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我給你暖一暖。」
一邊說,一邊便要伸手摟容錦入懷。
容錦怔怔的看著那只朝她伸來的手,月光下那隻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根根仿若玉雕而成,她甚至能看清手指尖端那修剪得弧度圓潤有著淡淡肉色的指甲,因著月光而越發的晶瑩剔透!
一怔間,燕離已經帶她入懷。觸及的溫熱讓容錦恍然回神,她才要開口,一股如桂如蘭的淡淡冷香卻在這時撲天蓋地的襲來,將她一瞬間淹沒。
容錦嘴唇微翕,那句到了嘴邊的「我不冷」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而燕離摟她入懷後,真就只是將她整個的抱在懷裡,像自已說的那般,只是替她暖一暖。漸漸的容錦慌亂失措的心因著他身上的那股冷香,慢慢的便靜了下來。
時間分分秒秒的在流逝,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躲進了雲層,四周只餘沙沙的風聲,以及不知名的蟲鳴鳥叫聲。身下的懷抱如冬日的陽光般溫暖,容錦不知道自已是怎麼睡著,更不知道燕離是什麼時候把她送回房裡的。
再睜眼,已經是陽光明媚的晨間。
容錦瞪著頭頂雨過天青色蟬翼紗做成用來遮蚊蟲的帳子,好半響,腦袋都是空白一片,她明明記得自已和燕離在屋頂看月色的,再後來……容錦猛的便翻身坐了起來,一翻身坐起,人就傻了。
她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身鵝黃色撒花煙羅衫,她記得自已明明穿的是月白印靛青暗紋小團花圖案的薄棉裳,怎麼就……還沒等她想明白,耳響起一聲清越如環玉相擊的聲音。
「你醒了?」
容錦一把撩開擋在身前的帳子,下一刻,便撞進了一對幽深含笑的眸子。
「你,你怎麼會在這?」容錦怔怔的對坐在那,正含笑朝她看來的燕離問道。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燕離不解的看向容錦,「你昨天在屋頂睡著了,是我把你抱下來的。」
「然後呢?」容錦愣愣的問道:「你就一直坐在這看我睡覺。」
燕離搖頭,「沒有,你睡著了,我也睡了一會兒,只不過我比你醒得早。」
容錦看看燕離,又看看自已,然後又看看燕離。
「怎麼了?」燕離奇怪的道:「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容錦搖了搖頭。
她原本是想問燕離,昨天睡在哪的,但末了覺得這話還是不問的好。她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原生人,她那個時代,穿著比基尼招搖過街的大有人在,她雖然觀念還不至於那般超前,但也不至於保守到跟一個男人同處一室後,便要死要活的!
這樣一想,容錦就覺得這個早上其實跟她從前十幾年的睡醒的任何一個早上都沒兩樣!
燕離一直關注著容錦臉上神色的變化,他記得,他娘以前說過的,如果一個姑娘在睜開眼看到你的第一眼時,她眼裡有驚詫和歡喜,那就是說這姑娘對你也有好感,只要稍加努力,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只是……燕離怎麼看怎麼覺得容錦看他的目光都太過平淡冷靜,並沒有她娘說的那種驚慌中卻難以掩飾的驚喜。難道說,容錦對他根本就沒有心思?
燕離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臉,觸手的冰冷讓他一瞬間恍然回神,嗯,肯定是昨天夜裡光線不太好,容錦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可是,他也不能傻傻的跑上前,問「容錦你要不要看我不戴面具的樣子吧?」
那要怎麼辦呢?
娘明明說過,只要他把這面具揭了,這世上難保沒有姑娘不對他動心!還是說娘是騙他的,其實自已長得真的很一般?
因為糾結,燕離臉上的笑都淡了幾分。
容錦原本想著,她既然醒了,那燕離應該走開一會兒,讓她起床換身衣裳吧?可是,她左等右等,也沒等來燕離的離開,反而卻是感覺到燕離好似被什麼很為難的事情給困擾著。
想了想,她覺得自已也是矯情了,身上又不是沒穿衣服,有什麼好糾結的!這樣一想,乾脆就掀被翻身下床。
「你要幹什麼?」
頭頂響起一聲懵懂的問話。
正踩著鞋子要起身的容錦被燕離突然的一聲問話,打斷了原本的動作,她抬頭看向燕離,眨了眨眼,輕聲說道:「我起床啊!」
「噢!」燕離點了點頭,回頭四處張望了一番,問道:「那我叫琳琅給你送洗臉水進來?還是直接叫琳琅進來侍候你?」
琳琅送洗臉水?琳琅侍候她?
