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實際上還是一支古代軍隊,一般而言,古代軍隊對於傷亡的承受能力是比較低的,野戰當中,一般傷亡超過百分之二十就會軍心動搖,過了百分之三十,就會潰不成軍。
當然,也有特例,比如歷史上的岳家軍之流,據說就能保持野戰中的高傷亡率而不潰散,但這都是特殊情況,而且歷史太遠,也沒法獲得讓人信服的具體考證,多是傳聞居多。
所以就一般而言,古代軍隊的傷亡承受力是很低的,出現高傷亡還不後退的情況也有,而且還有不少,但這種情況多不是出現在野戰當中,而是更多的出現在攻城戰中!
在攻城戰中,攻城一方一旦發起攻城作戰,通常就是人數遠遠多於守城方,或者整體優勢大於守城方。
在這種情況下,攻城部隊發起進攻後,如果夠狠,在進攻部隊的身後安排大量督戰隊,一旦部隊攻城不成,後退往往就是死。
攻城戰不像野戰,攻擊面寬大,部隊官兵有充足的空間去逃跑,導致督戰隊無法完全掌握,相反,攻城戰中因為有城市這個點,攻擊面不可能太寬,騰挪空間較小,所以當攻城方佔據人數優勢後,攻城的部隊往往很難逃跑。
這時候如果有督戰隊,統帥又是個狠人的話,那後退真的不比進攻好多少。這樣一來,在恐懼的支撐下,再搞出一些比如破城屠城之類的激勵措施,攻城部隊甚至能付出百分之五十的傷亡後才撤退。
不過肯這樣做的統帥一般很少,因為這會付出巨大的傷亡,如非必要,一般的統帥是不會這麼做的。
同樣的,作為守城方也是一樣,守城一方通常無路可退,一旦拒不投降。為了保命,往往也會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戰至最後一人不至於,但傷亡過百分之六十還死戰不退的情況,在古代也一樣屢見不鮮。
也就是說,古代軍隊的作戰能力,或者說傷亡承受率,主要看統帥的意志跟手腕,如果統帥的意志足夠堅決,又能夠有足夠有效的方法去驅使手下的士兵賣命。那麼一樣可以打出慘烈的戰役。
僧格林沁要說個人勇武的話,是夠勇悍,但就意志力來說,他內心中實際上是懦弱居多,強悍不過是個表象;而他的統兵手腕也不足,根本就沒讀過多少兵書,也沒有統領大軍的能力,更沒有讓非嫡系部隊為他賣命的手腕。
實際上像這種大規模攻城戰,僧格林沁自己也沒什麼好方法。他只能是用最原始的蟻附攻城,而具體攻城方略他也沒有頭緒,不過他是統帥,自己沒辦法不要緊。可以挑一個人過去當攻城先鋒官,全權負責攻城作戰的具體安排,他則坐鎮後方,美其名曰統一調度。實際上就是乾等著。
淮安之戰之所以打的那麼慘烈,問題就出在這個攻城先鋒官的身上,因為這個被僧格林沁任命為攻城先鋒官的人。是袁甲三!
之所以任命袁甲三為先鋒官,表面上看,是因為袁甲三是漕運總督,對淮安城的情況十分清楚,但主要原因是袁甲三不停的主動請纓,而且說明了是他率領本部兵馬打前鋒。
袁甲三早在1859年的4月就被任命為漕運總督,一開始只是督辦漕運,不過後來勝保因為母親病故回去丁憂,給了他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因為勝保那時候主要任務就是剿滅捻軍,一旦回去丁憂,這個職位就空出來,那批軍隊也沒人統領,所以朝廷就升袁甲三當欽差大臣,並以實授漕運總督的身份督辦軍務,統領勝保留下的那支綠營部隊,繼續進行剿捻大業。
袁甲三倒也有些才能,督辦軍務後進軍安徽,連戰連捷,一直把鳳陽給打了下來,讓捻軍一蹶不振,但也正因為如此,當太平軍忽然兵圍淮安的時候,他並不在淮安,而是在圍剿捻軍固守的定遠縣,等他得到消息,準備回軍救援的時候,卻又被張樂行跟吳如孝的大部捻軍圍困,輕易脫不開身。
之後,精武軍佔領淮安,又截留漕銀的時候,他才剛剛脫困回到鳳陽,所以按說截留漕銀的事情跟他無關才對。
但是,他畢竟是漕運總督,淮安也是他的治所,漕運督辦不好,他就肯定有責任!比如大家就會說,你為什麼不早點把漕銀送京?為什麼留那麼久,是不是有私心?
