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鑰鮮事件攪動起來的萬千風波。對於這斤小時候的京城來吼,顯得有些波浮不驚的樣子。就連平常那些無事都要興——綠@色#小¥說&網——風浪的御史言官們,這會子也不見往軍機上面遞什麼折子,實在是懶得也沒有興趣往這件事情上湊熱鬧。
這也難怪,打從甲午以來,大清和小鬼子打過的大仗還少了?從朝鮮一直打到遼南,套一句驚心動魄血流成河一點也不為過。就算是後來的中日和談外交交涉,小鬼子不也在津門賠上了一個首相伊籐博文。如今朝鮮這麼小打小鬧死個千八百小鬼子,簡直就算不是什麼事情。
真真要計較起來,此時朝野內外拿眼睛盯著的,無非還是皇上此時著力推行的新政,接下來會把步子邁向哪裡。
要知道如今的皇上,可比不的當初太后垂簾聽政那會兒,跟在太后屁股後面亦步亦趨唯唯諾諾,什麼都做不得主。現在皇上已然在朝局裡面站穩了腳跟,兵權在手,地府督撫裡又有兩江和北洋支撐,連當初的朝廷重臣李鴻章都俯首聽命,威信人望已經是鼎盛到了極處。真耍是有一番動作,皇上手裡的刀可不是虛的,那是見過血的。沒來由誰敢在這個時候,把身家性命往皇上的刀口上送?
要說這朝廷裡面混吃等死的人不少,可也不乏心思活泛之人。雖說對世界大勢一片懵懂,對大清現在的危局一無所知,可對這朝局政治,那可是一路仕途歷練出來的學問,上心的緊。
別看皇上親政後,對於朝局還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可瞧著眼前的情形。變法維新已經被康有為這些人叫的天響,看皇上平日裡對於變法維新的態度,一直是模稜兩可的樣子,往後的日子究竟會如何還真難說。而倘若真的施行康有為等人提出的變法維新,首要的一條便是改革新官制。那可是關係著天下上百萬官員的飯碗俸祿,更加不要說這裡面,多多少少還牽涉著朝局中的帝黨和後黨之爭,維新與守舊之爭,朝廷中樞與地方督撫的權力之爭,簡直是像堆亂麻一般,看得人眼花心悸。
官員們的陰微心思私己計較,還只是放在桌面下琢磨,暗地裡瞻前顧後左右觀望而已。畢竟皇上還沒有對朝廷現有的體制動真格的,皇上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這新政往後究竟新在何處,如今任誰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即便是軍機領班大臣奕助,私下裡和朝中的門人故舊議論起當今皇上的新政來,也是一個勁的搖頭。說不出的愁悶茫然。再要遇到朝中官員上他這裡打探消息,就更是一堆二五六一副生怕說錯話走錯路,謹慎小心到了極處的樣子。堂堂王爺,貴為軍機領班大臣,如今就像是擺設一樣,惹得朝廷內外在背後議論起這位王爺來,都不免有些腹誹不已。
但是朝廷大政方針中透出的種種跡象,已經免不了讓人猜疑萬分。尤其是科舉與新學之爭,伴隨著朝廷在兩江和北洋以振興實業為肇基,大力推行新政,新學與舊學的矛盾已經是如**般一觸即發。眼見著就差最後捅破那層窗戶紙。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這事情追根溯源,還要說到皇上幾年前開辦的京師大學堂,當年開辦京師大學堂的時候,報名的學子們寥寥無幾,後來還是朝廷頒下旨意。又是給京師大學堂的學子們生活補助,又是在旨意裡面給這些學子們預留了出路,才勉強把京師大學堂開辦了起來。朝野內外說實在話。也壓根兒沒有把這個京師大學堂當回事,大都一門心思等著看笑話。
