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誠和魏忠賢來到客廳,下人早已準備好了一桌美味佳餚,朱由誠不由得食指大動。這幾天行軍在外,吃得都比較簡單,加上昨天跑了一天,肚子裡更是饞蟲大動,不過媽媽魏紅蓮沒有出來,朱由誠也不能先吃。
過了一會,魏紅蓮把小國忠哄睡,出來一看,驚訝道:「爹爹,誠兒,你們怎麼不吃啊?」
魏忠賢笑道:「還不是你的兒子,我的外孫『孝』字當先,你不動筷子,他堅決不吃呀。」
魏紅蓮嘴上嗔怪了幾句,心裡卻美滋滋的。她急忙落座,親手為魏忠賢布了一筷子菜,然後又自己夾了一點菜。她的筷子剛放下,就見魏忠賢和朱由誠兩人如惡虎撲食,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原來,中午那頓,這二位在皇宮非常拘束,沒吃飽呢。
朱由誠夾了一大塊牛肉,放進嘴裡,嚼了一下,就聽見下人來報告:「兵部尚書高第高大人求見。」
朱由誠好玄沒有噎死,這高第也來得未免太早了點吧。他知道高第會來向魏忠賢求救,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牛肉上不上,下不下,正卡在喉嚨中間,他捶了一下胸口,總算把牛肉給吞下去了,否則大明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飯卡死的大學士就新鮮出爐了。
魏忠賢放下筷子,道:「請他進來吧。」
魏紅蓮聽說有大臣來拜訪魏忠賢,知道他們要商談大事,急忙退回內室。
朱由誠卻不加理會,繼續埋頭大嚼。
高第一臉頹唐,如喪考妣,失魂落魄地走進客廳。
一進客廳。他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哭道:「廠公救我!」
魏忠賢提督東廠,所以人人稱他為廠公大人。
魏忠賢佯作驚訝,問道:「高大人榮任遼東經略,算是封疆大吏了,何事求咱家救命呀?難道京城裡還有人敢害你不成?」
「廠公大人就不要取笑下官了。自萬曆四十四年薩爾滸一戰以來,遼東經略使罕有善終的。皇上這哪裡是升我的官哪,分明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廠公大人能不能勸皇上收回成命,下官實在不是帶兵打仗的料啊。」
「皇上金口玉言,怎麼可能朝令夕改?倒是你,有沒有作好赴任的準備哪?」
「有什麼好準備的?我已經準備好了一瓶鶴頂紅,城破之時,我仰藥自盡,也算是為國盡忠了。」
「一瓶怕是不夠啊。最好準備個十幾瓶,家裡人一人一瓶。」一個幽幽的聲音從八仙桌邊傳來。
「你……」高第氣極。他早就看到這個人賴在八仙桌邊不走,一個勁兒地胡吃海塞,但魏忠賢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位怕恐怕是廠公大人的親信,不敢出言,只能用可以殺死人的眼光注視著那位食客,想把他逼走。可惜那人的眼光一直放在桌上。根本沒注意高第,他算是白費表情了。
「唉。」高第心道,「你吃也就吃吧,但現在老夫都快被逼死了,你還有心思調侃自己,真真是叔叔可忍,嬸子也不可忍哪。」
高第也不顧魏忠賢在場。怒道:「你倒是心狠手辣。敗軍之將,最多是殺我一人,難道還能誅滅滿門不成?」
「那可不一定哦。孫承宗督師遼東時,儘管浪費了不少金銀,但沒有喪師辱國。而高大人一去遼東。建奴連破數城,盡屠城中軍民,難免不會被人懷疑,高大人暗中勾結建奴。以謀逆罪定案,嗯,就馬馬虎虎誅個九族吧。」
朱由誠這就純粹是在嚇唬高第了。高第是官場老油條,原本不會上當,但他也有點擔心聖上被人蒙蔽,那可就百口莫辯了。曾記得前任遼東經略熊廷弼,就差點人頭搬家了。自己在朝廷上的政敵不少,到時候他們落井下石,那自己可就慘了。
高第定睛一看,發話的人他認識,正是凱旋的朱由誠。他福至心靈,向朱由誠深深一躬,道:「狀元郎行軍打仗是行家,請賜教。」