另外,袁甲三雖然也算兵精糧足,手底下足足有五萬兵馬,但他的情況跟曾國藩之流還不同,他的部隊一半是當初勝保留下的朝廷官兵,另外一半則是收降的團練軍跟捻軍的降軍,比如苗沛霖之流。
而且,袁甲三的糧草幾乎完全受朝廷控制,他本身沒有一個穩固的地盤,或者說,雖然鳳陽算是他的地盤了,但這個地方太窮,根本養不起五萬大軍,所以他的糧草受制於朝廷撥款,這跟湘軍以及精武軍那種自成一體自給自足完全不同。
這不是袁甲三不想,實在是條件所限,時間太緊。他主攻的地方都是安徽最窮的地方,又一直跟捻軍周旋,所以沒時間去鞏固地盤,籌備錢糧。
正因為袁甲三沒有真正的嫡系部隊,又沒有用人與籌餉的實權,無論兵馬還是錢糧,都受限於清廷,所以他十分重視清廷的態度,為人處世特別謹慎,比如他的長子袁保恆明明作戰勇猛,但他為了安撫手下,卻總不准他跟人爭功。
就比如現在,他之所以急急忙忙趕來僧格林沁這裡助戰,甚至連他辛苦經營的老巢鳳陽都不管了,為的就是要戴罪立功,讓清廷重新認識到他袁甲三的能力,不要撤換他的官職。
因為他很清楚,至少到目前為止,一旦他失去了清廷的信任,那他之前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一切,就都如鏡花水月了。
所以這一次,他對攻打淮安的心思最重,他早就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爭奪頭功,讓清廷認識到他的能力,讓朝廷重新重用他,因此這次攻打淮安城的差事,他是最上心,不停的向僧格林沁毛遂自薦,而僧格林沁也就順水推舟,讓他去打頭陣。
攻城命令既然下了,還是由袁甲三全權做主,所以袁甲三就急忙升帳議事。但在正式升帳之前,他先把自己的兩個兒子叫到身邊。
看到兩個兒子進來後,袁甲三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鄭重的道:「筱午(袁甲三長子袁保恆的字),篤臣(袁甲三次子袁保慶的字),為父這次叫你們來,你們知道是什麼事情麼?」
袁保恆跟袁保慶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身為長子的袁保恆就抱拳道:「父親,莫非是為攻打淮安城的事情?」
「正是。」袁甲三點點頭。「僧格林沁大人已經任命我為攻城的先鋒統領,全權統領攻城事務,不日就要進行攻城作戰了。」
「恭喜父親大人!」袁保恆立刻抱拳道,「兒臣必將奮勇爭先。為父親大人分憂。」
袁甲三沒回話,只是看了看次子袁保慶:「篤臣,你怎麼看?」
「回父親大人的話。」袁保慶頓了頓,「您的意思莫非是要讓我們保存實力?」
「也對也不對。」袁甲三笑著搖搖頭。看了看長子跟次子後,這才繼續道,「知道為父為什麼這次要拚命爭奪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先鋒官麼?」
「這……」這次就連袁保恆也反應過來。知道對方並不是真的問自己意見,而是要自說自話,於是立刻道,「兒臣愚鈍,還請父親大人明示。」
「我為的是我們袁家。」袁甲三歎了口氣,「不管是當初的淮安城被發匪圍困,還是後來被精武軍,哦,被短毛軍佔領並截留漕銀,雖然為父當時都在外面,但這層干係是脫不了的。而清廷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皇帝還毛躁的把短毛逼反,事後不找個替罪羊出氣,肯定是不行的。找來找去,能找誰撒氣呢?自然是我。」