自打推行洋務以來,大清不也辦了不少的新式學堂?李鴻章的北洋。劉坤一的南洋,都是熱鬧的很,說起來也不算什麼稀罕事情,可最後還不就是那樣,又折騰出什麼花樣出來了?說白了,甭管什麼新學洋務。橫豎還不得是張之洞的那自話,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新學終究不過是術而已,要正人心明是非,還的靠老祖宗的聖人之學,歸根結底,科舉取尖才是正途。
可如今這局面卻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尤其是在兩江和北洋大力推行實業展佈經濟的當口,急需大批在新式學堂裡培養出來的人才,而這些人又不可能從天上就掉下來,放眼整個大清,能夠指望的也只有京師大學堂裡那些學子們了。
這個時候,似乎才見著皇上當初開辦京師大學堂那份未雨綢繆,一時之間,那些學子們都成了搶手的香餑餑,放到兩江和北洋,現成的頂戴功名,還全都是實打實的缺份,比起那些士子們苦熬半生換個秀才舉人出身,還得候班等缺,要是沒有銀子和背景,說不得一輩子都輪不上一個差事,這景況可就天差地遠了。
眼瞅著正經科舉功名出身的人,被朝廷不鹹不淡的冷落在一邊,而那些不過讀了幾年洋墨水的學子們,卻一個個被當做寶貝似的放到兩江和北洋。朝野上下京城內外,這一下可算是熱鬧的緊了,雖說有皇上的威權在朝廷中壓著,明面上還不敢鬧騰得太過分,可背後卻是暗流洶湧,人言鑿鑿說什麼的都有。
這當中情況也不盡相同,有瞧著現如今但凡沾上實業二字,內裡的利益那是大了去了,眼紅心熱忿忿不平的。也有那些在科舉路上一門心思奔著功名去的士子們,打量著朝廷厚此薄彼,再這麼下去,半生寒窗苦讀都將化為泡影,於是聯名上書,聚集起來吵擾不休的。
而這當中真正鬧騰的最厲害的,還是那些清流們,見天就是一個折子,言辭一個比一個激烈,不外乎是哀歎朝廷此舉走動搖國本,由此大清將國將不國。更有不少清流官員整日價守在隆宗門外,就等著去堵在軍機上入值的翁同酥,巴巴的盼著如今這個清流領袖,又是皇上的師傅。能夠在皇上跟前去進言
這些亂紛紛的情況,紫禁城裡的光緒自然是心知肚明。從一開始。他這心裡就清楚的很,這些風浪原本就避免不了,也是躲不開的。
如今國家的局面就是這個樣子。外敵環伺,內裡又積弱腐朽之極,可天下能夠看出這份搖搖欲墜的危局的,又能夠有幾人?歷史上早午大清慘敗於日本,輸的連內褲都沒了,這才痛心疾首想要振作自新,才開始慢慢學著睜開眼睛去看世界。可這個時候的情況又有些不同,甲午大清勉強還維持住了一個不勝不敗的格局,就好比一個破落潦倒的世家。家底子被敗落的七七八八了。可還不至於吃了上頓沒下頓,沒有迫在眉睫的憂患,一大家子便又得過且過混日子。
這樣一種局面,要想驟然打破舊有的利益格局,大刀闊斧施行變革,勢必會受制於各方勢力,處處掣肘寸步難行,更加上還有一今日本在旁邊虎視眈眈,真要是整個口爪孔成了一鍋粥。讓日本瞧著機會打了對來,眾個國家鳳,風神仙也挽回不了了。
所以親政伊始,光緒經過反覆權衡,制定了鎮之以靜的方略。
把奕助、孫毓漢這些人都放進軍機裡面,為的也是兼顧各方利益;保持國家的穩定,為推行新政創造條件。至於新政的若干舉措,能夠做的事情,有條件做的事情,就先在一些地方試行,等見著利益了,相信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跟從。而那些現在還沒有條件施行的,就暫時放在一邊。
眼前的科舉就是如此,全國上下有幾個萬士子,驟然廢除科舉,斷了這些人一生的功名念想,年輕一點的還好說,棄舊學而就新學還勉強能夠做到,那些苦讀了半輩子的秀才舉人們,恐怕就過不了這個坎了。讀書人的元氣,能夠保存一些,還是盡量保存一些,事情總是一步步來的。
可是這一層半遮半掩的窗戶紙總是要捅開的,真到了那麼一天,偌大一個國家能不能少一些動盪變亂,能不能少流點血,維持住殃殃華夏千年傳承的這點血脈元氣?
