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浪潮水連海平,初陽新照濃霧歇。
晨曦新芒,耀的海面波光熠熠,水打浪疊,藉著陽光勾勒出一幕千里魚鱗,連綿不絕的壯闊美景。
數艘雙輪戰船行於海上,輪轉風急,水師孤軍千里奔襲般的速度,船上應是無人有心情欣賞這幕瑰麗海景了。
「可惡!」一身僧袍破爛染土,相比來時之意氣風發,此刻天地雲泥之別的五金剛,怒火難平,怒焰化作凌厲一拳,擊打在船頭圍欄上一處。
波——!
啪啪啪——!
霎時間,殘木飛濺,無法還手的圍欄成為五金剛發洩怒火的犧牲品。
「那燚明飛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今次我們全盤計劃可說是毀於他一人之手,就連師尊他老人家也……」字未吐盡,語氣中的怒意已轉變為恐懼。
那招飛身半空,將戰明王副體擊滅的初翼掠空……
每每比身為整個寂滅寺智囊的六金剛搶佔先機,處處勝老六一頭的智慧……
五金剛雖萬般不甘,但卻不得不承認,無論文武,自己皆非此人對手。
「此人應非大理之人,他與相助仙靈島的那使鞭女子,應都來自宋境。」六金剛回憶燚明飛與敖潔潔言行舉止,推測道。
「老六,你可看出那兩人出手來歷?」提問的是四金剛,今次仙靈島之戰,除那一男一女外,其餘之人,即便是修為超凡的天因,他都知些根底。
六金剛沉吟片刻,回道:「那女子出手輕靈飄逸,身形招式柔若無骨,我感覺她之內功心法雖另辟奇徑,但卻功底紮實,博大精深,若她真是出自宋境內某一門派,其所屬勢力必定非同小可,如此修為絕非二、三流小門小派能成就。」
「至於,偷襲師尊的那個小子……,我毫無頭緒,目前唯一能掌握的,便是他功體屬火。」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腦中浮現出仙靈島上,那幕重明鳥形象展羽飛空的畫面,戰明王副體最後是被火焰燃盡而亡,功體屬火這一點,人人都看得出。
「而且,當時我面對那種火焰,似乎隱隱感到不安,不知幾位師兄是否也有同樣感受?」
「老六你也有這種感覺,我還以為那只是我個人的錯覺呢?」四金剛驚疑道。
「我也有。」五金剛也附和。
「我也有些許細微的感覺,不過並不強烈。」大金剛也做同樣回答,他之前苦戰地果,雖勝了,但也付出相當代價,內傷不輕,不過他因為練成曼陀羅金剛證法,傷勢恢復極快。
反倒是二金剛,雖然面對的敵人不是地果這種級別的強者,但因為贈功於大金剛,又強行激發潛能偽造精足神滿的表象,此刻身體虛弱,正在艙內調息修養。
「竟然連大師兄都有這種感覺,如此看來,那燚明飛火性功體,對我等內元果真有克制之效。」六金剛一錘定音道。
「難道說,他正是憑借此才擊敗師尊副體的?」
「這應是其中一方面,但更多的卻是師尊力戰天因所受的傷,以及那小子突然裂繭偷襲的緣故。」六金剛內心騰升起一股融合憤怒、不甘與愧疚的火焰,燚明飛能偷襲得手,當時就在巨繭旁的他有不可推卸的失察責任。
雖然當時在巨繭旁的金剛不止他一人,但在寂滅寺中,其他金剛的定位只是戰將,唯獨他自詡為智者,戰將失察尚情有可原,智者疏忽,卻是難辭其咎。
「幸好,此次雖敗,卻仍能全身而退,待我等回轉寂滅寺後,休養生息,來日定要一洗今次之恥。」四金剛咬牙切齒的道。
此時,大金剛忽然目露疑色:「嗯?我們船隊前進的方向,似乎有些偏離。」
大金剛一提,其餘之人方察覺到,眾人中只有老六神色如常。
「大師兄不必疑惑,是我命令改變航向的。」
「哦,為何?」
「因為,我不想落入天聖寺那般禿驢預先佈置的陷阱。」六金剛的眼神恢復到那副智珠在握,萬事難逃我手的自信神采。
「我與那燚明飛是初會,對他瞭解有限,難以按照其性格思維排布計謀……」六金剛說道這兒,頓了頓,話鋒突然一轉續道:「……那燚明飛我不瞭解,可對天聖寺那般禿驢卻瞭如指掌,此刻,想必天因、七葉他們,正沉浸在我等即將中計受伏的愚蠢喜悅中呢。」
……