容錦眨巴眨巴眼睛,如果她沒記錯,人琳琅姑娘可是說了的,對不起,本姑娘是來專司保鏢工作的,而不是來為奴為婢的!所以,你懂的。
「不用了,我叫杏花和杏雨進來侍候就行了。」容錦說道。
燕離雖然不理解容錦為什麼不用琳琅,而要用杏雨、和杏花,但很快,他眉眼間便生起一抹喜色。
娘說過的,如果一個姑娘願意在外人面前不避忌與你的關係,那就是說在那個姑娘眼裡,你已經算是她的自已人了!那你要做的,就是找機會把生米煮成熟飯!把肉吃到嘴裡,名份定下來了!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名份這種事,跟生米成熟飯,肉吃到嘴裡有什麼關係?哎,自家那個說話永遠讓人云裡霧裡的娘,難道又是拿這件事涮他玩?燕離苦惱的想著。
容錦原本以為燕離在聽到她說叫杏雨和杏花進來的話後,會離開避一避,但是等了等,見燕離還是一臉糾結的坐在那,她想了想,上前一步,對燕離說道。
「燕離,你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
「嗯,我在想,生米怎麼做成熟飯,肉怎麼吃到嘴裡……」燕離想也不想的說道。但他很快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他卻是把那句猶為重要的「名份怎麼定下來」給漏了,他怔怔的看著容錦。
容錦同樣怔收的看著燕離。
稍傾。
「生米淘過水放到鍋裡放灶上煮自然就成熟忽了,肉熟了,夾到嘴裡,自然就吃到了。」容錦頓了頓,略作沉吟後,輕聲道:「燕離,我要喊杏花、杏雨進來了,你要不要迴避下?」
「啊……」燕離怔怔的看著容錦,不是把他當自已人了嗎?怎麼又要他迴避了?「可是,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啊!」
容錦拍了拍額頭,她都給忘了,她其實也有話跟燕離說的,但……點了點頭,容錦說道:「你要不要先去郡主府的後花園逛逛?回頭我讓琳琅來找你。」
燕離也想找到藍姨問問她,他娘說的生米煮成熟飯,肉吃到嘴裡跟名份定下來這事到底有什麼關聯!於是點了點頭,道:「行,那我先去逛逛,你收拾好了,讓琳琅來找我。」
燕離沒有走大門,而是直接從窗台上縱身而出。
容錦等了一等,估摸著他應該走遠了,這才略提了聲音,喊道:「來人!」
話聲才落,外面侍候著的杏雨和杏花已經提了熱水推門進來。
「郡主,您醒了。」
容錦點頭,轉身去了淨房。
不多時,吳保興家的領著兩個小丫鬟送了吃食過來。
一碗白粥,一碟小籠,幾碟小菜。
粥是粳米和糯米配合著比例煮的,小籠皮薄汁水足,小菜更是青青綠艱,一看就讓人食慾大開。
在這個異世生活了十幾年,容錦也早就習慣了這裡的規則。
食不語,寢不語。
直到一碗小粥吃完,一籠小籠吃了半籠,容錦才放下手裡的筷子。
兩個小丫鬟手腳麻利的上前收拾,容錦打量了幾眼,回頭對一側的吳保興家的說道:「這兩人是跟杏雨和杏花她們一起的那幾個小丫鬟吧?」
「回郡主,正是那幾個小丫頭,這兩人,一個叫雲珠,一個叫蘭心,另外還有三個分別是,紅豆、初雪、暖春回頭郡主若是空了,奴婢帶了她們來見禮。」吳保興家的說道。
容錦點了點頭,對吳保興家的說道:「我知道了,等忙過這陣再說吧。」
吳保興家的便要帶著雲珠和蘭心退下,容錦卻是又喊住了她。
「媽媽,我讓吳叔張貼僱傭護院的告示,貼出去了沒有?」
「回郡主的話,已經貼出去了,福娃他爹正帶著大小子和二小子在登記人數呢,回頭還得衣郡主您過過目。」
容錦點頭。
吳保興家的等了等,眼見容錦沒有話再要問,這才帶了雲珠和蘭心退了出去。
容錦原本想讓杏雨去把琳琅尋了來說話,但等看到杏雨時,想起受了重傷的柳念夏,孔老夫子說「居上位者賞罰不行,居下位者褒貶無作」,念夏是為忠主而受傷,她就得拿出一個主人賞罰分明的態度來,才行!
