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昔情(上)
我忽然有些窒息。這話,是從向來囂張的容畫兒口中說出的嗎?而且說得這麼真誠無悔?
容畫兒恐我不相信,又提高聲音道:「父親在這裡呢,我不說謊!我絕對說到做到!」
我無力地點頭,道:「是,是,我相信你,二姐。」
發誓不再流淚,可鼻中又酸澀起來。我嚥下胸口氤氳上來的氣團,艱難而同樣堅決地說道:「而且,二姐放心,妹妹我不會和你爭清遙。」
容畫兒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不解看我。
我繼續解釋:「因為,我不會去搶別人的丈夫,尤其是我姐姐的丈夫。只要你們好好的活著,開心地活著,對剪碧和她的孩子好些,便算不枉我辛苦一場了。」
容畫兒瞪著我,我並不迴避她的眼光,澄澈安靜與她對視著,讓她直視入我的眼,我的心,我的情。確定我不是騙她之後,容畫兒向後退了一步,竟沖了我連磕三個頭,我忙不迭將她拉起。
容畫兒道:「這三個頭,是為我們母女以前對不住你的地方磕頭。如果清遙救出來,我不但再磕你三個頭,還幫你刻上長生牌位天天燒香!」
我無語,但心中的傷痛卻越來越甚。
容錦城歎道:「畫兒,既是手足姐妹,何必計較這許多?但要以後好好相處,一家和睦,也就是了。也不早了,來,送二小姐回屋去休息。」
他親自扶了容畫兒出去,又回來看我,輕輕拍我的肩。
我竭力在僵直的臉上擠出絲笑容來,衝著父親道:「今天忙了一天,真有些倦了,我先睡了。」
倦是真的,睡卻未必想睡。下午睡過頗長時間,哪裡還睡得著?
只聽了一夜梅花輕輕落地的飄拂聲,間斷著一聲緊一聲的梆子響。
待睡得迷迷糊糊時,天已經亮了。
不想東方清遙看到自己眼圈深深睡眠不足的憔悴樣,又迫著自己睡了半天,至近午時才起來洗漱用餐。
待要起程時,只見容畫兒臉兒黃黃,也不施妝,默默站在園門口看我。
我走過去,問道:「二姐,站這風口幹什麼?」
容畫兒臉上泛了一絲笑意,道:「你要去看我的夫君了,我送送你。離你近一些,離我的夫君,也就近一些了。「
我默默拍了拍她的手,帶了白瑪,轉身上車。
滿園落梅,如輕綢,如亂蝶,在冬日的微風裡揚揚飛過,幾瓣吸附在臉上,涼冰冰,有淚的感覺。
行了好久,終於到了刑部,頓珠沿路幫我塞銀子,才給帶到了刑部大牢的當值官員處。那位官員將令牌和手諭翻來覆去看了好久,才叫獄卒帶我進去。白瑪和頓珠等人卻都給攔在了牢外。
我是第一次見識古代的牢,還是刑部的大牢。
感覺跟電視裡所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陰森,牆壁斑駁地看不出本色質地。
四處是呻吟,甚至是垂死掙扎般的嚎叫,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摻和在一起,形成濃濃的死亡氣息,濃霧一樣罩在整座幽暗監獄裡,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獄卒一路帶我向前,一直到最裡面的一間單獨牢房前停了下來,打開門,目無表情地說:「進去吧!半個時辰後我來放你出來。」
我忙應了,已被獄卒推進門,光啷一聲落了鎖。
單獨的這間牢房比外面更陰暗,我一眼望去,居然沒發現有人,獨立於牢中,只覺自己好像也給關進了這座監獄了,一時恐慌,驚懼,死亡,都攫住自己的喉嚨,我的每一處肌膚,都在冰冷的空氣中起了層栗粒樣的雞皮疙瘩。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掉入個陷阱,也給關進來了。
這時身後有人輕輕呢喃:「書兒,我又看到你了。哦,我為什麼老做這樣的夢?夢醒了,連你的衣角都看不見呢。」
我屏住呼吸,慢慢回頭。
身後的牆角處,一個微凸的某物,沒有生機地躺在乾草上,也辨不出顏色來,看來已和那了無生命的乾草混成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