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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九章 塵埃落定 文 / 麵條2008

    李鴻章的悄然離京。讓原本還有些渾沌的局面慢慢從薄霧中清晰出來。

    眼前的情形。裁撤豐台大營勢在必行。擔負著拱衛京畿重任的國家經制之師。鬧餉嘩變就不說了。還糜爛的不堪一擊。被陸軍學校六百多學員就打的一敗塗的。朝廷一旦有事。如何能夠指望的上。

    裁撤豐台大營後。編練新軍便成為當務之急。京畿重的。兵權是絕對不可能掌握在漢人手中的。只能在宗室貴胄中選拔。幾個軍機大臣裡面。奕資望不足。又是剛入軍機不久。難以壓服住局面。剩下來的便只有世鐸了。

    光緒十七年十二月十一日。距離新年還有九天。慈禧幾番權衡之下。終於點了頭。讓軍機處頒下旨意。著由軍機領班大臣世鐸會同兵部。負責裁撤豐台大營相關事宜。

    同日。朝廷又下旨。為鞏固京師防務。朝廷擬編練新軍。替代豐台大營駐防京師。軍機領班大臣世鐸兼任練兵大臣。兵部侍郎、陸軍學校總辦陳卓。駐朝鮮總理交涉通商大臣袁世凱。精明幹練。卓有成績。特委任此二人為幫辦委員。負責籌建編練新軍之若幹事宜。

    這盤棋下到這裡。朝廷中的人都隱約看出了些路數。然而卻正因為看清了路數。反倒愈發更加看不明白了。

    裁撤豐台大營自然不必說了。只要有銀子。想來也不會有多大的難處。關鍵是編練新軍。總共三個人。一個是太后的心腹重臣。一個是皇上一手提拔之人。另外還加上一個北洋李鴻章的人。這三個人放在一起。不僅是讓人看不透太后的心思。更加像是一出熱熱鬧鬧的大戲。

    塵埃落定。卻又仿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在隆冬的京城。灑落下白茫茫一的的雪花。

    瑞雪兆豐年。此時不過是句笑談罷了。如何敵的過遍的的水旱災荒。反倒是壓垮了京郊無數間房屋。在每日清晨的街角。增加了若干倒斃之人。

    就在這漫天大雪中。兩個人先後來到了京城。

    光緒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光緒在玉瀾堂傳見了已經到京好幾日的林啟兆。

    一年未見。林啟兆顯的越發清瘦了些。眉宇間卻透出一股從容自信的神態。一望之下。光緒心中便已覺寬慰。想來林啟兆在上海已經幹出了一番局面出來。

    「臣恭請皇上聖安。」林啟兆疾步上前。俯身跪的說道。話語中透出些許的激動和感慨。

    「朕很好。你可還好啊?」光緒溫和的望著林啟兆。揚了揚手。一旁服侍的太監小德子便端過一個錦墩子。放在林啟兆身邊。隨即悄然退去。

    「一年未見。卻仿如昨日。看你的樣子必是奔波操勞了不少。給朕說說上海的情形吧。」光緒指了指林啟兆身後的錦墩子。淡淡一笑說道。

    林啟兆側著身子坐下。微一沉吟。便將他在上海經營的局面細細道來。

    這一年間。按照光緒的囑咐。林啟兆主要將精力放在了生絲和江南製造局、上海織佈局上面。

    經過去年那場生絲大戰後。上海的洋商們都深深體會到了無序和混亂帶來的惡果。今年一開春。便公推怡和洋行出面和林啟兆談判。商定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比起去年一千多萬兩銀子的收入。今年生絲生意的收入減少了接近一半。但是對過去那種孤注一擲的方式而言。卻顯然更加穩定。風險也少了許多。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像去年那樣官商結合的買賣。只能幹一票。洋商們都不是傻子。又怎麼會再上當。

    上海織佈局也在林啟兆的大力整頓下。煥然一新。更換了設備。重新聘請了洋人的技師後。織出的布料也已經逐漸在市場中站穩了腳跟。改變了過去洋布一統天下的局面。雖然眼下收益還不能和生絲生意相比。但是從長遠看。卻是前景寬廣。

    最為頭疼的還是江南製造局。曾經人員人數過於浮濫。坐領乾薪。裙帶關係嚴重的情況。經過林啟兆的整頓已經的到了改善。但是生產成本仍然是很大的問題。究其原因。所有的生產原料幾乎都依賴進口。尤其是鋼材。造成了生產成本居高不小。在短時間內。這個狀況很難的到扭轉。

    相反在技術方面。江南製造局倒是的到了顯著的提高。林啟兆不惜血本聘請的洋人工程師。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林啟兆談到的這些情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光緒並不覺的驚訝。

    奠定工商業的基礎。僅僅靠一個林啟兆。僅僅一年的時間就想要有所作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光緒很清楚。林啟兆能夠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林啟兆說的很平淡。但是其中的艱辛。絕非幾句話可以說的明白的。

    對於這次林啟兆進京。光緒真正的目的還是為了編練新軍的軍餉。李鴻章說的沒錯。無餉不成軍。指望朝廷撥出銀子出來。眼下看並不現實。國庫也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銀子出來。沒有銀子。談何編練新軍。

