更不用提了。

    蘇州上海倒是有不少小學老師的短期培訓班,並且也儲備了不少小學老師,但他們培訓合格之後,連江南地區都不夠用,就更不用說派去安徽蘇北跟山東這些窮地方了,他們也不樂意去。

    更何況,李永吉還打算推行簡體字,或者說吉體字,名義上就說是皇帝為了推廣文字,親自找人創造的訓民簡字。

    雖然簡體字計劃只是個預案,並沒有真正全面實施,但看李永吉的意思,簡體字也是早晚,那這樣又會增加小學老師學習與培訓時間。

    總而言之,沈世明算過一筆賬,中華帝國現在要是實行強制性的義務小學教育制度,最大的問題不是校舍,這個東西有錢有人就行,但合格的老師就嚴重不足了。

    所以說,現在最關鍵的不是多建小學校舍,而是多搞一些小學培訓班,提高一下小學老師的待遇,讓更多的讀書人投入到小學老師這個光榮的大家庭中,先緩一緩,等過個一兩年,合格的老師增多了,再一個地區一個地區的實行全面教育比較好。

    也就是說,沈世明覺得現在還不是全國都實行小學義務教育的時候,而是應該根據不同的情況,實行區別教學。

    比如江南地區這個比較成熟的地方,就可以現在大城市實行小學義務教育,並加大小學教師資格的培訓,但像安徽、蘇北、山東這些地方,就先暫時緩一緩,不實行強制性義務教學,這樣不但可以節省更多的資金,先用到別的地方,也能夠讓教育的推廣更順暢,不會出現拔苗助長的情況。

    至於教育資金如何挪用,這個可以再議,總之只要挪用的時候加點利息,讓教育資金可以不斷增長,那就沒問題。

    再說了,就算不挪用,把建設小學校園的資金弄成成人培訓班,效果可能更顯著,畢竟成年人的智商畢竟比小孩子要高。

    實踐證明,一個十八歲到二十三歲之間的文盲成年人,跟一個八歲到十三歲之間的文盲小孩子,在一起進行掃盲學習的時候,肯定是成年人學習的更快。

    當然,這個學習更快,是指最初級的學習,如果講到延續性跟發展前途,由於二十三歲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很快就會呈現智力下降的趨勢,肯定不如十五歲的孩子發展前途更高。

    但是呢。那個所謂發展前途更高,也不是絕對,畢竟成年人也會繼續學習,而如果只是達到小學老師的程度,那麼成年人學習的性價比就更高一點。

    畢竟成年人學習小學內容,不需要學校提供額外的營養餐,只需要給錢就行,名義也可以給個好聽一點的稱號,比如說明這是吃皇糧,跟當初的秀才稟生一個待遇。

    要是這樣的話。小學老師的職位,對成年人的吸引力會更大,而成年人因為更懂事,學習熱情往往會更高,不像小孩子,往往不知道生活的艱辛,會更加貪玩,更不容易用心學習。

    可以這麼說,同樣是物質獎勵。對成年人的作用要絕對大於小孩子,因此投入成年人,要比投入到小孩子身上更合算。

    還別說,聽了沈世明的這一番話。李永吉也是受教良多,原本他只從經濟上跟物資上考慮,卻沒想到政策具體實施的時候還會有那麼多的麻煩。

    就像沈世明說的,他發現的還是一些比較明顯的問題。其他還不明顯的問題就更多了,而那些不明顯的問題,說白了就是隱患。隱患多了,一旦有合適的契機,一起爆發的話,那對國家造成的影響跟損害,那也是相當巨大。

    「所以,歸根到底這是個法治跟人治的問題。」沈世明總結道,「陛下崇尚法治,這一點微臣也贊同,畢竟如今我中華帝國外患大於內憂,法治更容易集中力量應對強敵,但法理不外乎人情,陛下的朝廷太過**,忽略了人治的力量,總這麼下去可不行啊。」

    緊接著,他又開始說起了法治人治的不同。

    按照他的說法,法治就是李永吉現在搞的那樣,一切都有法可依,一切都遵法實行,但這些法度又多又繁瑣,連普通官員都無法全部知曉,更何況是普通老百姓了。

    這樣一來,本來是善法,到了下面也會成了惡法,還會給很多懂法的惡棍無賴藉機違法亂紀,用法律的名義欺壓老百姓,但最後這些惡棍無賴賺了好處,壞名聲卻給了朝廷,這是智者所不取的。