頓了頓,袁甲三繼續道:「我袁家之所以能有如今的一切,跟朝廷的恩寵是離不開的,一旦朝廷現在下令把我革職查辦,那我們之前辛苦經營的一切就化為烏有,而且照這個態勢,我們以後也很難有機會起復了。
所以說,這次攻打淮安城,就是一個機會,一個重新向朝廷證明自己的機會!只要我們打好這場仗,哪怕打不下淮安城呢,只要我們表示了我們的決心,做出了態度,讓朝廷看到了,那就是成功!因此,能不能打下淮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出盡全力,哪怕血流漂杵,也在所不惜,我說的這些,你們能明白麼?」
「明白了。」袁保恆道,「父親大人的意思,是這一次我們要拼老本,哪怕都拼光了,只要讓朝廷看到我們敢於作戰的決心,覺得我們夠忠心,還有用,就算是成功?」
「沒錯。」袁甲三欣慰的對長子點點頭,「不過,就算是拚命,也不能亂拼。這次作戰,我決定讓你跟篤臣統領我們在鳳陽招募的新軍,再配合谷山(馬新貽)的兵馬去當督戰隊,先讓雨三(苗沛霖)的部隊打頭,等拼光了雨三的部隊,再讓別人去打。最後只要你們那支五千人的新軍沒事兒,我們袁家就沒事兒,就還有東山再起之力。」
「這,父親大人。」袁保恆忽然道,「苗沛霖不是個肯吃虧的主,他樂意打頭麼?」
「不樂意也沒辦法。」袁甲三冷冷一笑,「苗沛霖為人反覆,有狼子野心,留不得。以前是沒辦法,畢竟他的兵馬還有用,現在麼,也顧不得了。我已經跟僧格林沁要了一隻三千人的騎兵,到時候這支騎兵也會配合你們當督戰隊。如今大軍雲集,苗沛霖就算不樂意,也不得不幹,到時候就借助這淮安城,把苗沛霖的兵馬消耗乾淨。」
「這個,父親大人。」袁保恆忽然問,「淮安是大城,難道就只有我們一部兵馬攻城麼?沒別人了?不是我說,要靠我們這點人,根本不夠看。」
「當然有。」袁甲三道,「這次進攻,我是先鋒官總統制。除了我們的本部兵馬外,還有鄭魁士的兵馬、多倫阿的兵馬以及魁玉的兵馬。不過他們不跟我們一起,是各自負責一個門。我們主攻西門,鄭魁士打南門,多倫阿與魁玉攻北,留下東門給短毛。另外,之前的攻城器械,比如那些雲梯,也會給我們用,火器營也會發炮助戰。嗯,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這樣一來,我們就有超過十萬兵馬。」袁保恆點點頭,「如果肯下死命,未嘗不能攻下淮安城。不過,真的必須要用蟻附攻城這一招麼?其實挖掘地道也不錯啊。」
「太慢,而且不夠慘烈。」袁甲三搖搖頭,「我們就是要打出一股慘烈的氣勢,就是要給別人看。給朝廷看。所以,你們把新軍當督戰隊,放手去打去殺就行,任何後退的官兵。不管是誰的兵馬,都給我殺!總之只要我們打的夠堅決,只要你們的新軍能保住,不管我們殺了多少人。不管我們能不能拿下淮安城,一切都不是問題!」
內部商議妥當之後,稍後的軍議自然就是另外一番樣子。那時候的袁甲三變身豪邁帝,滿嘴的慷慨激昂,還強迫其他將領下軍令狀,總之一副不拿下淮安誓不罷休的樣子。
的確正如袁甲三所說,其他人都不太樂意打攻城戰,特別是苗沛霖,不過這時候大軍雲集,他們根本沒有反叛的機會,所以只能咬著牙聽命。
就這樣,兩天以後,清軍大兵雲集,苗沛霖的三萬部隊全部換裝一新,拿著嶄新的兵器,穿著嶄新的衣服,吃著新蒸的米飯,就等著第三天的強攻作戰!