想著這些,即便是已經在朝局政爭中磨礪的心如堅鐵的光緒,也忍不住謂然歎氣。
這條路走的何其艱難,一直看不到頭,卻只能往前走」
伺立在一旁的太監小德子見此刻皇上的神情有些鬱鬱,悄不言聲將桌上的茶水換了杯新的,又可意的走到光緒身邊,低眉順眼的說道。
「皇上看折子乏了,讓奴才給皇上捏捏肩膀,舒緩一下血脈吧?」
光緒擺了擺手,站起身來掃了小德子一眼,臉上已經換成了一副冰冷的神情。對宮裡的太監,他一向都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即便是身邊的心腹太監,也很少加以顏色。
「你現在已經是養心殿太監總管,別看李蓮英還掛著一個太監總管的虛名,可宮裡大小事情還不都著落在你身上。不要成天沒日就想著在聯跟前獻慇勤,聯不吃這一套虛頭。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對聯最大的忠心
光緒哼了一聲,臉上的神情愈發冷厲小德子嚇得身子一抖,縮在旁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宮裡的那些奴才都給聯盯緊一點。聯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宮裡是宮裡,朝廷是朝廷,亂了這個規矩聯也保不住你!小德子也不知道今日是誰招惹自己這個主子了,惹出這麼大的無名火。慌的趕忙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奴才時玄記著皇上的教誨。規矩也早就吩咐下去了,下面的人萬萬不敢打聽朝廷中的事情,更不敢和朝中大臣有什麼瓜葛。奴才給下面的人說了,但凡發現一律亂棍打死。」
「園子那邊也要留點心思,聯心裡明鏡似的,現如今園子裡的那些個太監宮女們,巴巴的都想看來燒你這個養心殿太監總管的熱灶,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京城裡面那些個王府裡,也有不少原本宮裡派出去的太監,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這裡都要有個數,不要鬧出天大的動靜出來。聯還蒙在鼓裡,懂嗎?」
「奴才明白!小德子抬起頭。恭謹中帶著肅然。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了,這裡面的輕重用不著皇上囑咐他也清楚明白。只是剛剛聽到皇上提到王府,臉上忽然閃過一縣猶豫。
這一絲神情分毫不差的落在光緒眼裡,光緒毫不在意的轉過身去,望著窗外淡淡說道。「有什麼話就說,你是聯身邊的老人了,在聯跟前還有什麼顧忌的?」
「回皇上的話,晌午時分恭親王府裡的太監進宮來稟報說,恭親王病危,恐怕熬不過幾天了,還說是恭親王囑咐,一定要懇請皇上移駕恭親王府見皇上一面。奴才見皇上一直忙著腳不沾地,所以沒敢來驚擾皇上。小德子沒敢再猶豫,一副戰戰兢捷生怕說錯話的樣子。
恭親王病危?光緒轉過頭望著跪在地上的小德子,神情微微一怔。
早些年恭親王奕「:便已經淡出了權力中樞核心,過著養望林下閒雲野鶴般的日子,對於朝廷中的大小事務,從無一言一萊,無論朝局發生多大的變動,也始終保持著距離。去年甲午的時候,勉勉強強被慈禧擺弄出來去和日本人和談,結果還在自己與慈禧的角智鬥力中,很是受了點委屈,按說對自己應該不會有太多親近的意思。為何在這個時候,恭親王忽然提出要見自己一面呢?,,