朱由誠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毛巾,抹了抹嘴,又擦了擦手,慢條斯理地問道:「你認為遼東局勢現在如何?」
高第不假思索,答道:「危如累卵。關寧錦防線是一條縱向防線,幾座城池如同一串糖葫蘆,一直向北延伸。孫承宗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敵人要進攻山海關,必先攻打錦州,而錦州一旦被圍,則寧遠兵可救援錦州,同理寧遠被圍,錦州兵則可救援寧遠。不過,這一切的前題都建立在大明士兵的野戰能力等於或大於建奴。可是柳河之戰,證明大明士兵的野戰能力大大弱於建奴,錦州、寧遠一旦被圍,便是孤城。而柳河之敗,馬世龍輕開邊釁,激怒賊酋奴兒哈蚩,大明與建奴的衝突的可能性大大增強,關寧錦防線成為守不可守,撤不可撤的雞肋。」
「建奴攻打大明不是可能,而是勢在必行。現在是九月,已經有絲絲寒意,可以預想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大明要度過嚴冬,必然是努力勞動,備足糧草;而建奴要度過嚴冬,必然是努力打劫,搶糧劫人。而關外士兵那麼弱,幾千打幾百,還敗得那麼慘。大明既富且弱,奴兒哈蚩不打劫大明,還能打劫誰呢?孫承宗在錦州、右屯、大凌河城、覺華島備有充足的糧草,無論攻陷哪一處,建奴的冬天都會過得非常舒適。」
高第臉色大變,道:「這……這可怎麼辦呢?難道我真的要帶鶴頂紅上任嗎?」
「守不住就撤呀。把糧草、軍械、士兵盡數撤到山海關內,憑借堅固的關城,抵抗建奴的攻擊。遼東的百姓已經被建奴殺絕了,而孫承宗督師遼東時,我力阻朝廷向遼東遷民,所以現在的遼東是千里無雞鳴。建奴一路上找不到補給,師老人疲,必定不敢攻打山海關。」
「可是關外有四百里土地,盡棄之,皇上會不會說我畏敵如虎,喪權辱國,將我革職拿辦?」
「呵呵,這個你放心。皇上為什麼不向關外遷民?就是知道這四百里國土裡的水分。建奴不打,遼河以東儘是大明國土,建奴一來,遼河以東處處烽火。所以,你被皇上申斥一頓是一定的,但革職是不可能的。只要你保住遼東的糧草、軍械,建奴這個冬天一定非常難過,實力將大為削弱,為今後大明收復遼東打下堅實的基礎。」
高第心中意動,但朱由誠畢竟在朝堂上沒有多少話語權,他的話可信嗎?
魏忠賢笑道:「朱由誠在滄州之戰中,嶄露頭角,其戰略眼光和軍事指揮才能被皇上發現,他的意見基本上就是皇上的觀點,這點咱家可以保證。而且你放心,朝中有咱家為你說話,你不必擔心那些腐儒的彈劾。」
高第點點頭,說道:「好,下官明日一早就動身,前往遼東,監督他們撤兵。」
朱由誠冷笑道:「想死慢走,不送。」
高第悚然色變,問道:「狀元郎何出此言?」
「遼東諸將現在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每年300萬兩的白銀,他們能分潤到多少?一旦回歸山海關,這筆軍餉怕是拿得不太爽利了。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如果高大人親赴錦州監督撤兵,不小心出個鬧餉事件,或是『建奴』突襲,高大人埋骨於錦州的青山綠水之間,倒是一件美事呀。但如果高大人在關內發號施令,那些遼東軍閥還沒有對抗朝廷的實力和決心,倒是可以順利地完成堅壁清野的戰略任務。」
高第神情一肅,一拱到地,道:「狀元郎果然見識卓絕,老夫自愧不如。」
朱由誠補充道:「遼東諸將各懷鬼胎,恐有其他出乎我們意料的行為。高大人,如果有意外情況,請快馬通知在下。」
高第眼望魏忠賢,魏忠賢略一點頭,高第便大聲應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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