「總寨主。」苗軍部將王金魁趁著吃飯的空,俏俏對苗沛霖道,「姓袁的那老小子不安好心啊,讓我們打頭陣,這是要害死我們啊。」
「我能不知道麼?」苗沛霖看了他一眼,「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你沒看後面的騎兵跟火器營麼?信不信,如果我們不賣力,這些人肯定會下毒手!」
「那怎麼辦?」王金魁急道,「總不能真讓兄弟們去送死吧?你看淮安城那城防,那可是大城,而且精武軍也不是好惹的,我們去這是送死啊。」
「先打打看吧。」苗沛霖皺了皺眉,「你先把咱們的自家的親信兄弟放到最後,把那些平日裡不怎麼聽話的放到前面,然後先打一打,等死一些人,想必也就夠了。」
「那得死多少?」
「哎,不死個一兩千,這次恐怕是交代不過去。」苗沛霖歎了口氣,「哼,等走過這一遭,以後咱們再跟他算總賬。」
「這,好吧。」王金魁咬牙道,「我明白了!哼,姓袁的,老子早晚不放過他!」
……
清軍這麼大的動作,城頭上的精武軍不可能看不到,實際上早在清軍各個營寨開始騷動的時候,王三武就得到了消息,並且他還判斷出對方這是忍不住,要開始攻城了。
「哼哼,終於忍不住了吧!」在城頭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的王三武咧嘴一笑,「來吧,來吧,來的越多越好,就讓這淮安城,成為你們的墳墓!」
說完,王三武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參謀長道:「命令全軍加強戒備,再徵召三萬民夫備用,告訴他們,不日將有大戰,讓他們都給我精神點!」
「是,師長大人。」參謀長點點頭,「不過,要不要給大帥打個電話求援?看清軍這個情況,估計動靜不小,萬一……」
「沒有萬一!」王三武一揮手,「現在先不著急求援,要不然,萬一對方只是虛晃一槍,根本沒來攻打我們怎麼辦?還是等對方真的打過來再說。而且,要不要求援,也要看他們的攻擊力度,如果是不疼不癢的騷擾,那就沒必要理會,我們自己就處理了,如果是真的大打,那時候再報告不遲。」
「明白了。」參謀長一敬禮,「卑職這就去辦!」
等自己的參謀長離開,王三武繼續拿起望遠鏡仔細的觀察,口中還不斷念叨:「來吧,來吧,都來吧,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
就這樣,在第三天的時候。清軍終於大舉出動,開始了真正的攻城作戰!
攻城的第一天,天空萬里無雲,攻打西門的先鋒軍苗沛霖所部也都早早的養精蓄銳,在離開護城河還有一里地的地方集結待命。
再然後,苗軍身後忽然跑出大量衣衫襤褸的民夫,他們在身後清軍的逼迫下,或者抬著覆蓋棉被的大木盾,或者扛著沙袋,或者拿著鐵鍬。發一聲喊,快步向護城河衝去。
這些人一看就是強拉來的民夫,他們的作用,就是要先把護城河給填了,要不然根本就無法靠近淮安城。
這些民夫數量眾多,一眼望去烏壓壓一片,光在西門這裡,就起碼超過兩萬人。
而在這些西門的民夫開始用沙袋填河的時候,南門北門也一起湧出大量民夫。他們拿的東西跟西門外的民夫相同,都是要填平護城河,為大軍鋪平道路。
三個門,總共有超過六萬人的民夫。如果放著不管,他們很快就會把護城河填滿,但如果要打他們,先不說於心不忍的問題。光彈藥消耗就不是個小數目。
「卑鄙!」看到這個情況,城頭上的王三武握拳砸了一下城頭,「居然用老百姓打頭。清妖真是死性不改!真是不把我們漢人當人!」
「師長,現在怎麼辦?」身邊的參謀長立刻急道,「不能這麼干看著,在這樣下去,護城河遲早要被填平的。要不要開炮?」
「不必!」王三武放下望遠鏡,又瞇了瞇眼,「看他們的樣子,這規模不小,炮彈要省著用,步槍也不要開。這樣,咱們不是還有不少抬槍土炮麼?不是還有不少弓箭麼?先用那些!我們的精銳步兵團先不要動,先讓民兵動手。
