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桃夭(上)
我微笑著問道:「紇干公子在這裡呆一夜給你們多少銀兩?」
老鴇陪笑道:「跟他老人家又提什麼銀子不銀子,看上咱們家桃夭,那是桃夭的榮幸。」
我瞧這老鴇笑得卻有些苦意。紇干承基銀子不會少付,但跟許多貴介公子相比,只怕又算是窮酸的了。她對紇干承基殷慇勤勤,一則因為他是太子跟前的紅人,二則多半是怕了他手中的利劍了。
我一笑,道:「那麼看來,媽媽似乎認為,紇干公子還是不來的好?」
老鴇歎氣道:「實話說,我自然盼著紇干公子天天來。有他老人家在,這條街上三教九流的,沒一個敢來沾惹我們。就是那些貴家公子來了,多半也瞧了太子的面子,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咱們這樓裡,最歡迎的,除了漢王爺,就是紇干公子他們一群人了。只是盼著紇干公子來時,莫要盡纏著桃夭,別的漂亮姑娘多哩,這樣桃夭亦可接待別的客人,豈不兩全齊美?」
我便知太子一黨之人,都常到此地留連。當下也不在意,只笑道:「媽媽,我倒有個兩全齊美的辦法,你若聽我一句,這樣的金子,我再送十錠給你。」
老鴇咽口口水,道:「公子請說。」
我一笑,將頭巾取下,露出一頭秀髮,道:「這個紇干公子,我來接待,你自叫你家的桃夭接見別的客人去。」
老鴇瞪著我,忽而笑道:「原來公子卻是位姑娘。幸虧姑娘不是我們這行的,不然我得帶了這樓裡的姑娘討飯去了。真真是怎麼長的,這麼個美人兒!桃夭算是漂亮的了,眉眼跟姑娘也很相似呢,可惜終輸了姑娘幾分神韻!」
我心裡一動,道:「把桃夭姑娘請來我瞧瞧。」
老鴇忙應了,到門口吩咐一聲,不久只聞環珮丁當,一名紅衣女子懷抱琵琶,半含羞澀般踩了小碎步進來。待得看到主座居然是名披髮女子時,一臉的驚詫比我更甚。
我驚,驚在這女子果然眉眼與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年紀極輕,才不過十五六歲,雖是風塵中人,卻有著小鹿般嬌怯活潑的神情,強抱了個琵琶在手上,倒似有些故作深沉了。
而這桃夭,眼睛巴霎巴霎看了我許久,忽然問道:「姑娘可姓容?」
我慢慢撫摸著我的長長黑髮,克制住心頭的巨跳,道:「桃夭姑娘怎生知道?」
桃夭聽我承認了,目光居然很是欣喜,道:「紇干公子說過,我很像他的一個故人。那位故人,隱居在很遠的地方,姓容。他還說,也許有一天,這位姑娘還會找他呢。不過,他似乎只是完了又喝酒,根本不相信姑娘會來找他一般。原來姑娘竟真的來了。」
我喉中微哽,老鴇卻笑了起來:「原來姑娘竟是紇干公子心坎上的。這敢情好,姑娘說怎麼著,就怎麼著。我叫人把桃夭的房間收拾了,換上新被褥,暖上好酒好菜,讓姑娘先住進去等著。」
桃夭居然也驚喜似的道:「現在我沒有客人呢,也陪著姑娘去。」
老鴇忙跟桃夭使著眼色,道:「外面怎會沒有客人,都在等著我們的桃夭姑娘哩。這位姑娘與紇干公子必是許久不見了,自然有許多話說,你夾在這裡算什麼呢?」
桃夭應了,依舊笑吟吟看著我,並不挪步。她的眼睛形狀很是像我,甚至眸子也和我一般通透,黑水銀般晶亮,卻比我年輕許多,瞳光如泉水般悠悠流轉,美好活躍得像任何一個稚氣未脫調皮可愛的中學女生。
我驀地似見到少年的自己每日迎著晨煦上學時的朝氣蓬勃,少男少女的青春飛揚直衝心扉,幾乎脫口說道:「就讓她陪著我吧。我也正要話問她。」
老鴇居然裝出一副為難心痛的模樣來,苦著臉道:「那些慕名來見桃夭姑娘的客人,可是排著隊在等哪!」
我大是不耐煩,又衝白瑪點了下頭。
白瑪又扔過一錠金子去,伴了一記狠狠怒目。我淡淡道:「就算本姑娘今夜包了桃夭姑娘好了。你也不必在這裡囉嗦,快去接待別的客人要緊。」
老鴇忙將金子袖到懷中,樂樂呵呵道:「姑娘玩好,玩好,老身呆會就為姑娘備上飯菜酒水,讓姑娘玩個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