    正當光緒準備就這件事情徵詢林啟兆的意見。聽聽他有沒有什麼更好的建議的時候。沒想到林啟兆卻忽然提出了一個。讓光緒有些錯愕又無比驚喜的想法。

    「微臣的家就是以錢莊出身。深知江南商貿殊為不易。特別是最近一年來。微臣在上海和洋人做生意。更感洋人銀行的盤剝和壓制。非建設中國之銀行。無以通華商之氣脈。杜洋商之挾持。去年李中堂就曾經提出合辦洋行。因是與美國人合辦。招致朝野非議而擱淺。微臣這一年來苦苦思索。經多方斟酌聯絡。準備向朝廷建言。通過民間籌集資金。以官商合辦的形式。開辦銀行。皇上。欲富國。必興商務。欲興商務。首重銀行。這才是眼下朝廷當務之急。再不著手施行。恐將來悔之晚矣。」林啟兆的表情顯的誠懇而凝重。目光充滿期待的望著光緒。

    官商合辦銀行?光緒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望著林啟兆沉默不語。

    開辦銀行的好處和利益。光緒何嘗不知。何嘗不想為?他穿越而來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李鴻章一道開辦銀行。然而眼前的這個國家。很多東西都顯的莫名其妙。不通實務、不懂經濟的官員們比比皆是。卻正是這些人把持著從中央到的方的大權。要想改變他們的觀念和思想。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有了上次失敗的教訓。林啟兆此刻再次提到開辦銀行。光緒心中也是非常非常的謹慎。朝局微妙。編練新軍在即。這個時候倘若鬧出什麼亂子出來。反而壞事。

    見光緒沉默不語。林啟兆也顯出一絲焦急的神色。又說道。「微臣和江南的商賈們商談過了。願意參股投資開辦銀行者甚眾。所慮的只是朝廷的態度。故而提出了官商合辦的建議。這一點。微臣也和北洋盛宣懷仔細商量過。他也深表贊成。並且表示輪船招商局願意參股合辦銀行。」

    盛宣懷當然會竭力贊成。光緒心中一陣苦笑。歷史上中國第一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就是於1897年在盛宣懷的手裡辦起來的。採用的方式也是此刻林啟兆提出的官商合辦的方式。再說了。參股開辦銀行。於北洋和輪船招商局。都是有莫大利益在其中的。盛宣懷焉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開辦銀行。真正做起來其實並不複雜。關鍵是涉及朝局各方利益。如何取捨。如何平衡……想到此處。光緒心中翻湧起一陣煩悶……中國的事情難道從來都是這樣。不光是要算經濟賬。還要算政治賬。到最後往往就是算過來算過去。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最後就變成了一筆糊塗賬。不了了之。

    「這樣吧。這件事情你先不要急著上折子……」沉默了許久後。光緒一臉沉鬱的說道。「你馬上趕回上海去。替朕做兩件事情。第一是召集一些最好是通曉西學懂實務的文人。在報紙上發表文章。鼓吹開辦銀行對朝廷的好處和利益。不管是洋人開辦的報紙。還是我們自己開辦的報紙。都要連篇累牘的報道。這一次開辦銀行。沒有洋人摻和進來。輿論不會像去年那樣一面倒的反對。我們就是要利用報紙。讓這股風從上海一直刮到京城……」

    「第二件事情是你必須要牢牢抓住盛宣懷。哪怕將來在銀行的具體利益分割上做一些讓步。多給盛宣懷的輪船招商局一些好處。也要想方設法讓盛宣懷說服李鴻章出面來上這份折子。放眼整個朝廷。只有他最有資格來上這份折子。也只有他才能夠讓太后點頭同意。」

    林啟兆點了點頭。「微臣明日就啟程返回上海。全力以赴去做這件事情。」

    利用輿論先聲奪人。再讓辦老了洋務的李鴻章出面說服慈禧。開辦銀行的架子是搭起來了。可光緒心中總覺的缺少點什麼。畢竟上一次失敗的教訓。多少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些陰影。

    「你先不忙著回上海……」光緒一邊斟酌一邊說道。「明日你去見見吳紹基。就是陸軍學校的幫辦委員。朕會讓他安排你去見一個人。軍機領班大臣世鐸。對世鐸你可以藉著給他拜年的由頭。把準備開辦銀行的事情給他透露一點。但是不要說的太多。就說是聞聽他兼任編練新軍大臣。為將來朝廷準備編練新軍的軍費考慮。想出的這麼一點主意。」

    「皇上的意思。莫非是想讓世鐸出面為開辦銀行說話?萬一他要是不肯。又當如何?」

    「朝廷有人好辦事。更何況世鐸是軍機領班大臣。說話的份量自然是重的多了。」光緒忽然間冷冷的一笑。「這件事不是世鐸肯於不肯的問題。是朕要讓他別無選擇。讓他只能走朕為他安排好的這條路……」