對了,那馮子才投奔我們也有些日子了,連大帥也對他青眼有加,這次就讓他放手去幹,讓他的兵馬負責這西門的防守,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大帥說的那麼威風!」
「這個,合適麼?」參謀長頓了頓,「馮子才是原先的淮安守軍,雖說後來聽了勸說,投奔了我們,但總歸是清軍投效過來的,忠誠心還有待考驗,如果真讓他放手指揮西門,萬一他打開城門……」
「放心,城門都在我們精武軍手中,他那些兵馬根本就靠近不了,何況這裡也不光有馮子才的部隊,還有我們的精武軍的民兵部隊看著呢,他要是敢亂來,絕對沒有好下場。」王三武道,「這次就當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投靠我們,如果是,一切都好說,如果不是,立斬不饒!到時候,大帥也沒法說我什麼了。」
「那萬一他一開始聽命令,後來等我們跟清軍激戰的時候再反水,那怎麼辦?」參謀長又道。
「淮安城又不是只有外城這一道城牆。」王三武淡淡的道,「看樣子,清狗這是來真的了,以他們這個聲勢來看,這次攻城的手筆不會太小。所以說,為防萬一,我等下就會把咱們精武軍的主力全退到內城,外城的防禦全交給民兵負責。」
「這樣合適麼?」參謀長問。
「為什麼不合適?」王三武笑了笑,「淮安城太大了,我們精武軍的主力卻只有一個步兵團,就算加上騎兵團那一千人,也不超過五千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把我們精武軍主力分散在各個外城的城牆上,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反倒是進入地方更小的內城,卻可以集中力量,全面發揮我們的火力優勢。」
說到這,王三武指了指身後搞出一塊的內城:「你看,我們把主力部隊全部退到內城後,以我們的步槍射程,整個外城甚至外城以外都在我們的火力控制範圍內。再加上我們的火炮是曲射炮,到時候就想打哪兒就打哪兒。而清軍一旦進城,騰挪的範圍也小了,兵力密度會變大,面對我們的攢射火力,只能是傷亡更大,明白了麼?」
「是,明白了,我這就下命令!」參謀長一敬禮,立刻就拿起話筒,開始發佈命令了,「喂,通訊處麼,我是參謀長司徒和,立刻讓馮將軍過來!對,馬上!」
沒過一會兒,留了一撮山羊鬍。頭上剃成一個光頭的馮子才就大步走來,來到王三武跟前後,並沒有敬精武軍的新式軍禮,而是繼續雙手一抱拳,單膝一跪地,來了個舊式的軍禮:「末將馮子才,叩見師長大人!」
「馮將軍請起。」王三武虛虛的抬手一招。
「謝大人!」馮子才這才起身,然後低下頭站在一邊,一副俯首聽命的姿態。
要說這馮子才,經歷也算坎坷了。之所以能加入精武軍,也是機緣巧合。
原本馮子才屬於廣勇,在和春的江南大營中聽命,後來李秀成攻破江南大營,部隊都被打散了,馮子才不得已,收攏近一萬多的潰兵退到了鎮江。
那時候李秀成主要盯著丹陽跟常州,沒空搭理他,所以讓馮子才倒是在鎮江很是悠閒了一番。可後來李秀成在蘇州城下被精武軍打的大敗虧輸,退往常州修養之後,他的好日子就慢慢到頭了。
當時的李秀成的確虛弱,但因為李永吉的故意放水。加上洋人的資助,所以李秀成的兵馬回復很快,沒過多久就在洋人的幫助下發起了北伐攻勢。
在洋人的幫助下,李秀成的新軍很快擊破南通跟鎮江。鎮守鎮江的馮子才擋不住洋人兵艦的炮火,不得不向北敗退。
此後,馮子才帶兵一路逃亡。一直跑到淮安,歸了淮安守軍,可沒過多久太平軍跟洋人又打過來了,但這一次,因為少了艦炮的轟炸,他反倒是重新打出了威風,一直把太平軍跟洋人的部隊擋在淮安城下。
可又沒過多久,太平軍跟洋人居然被精武軍三下五除二的幹掉了,再之後,淮安城就落入了精武軍的控制,而馮子才等一干原守備兵馬,也歸了精武軍以及王三武的管制。