「杏雨,我想去看看你念夏姐姐怎麼樣了,你前面帶路吧。」容錦對杏雨說道。
杏雨怔了怔,但很快便應道:「是,郡主。」
容錦知道能被當作郡主府賞賜下來,宅子除了地理位置不如東市的那些達官顯貴,格局肯定是差不到哪去的!
果不其然,五間的門臉,七間的正殿,五間的後殿,後寢七間除此之外還有配殿,還不包括那據說引了活水成湖的後花園。
整個建築氣派輝煌自是不用說的,但美中不足,好似是缺少了一點威嚴端莊,多了一些奢華的浮躁之風。
一路往前,古木參天,怪石林立,亭台樓榭,廊回路轉的,若是沒有人在前面引路,容錦敢保證,她肯定得迷路!
「郡主,到了。」耳邊響起杏雨的聲音。
容錦回神,這才發現,她現在站的地方按方位算應該是位於西北方的配殿位置,離她的主院略有些遠。
杏花上前敲了黑漆門的銅首門環,不多時,門被打開,來應門的是棉霧,看到是杏花,她一怔之後,臉上綻起一抹歡喜,脆聲道:「杏花姐姐你怎麼來了?」
杏花笑了笑,輕聲說道:「棉霧,郡主來看念夏姐姐了。」
棉霧這才看到了站在廊簷下,由杏雨陪著的容錦,連忙拾步上前,「奴婢見過郡主。」
容錦擺了擺手,對棉霧說道:「念夏怎麼樣了?」
「回郡主的話,念夏姐姐這幾日已經好很多了。」棉霧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容錦往裡走,還不忘大聲對裡面喊了句,「念夏姐姐,郡主來看你了。」
話聲才落,容錦便看到內室虛掩的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臉色蒼白的念夏扶了門框走出來,才走了幾步,額頭上已經是汗涔涔的一片,正要屈膝向容錦行禮。
「都是自已人,你身上傷也沒好利索,不用行禮了。」容錦話落,示意身側的杏雨上前扶了念夏。
杏雨幾步上前扶住了念夏,念夏眉眼間便生綻起一抹感激的笑,輕聲說道:「郡主您怎的來了,萬一把病氣過給您了怎麼辦,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你這又不是生病,」容錦失笑道:「我一直說要來看看你,一直沒時間,難得今天有點空閒,便過來看看了,你的傷勢,大夫怎麼說?」
念夏的臉上便綻起一抹晦澀的笑,垂了頭,輕聲說道:「奴婢是個沒福氣的,以後怕是侍候不了郡主了。」
這話是怎麼個說法?
容錦不解的朝一側臉上同樣難掩悲傷的棉霧看去。
棉霧垂了眼,語氣悵然的說道:「大夫說念夏姐姐傷到了筋脈,怕是以後都不能再習武了!」
吳氏當初要給容錦添置丫鬟時,就跟人牙子說好了,是要會拳腳的丫鬟,幾人都是清楚明白的。現如今,念夏不能習武,也就是說她和平常的丫鬟也沒什麼兩樣,自然就不能留下來侍候容錦。
「沒關係,」容錦笑了說道:「我身邊不是還缺個打理事務的人嗎?你比她們幾個都年長,又是官家出身,你要是不覺得委屈,就留在我身邊替我打理些日常庶務吧。」
容錦的話聲一落,念夏幾個頓地抬頭,一臉驚喜的看著她。
「真,真的?」因為太過喜出望外,念夏的聲音都顫抖了,她看著容錦,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郡主,您,您真的願意留下我?」
容錦點了點頭,輕聲道:「你是為了護著我祖母才受傷的,你既然盡了忠,我自然就要盡義,所以你別亂想了,快些養好身子才是,這偌大個府邸,總不能沒個人管著,是不是?」話落,又笑了打趣道:「只是可惜了,你做著長史的活,我卻是不能替你到皇上面前去求個長史的官!」
東夏皇朝,各王府、公主府都有長史,是朝庭正五品的命官!
容錦這等於就是將整個郡主府的對外事宜都交給了念夏,這樣的榮寵和恩典並不是誰都能有的。念夏出身官家,自是明白容錦給予她的是什麼!