入夜掌燈時分
什剎海西北角恭親王府前,天網擦黑這裡就已經是一派肅然森嚴的景象。按照皇上出行的慣例,傍晚時候,由齊廣洋親自掌管著的步兵統領衙門,便將四周幾條街道都封了起來,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恭親王府周圍則是由宮裡皇上身邊的侍衛擔任警戒。
夜色低垂中,光緒乘坐的馬車剛剛在恭親王府前停穩,光緒便一斤。箭步跳下車來,也不待人進去傳旨。徑直便走進了恭親王府。
恭親王府闔府上下,其實在下午便接到了宮裡的旨意,這會子都等候在府裡面,看到皇上帶著幾個太監侍衛大步走了進來,頓時嘩嘩跪了一地。
起來看著恭親王府滿地的人,這其中恭親王的子息卻並不繁盛,他一生總共有四個兒子,長子載澄、次子載瀅、三子載淡、四子載潢。其中長子載澄、三子載淡、四子載潢早傷,唯一活著的次子載瀅,早幾年也過繼給鍾郡王奕殆,襲貝勒爵位。如今病危之際,也惟有長女榮壽固倫公主和次子載瀅服侍身邊,這時候兩人都滿臉戚榮的跪在地上。
滿腹心事的光緒只是略微停步看了看府中的眾人,也沒有說話,揚了揚手讓眾人平身,便示意太監小德子引自己去見恭親王。
雖是秋末冬初,寒意漸濃,恭親王們內室當中卻是暖和亮堂,***透明。幾盞宮燈高高的懸掛在頭頂上方,雕花鑲嵌的炕床四周,擺放著用具文玩,腳踏繡墩,熏爐中熏著一股子幽香,若不是恭親王病重,氣氛顯得有些壓抑,屋子裡面倒是一派煦暖和暢的恬淡氣息。
見身邊的小德子正準備扯起嗓子高呼「皇上駕到!」之類的話,光緒皺了皺眉頭,呵斥住了小德子鴨公嗓子的大呼小叫,轉身一抬腿走進了室內。屋子裡面那幾個太監使喚丫頭倒也機靈,見皇上進來,頓時悄不言聲的跪在了地上。
光緒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都退下去。自己獨自走到恭親王床頭,有些心緒萬千的望著床上這個面容枯槁的老頭。
大凡王朝將要崩塌之際,皇室宗親之中,大多都是驕奢淫逸昏庸無能。像明朝的福王,李自成大兵壓境時,明明府中金銀如山,卻愚蠢到不肯拿出來資
「口刪。響。結果城破身亡人財兩空。當下的滿清也是如此。滿七小心中想的,無非就是自己的爵個名祿,看戲遛鳥,玩狗養鷹,死守著旗人那份鐵桿莊稼地,玩的是昏天黑的。卻不知道大廈將傾,風雨飄搖。
而唯獨眼前這個恭親王奕,卻是難得的有見識有才幹之人。英法聯軍攻進北京城之際,臨危受命擔任議和大臣,挽狂瀾於即倒。繼而協助慈禧發動辛百政變,清除肅順等人,穩定住朝廷紛亂的局勢。此後更是不顧滿朝親貴反對,重用曾胡左李這些漢人,開創出大清同治中興的局面。
這些也都還罷了,更加殊為不易的是,由這個恭親王一手開創的洋務運動,近代中國的外交,軍事、工業、教育等等皆始於此。能夠在一個自詡為天朝上國,閉關鎖國千年的國家,率先邁出這樣一步,打開國門求新求變,其胸襟魄力,實在是當得起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
可這樣一位曾經中流砥柱般的人物,終究還是沒能把洋務自強這條路子走成功,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時運、氣數?
