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悔約(上)
「他!他最近總在青樓裡住著,天天喝酒,狎妓,醉生夢死,把自己整得快不像活人了!」桃夭一臉的氣恨焦急,風塵中結識的異姓哥哥,在她心目中只怕已當成親哥哥了。
我鬆了口氣。這事我原也知道,可那又怎樣呢。我淡淡道:「可那樣的日子,不是很快樂麼?」
桃夭叫起來:「他怎會快樂?我悄悄去看他時,他的眼睛,冷得好可怕,可以把人給凍死!就是笑的時候,看起來也好可怕!我說不出那種感覺,可,可那種可怕背後,我看得出他的痛苦,那是一種絕望到頂點的痛苦!我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問他,他根本不理我,還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絞緊了藏在袖中的手,心也抽緊了,話語中已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絲恐慌:「他打你?他一向對你不是極好麼?」
桃夭那和我一樣清明的眸子裡,薄霧蒸騰,道:「我不怪他,他打了我,又後悔,摸著我被他打過的臉,跟我說,『你回容書兒那裡去,她不是簡單人物,會保護好你的。便是我,你這個不成器的哥哥,也一樣被她玩弄於掌心!你好好聽她的話,將來定會有出頭之日。』他說著又歎氣,說,『我這輩子,算是完了!』他那副模樣,叫我好害怕好害怕,似乎明天就會和他生離死別一般。」
我如木頭般坐在榻上,怔怔聽著,手足冰冷,心如刀割。
而桃夭何等玲瓏,早已猜度出此事必與我有關,伏在我膝上泣道:「我知道小姐事多,心裡未必把紇乾哥哥放在心上,本也不想煩小姐。可我不忍,不忍紇乾哥哥這樣下去啊!」
「我知道了!」我硬生生擠出幾個平板的字眼來,胸口血氣翻騰,唇邊是涼涼甜甜的腥味。
我的面色,想必也是極難看了。白瑪已經有了著急之色,半拽半哄,將桃夭拉開,低聲責怪道:「小姐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先讓小姐好好休息,又拿那些事來折騰她做什麼?」
但白瑪抬頭看我的眼神,一般也是迷惑。可我又如何解釋得清,我和紇干承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恨情仇?似有種想奔出去找到紇干承基大哭大吵的衝動,可終究我還只是懶懶臥在榻上,連端來的飯菜也懈怠吃。
呵,難道我這算是失戀了?
第二日一早,齊州方面終於有了消息,刑部尚書劉德威,回報朝廷,權萬紀所奏齊王種種不法之舉已確認屬實,也搜出了大大超過齊王府所屬兵力配備的軍械。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魏王和蘇勖他們一直沒有將紇干承基與齊王的密信交出,自然在齊州已經有所安排,有足夠的把握讓朝廷認定齊王的罪狀。
李世民震怒,下旨權萬紀即刻帶齊王回京領罪聽訊。
派下的使者尚未到達齊州,齊王已派人將權萬紀一箭射死,並將其肢解,屍身大卸八塊,可見平日積怨之深;然後齊王招募城中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入伍,自設小朝廷,設置的左右上柱國、光祿大夫、三司等各級官銜,形式悉同朝廷,算是正式同朝廷分庭抗禮了;同時斥庫貲大行封賞,徵調老百姓修築城池,修繕甲兵。
使者到達齊州時,齊州城門之上,已經高懸權萬紀的首級。使者見況不妙,即刻飛報朝廷。
李世民已知齊王李佑有謀反之意,暗中早有佈置。齊王才起兵,兵部尚書李世績,刑部尚書劉德威已經帶兵趕往齊州。
消息傳來時,我正和容錦城在園裡避風處曬著太陽,調理著我近日來老是病懨懨的身子。
容錦城歎息道:「書兒,你竟成功了!逼反齊王,你居然做到了?」
我臥在鋪了棉墊的榻上,拿一張新綻的荷葉蓋住臉,呼吸著那冰涼清爽的氣息,嗅著淡淡荷葉清香,沒有說話。我並沒有逼反齊王。我只是預知了齊王會謀反,因利勢導試圖讓東方清遙借此脫身而已。
東方清遙提前出首了齊王謀反之事,讓李世民有了及時的準備,功過,應該可以相抵了吧!
只要齊王確已謀反,東方清遙所述是否有疑點,已不會有人再追究了。有功,就是有功。
李世民因著齊王事,正感慨著「往吾子,今國仇,我上慚皇天,下愧后土」,等他感慨完了,東方清遙將順其自然得以脫身。
東方清遙脫身,也就夠了,我還要繼續麼?
那匝密信!
那匝足以叫紇干承基萬劫不復的密信!
我身上突然冒出冷汗,在片刻之間便已濡濕我的內衣。我叫蘇勖在適當時候交出的密信,用來對付齊王的密信,蘇勖並沒有交出。因為他要在最合適的時候,也就是李世民最憤怒最混亂的時候,將太子牽連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