當下二話不說,不顧有傷在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給容錦「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郡主恩典,奴婢沒齒難忘,奴婢一定結草啣環,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容錦笑了笑,將來的念夏會怎麼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一刻,她給予的足以匹配念夏所失去的!而她也正是借此,旁人明白,在她身邊做事,只要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古話不是常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這是個功利的世界,想要活,想要活得更好,那就必須拿出自已的實力來。
「好了,你好好歇息吧,我還有事,你早些養好傷,早些替我將這府裡的事分擔了。」容錦扶了念夏起來,對她說道。
「奴婢送郡主。」
容錦搖頭,「不用了,你傷還沒好,來日方長。」
念夏紅了眼眶,目送容錦離開。
回去的路上,雖然杏雨和杏花什麼都沒說,但容錦卻是感覺到這兩姐妹待她的態度較之剛才已經是大大不同。
之前,也許在她們的眼裡,她就僅是她們的主子,除此無她!但現在,容錦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們在尊敬她的同時,有著發自內心的親近感。
容錦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人如果光憑規矩相處,肯定是處不好的!只有彼此間有了感情,才能相處融洽,四婢是她親手挑選出來的,她自是希望彼此的相處不僅僅是限於條條框框,她更希望能如朋友親人般相處!
「郡主,前面那個好像是琳琅姑娘。」杏雨指著主院外一抹探進探出的身影對容錦說道。
容錦抬頭看去,果然,便看到琳琅正她院子裡的月洞門外躲迷藏一樣,一會兒進一會出的。
「她幹什麼呢?一會兒進一會兒出的?」容錦自言自語的問道。
杏雨和杏花都搖了搖頭。
她們也就是這幾天跟琳琅有了接觸,但不知道為什麼,姐妹倆都覺得相較於不苟言笑的藍楹來說,她們還是覺得琳琅更讓她們骨子裡有種不安感,於是,姐妹倆都是盡量避著琳琅的,有什麼事都是去找藍楹,而不是琳琅。
「琳琅!」容錦略提了聲音,對琳琅說道:「你在這狗咬尾巴似的,轉來轉去幹什麼?」
杏雨和杏花姐妹倆吃吃的笑了兩聲。
整個府裡,也就只有郡主敢拿狗來比琳琅了吧?
「哎,我說你哪去了,我等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琳琅見著容錦,一個縱身便到了跟前,二話不說,上手扯了容錦便要走。
「你拉我去哪裡啊?」容錦拍開琳琅的手,回頭對怔在身側的杏雨、杏花姐妹倆說道:「杏雨,杏花,你們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侍候了。」
「是,郡主。」
姐妹倆屈膝福了禮,這才轉身退了下去。
容錦便朝急吼吼的琳琅看去,「你這心急火燎,火燒屁股似的,到底要幹什麼?」
「我昨天忘了跟你說,容芳菲她答應出面指證王雲桐了,你看,我們什麼時候殺上辰王府?」琳琅說道。
容芳菲願意指證王雲桐?
容錦步子一頓,朝眉飛色舞急不可耐的琳琅看去,「殺上辰王府?」
「對啊!」琳琅重重點頭,大聲道:「現在不就剩她一個了麼?把她解決了,你好早些跟我們少主回京山成親啊!」
「回京山跟你們少主成親?」
琳琅點頭,見容錦一副驚悚的表情,她不由的好奇的道:「怎麼,難道昨夜我們家少主沒有把生米煮成熟飯?」話落,又上上下下打量容錦一眼,狐疑的道:「哎,這到底是煮了還是沒煮啊?我怎麼看不出來呢!」
「都你個大頭鬼啊!」
容錦抬手就給琳琅狠狠一記,想著之前燕離的那句「生米怎麼做成熟飯,肉怎麼吃到嘴裡」的話,再想想自已還一本正經的給他解釋來著,一張臉頓時紅的能滴出血來!
她這會子真心是想問琳琅一句,你家少主他到底是太純,還是在裝大尾巴狼啊?但對上琳琅那雀躍的歡喜的窺探的目光,想想,還是算了吧。只怕,她原本跟燕離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回頭經由琳琅的嘴,就要成了麻婆豆腐,分不清什麼是麻什麼是辣了!
