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這還沒回過神來,耳邊「匡匡匡」三聲震天的銅鑼響,把她本就亂的腦袋震得一瞬間好似塞進了無數的棉花團,輕飄飄,暈乎乎的。
這又是怎麼了?
沒等她開口問,福娃已經指了前面大聲對另一個舉牌的小男孩喊道:「朱ど,快,快跟上前面的朱沸!」
豬肺?豬腰?
容錦一把扯住了福娃,「福娃,豬肺是誰?豬腰又是誰?」
「噢,豬肺和豬毛都是街東頭殺豬的朱五大叔家的兒子,朱五大叔不是有三個兒子嗎?大的叫朱辛,老二叫朱沸,原本老三想是個丫頭的,結果又是個兒子,朱五大叔不願取名了,就叫ど兒,我們管他叫朱ど!」
容錦點點頭,可不就是豬心,豬肺、豬腰麼?這朱五要是再生幾個,是不是就得叫豬屎,豬尿,豬尾巴了啊!
「敲鑼的是朱沸?」容錦問道。
福娃點頭,指了手上的木牌牌對容錦說道:「琳琅姐姐說了,聲勢得弄大點,人家是銅鑼一響,黃金萬兩,咱們銅鑼一響,沒有黃金萬兩,但怎麼得也叫萬人空巷,都跟著咱看熱鬧去!」
以琳琅那看戲不怕樓高的性子,還真別說,這肯定就是她能說出來的話。
「郡主,朱ど在前面等小的呢,小的先過去了!」福娃說完,沒等容錦回話,便找著木牌撒了腳丫子往前跑了。
「匡匡匡」銅鑼聲一路向前,福娃和朱ど兩個一人舉一塊木牌雄赳赳氣昂昂的跟在後面,那陣勢絲豪不亞於官老爺出巡!
「姑娘,怎麼樣?這聲勢夠大吧?」耳邊響起琳琅的聲音。
容錦回頭,看著一臉洋洋自得,等著她誇獎的琳琅,點頭,再點頭。
夠,誰要是說這聲勢還不夠大,她一定得把那人拍地上,挖都挖不出來!
「嘿嘿!」琳琅一陣陰笑,對容錦說道:「那姑娘,我們也出發吧?」
容錦點頭,嗯,出發,再不出發,她們就要成為那萬人大軍的尾巴了!
臨上車前,容錦想起燕離曾經說過,讓青語和南樓也跟來的,只是,這一眼掃過去,她根本就沒看到她們人,當下,便狐疑的對琳琅說道:「青語和南樓呢?我怎麼沒看到。」
「噢,青語和南樓習慣了低調,她們不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等我們走了她們才會帶著清平候夫人跟上來。」琳琅說道。
一個主子教出來的,怎麼那兩個喜歡低調,就你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似的?
馬車離了雙寺胡同,一路朝座落在東市有果胡同的辰王府行去。
東夏皇朝本就是東貴西富南貧賤的格局,西市住著的多是富商,比不得東市都是達官顯貴的,自然人的素質便也不同。
琳琅這麼一路吆喝造勢,到得最後,別說是西市的人,就連南邊那塊躺太陽下曬日光捉虱子的叫化子也給吸引來了,真就應驗了福娃那句「萬人空巷」,所有人都跟在了容錦的馬車後浩浩蕩蕩的前往辰王府。那陣勢,說得誇張點,只怕皇帝出巡也就這樣了!
「琳琅,你就不怕戲台搭高了,砸了自已的腳?」容錦將手裡的車簾子放下,對歪在馬車裡,嘴裡哼著不知道什麼曲調的琳琅說道。
琳琅眉毛都沒抬,滿不在乎的說道:「怕什麼,天塌了有高個的頂,先把聲勢造出去,反正你也說了,想要板倒辰王妃,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我們這就算是先給她熱熱身,讓她好有個心理準備!」
容錦看著琳琅,忽然就想通了,燕離為什麼會選她當鳳衛的隊長了!
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下人,燕離雖然不似琳琅這般愛言語,但行動間卻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好似這世間就沒有能難得住他的事!想明白的容錦臉上綻起抹笑,不再言語,想著等會兒怎麼跟王雲桐過招。
琳琅見容錦問了一句話,就不吱聲了,不由便又歪了腦袋上下打量容錦。
「你幹什麼,這樣看著我?」容錦對上她那好似挑豬肉的目光,不由的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琳琅臉上綻起一抹笑,往前湊了湊,輕聲對容錦說道:「姑娘,你跟我們少主……」
「我跟你們少主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清清白白的不能再清白!」容錦沒好氣的打斷琳琅的話。
琳琅摸了摸鼻子,很是無辜的說道:「我就問問,姑娘,你這麼大火幹什麼!」
容錦這會子已經是什麼都不想說了。
她怕自已再多說一句,會恨不得將琳琅從馬車上扔下去。
琳琅到是還想再仔細打聽下的,但偷偷的覷了幾眼容錦後,很是聰明的閉了嘴,忖道:姑娘火氣這麼大,難道是因為跟少主沒那個成?哎,難道姑娘也想生米煮成熟飯,肉吃到嘴裡?