似乎是聽到了室內的響動,微閉雙目的恭親王睜開眼睛,望見站在自己身前的光緒,憔悴的神情中不由得露出一絲喜悅之色,掙扎著便想起身行禮。
光緒趕忙上前,輕輕按住恭親王的身子。「六叔身子骨弱,就躺在床上說話吧,到了這屋子,就是自家人敘話,不必拘泥什麼朝廷禮儀了。」
恭親王沒有再掙扎,只是搖了搖頭,臉上是一絲苦笑。「大限將至。倒是真起不來了,皇上勿怪
邊說著,一邊招呼光緒坐到自己身邊來,望著光緒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當年進宮看到皇上的時候,皇上還在毓慶宮跟著翁同酥學寫字。那麼小一個人,連筆都握不住,還坐的筆直端正。一晃十多年就過去了。皇上今年有出歲了吧,舉手投足都顯出那份英氣勃發網毅果斷,看的我這個當六叔的都欣慰羨慕不已,不服老不行啊
「六叔不過網,過甲子,何言一個老字?還是要好好將息自己的身子骨。明日我讓宮裡太醫院再挑選幾個醫正來給六叔號號脈,開幾副方子。好好調理調理,」
光緒輕言細語安慰道,話還未說完,卻看到恭親王擺了擺手,一臉的自嘲和無奈。
「皇上就不必費心了,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心裡有數,恐怕是挨不過幾天了,沒用的。再說了,太醫院那些醫正們皇上還不清楚,診脈開方子一味朝中正平和的路子上走,又不敢用猛藥,最後是吃不死人也醫不好病。就這麼著吧,我這一輩子也算是歷經風雨,想想也還算精彩。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光緒心中微微一動,覺出恭親王剛才的那一番話,似乎是話裡有話。正琢磨著怎麼開口。恭親王卻是一陣咳嗽,臉上頓時湧起一絲潮紅。喘息了片刻,才稍微緩過氣來。
「將死之人,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今日巴巴的想見皇上一面,也為著能和皇上說幾句心裡話。我那個老嫂子我心裡清楚的很,那份權謀手段連我都自愧不如。可皇上卻能夠舉重若輕,堅韌果決,就這麼輕飄飄的就把局面扳轉了過來。著實讓我心裡好生讚歎。這一年多來,我這心裡時常會忍不住總在琢磨。皇上如此年輕,究竟是怎麼把局面扳轉過來的?
恭親王揚起頭,眼中精光一閃而逝,「不怕說幾句誅心的話,皇上做事,權謀手段都是有的,比起我那位老姓子來也毫不遜色,可真正讓皇上坐穩朝局的,倒不僅僅是這些手段,而是皇上從田莊台大捷後贏的的民心人望!我大清積弱已久。又逢著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舉國上下有識之士,其實都巴巴的盼望著我大清能夠強盛起來,不受洋人的欺負,這份人心是什麼?不就是這天下的大勢!皇上站在時勢大潮的浪尖。誰能去擋得了皇上,誰又能擋得住?」
到這裡,恭親王挺直了腰板坐了起來,目光炯炯的望著光緣。
光緒搖了搖頭,只是淡淡一笑。他心裡有數,今日恭親王巴巴的想見自弓一面,絕不只是為著說這些漂亮話的。
「這裡也沒有外人,六叔有什麼話,何妨明言?」
「別的什麼我都不想問了,我只想問皇上一句話,在皇上心裡,這時勢大潮將來會把我大清帶向何處?」
光緒心中一震,目光如電般向幕親王掃去。
誰說恭親王因循萎靡,變成了遠離朝局的糊塗老人了?僅只是這一句問話,那是何等犀利的見識憂慮,滿朝衷衷諸公又有幾人能夠有?
「不瞞六叔,聯此刻也不知道這時勢大潮會將我大清帶向何處。這條路聯走的很難啊!我大清積弱已久,這病根已經滲入到心肺血脈之中了,聯,此玄也沒有找到能夠醫治我大清的方子」光緒沉沉的歎了口氣。
他不是矯情,和恭親王虛與應付,在光緒心中,對於這個國家將來走何種樣的道路,他現在也還沒有想明白。
眼前的大清,確實已經如一間破屋子一般腐朽不堪,一陣狂風暴雨便會瞬間崩塌到掉。可問題是,即便是這間破屋子崩塌了,面對著國家積弱民智未開,紛亂複雜外敵環伺的局面,這個國家就真能走上富強的道路嗎?
