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跳樑小丑
田景乾在任總管宣佈用餐的時間開始的那一瞬間起,就總是想方設法往蘇家的繡架前湊。錦兒和羅兒偶了前車之鑒,便好像公雞護著小雞一般,將繡架和繡線護得滴水不漏,生怕陰險的東方家在比賽中,再生出什麼詭計來!
田景乾幾次接近繡架未果,只能遠遠地看到繡架上勾勒出的輪廓。雖然僅僅是輪廓,那細緻的繡工,精巧的構思,色彩的清雅,已經從那輪廓中透露出「這是一幅精品」的訊息來。此時彷彿有誰在抓撓著田景乾的心,他即將到手的富貴生活、妻主寵愛,馬上就要化為泡影,他怎能不心焦,不難受?就連中午飯,他也只食不知味地草草吃了兩口,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停,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餿主意。
不一會兒,他似乎心中已有策略,便招手將其餘的金簪召集在一起,頭對頭地竊竊私語著:「一會你們拽著那兩個礙事的小廝,假裝熟人寒暄,我負責接近他們的繡架,找機會污了了他們的繡布。哼!沒有繡布,看他們怎麼完成繡品。家主說了,這件事要是做的好了,每人獎賞五十兩銀子!」他假借家主的囑托,誘之以利!
五十兩銀子!!那可是近一年的工錢呢!東方家像他們這樣繡藝高超的繡者,一個月才五兩銀子。這還是高的呢,普通的繡者只能拿到二兩。田景乾的話在金簪們心中投下了一顆石子,他們的心中泛起了漣漪。
蘇繁主僕三人已經用好了午餐。錦兒摸著飽得不能再飽的肚子,一臉滿足地跟羅兒嘰嘰喳喳地回味著剛剛的飯菜。羅兒靜靜地聽著,不時地點頭表示附和。蘇繁則坐在繡架旁,垂著眼眸,不知道是思考繡品針法色彩的構思,還是在想著某個誰……
田景乾又掛著假笑湊了過來,正議論地興致勃勃的錦兒,馬上擋在了他的面前,口氣很沖地道:「你又想幹什麼!我們不歡迎你!!」
那不客氣的語氣,讓田景乾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他的表情凝固了一會兒,又擠出討好的笑容來:「錦兒弟弟別這樣嘛!咱們還是老鄉呢,跟你敘敘舊不行嗎?」
「呸!誰跟你是老鄉!青桐與梓坊相距幾百里,怎麼湊也湊不到一塊兒吧!你看你滿臉堆笑,目光閃爍,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餿主意呢!你還是離我們遠點兒,你這樣的老鄉,我可高攀不起!」錦兒說話又快又溜,把田景乾數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十二金簪之一突然攬住錦兒的肩膀,親熱無比地道:「他不跟你老鄉,我倒可跟你稱為老鄉吧。咱們的兩個村子是相鄰的,走路不過兩個時辰的樣子。怎麼樣?最近你的家人來看你沒有,我好久沒回家看看了,幫我捎點東西回去……」
另一個金簪也挎住他另個一胳膊,還有兩個金簪從後邊輕輕推搡著,在外人看起來好像老鄉重逢簇擁著說提計劃,實際上是在有意識地將他帶離繡架旁邊。
羅兒一見這架勢,忙將手中的繡線放好,起身便要去支援錦兒。田景乾哪裡會容他去搗亂,他向另外幾個金簪使了個眼色。又有幾個金簪纏上了羅兒,讓他離主子越來越遠。
田景乾手背在後邊,不懷好意地接近了蘇家的繡架,嘴裡酸味十足地說著反話:「喲!丹鳳朝陽,瞧瞧這梧桐樹,蒼翠茂盛;這鳳凰好像能展翅高飛一樣。果然不愧是『巧手銀針』,功力非凡呀!」
蘇繁緩緩地抬起頭來,又慢慢地站起身子,那動作優雅流暢,頗有仙人之姿。他看清身邊的形勢,不卑不亢不驚不怒,淡定從容地直視著田景乾,沉聲說道:「你又想玩什麼把戲?有本事,我們明刀明槍地賽上一場,不要總想著歪門邪道。繡由心生,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永遠達不到繡藝的最高境界。」
田景乾將沾滿菜湯油污的手,從背後拿出來,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獰笑道:「我不需要達到什麼狗屁最高境界,只要這次贏了你!我便從此脫離繡者的行列,做官人,享受榮華富貴……」說著,他看著蘇繁,慢慢地將滿是油污的手伸向繡架上,已經打出輪廓的繡布……
蘇繁剛要去阻攔,便被兩個金簪拽住不能動彈。十二金簪裡年紀最小,天分最高的姚曉東,一臉不贊同地拉住了田景乾的手,結結巴巴地說道:「田哥哥,這樣做是不是太卑鄙了點……」
「住口!為達目的何需擇手段?還不給我放開!!」田景乾看著已經向這邊注目的宮人們,用力地甩開姚曉東的手,飛快地在繡布上面印下了一片磨滅不掉的髒污。