「什麼!?你說寂滅寺之人不會回返到當初啟航之地?」七葉大驚失色的望著燚明飛,此子頻頻語出驚人,方才更是一語預測海岸大軍將一無所獲。
「不錯。」少年語氣平靜,一絲不變的自信神情,讓七葉更為不安。
之前一番交談,他認可了燚明飛超凡絕塵的智慧,然此刻擁有這等智慧的那張嘴,卻預言埋伏大軍將無功而返。
「這不可能,我們已經瞭解過地形,除了之前他們啟航那段海岸,另一處適合停泊大船的海岸距離極遠,難道寂滅寺之人會選擇繞遠路,在那處登陸?」
「即便選擇繞遠路在那處登陸,仍然無法避免那處也埋有伏兵的可能,相比之下,還有另一條更為穩妥,絕不會遭遇伏兵的路讓他們選擇。」
「這絕不可能!」七葉斬釘截鐵的否定。
燚明飛一聲長歎,單手撫摸著腦門,有氣無力的道:「七葉大師,聖佛這些年與鳩摩罹難南北對抗,天聖寺這邊那只運籌帷幄之手,想必無大師參與其中吧?」
燚明飛神態語氣逗的敖潔潔一陣莞爾,少年言語神情,分明是譏諷七葉的智慧。
七葉臉漲得通紅,天聖寺另有智者操控大局,他自非人選。
「柳長老,請呈上我先前所提之物。」
柳長老會意,取出立於他座位側的一卷幅,此卷幅自四人聚首靈玄正殿時,柳長老便帶在身邊,此刻聽來,卻是應燚明飛所請。
燚明飛接過卷幅,順手攤開,幅中乾坤顯露人前,原來是一副大理地圖。
「七葉大師所確定的返程地點,就是這個位置對吧?」燚明飛指著地圖上的一處,那是大理疆域的東南角,整個東南角對大理全貌來說,像極了突兀而生的一隻犄角,給人一種本非一體的怪異感覺。
這只犄角正是當年安南李朝被大理佔去的那片國土,正是這片國土,讓大理有了一段海岸線。
「不錯,正是此處。」
燚明飛手指沿著海岸線向上移動,移動少許後便停了下來。
「而我所說的寂滅寺的更好選擇,便在此處。」
七葉,以及圍聚而來的柳長老、敖潔潔目光隨著燚明飛的手指移動,落在他選擇的那個位置。
倏然,三人目露驚疑。
「這……這是……這是大宋境內!」
「不錯,若將範圍局限在大理的海岸線,那大黑山惡徒的選擇確實皆在大理軍隊控制之下,但他們只需將位置偏移少許,在大宋境內吃水足夠的岸段登陸,莫說伏擊的大理軍隊想不到這層,即便想到了,大理軍隊也不可能越過國境,入宋境伏擊他們。」
七葉無話可說,燚明飛分析的入情入理,絲絲環扣。
他曾經身在軍旅,知曉寂滅寺啟航位置的大理海岸線上移些許,過了大理大宋國境後,便是大宋國廣南西路的地界。
大宋水師不弱,廣南西路最南方,臨海的邕州、雷州、欽州都設有船廠,船廠所出半數為渡海大船,因此必有符合大船吃水的海岸。
如此條件,讓寂滅寺之船登陸應無問題。
大理雖安排了逾萬強兵守株待兔,但這些兵馬再強,也不敢越過那條無多少守軍的國境線,國境上的宋軍雖然當不了大理過萬兵馬,可一旦越過,卻等同國小民弱的大理挑戰天朝大宋威嚴,結果可想而知。
「如果基於這點考量,難道沒有另一種可能,那些寂滅寺之人並不向上借道大宋,而是向下在安南李朝登陸,再返回吐蕃?」柳長老如此問道。
「會有此問,是因為柳長老對安南李朝不若七葉大師那般清楚,大理如今這片臨海土地便是得自李朝,李朝不比大宋,面對他之國境線,大理軍隊未必全無勇氣一跨,況且若在李朝登陸,回返吐蕃的路線只有兩條,一條就是完全避開大理國境,自南安過天竺,方可回到吐蕃,而第二條則是穿過大理國境,前者費時太久,後者仍然有被大理軍隊圍剿的可能。」
柳長老無言了,他感覺自己根本多此一問。
「但我大理與大宋素來交好,寂滅寺一眾若逃入大宋,借大宋返回吐蕃,過程中若我大理皇帝向大宋求助,他們豈非仍要面對大宋部隊圍剿的危機。」七葉忽然想到這種可能。
「此點更是不足為慮,兩國交使需要時間,寂滅寺一眾人數不過數百,而且都是武修之人,行動迅捷,兩國交使這段時間,已足夠他們逃回吐蕃。」
燚明飛頓了頓,隨即英俊自信眼眉間,掠過一道不屑。
「只要朝廷未下正令,那數百人即便不化整為零,只需一筆銀兩,便可打通各個關隘,鋪出一條通往吐蕃的康莊坦途。」——————————————————————求收藏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