    所以儒家人治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人治沒有一個絕對的法,而是根據人情世故以及天理倫常,或者說普世價值觀去衡量一切,雖然個人主觀的隨性更大,但相對而言也更適合文盲居多的中國人。

    現在,沈世明搞怠政,其實就是俗稱的無為而治,就是盡量減少上層的干預,而中央沒有具體而明確的命令,下面的地方官也就沒有讓警察動武的授權,沒有了警察的絕對保障,他們對地方政務就會更謹慎,如此一來,就可以讓下面自發運行,更好的與民休息。

    換言之,這是沈世明在無法更改現有體制情況下的一種妥協,也就是在法治政府的大環境裡,認為的從上層減少行政干預,而中華帝國的政府作為一個整體,沒有了上頭國務院的命令,很多工作就沒法順利開展,這看起來是怠政,但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與民休息的善舉。

    「陛下,這老百姓啊,你不去管他們,他們自己就能管好自己,你要是多管的話,反而會出事。朝廷只需要在財政充裕,兵力充沛的情況下,輕徭薄賦就行了,這樣就可以成就一個盛世,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問題是隨著社會發展,隨著新技術的進步,政府的職能也會越來越多。」李永吉道,「比如修路,你現在還只是簡單的衝突,以後我要是全修鐵路,鐵路上跑火車之後,愚民要說火車是惡魔,破壞了風水,要搗毀火車怎麼辦?或者我以後要推廣工業化,很多手工業者因此破產,要搗毀機器要如何?

    總之,人治看起來很美,但不可行,一個現代國家總是要**制的,起碼要有法可依。

    當然,在法律框架下,根據情況適當有所變化,有所左右是可以的,這也是為什麼我把法院從政府層面**出來,而且法院審案子還必須要有陪審團的原因。」

    李永吉說的這些,沈世明顯然沒明白,不過他卻知道不能跟皇帝頂牛,所以只是連忙道歉:「是,陛下,微臣愚鈍,看不到聖上的深謀遠慮,回去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學習陛下賞賜的著作,仔細仔細再仔細的領會陛下的精神。」

    「好了,事情就先這樣吧,畢竟你說的其實也有道理,法治社會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現成的法律必須有,但就目前的情況下,適當的搞一搞人治,不用什麼都較真其實也不錯。」李永吉道:「我們制定策略的時候必然難以全面周全,下面具體實行的時候,也肯定會出問題,不過出問題不怕,怕的是出了問題就全面否定,全面推倒,那才是開歷史倒車。所以說,你的做法讓我很滿意,在法治的框架裡,再實行一定的人治,這個點子相當好嘛。」

    「謝陛下讚譽。」沈世明道,「不過陛下,正如微臣所說,為了法治之外多一些人情,減少地方跟民間的衝突,臣覺得應該加大首相的幕僚團,然後以國務院特派中央委員的身份巡視地方,去協調地方政府與民間的衝突,您覺得怎麼樣?」

    「這件事啊,好倒是好,不過國務院幕僚就不用了,畢竟幕僚的作用不是幹這個的。」李永吉道,「這樣吧,各地都有下派的內務委員,可以把這個協調的工作交給內務委員去做。

    至於你麼,嗯,國務院的確管不到內務府的人,但我可以給你加一個內務府中央執行委員會副委員長的身份,讓你可以直接領導下面的內務委員,也算加大了你的權柄,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謝陛下成全!」沈世明大喜。

    「很好,沒想到你倒是讓我十分驚喜,居然搞了一個法治為皮,人治為裡這一套,讓我們的官府能夠更加的靈活。看來讓你做首相還真是個明治的決定。」李永吉笑著道,「正如我跟你說的,做人是要謙虛謹慎低調一點,但做事也不能太多顧慮,該高調也要高調,什麼事情都可以嘗試一下,錯了再改就是了,就比如你那個變相人治,我看可以繼續下去。」

    「多謝陛下的體諒,微臣必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必為陛下赴湯蹈火,將前路鋪成坦途!」

    「好好好,這才是個首相的氣概!總之呢,王韜他們的事情我就先給你壓下來,你放手施為就好,出了事我擔著,我看好你,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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