「走,我們進去商量商量。」容錦不由分說,掉頭便往院子裡走。
身後,琳琅幾步竄了上前,目光在她滴血的臉上掃來掃去,不住嘴的問道:「姑娘,你臉怎麼紅了?姑娘,你是不是真跟我們少主那個了?那姑娘,是不是明年就有小主子?哎呀,不知道是小小公主還是小小……」
「小小你妹!」容錦怒聲道。
琳琅眨巴著眼睛搖頭道:「姑娘,這輩份肯定是不對的,我就算是再想,肯定不能是小主子的姐姐,不然,我得喊你和少主什麼啊?」
「琳琅,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嗎?」容錦笑盈盈的看了琳琅問道。
琳琅搖頭,「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姑娘你最想做什麼?」
「我啊!」容錦上前攬了琳琅,一字一句說道:「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巴掌把你拍到牆上,摳也摳不下來!」
話聲一落,兩隻手便在琳琅頭上沒有章法的抓了直來。嘴裡還配合著「啊啊啊」的一陣吼叫。
真是氣死她了!
「哎,姑娘,姑娘……」
琳琅的腦袋被琳琅抱在手裡,跟甩鞭子似的狂甩著。
好不容易,容錦心裡的那股邪火出了,鬆了抱著琳琅的手,叉著腰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喘了氣,才要抬手給自已倒杯水,繼續降降火,可是,等抬頭對上琳琅那跟梅超風似的頭髮時「噗嗤」一聲,忍不住就笑出來了。
琳琅一邊抬手打理著自已的頭髮,一邊很是無辜又委屈的瞪了容錦。
她沒說什麼吧?
她沒說什麼,姑娘怎麼就跟個瘋子似的拿著她來出氣了!
不行,她得把話講明白了,不然回頭,姑娘一不順心了,就來這一手,她這頭髮可不是那地上的草,春風吹又生的!
「姑娘……」
「你現在別張嘴,不然回頭我肯定得跟你們少主說你壞話。」容錦打斷琳琅的話,說道。
「為什麼啊?」
琳琅越發的冤屈了,自已都已經可憐的淪為姑娘的出氣筒了,怎麼姑娘還說要跟少主告她的狀?問題是,她都不知道自已做錯什麼了,要讓姑娘到少主跟前去告狀啊?
「因為我心裡不痛快,我心裡不痛快,我就樂意看別人遭殃,只要看到別人遭殃了,我就痛快了。」容錦說道。
琳琅嘴唇微翕,想要說什麼,但在對上容錦陰測測看來的眼時,她果斷閉上了嘴。
念頭一轉,琳琅嘿嘿笑了道:「姑娘,你不是想看別人遭殃麼?」
容錦嗤笑一聲,對琳琅說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去找辰王妃的不痛快去,是不是?」
「對啊!」琳琅點頭道:「事情總是要了了的,早做也是做,晚做也是做,不如一道就趁早把事情了了,省得夜長夢多。」
容錦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我們就這樣帶著容芳菲去辰王府,你覺得辰王他會信嗎?」
「他為什麼不信?」琳琅奇怪的道:「容芳菲可是王雲桐的弟媳婦,堂堂正正的前越國公夫人現清平候夫人!」
容錦是跟李逸辰打過交道的,憑直覺,她覺得李逸辰就是個自私自利又盲目自以為是心胸狹隘的裝不下一粒沙的男人,他這樣的人,認定了一件事情,要想靠外力來改變,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不過,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她跟外祖母發過誓,不把那些害她娘的所有人都撩倒,她就不送外祖母下葬!眼見得天就要熱了,便是有冰塊,外祖母下葬也不能耽擱太久!不如,就先去試試李逸辰吧!