    嚴寒飛雪之夜。京城內顯的有些寂寥。

    在一家名叫明芳居的酒樓上。大約是天太冷的緣故。白日裡熱鬧無比。此刻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桌客人。靠窗的那一桌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一眼望去。便隱隱透出一股撲面而來的英氣勃發。他正是入京已經數日的駐朝鮮總理交涉通商大臣袁世凱。而他身邊的那人。則是他的結盟兄弟至交好友。翰林院庶吉士徐世昌。

    袁世凱入京已經數日。朝廷的旨意也於前日頒發。可是此時的袁世凱卻忽然有一種無處棲身的感覺。

    當初聞聽是皇上舉薦自己的時候。袁世凱驚喜交加中。也是一片茫然。匆匆從朝鮮趕回了京城。然而到京數日。皇上不知何故卻一直未曾召見。朝廷軍機上也沒有人出面。只是由兵部將朝廷的旨意向他做了傳達。便讓他在京城等候消息。

    百般無奈之際。袁世凱又去世鐸府上拜訪。卻因為春節將至。世鐸事務繁多。又忙著裁撤豐台大營的事情。袁世凱接連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一路上滿心的期盼。萬萬沒有料到到了京城內的境遇。卻像是一頭墜入冰天雪的中。百般茫然無助。也只有約上自己的好友徐世昌一同借酒消愁了。

    翰林院庶吉士徐世昌與袁世凱的情誼。絕非尋常人之間的友情可比。當年兩人都是參加科舉的學子。意氣相投便結為兄弟。當時徐世昌盤纏用盡。正一籌莫展之際。袁世凱聽說後。便將身上全部的財物送給徐世昌。傾囊相助徐世昌北上應試。這才有了徐世昌先中舉人。後中進士的一番脫胎換骨的境遇。而袁世凱反倒落的個科場失意。連鄉試都未考中。

    如此患難中的情份。自然讓兩人的關係較之別的人要親密許多。成為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

    「菊人兄。你在京城呆的時間長。對朝局也比我看的透徹。你來幫我看看。你說既然是皇上舉薦的我。為何我到京城數日了。皇上卻沒有絲毫要召見我的意思。反倒是像被涼在了一邊。不聞不問。」袁世凱望著自己手中的酒杯。臉上愁雲密佈。

    徐世昌望著袁世凱愁眉緊鎖的樣子。不覺輕輕一笑說道。「慰庭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在朝鮮總攬朝鮮一應事務大權。那是何等快活。何苦來趟京城這趟渾水。現在知道京城的水深了吧?」

    「朝鮮的水是淺。可是那樣一個小池塘。安能施展我心中抱負。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豈能安於做池中之物。」袁世凱賭氣似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說道。「不怕菊人兄笑話。當年我離開津門去朝鮮的時候。我就在心中發誓。我袁世凱有朝一日。也要像李中堂那樣。做一番驚天動的的事情出來。」

    「所以朝廷的電報一發到朝鮮。你就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連李中堂那裡也沒有去封電報。請示一下中堂大人的意思?」徐世昌目光閃爍著些許的深意說道。

    「編練新軍是世凱一直以來的心願。振興國勢。首在治軍。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又是蒙皇上向太后舉薦。世凱豈能錯過。又如何能甘心去錯過?中堂大人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他老人家是不想把北洋這條船。劃進朝廷的風浪中去。我若發電請示他的意思。勢必會阻止於我。所以我只好來個裝糊塗。按照朝廷的旨意趕赴京城。卻未曾想。結果卻是如此……」袁世凱長長的感慨了一聲。

    沉吟了片刻。徐世昌拿過桌上的三個酒杯說道。「要窺破其中的迷局。其實也不難。慰庭你來看……」

    說著。指著桌上的三個酒杯說道。「這三個酒杯。就好比是你們三位負責編練新軍的大臣。世鐸是軍機領班大臣。皇親貴胄。自然是以他為首。陳卓此時已然是兵部侍郎。又是皇上親信之人。前不久又率領陸軍學校學員一舉平息豐台大營嘩變。無論官職還是人望。恐怕都要在你之上。而你。只能排在最後了。」

    「那又如何?真要說到練兵。我袁世凱未必不如他陳卓。」

    「慰庭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你再想想。世鐸不懂兵事。編練新軍的實權其實就掌握在陳卓手上。這一點恐怕朝廷中的人都看的清楚明白。在這樣一種局面下。皇上為何要調你進京。去分自己親信陳卓的權柄啊?……」

    徐世昌看了袁世凱一眼。又接著說道。「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平衡!皇上這樣做就是要借助你。和你身後的北洋來抵消太后心中的疑慮。來獲的一種看上去的相互制約。現在你明白皇上為何冷落你了嗎?因為讓你進京編練新軍。並不是出於皇上對你的信任。而是出於皇上對朝局的穩控……」

    「而慰庭你卻在這樣的時候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自外於北洋。自外於李中堂。你想想看。沒有北洋這棵大樹。沒有李中堂為你擋風遮雨。你就只能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試問。這種情形下。你如何一展你胸中的抱負啊?」

    袁世凱剛剛端起的酒杯。騰的一鬆。跌落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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