容錦哪裡知道琳琅心裡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便不會是想將琳琅扔下馬車,而是將琳琅綁在馬車上,五馬分屍了!
馬車篤篤向前,馬車外是人山人海看熱鬧的老百姓。耳邊不時響起朱沸那敲得一聲比一聲響的鍋鑼。
「你說,辰王府,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吧?」容錦朝琳琅說道。
琳琅撩起馬車簾子,往外探頭看了看,點頭道:「這麼大陣勢還得不到消息,除非那辰王真就是千年烏龜萬年王八投的胎!」
容錦淡淡的撩了眼琳琅,心道:李逸辰要是知道自已在被琳琅這樣說,是會將琳琅點了天燈還是會將她千刀萬剮呢?
而這個時候,容錦不知道的是,辰王府因為她鬧出來的動靜,早已經是雞飛狗跳了。
「還有什麼?說!」
李逸辰的一聲怒喝,使得來回話的小廝嚇得臉色一白,差一點就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地上了!
「永寧郡主讓人做了兩塊牌子,一塊牌子上寫著『郡主伸冤』另一塊牌子上寫著『王妃還債』。」小廝抖著嗓子說道:「不但如此,還有人前面拿鑼開道,有從西市跟來看熱鬧的人,那些在南邊乞討的化子,也一路跟了過來,現在就連附近幾家的王公大臣家的下人也混在看熱鬧的人裡,朝王府走來。」
「混蛋!」
李逸辰一聲怒喝,抬腳便對著身前的紫檀木圓桌狠狠踹去,但即便是他腿上功夫厲害,紫檀木圓桌卻是紋絲未動,他氣得臉漲紅如紫,想也不想,雙手一抬,便將整張桌子掀翻了過去,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響過之後,是「砰」一聲巨響。
小廝再也忍受不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李逸辰見著小廝抖得像個篩子的身子,怒火愈熾,才要開口喝斥,門外響起婢女半蘭的聲音。
「王爺,王妃來了。」
原本怒火滔天的李逸辰硬生生的壓下了心頭的那股惡氣,對臉上汗出如漿的小廝喝道:「滾出去!」
小廝忙不迭的磕頭謝恩,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李逸辰深吸了口氣,覺得心頭再不似是那般悶得好似要炸開來一樣後,這才轉身走了出去,他才出去,便看到抄手遊廊的另一頭,穿一襲玉蘭色紗緞宮裝的王雲桐帶著她院裡的幾個小丫鬟正朝他這邊緩緩走來。
一身玉蘭色宮裝的王雲桐,行走在朱紅色的雕花扶廊間,身後是花樹掩映下若隱若現的白色圍牆,此刻的她,如同一副流動的風景,美麗溫婉的叫人移不開眼睛。
電光火石間,李逸辰腦海裡,驀然便閃現過另一副他以為他早已忘記,但實則卻如同烙印般烙印在他腦海裡的一幕。
「逸辰,我在家裡時,便想著這雪一下啊,你寢宮西北角的那幾株老梅怕是便要開得一片荼靡了,你今兒個若是沒什麼事,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逸辰,你看,那幾枝開到牆頭的花是不是最美的,你剪了下來,我要問我娘討了她陪嫁的舊窯梅瓶插起來,擺在屋裡。」
「啊,逸辰,你好討厭,你剪幾枝花而已,為什麼弄得我一頭一脖子的雪!」
那一年京都城一場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兩天一夜。天地間仿似一夜間就被披上了一層白色的大氅,處處銀裝束裹。但他寢宮西北角的幾株老梅卻在這片冰天雪地裡如火般燃燒綻放。
那一年的冬天,他每天都會爬上牆頭,只為剪幾枝在那個人眼裡最美最艷的花枝,然後興匆匆的開了自已的內庫,尋找與其匹配的梅瓶插起,小心翼翼的送到她的手裡。只為,她那一瞬間比覆雪紅梅還要艷麗幾分的笑!
他那時候一直期盼著冬天快點過去,春天快點來臨,因為他知道,過了這個冬天,以後的每個冬天,他不必再糾結著到底哪枝才是綻放的最好的,是才能博她一笑的!過了這個冬天,他的婚事要定下來了,她以後可以暖暖的坐在他屋子裡,他和她的家裡,告訴他「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告訴他「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告訴他,她愛梅,但更愛白雪漫漫冬天!
「王爺……」耳邊響起猶疑的聲音。
李逸辰恍然回神,回過神來的他忽然就覺得臉上一片濕漉漉的,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摸去,觸手的冰涼使得他一瞬間如遭雷擊,怔怔的站在了那,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爺,你怎麼了?」
------題外話------
今天長輩做五七,後天堂妹要趕在熱孝內訂婚,所以,今天,明天,後天的更新可能都不能按時按量,請大家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