「行,你帶上容芳菲,我們這就去趟辰王府。」容錦對琳琅說道。
琳琅才要應聲,一道熟悉的男聲,卻在這時插了進來。
「你們要去辰王府?」
容錦和琳琅同時回頭,對上正從外閒庭信步般走進來的燕離。
「少主,」琳琅率先拾步朝燕離走去,說道:「那個清平候夫人已經同意出面指證王雲桐了,姑娘打算現在就去辰王府。」
燕離抬頭朝容錦看去。
容錦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琳琅說得沒錯,我是打算去辰王府替我娘討個公道。」
「辰王這個人有點軸,」燕離一邊往裡走一邊對容錦說道:「只怕就算是容芳菲當他面指認王雲桐,他也會覺得這都是你們的羨慕嫉妒恨。」
「少主,」琳琅嘿嘿笑了對燕離說道:「我們可以像之前對付容芳菲一樣啊,讓人青語扮成玉環的樣子,這樣的話……」
燕離搖頭,「王雲桐不是容芳菲,她是越國公老夫人一手教導出來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你們哄騙到的。」
「可是,總得試試吧!」琳琅不甘心的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這女人真是的那麼厲害,還是只不過是只紙老虎呢?」
燕離沒有理會琳琅,而是朝容錦看去,「容錦,你是什麼意思?」
容錦笑了笑,說道:「我也覺得李逸辰他肯定不會就因為幾句話而休了王雲桐,不過,我去辰王府的目的,不在王雲桐身上!」
「那是……」燕離不解的看向容錦。
容錦翹了翹唇角,「我要讓王蘇把容芳菲當神明一樣的供起來,我要讓他噁心得把隔夜飯都吐出來!我更要讓容芳菲日日夜夜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不死不休,夫妻離心,白髮人送黑髮人,世間慘痛,她一一償遍!至於辰王妃和辰王……」
燕離和琳琅朝容錦看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好像有個德容言功視為皇家表率的女兒吧?好像叫什麼淑儀郡主,李溶月,是不是?」容錦眉梢挑起一抹冷笑,朝燕離和琳琅看去。
燕離倒也罷了,琳琅卻是對上她的目光後,生生的打了個抖,末了,顫聲問道:「姑娘,你,你不會是打算找李溶月的麻煩吧?」
容錦笑了笑,沒有回答琳琅的話,但其意卻是不言而喻!
「姑娘,禍不及妻女,你……」
琳琅的話沒說完,被燕離一個凜冽的眼神給唬的不敢吱聲了。
「你打算怎麼做?」燕離朝容錦看去。
容錦笑了笑,輕聲說道:「你還記得我手裡有道赦免詔書嗎?」
燕離點頭,「記得,怎麼了?」
「很快,她就會派上用場了!」容錦笑了說道。
燕離還待再問,容錦已經回頭對琳琅說道:「好了,你讓門房去備馬車,我們去趟辰王府,記得聲勢弄大點,再讓人放出風聲,便說我是去辰王府討公道的!」
「是,姑娘!」
琳琅歡呼雀躍的跳了下去。
屋子裡剩下容錦和燕離,兩人。
容錦默了一默,抬頭看向燕離,輕聲道:「燕離,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惡毒了?」
燕離蹙了眉頭,不解的問道:「怎麼這樣問?」
容錦搖了搖頭。
連她自已都不明白,自已為什麼突然就會問燕離這樣的問題。
不是早就發過誓,哪怕是變身為魔,她也要叫那些人不得善終嗎?可是,為什麼,現在面對燕離卻是心生忐忑,擔心在他的眼裡,覺得自已是個惡毒的人呢?
「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燕離伸手去牽容錦的手,帶著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被陽光照得發白的樹枝,輕聲說道:「你想做什麼,你都去做,我總是會叫你如願的!」
我總是會叫你如願的!
容錦抬頭,目光落在折射出一片耀眼白光的銀製面具上。
「你為什麼總是戴著這個面具?」
燕離懊惱的說道:「我娘說,我這張臉容易招禍,要是想過清靜太平的日子,出門在外,還是戴著面具的好!」
容錦想起月光下燕離那美得不似凡人的臉,不由自主的眼裡便綻起了淺淺的笑意,點頭說道:「嗯,確實,你如果頂著你原本的那張臉出去,只怕是個女人都要把你撲倒拖回家了。」
「為什麼?」燕離懵懂的問道。
容錦輕聲笑道:「你難道不知道自已長了一張很禍水的臉?」
「嗯,我娘以前是說我長得太好了!」燕離懊惱的說道:「我小時候跟她出過幾次門,好幾次都差點被人給搶跑了,後來,她就不怎麼喜歡帶了出門了,就算是帶我出門,不是叫我易容,就是叫我戴上面具。」
「可是,我易容,她又嫌我醜,說帶出去不夠拉風,我戴上面具,她又嫌我木訥,沒有靈氣,說走出去太丟她的人。反正就是找著法子不帶我出門!」燕離不無頹廢的說道。
這什麼人啊!這是!
容錦想了想,試探的問道:「燕離,那現在你娘還嫌棄你嗎?」
燕離默了一默,好半響沒吱聲。
容錦想著,自已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必竟之前,好幾次她側面向藍姨打聽燕離娘的事時,藍姨也是燕離這樣的一副表情,眉目間滿是悲傷,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對不起,我不該……」
「容錦,我娘她不要我了!」
啊!
