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照影上東牆,玄袂徐步轉斜陽。
靈玄仙府之會結束,燚明飛在仙靈島各處閒逛了一番,順道以自身驅魔紫火內元為部分輕傷的仙靈弟子疏通經脈,直到夕陽斜照,方回到柳長老為他安排的客房。
那是一座幽靜清雅的小苑,極目望去,苑中坐落竹樓疏榻,自稱不上富麗堂皇,卻也別具匠心。
一步入苑,燚明飛倏然感覺一股屬於女子的脂粉氣氛撲面而來,當初仙靈島之人建造此苑時,預想要招待的客人,定非男子。
對於柳長老為何安排這麼一處居所給自己,燚明飛心知肚明,僻靜幽深,獨世而居,這本就是他對柳長老提出的要求。
仙靈島甚少招待男子,準備給男賓的住處多為客房,都是數棟連體,無法做到僻靜幽深,更不可能獨世而居。
「想不到你心思細膩,巧奪機智,對居住的挑選竟也如此別具一格,此地環境清幽,鳥語花香,幾可與仙兒那處沁心竹苑相比。」
敖潔潔曼妙身姿自內中步出,一副主人迎客的架勢。
以燚明飛聰辯,自然聽出敖潔潔話中,暗諷他習性偏近女子,有損男兒剛陽之氣。
「僻靜幽深,獨世而居,這是我對柳長老提出的要求,僻靜幽深有助於我精心思考,窺破隱於暗處的陰謀鬼祟,獨世而居能令我跳出世局之外,冷眼旁觀,洞察關竅。」
燚明飛自信絲毫無損,經他一番解釋,這處偏近女子,花香四溢的脫塵小苑,嬌秀氛圍頓時減了幾許。
倏然,燚明飛回身探手,一股強勁內元瞬間充斥他之指尖。
凝字於劍之技,赫然便是……文劍飛書!
敖潔潔嬌容笑顏不改,內心卻頓生警惕。
指凝劍氣,隨即瀟灑掃出,轉眼間四大字型向著苑入口處,一座穩立如山的丈高橢圓巨石轟去。
轟轟——!
字轟石面,砂石飛揚,在石面上轟出四個大字。
「紫曜明堂!」
敖潔潔語氣透露驚異,下意識的讀出留於石上,這蘊含囂狂霸道,卻有貼近燚明飛自身氣場的四字。
不過四字留石點睛,卻已為這柔婉嬌秀偏苑,平添一股鏗鏘豪氣。
紫曜逐火,明堂落戶,女子嬌柔化去泰半,扭轉出一股桀驁不馴之狂儒渺世。
「雖然不知將住多久,但既然是我之住處,自然該有個與我相稱的名字。」少年回身開步,繼續深入苑內。
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彷彿這處小苑並非仙靈島借予他居住,而本就他所有一般。
目睹劍氣字形,敖潔潔美眸漣漪,對於這招文劍飛書,她可說是記憶猶新。
劍氣凝字挑動腦海中早前一段數十日相處的記憶,同樣的面容,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與神情。
面對高富帥,敖潔潔有自信能把控八成,但換做只接觸了一日的燚明飛,莫說把控,對方所展露的智謀巧慧,令她對自保都產生了動搖。
「你與我認識的高富帥差異太多,雖然同體同身,但你顯然不是他,你究竟是誰?」
「你之認知有誤,燚明飛確實是高富帥,但高富帥卻非燚明飛。」
玄之又玄,謬之又謬,似道論禪機,又似刻意戲弄,燚明飛的答案聽的敖潔潔雲裡霧裡。
「看來你無法領會。」
「是你故弄玄虛。」
傾城紅顏冷眉指控,燚明飛不以為意,雙手負於背後,一派從容自信。
「你可曾聽聞世間有一罕見病症,名為亂魂症?」
「亂魂症……」敖潔潔喃喃自語,她精通毒術,藥毒不分家,欲通毒理,先涉醫道,亂魂症之名,她曾經在一本生僻藥經中見到過。
「我記起了,傳聞患有此症者,一體多魂,無法控制的展現雙重,甚至三重不同虛妄人格,或為販夫走卒,或為官吏權貴……」
目光在燚明飛身上遊走,自頂上精巧冠笄,下移到一身銀甲玄服。
將敖潔潔一番審視目光收在眼中,燚明飛自然猜出此刻傾城美人內心做何想。
「我之狀況與傳聞中的亂魂症有許多相似之處,這幅身體所聯繫的並非單一神識心魂。」
「也就是說你本是外來魂魄,此刻卻依附高富帥之身軀?」
「不,情況不盡相同,此身上所發生的,並非普通外魂奪舍入主,你若仔細讀過亂魂症的相關記載,應知所謂亂魂症之魂魄,乃是虛妄之魂,並非世間生靈身軀滅亡後,所留存的冤魂怨念。」
燚明飛頗為費力的解釋著,雖然他明知在另一個世界,有個淺顯易懂的名字適合他如今的狀況……精神分裂!
但可惜,眼前的敖潔潔絕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
費了一番口舌,敖潔潔方對亂魂症有了一定的正確認知。
「如此說來,你是高富帥身上潛藏的另一人格?」
「何不說,你所認識的高富帥,是我燚明飛主人格沉寂時,所顯露在外的膚淺表象。」燚明飛神色傲然。
「膚淺表象……,呵呵,據我所知,你控制的這副身體,此前的十數年可都是以那副表象招搖過市的。」敖潔潔明顯不同意燚明飛的論調,亂魂症雖讓患者出現一體多魂的症狀,但魂與魂之間仍分主次,依照過往情況來看,魂之主體絕對是高富帥。
「庸庸碌碌,毫無作為的十數年,便是他作為副魂傀儡的最好證明。」燚明飛語氣中的不屑更為濃郁,即便此前譏諷六金剛時,他都沒出現過如此語氣。
「因此我才言,高富帥雖是燚明飛,燚明飛卻非高富帥。」
少年神情空前倨傲,一旁敖潔潔冷眼不語,少年口中再度出現此言,但此刻蛇蠍仙子對這句話總算有些許領會。
「高富帥」一生的價值、能為,「燚明飛」絕對能囊括包裹,因此高富帥便是燚明飛。
反之,「燚明飛」的價值、能為,「高富帥」根本無法代替、包囊,所以燚明飛並非高富帥。
歸根結底,這句話所體現的只有一點……
狂!
狂至藐視自身根源,對同身同體的另一個自己竟都不屑一顧。
「既然如此,那奴家想與高富帥一見,可否?」敖潔潔忽地回到平日那副慵懶**,語氣輕柔嬌嬈,如泣如訴,好似哀求。
「不可,因為高富帥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