再後來,等精武軍截留漕銀,馮子才以及他的部隊就被下了武器看管起來,等朝廷跟精武軍徹底翻臉後,他的部隊更是直接被關押了起來。
然而,得益於他的名字,當李永吉知道馮子才的名字後,就下令王三武好生對待,要招降他,而王三武卻不過,也沒親自出馬,就派人意思意思,問問樂意不樂意投降。
沒想到,馮子才很乾脆的說,我樂意投降。
就這樣,馮子才投降了精武軍,而且還更乾脆的剪掉了辮子,不止是他,他的那一萬多人馬也一起剪掉了辮子,交了投名狀,投了精武軍。
論起來的話,這一萬多人也是當初馮子才收攏的江南大營的潰兵,而馮子才帶著他們從鎮江一路跑到淮安,居然沒什麼大的損耗,也算是一個本事了。
雖然馮子才投奔了精武軍,但王三武對他並不是很感冒,而且也依然不是很信任,所以只是給他們冷兵器,並且只做一些輔助工作,真正的重要工作都不給他們。
至於說現在,王三武打算讓他守衛西門,與其說是試探他的忠心,不如說是希望對方是真的心懷叵測假裝投降,然後放清軍入城。
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只防守內城,充分發揮精武軍本隊的火力優勢,不過呢,真這樣的話,內外城之間的百姓就會遭殃,所以他自己是不能主動的輕易放棄外城的。
自己不放棄,但如果是背叛了,被內奸打開城門就不同了,而王三武過去對淮安城清掃的過於厲害,找遍他的手下,貌似就只有馮子才一人不太靠譜,別的人麼,反正王三武是不信他們會背叛精武軍。
想到這裡,王三武就語氣鄭重的道:「馮將軍,軍情緊急,我也不多說了,總之,我打算把精武軍主力部隊撤到內城,集中力量,充分發揮我們的火力優勢,至於這個外城的西門,就全權交給你防守,就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這?」馮子才先是一愣,接著就抱拳大聲道,「末將領命!」
「很好!」王三武點點頭,「你原來的部隊,還有這裡原本的民兵部隊,都歸你統一調遣。這裡的武器,包括弓箭長矛抬槍土炮,全都歸你,另外我還會給你留下一部無線電電話,方便統一協調,一旦你守不住,可以呼叫我們的炮火支援。嗯,暫時就這些,還有什麼要求?一併說出來,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
「能不能給我一些你們用的擲彈筒?」馮子才道,「火槍的話,我們平時沒用過,你給我們我們也用不好,但那種擲彈筒可以當小炮了,對守城而言特別有效。哪怕不給我們擲彈筒,給我們一些擲彈筒的炮彈也行,我們可以用手扔。」
「用手仍?那可不成,我們擲彈筒的彈藥與別處不同,不是簡單的點火。」王三武笑了笑,「這樣吧,我會給你留下一百支擲彈筒,兩千枚拋擲彈,同時給你留下十名擲彈筒教導員,教導你的人如何使用擲彈筒。
擲彈筒其實很容易學,如果不追求精準度,要掌握發射過程相當簡單,在我看來,裡面最重要的是如何安全的發射。
嗯,我這個安排,你看如何?」
「如此就最好了。」馮子才點點頭,「那現在這裡就歸我管了?」
「是的,歸你管了,不過得等我走了以後。」王三武笑了笑,接著又把自己的望遠鏡拿下來,同時還把身上的防刺馬甲也拖了下來,然後一起送到馮子才的手中,「這兩樣東西也給你。」
「啊?這,師長大人,這可使不得!」馮子才連忙推辭。
「有什麼使不得的。」王三武笑道,「你已經是高級指揮官,有望遠鏡也是正常,至於防刺馬甲麼,你要親臨一線,比我更適合穿,所以就不要推辭了。此外,我還給你留下了一千面防暴盾牌,一千個防爆頭盔,你自己要善加利用。
好了,暫時就這樣,我精武軍從來只看能力,不看出身,所以希望你好自為之。」
「謝大人賞賜!」馮子才再次半跪在地抱拳行禮,「我馮子才一定肝腦塗地,誓死守住這段城牆,必不負大人的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