容錦頓時呆若木雞。
想過千萬種可能,也沒想到燕離會來這麼一句啊!
他娘不要他了!
這是什麼意思呢?
「你娘為什麼不要你了?」容錦怔怔的問道。
燕離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五歲那年,她背著我偷偷去找我爹,然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我這些年,一直在找她,可是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怎麼找也找不到!」
「可是……」容錦嚥了咽幹幹的喉嚨,啞著嗓子說道:「可是,你不是說你應該還有個妹妹的嗎?那是……」
「我娘走的時候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子了,」燕離對容錦說道:「我娘說跟懷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肯定是個妹妹。」
容錦這下子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一時間,屋子裡靜了下來。
良久,就在容錦想說安慰燕離的話時,門外響起琳琅的聲音。
「姑娘,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知道了,我……」
「你去吧。」燕離輕聲對容錦說道:「記得帶上藍姨,還有青語和南樓,辰王府不比別處,不要叫自已吃虧了。」
容錦想說,她不是去打架的。但對上燕離狹長幽深的眸時,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帶上他們的,你呢,你今天要做什麼?」
「嗯,我另外有件重要的事要做。」燕離答非所問的說道。
容錦想著他神密的身份,便也沒放在心上,隨意的說了幾句,便辭了燕離,帶著琳琅,藍姨她們殺氣騰騰的去了辰王府。
只是,容錦卻是無任如何也沒有想到燕離所謂的重要的事,竟然是跟她有關的!當然,等她知道的時候,她也只有面對慘然結果的份了!
琳琅果然是個會來事的,容錦才出郡主府的門,便看到雙寺胡同外的那條主幹街道被人群堵得水洩不通。
她一路走出來,還能聽到幾耳朵老百姓的高聲議論聲。
「哎,說是永寧郡主的母親當年跟辰王爺是青梅竹馬的戀人,結果現在的辰王妃不知道用了什麼下作的手段,把永寧郡主的母親給害了,現在永寧郡主長大成人,要上門為母報仇呢!」
「啊,不是吧?那可是堂堂王妃!真正的皇親國戚!永寧郡主必竟只是個外姓,這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
「哎,這有什麼啊,反正女人打架,不是扯頭髮就是吐口水,傷不到什麼。只是這滿京都的,誰不知道辰王和辰王妃佳麗情深,要真是跟永寧郡主的母親青梅竹馬,辰王這可就是始亂終棄,喜新厭舊了……」
「男人嘛,不都是家花沒有野花香嗎?說不得那辰王妃當時就是床上功夫好,把辰王爺給勾住了呢……哈哈……」
「噓,你不要命了,這話也敢說,小心……」
「哎,不是,我怎和聽人說,當年跟辰王爺青梅竹馬的是長興候府的大小姐容芳華啊!那容芳華不是婚前與人通姦,被……」
「噢,難道說是辰王妃找人害的容芳華?」
「真相了,兄台,你絕對真相了!」
「……」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使得本就熱鬧的街市,越發熱鬧的如同菜市場。
容錦唇角含笑,正欲扶著杏雨的手登上停在門前的馬車,一抬頭,卻發現福娃和一個與他一般大小的小男孩,正人手一根竹棍站在馬車前,見她看過去,福娃還不忘請安。
「郡主!」
容錦點點頭,目光順著福娃的手往上看,這一看,她差點一個踩穩,就摔了狗啃屎。
福娃和那小男孩,一人一根棍子的原來是抗著廣告牌呢!
那廣告牌類似於古代老爺出巡時的「迴避」「肅靜」這樣的牌子,只是這回木板上的字改了,改成四字小牌。
一塊牌子上書「郡主伸冤」,另一塊則上書「王妃還債」!
「郡主小心。」杏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容錦。
容錦撫著額頭,對福娃招手,福娃快步跑了上前,「郡主。」
「這誰給寫的?」容錦指了福娃手上的牌子問道。
「是琳琅姐姐讓我找街上賣字的秀才寫的,」福娃說道:「一個字一兩銀子,足足花了八兩銀子呢!」
一個一字一兩銀子!
趕情琳琅姑娘給是別人大腿上搓繩子,不痛呢!
拿她當冤大頭使是不是?
一兩銀子一百個這樣的字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