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坐在書桌前坐了沒幾分鐘,管家約翰便恭敬地來叫羅迪去參加午宴,這種事情對於普通人而言都是榮幸萬分的事情,可羅迪卻因為對王國未來的擔憂而情緒不佳,跟隨約翰走向餐廳是完全沒有半點笑容可言,眉宇間的憂色任誰都瞧得出來,這可讓管家心中暗暗發緊:這位救了老爺的年輕人,怎麼看著還這麼沉鬱啊?仗不是都打完了麼?
此時自然不會有人知道羅迪在擔心什麼,沿著裝飾華麗的走廊進入餐廳時,迎面感受到的,還是那種和平時期特有的溫馨氛圍…雖然最近發生了一樁又一樁血腥暴力事件,可一切平息時,沒有人會把這樣的事件當成什麼「滅頂之災」來看,只會認為這都是「小風小浪」罷了。
和自己打招呼的魯本斯、摸著鬍子微笑的安格瑪、一身戎裝滿眼警惕的兩位騎士、穿著禮服長裙的莎莉——哪怕是陪坐的索德洛爾、魯格和卡特,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國家接下來要面臨怎樣的狂風暴雨…因為那一切,都超乎了他們的想像。
「呼」
羅迪呼了口氣,卻也明白自己的所有計劃都無法一蹴而就,所以當把這種狀態調整過來時,他終於露出了禮貌笑容,安然行禮後就坐,以最平靜的姿態參與到了這場午宴之中。
時隔幾天,午宴的氣氛卻和上次有了天差地別,最主要的原因當屬魯本斯如今對羅迪的態度已經沒有了冷淡和不屑——羅迪倒也佩服這位拿得起放得下的督主教,這位老人態度間雖然沒了當初的矜持,可也並沒有諂媚或討好的意思,而是完全將羅迪當做一位值得認可的「朋友」來對待。
眼下這頓飯也是「離別飯」,若是不出意外,明天魯本斯便會帶著隊伍踏上返回「聖殿」的道路,而這也意味著莎莉將會同樣跟隨督主教離開這座城市,並且兩年之後才會返回。
在這樣的前提下,酒桌上便沒有人再提起昨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和和氣氣的喝酒吃飯,說著些讓莎莉小姐注意身體或保重的話,起初這位公爵之女還微笑著回話,可是當父親安格瑪開口叮囑的時候,莎莉終究還是落了淚——畢竟這麼多年以來父親的身體剛剛好轉,自己便要背井離鄉,心中的不捨情緒還是難以掩蓋。
「如果條件允許,就寫寫信給這裡吧。」
羅迪也不好說別的,想起自己當初上大學的時候每隔兩天都要給家裡打電話,不免感慨這個年代通訊不便。
除了這些,一頓飯吃得穩穩當當,隨後安格瑪直接帶著一眾人來到公爵府的後方校場,直接讓斥候隊伍列隊,在魯本斯的見證下進行了簡短卻莊重的「授勳儀式」——雖然沒有其他的旁觀者,但所有斥候…連帶著羅迪也都明白,能讓一位「玫瑰十字」的督主教在一旁見證,這種榮耀反而比起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平民們要來的更多一些。
長劍輕點索德洛爾的肩膀,安格瑪公爵為這位落魄貴族的後裔授予了「男爵」之銜,同時鄭重將一片屬於魯西弗隆家族的領地頒封給了索德洛爾。除此之外,更是調撥了四十多名額外的下人、還有足夠武裝五十人的軍備、五千枚鑄造精緻的銀幣和許些糧食物資等等,不用說這都是看在羅迪面子上的「優待」,對此羅迪也是心中感歎這位老公爵待人處事的手段的確高明。
諾蘭村的斥候們取消原本的職務,直接併入了索德洛爾男爵的領地序列中,成為第一批軍隊——至於索德洛爾是給他們分封騎士還是帶在身邊繼續當衛隊,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這樣的儀式進行完後,索德洛爾便和羅迪簡單聊了幾句,他的態度稱不上有多高興或興奮,顯然還是對羅迪推脫了爵位依舊有些心結,不過在羅迪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這位新晉的男爵便揚起了眉毛,隨即立刻叫上魯格等人去找惠靈頓了。
莎莉在提圖斯的護送下回了房間,等人走的差不多時,之前飯桌上維持的熱鬧氣氛便在羅迪、魯本斯和安格瑪間冷清了許多,兩位始終保持微笑的老人臉色都微微沉了下來,顯然都有些話要說。
「書房說話。」
安格瑪直接帶著羅迪和魯本斯進了書房,這也意味著羅迪得到了這位公爵的最終認可——不過此時他沒有什麼興奮的情緒,因為在僕人都退下之後,他便直接看到了督主教交給自己的兩張羊皮紙。
