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畫夢何處(下)
回到梅園,容錦城見我無恙,自是高興,但容畫兒眼睛卻有些紅腫。見得無人時,便拉過我來,輕問我:「三妹,不是說,正想辦法救清遙麼?為何至今沒有動靜?」
嫁禍齊王之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我原只和容錦城說了,在容畫兒看來,東方清遙目前,只是從死牢裡搬到另一個牢房而已,待遇並未好轉,心下自然不放心。
我拍著容畫兒手,道:「放心,二姐,這個月,應該便有結果了。」
容畫兒眼圈紅紅的,道:「不知怎的,我近來噩夢更多了,總是做著同一個夢。夢裡是很黑很黑夜晚,你正和清遙說著話,忽然有人一箭射來,本來是射向你的,不知為何突然射到了清遙的胸上,清遙,清遙便不動了……然後便是你伏在他身上哭。我……我好難過。」
我有些啼笑皆非,容畫兒也算是會做夢的了。清遙為我而入獄,她索性就做夢說清遙是為我而死了,只怕是夜有所思,夜有所夢了。——但我居然很少夢到清遙的處境,莫非,容畫兒愛他,原比我愛他深得多了?
但容畫兒自從我提了可以相救清遙後,對我的態度全然改變,甚至有幾分卑躬屈膝的模樣,似把所有的希望,都已寄托到我身上一般,讓我肩上更是沉甸甸了。
當下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溫言勸慰,又再次地跟她保證:「清遙,他已經是你的了,我便不會再干擾你們。只盼著以後你們以後夫妻和睦,你也能對剪碧好些,讓她們母子順順當當活過一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容畫兒點頭,然後殷殷看我,忐忑不安道:「一直以來,清遙對我並不熱心,連對剪碧都比對我好。所以我才生氣,又知道清遙是因為給你報仇才入的獄,更加恨了,所以才對剪碧不好。未見你時,清遙心心唸唸,只你一個。等他出得獄來,他,他一定……」
我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忙笑著打斷她的話頭,道:「你放心,等清遙出來,我自會和他講清楚,我跟他,已經是不可能了。」
容畫兒眼睛一亮,忽然湊到我耳邊來,低低問道:「三妹,你在外在流落了那麼久,莫非,已經另有了心上人?」
心頭不期然浮上紇干承基的面孔,和他恨恨決絕的話語。我苦澀道:「嗯,也算是吧。」
想到清遙,心裡還是好生疼痛。
當日並頭相靠,對著那燭影搖紅的美好時光,已如大夢一場,遙遠得恰似我的前世,和我前世的戀情。
景謙,東方清遙,遠了,遠了,更遠了……
而承基,我一再地拒絕他,傷害他,可為什麼想到是我那麼徹底地傷了他心時,心中某處破裂的口子,會給刮進呼呼的冷風,凜凜如割般吹著?
我向天仰望,讓眼中的淚倒流入腹中。天色碧藍,琉璃玉般清明著,更將那輪暖陽,襯得燦爛耀眼,耀眼得讓我甚至無法面對暖陽烘托下的純淨天空。
走回臥室時,卻看見桃夭也紅著眼睛。
我納悶道:「小夭,莫不是我不在家,誰欺負你了?」
桃夭忙用力揉揉眼睛,道:「啊,老爺和頓珠他們對我好得很,誰敢欺負我呢?不過是剛在外看梅花,沙子吹到眼睛裡去了。」
我歎口氣,指著園子問道:「哪裡還有梅花?」
不過半個月多的工夫,梅花已經落盡了,四處是小小的尖葉,從微泛綠意的枝頭點點綻出。梅花,再傲霜凌雪,也有著風華落盡的時候。
沒有了梅花,梅園只有正抽芽的梅樹了,又有什麼好看的?
桃夭垂著眼瞼,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向我跪下,道:「小姐,有空,去勸勸紇乾哥哥吧!他一向最聽你的!」
我心裡一沉,陡地寒氣從腳上升起,話語也不連貫了:「紇干承基,他,怎麼了?」莫非,已經給抓走了?如有鞭子抽在心頭正灌入冷風的裂口上,皮開肉綻地疼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