「田景乾!!!我殺了你!!」錦兒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四位金簪,衝到繡布前,恰恰看到田景乾的手從繡布上拿開,那顏色不均勻的髒手印留在了繡布上,毀了公子的佳作。便如瘋了一般衝到他身邊,朝著他得意的笑容抓了下去,心急加上憤怒,下手肯定不留情面。田景乾的臉上登時出現了四條深深的血印。
田景乾向來愛惜自己的容貌,他只覺得一陣劇痛,用手一摸,指頭上的血跡讓他失去了理智,尖叫著跟錦兒扭打起來。一時之間,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其餘的金簪也驚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任總管帶著幾名宮人侍衛,撥開看熱鬧的人群,入眼的是兩個扭打在地,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身影。
任總管命宮人們拉開打成一團的兩人,看著他們頭髮也散了,衣服也皺了,臉上手上或多或少都掛了些彩,皺著眉頭怒斥一聲:「你們幹什麼!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敢公然打架!!侍衛,將他們都給我趕出去!」
錦兒忙喊冤道:「公公!是他心懷不軌,故意把我們的繡布弄髒了!該受處罰的是他們!」說著手還指著拉住他的那幾位金簪。
其餘的十一位金簪在任總管到來之前,便已經退至一旁,低眉順眼,表現出一副文雅賢淑的模樣。任總管認出是東方家的繡者,他們十年的皇商積累的人際關係不容小覷。而另一邊,居然是送他們一品齋菜餚吃的蘇家,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決斷。
蘇繁見任總管為難,便示意錦兒噤聲,上前一步施禮道:「這位公公,在下的繡布污了,能否麻煩公公給換一幅?」
任總管一臉為難:「不是我不給你換,宮裡只給準備二十幅,我也實在沒辦法!要不……這樣吧,我給你向宮裡請示,如果批准了再幫你換?」
這話說的好聽,向上邊請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批下來。只怕等批下來的時候,三天複賽早已結束。蘇繁也不想任總管難做,便點頭道:「那就謝謝公公了!」
「不過,這兩個人公然藐視賽場制度,眼中擾亂了賽場的秩序,按規定是要清理出場的。你們,帶這兩個人出去!!」任總管指著兩位禁衛軍,公事公辦地下著命令。
「其他人,都散了吧!午休時間結束,複賽繼續!」任總管看了一眼髒了一大片的蘇家的繡布,搖頭歎息著離開了。
蘇繁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繡布,緩緩地坐下來,吩咐道:「羅兒,穿針,二絲蜜合色……」
「公子,繡布髒了這麼大一塊,還如何能繡得?公公已經答應請示上頭了,要不咱們等等吧!」羅兒看著那巴掌大的油污,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你只管穿針便是!」蘇繁的語氣無比堅定。
蘇繁接下來的時間,集中精力在鳳凰的翎毛上,盡量注意採用仿真繡法,做到光影畢現。很快那五彩的鳳凰尾巴,在繡布上平展開來……
帶頭鬧事的田景乾被驅趕出去,接下來的時間裡,東方家倒是沒再出什麼ど蛾子。等到酉時末來臨的時候,一隻昂首俏立,無比尊貴華美的鳳凰已經彷彿能從繡布上振翅而出,栩栩如生。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鳳凰的腳下,一塊扎眼的油污赫然在目……
看著宮人們小心地將每位參賽繡者的半成品收起來,然後統一收入庫房。蘇繁這才用手輕輕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帶著羅兒走出了遠營殿。
一處殿門,便看到額角貼了塊紗布的錦兒哭喪著臉迎了上來,後邊是一臉擔心的曉雪。
「我都聽錦兒說了,那繡布……怎麼處理的?」曉雪等到蘇繁走到自己身邊,便轉身跟他並排走著,邊走邊詢問後來的事情。
「說是請示上頭,等批示!」蘇繁言簡意賅,臉上無悲無喜。
「喲喲!!蘇家主,今天的成績怎麼樣呀??你可別折在複賽上,少了你這個競爭對手,我會很孤獨,很寂寞的……哈哈哈哈……」東方英小人得志地說著風涼話,彷彿繡品第一的桂冠已經是她們的一般。
蘇繁淡淡地笑著:「有您這句話,我怎麼著也得複賽勝出。這刺繡皇商的位置,您老坐了十年,也該挪挪位,讓我們這些後輩坐坐了!」
東方英的笑聲戛然而止,她臉上的獰笑分外猙獰:「蘇家小兒,我看你拿什麼給我鬥!!走!咱們慶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