「那個亡靈刺客身上搜出來的,是密信。」
魯本斯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面色凝重邊說話邊歎氣,一臉的皺紋似乎又深了些許,「聖殿守衛配合城防軍,根本連那個傢伙的影子都追不上,到現在連那個傢伙叫什麼都不清楚,說來真是…」
遇到這樣的強敵,束手無策的感覺的確令人沮喪,不過羅迪沒有多少表示,只是點點頭,默不作聲的看著羊皮紙上密信破譯後的內容。
「對了,他留下了一些東西,想來你應該用得上。」
旁邊的安格瑪伸手搬來了一個盒子,「卡」的打開,拿著羊皮紙正在破譯的羅迪抬眼看了一下,裡面擺放著一柄短弓、一枚戒指和一個護腕,不用說,肯定是瑪格達遺落的——若是放在以前,羅迪肯定會第一時間衝上去查看這些裝備的屬性,可此時他卻因密信上的內容而緊蹙眉頭,目光直視掃了掃這些強大的裝備,便不動聲色的繼續看起了信件。
安格瑪公爵微微揚了下眉毛,莫名感覺…羅迪好像變得更加內斂與沉穩起來。
魯本斯在旁邊凝眉不語,說實話對於遭遇這樣級別的亡靈也是憂心忡忡,別人看到他贏了,可亡靈排這麼強大的刺客來刺殺大領主,這背後的含義很難揣摩,這種消息報回「聖殿」恐怕會激起不小的波瀾。
而目光轉向眼前的羅迪時,那種憂慮便又變成了許些讚賞…對於有本領有實力有頭腦的人,他本人是非常樂於結交的,只是羅迪剛剛在飯桌上委婉拒絕了加入教派的邀請,魯本斯自然也是感到有些遺憾。
三個人各懷心思的沉默著,羅迪始終沒說話,那柄散發著幽藍色的短弓就在盒子中靜靜的躺著,時間如此流逝了兩三分鐘後,羅迪才開口打破了這分凝滯——
「大致瞭解了一些信息…總的來說,接下來霍利爾城是安全的。」
他的目光沒有抬起,說話時是低著頭的,聲音鎮定,卻也透著許些疲倦,或許是因為之前受的傷,又或者…是那別人無法理解的心理壓力。
「他不會回來?」
這是魯本斯關心的問題,他專門留下兩名司鐸和兩隊聖殿守衛來協助公爵的防衛工作,雖然知道若是那種敵人再次找上門多半沒什麼用,但這終究是一種態度。
「回來也沒能力刺殺,遊俠被廢掉胳膊,那就基本是個廢物,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了。」
羅迪搖著頭,卻是隨即晃了晃手中的羊皮紙,「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回來…亡靈的恢復能力很慢,如果按正常手段,他這樣的歇十年都是輕的,但如果有一位藥劑師之類的來幫忙的話…」
「藥劑師?難不成還能修復肢體?」
安格瑪和魯本斯都覺得匪夷所思,畢竟亡靈這種生物本身就不合常理,被卸了個胳膊還能接個新的,這事情聽起來都覺得詭異。
「若是高階藥劑師,恐怕不難不到,或許三個月到半年時間就能恢復也說不准——而現在一個比較糟糕的消息,就是他很可能在艾弗塔領地內獲得這樣一位藥劑師的幫助。」
隨後他簡單的介紹了德比、瑪格達和安薩丁的身份,一邊說,心中也是逐漸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那也就是說,現在搜索重點應該放在基格鎮?不對…」
安格瑪話說到一半,卻是瞇起了眼睛,沉默起來。
旁邊的魯本斯也是面色難看,在普通人聽來,好像公爵大人只要一派人搜查,任何亡靈都無處躲藏似的——可實際情況這兩位老人卻看得明白…就算瑪格達和那個叫安薩丁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動,恐怕他們費盡心機也沒辦法察覺到什麼端倪
基格鎮是特蘭卡子爵的,公爵根本無權直接派兵去搜查,若是硬闖進去加強監視,先不說子爵那裡怎麼交涉,光是瑪格達這種丟半個身子還能逃出城去的強大亡靈,怎麼可能會傻到暴露出來被發現?
下令讓特蘭卡子爵監視?更不靠譜。
這個年代大領主對下屬貴族有的只是「徵稅權」和「徵兵權」,指望這些貴族替自己辦事,還不如指望瑪格達一頭撞在安薩丁身上撞死
想到這裡,即便是位高權重的安格瑪也不禁歎氣…自己完全處於被動,看似脫離危險,可有這麼一個威脅存在,誰還能睡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