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弄火人(下)
漫漫的鵝毛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我雖心憂東方清遙之事,卻無法採取行動。
而容錦城卻漸漸歸於平靜,把該吩咐的事情吩咐下去後,開始在書房裡用大紅的宣紙寫著福字和春聯。他寫字時手很穩,不見一絲顫抖,寫出來的字也是闊朗大氣,且不失疏淡清雅,自成一家。
我對著鮮紅的宣紙發了好一會愣,才想起還有兩天就是春節了。
貞觀十七年,就要在這鵝毛大雪中來臨了。而東方清遙,也將不得不在冰寒陰暗的大牢裡度過他的除夕和春節,這讓我想來就心痛如絞。
終於雪晴,一園的香雪清絕,更顯出老梅姿形遒勁,傲雪凌霜。幾個丫環正取了罈子,細心收集著梅花上的積雪,預備著來年泡茶喝。
我無心這些雅事,急召頓珠:「你和咱們家的人去打聽紇干承基的去向,有消息了麼?」
頓珠有些遲疑,道:「紇干公子麼,倒也不難找。他大部分時侯都窩在太子府,跟在太子身畔,不過有空也常常外出喝酒玩樂。」
「最近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裡?」這個紇干承基,過得倒還和以前一樣荒唐麼?
頓珠更是猶豫,待說不說的。
我惱道:「你有什麼便說什麼,別磨磨蹭蹭的。」
頓珠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臉色,才道:「這位紇干公子,最近迷上了花月樓的名妓桃夭姑娘,隔幾日便會去上一次。聽說今晚又約了,桃夭姑娘已把晚上的應酬都推了。」
「桃夭?」我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好生奇怪。
頓珠道:「聽說,這女子唱的一首好歌成名,歌名就叫《桃夭》。人家喊得順口,就把這女子名字也喚作桃夭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詩經之中,是有這首。一個想著「宜其室家」的妓女,多少也有著不同尋常之處吧。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那麼,我們今天也去一次花月樓吧。」
頓珠倒吸一口冷氣,道:「小姐說甚麼?」
我看他一臉的驚詫表情,禁不住好笑起來,道:「別擔心,我會帶了白瑪和貢布去。」
頓珠急道:「那個地方,小姐可去不得!一來那地方髒,二來小姐此次回來,本就是要從太子虎口裡救人。這紇干公子,當初對小姐雖是不錯,可說到底是太子的人,身手又極好,誰知道他會不會翻臉對小姐下手?便是要去,也得我們四人一齊陪了小姐去。」
我微笑道:「紇干承基劍法絕世,不但是太子門下第一劍客,就是放眼京城,只怕也難找出第二個來。真要動手,你們四人加起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不過此事我自有分寸,那位紇干公子是決計不會對我下手的。你和仁次,還是去幫我做另一件事吧。」
「幫小姐做什麼事?」
「到一處民居去,取一樣東西給我。」
花月樓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但當我換上男裝出現在老鴇面前時,老鴇早不記得我是誰了,只是叫著「公子」,滿臉堆笑地把我往裡讓。
我沖同樣一身男裝的白瑪點了點頭,白瑪立刻塞了兩錠東西過去。
老鴇初時尚不放在心上,等見得那兩錠東西居然是金黃燦爛時,笑得眼角敷的粉簌簌而落,露出褶皺處暗黃的皮膚原色來。
我笑道:「有方便說話的地方麼?「
老鴇一疊聲地應著有,顛兒顛兒地將我們領到一間小暖廳裡,親奉上一盞熱茶。
「公子要見哪位姑娘?」
老鴇的笑容近乎阿諛諂媚,叫我瞧得好生噁心,忙扭過頭不去看她,只低聲道:「我麼,倒不是要見哪位姑娘。我只想見見紇干公子。」
老鴇的笑容有些僵,道:「公子要見紇干公子做什麼呢?我們這裡的姑娘,才是最值得見上一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