歷史上滿清滅亡後,中國便陷入了幾個年的內戰當中,不僅錯過了發展的機遇,國家也在動盪變亂中變得愈發的貧弱落後。一個貧弱動盪的國家。如何去發展國力振興國勢?而就在這個國家最為虛弱的時候,日本人的屠刀狠狠的刺進了這個國家的身體裡面,一場入年抗戰,中國整整付出了傷亡三千萬人口的沉重代價。
其實無論是逆而奪取改朝換代,還是政權內部的改革,都是一個國家發展的方式和選擇,在近代中國在追趕世界潮流的道路上,又有沒有一種能夠讓血色不那麼凝重,讓代價不那麼慘痛的道路呢?」
光緒不知道,至少此刻,他面前的這條道路依然如同迷霧一般。他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去掉日本人這個心腹大患,只有當日本不再對這個國家構成威脅的時候,才能談的上去選擇何種道路。
屋子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恭親王抬頭默默注視著光緒,黑漆漆的眸子裡面,一片心事沉重。
「康有為等人整日在京城中鼓吹維新變法,不怕皇上怪罪,我這斤,當六叔的也曾暗自揣測,皇上可是打算走維新變法的道路?」
「變是肯定要變的,我大清眼前這個局面不變肯定是不行了。哪怕是祖宗留下的罈罈罐罐,該打碎的就必須打碎,當初六叔開創洋務運動,一也是窮者思變嗎只是是不是專康有為等人鼓吹的維新復,引路子。聯也還要思量,很多事情聯也還沒有想好」
光緒的話音網落,恭親王忽然一把死死抓住光緒的手臂,也不知道這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掐得光緒倒吸了口冷氣。
「皇上,我大清倘若施行變法。必亡天下啊!」恭親王忽然聲嘶力竭的叫喊道,眼角隱隱現出幾滴淚光。
光緒大驚,「六叔何出此言?」
「皇上,微臣雖然昏聵,可康有為等人的言論臣也仔細讀過,對於世界大勢也略知一二。世界各國推行變法取得成功,自然有成功的道理,然而唯獨我大清萬萬不可推行變法,因為我大清的國情與世界各國都不相同。,我大清乃滿人入主中原,執掌天下之大權,可皇上想過沒有,我滿人不過幾百萬。可漢人卻是有三萬萬啊!以區區幾百萬人凌駕於三萬萬人之上,國力強盛之時倒還不會有什麼,可如今逢著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其勢已如危卵,,
皇上要推行變法,比如廢除科舉。勢必會得罪天下的士子,改革官制,勢必會得罪天下的官員,推行洋務發展實嶇,比如以機器代替手工。又會讓小民生計艱難難以為繼。真到了那麼一天,皇上的法倒是變了。可皇上也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我大清的瓤子也就全敗亡了,」
恭親王越說越急,說到最後都有些接不上氣來了,枯黃的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卻還是抓住光緒的手死死不放。
「皇上不要以為我這個當六叔的是在危言聳聽,皇上自己個兒仔細琢磨琢磨,你重用漢人並沒有錯,然而皇上身邊的這些漢臣,陳卓、杜懷川、吳紹基,對了,還有李鴻章舉薦的那行,袁世凱,他們當中能有一個像曾國藩那樣的嗎?沒有了,恐怕我們大清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曾國藩了」,現在皇上還能用威權壓服住他們,倘若有一天皇上因為推行變法,陷入各方勢力群起而攻之的境地,以這幾斤。漢臣手中掌握的重權。要是生出逆而奪取的謀逆之心,我大清的天下說不得就亡在他們手裡了
光緒起初還冷著臉不動聲色。聽到最後已經是勃然變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恭親王的這番話,簡直就是歷史上大清走向窮途末路時候的真實寫照。變了法的大清,最後不就是亡於袁世凱之手?這個恭親王,何時有了如此犀利可怕的眼光?難道還是說人之將死,反而看穿看透了,也看明白了?
光緒抬起胳膊,鬆開恭親王死鋤人住自己的手,忍不住搖頭歎息了一聲。縱然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卻還是看不透蒙在近代中國上面這層薄薄的窗戶紙,可惜了……
「六叔既然把話說到這裡,聯也想給六叔說一句話。六叔說,變法。我大清將亡天下,可六叔想過沒有!如若不變,我大清必將亡國!光緒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窗外大聲說道。
「六叔看看外面,如今的大清面對的時局,和一百年前已經不一樣了。和歷朝歷代都不一樣了,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啊!西方列強就在我大清門外虎視眈眈,割佔我土地。蠶食我經濟,我大清現在連海關稅都不能自主,如何去生存維繫?更不要說我們臥榻之側的這斤。日本,以彈丸之地卻做夢都想著一口將我大清吞了進去,真到了那麼一天,我大清被西方各國分割了,被日本吞併了,聯做了亡國之君,天下人成了亡國奴,國家都沒有了,還能有天下嗎?!」
聽到光緒的話,恭親王的身體猛地一震,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嘴唇卻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終於忍不住撲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了床上。
「六叔!,」光緒急忙搶步上前,網想開口傳人進來,卻看到恭親王搖著頭阻止了自己。過了半響,恭親王才喘息著說道。
「皇上別急,你是皇上,遇到天大的事情都不能亂了自己個的方寸。我這個將死之人,該說的話也說了,怎麼做是皇上自己的事情,我也知道皇上說的沒錯,倘若皇上決意走變法這條路,我能為皇上想到的恐怕也就兩條」
恭親王喘了口氣,面色蒼白的仰望著半空,眼神說不出的空洞憔悴。
「皇上將來變法新政要是真到了萬難的局面,就把咱們旗人那些斤。養育、恩典、撫恤的特權都廢掉吧。從咱們滿人入關到現在,也是自己把自己驕縱了,旗人的鐵桿莊稼都養出一群什麼樣的窩囊廢出來。廢掉吧,一來每年可以為國家省出凹多萬兩銀子,二來多少也能緩解天下漢人對我滿人的敵視,滿漢一體推行變法,也免得有人拿滿漢之分興風作浪了。只是,這條路皇上未必走的下去,也未必走的通。難啊!」
光緒緊皺著眉頭,明白恭親王走動了真情才會說出如此的話。旗人的鐵桿莊稼,一年四萬兩銀子養出一幫子廢物,放到什麼時候遲早都是要廢掉的。
「聯記住了,六叔,逗有一條是什麼呢?」光緒接著問道。
「還能有什麼呢?要是把咱們旗人的鐵桿莊稼都廢掉了,拿咱們滿人自己開刀都還不行的話,我大清的氣數恐怕就盡了。自古王朝更迭總是沽滿血痕,真要到了那麼一天,我這個做臣子的,只希望皇上不要忘記自己是愛新覺羅的子孫,多少為咱滿人保留一點血脈元氣吧」
聲長歎中,恭親王合上眼睛。眼角幾滴淚水終於緩緩而下!
光緒一怔,萬萬沒有想到從他嘴裡。居然會說出大清氣數已盡的話。繼而忍不住搖頭苦笑。
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老人,何嘗不像是今日的大清?虛弱、無奈、不甘,甚至迴光返照般的掙扎,可究竟還能夠挽回多少光陰流水?
而光緒自己呢?以一個漢人的魂魄進入到一斤。滿人皇帝的身體內,一個尷尬的身份,走在一條尷尬的路上,這條路會通向何處?又能走的通嗎?,,
三日後,光緒二十一年十月七日,恭親王薨。臨終之際,嘴裡一直喃喃自語不肯合眼,次子載瀅湊近聽了許久,方才聽明白恭親王的話。
變法,亡天下,不變,亡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