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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86吳氏之死 文 / 文閣

    青石高約數丈,隱於紋石面下的白色紋理清晰可辨,正中間是一個身姿曼妙的仕女圖,輪廓栩栩如生,下方有一條彎曲的線條似長而奔騰的河流,仕女身後層層疊疊或圓或方連綿成一片的很像是向天邊展開的荷葉,這樣一幅動感極強的西子浣紗圖,就好似千百年前,某個無意間驚鴻一瞥的丹青高手,將那一瞬間的驚艷藏匿在這塊石頭上一樣。

    「阿離,你爹是個笨的,你知道嗎?他都不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太湖石,那是一塊絕品玉玲瓏。你只要在石底燒一爐香,香便會從石身上的孔孔洞洞鑽出,不多時,你便會發現,香煙繚繞,煙霧密佈四周如同置身仙境。這個時候啊,你再從石頂上倒下一壺水,你便會驚奇的發現,孔孔泉流,煙霧盡消,那被水澆過的石下美人便似活過來一般,好像真的就在在溪邊浣紗……」

    燕離站在曾經被娘要念叨過無數回的太湖石前,皎潔的月光輕輕柔柔的灑在他身上,淺淺漓漓的光映照著他身上黑色銀絲暗紋,泛起一層迷離的光,使得他如同眼前這塊讓他娘念念不忘的石頭一樣,充滿了神密感。

    「娘,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嗎?只要點一爐香,香會從所有的孔洞間逸出,讓人如臨仙境?再澆一壺水,就能煙霧盡消,月下賞美……」

    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深遂的眸微微輕垂,落在石下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爐上。拿出身上的火折子,他正準備點燃那一爐香,耳邊忽的便響起一陣輕微如貓步的聲音。若不是他聽覺異於常人,也不會發現。但卻只是一個怔忡間,他仍舊點燃了石頭底下的香爐

    很快,香爐裡的香便自石洞身上的孔洞之間溢出,須臾間,便如同晨起的濕霧般,將他包裹其間,飄飄緲緲,若隱若現,如同置身江南水月的畫境中一般。

    他沒有準備一壺水,所以便不能看到煙霧盡消,美人栩栩如生好似活轉一般過來的美景。但他也不覺得遺憾。就在他看著煙霧繚繞,欲要轉身離去時,身後卻忽的響起一聲如小貓般的驚呼。

    「啊……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

    聲音驚慌中卻難掩甜美,透著一種骨子裡的嬌嬌滴滴,但這種嬌嬌滴滴卻很難讓人生起厭惡的感覺。相反,卻讓人有種聽了聲音便想看人的衝動!

    燕離不由便蹙了眉頭,他剛才明明聽到步子聲不是朝他這邊走來的,怎麼眨眼間,人不但往他這邊來了,更是離他只有有數步之遙!

    只是,還沒等燕離想明白過來,少女的聲音再度驚詫響起。

    「咦,你怎麼知道這塊太湖石是少有的玉玲瓏?」

    燕離蹙起的眉宇間便多了一抹錯愕。

    他記得娘親說過,當年這塊石頭由地方敬獻時,連爹爹都不知道這塊石頭的妙處,只知道它很珍貴,珍貴在哪卻無人知曉!她還不無得意的告訴他,離兒,你爹爹一直以為那石頭之所以珍貴是因為那副美人圖呢!那個傻缺,我才不告訴他!讓他揣著珍珠當魚目好了。

    但身後的人卻一言便能道明,這是塊玉玲瓏!

    原本打算轉身離去的燕離,下意識的便轉身朝來人看去。

    這一轉身,他不由便怔了怔。

    對面,那少女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臉色晶瑩,膚光如雪,鵝蛋臉上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一雙眸子盈盈剪水,神色間微現靦腆,雖不似容錦那般清麗絕俗,讓人眼前一亮,但卻也是個極美的姑娘。

    此刻正用微帶驚訝的眼神看過來,乍然對上燕離,白皙如瓷的臉上驀的便綻起一抹淺淺的紅暈,一對似水明眸越發的含羞帶怯,卻又下意識的強裝溫婉從容。

    一瞥之後,燕離便欲轉身離去。

    少女見他要離開,不由失聲問道:「你要走了嗎?」

    燕離步子一頓,回頭朝少女看去。

    「我,我……」少女似是沒有想到燕離會停下腳步朝她看來,大喜之下,連忙道:「我叫玲瓏,在儀秋宮當差,你呢?你是誰?」

    燕離扯了扯嘴角,他停下,並不是為了告訴她,他是誰的!

    淡淡的點了點頭,燕離轉身便要離開,但卻在這時,耳邊忽的便響起一陣喝斥聲。

    「快,快去看看,那邊在冒煙……」

    緊接著,便是整齊劃一朝這邊跑來的步子聲。

    燕離皺了眉頭。

    他到不怕驚動這宮內的侍衛,必竟這皇宮內院沒有他不熟悉的地方!只是……燕離的目光落在臉色蒼白的少女身上。

    「你說你在儀秋宮當差?」

    玲瓏先是怔了怔,但醒過神來後,連忙點頭,「是的,我家主子是酈昭儀,端王的親母。」

    端王?

    燕離深遂的眸子微微一瞇,清俊的臉上閃過一抹惘然。

    比起他對這皇宮的熟悉,這皇宮裡的很多人,其實他並不是那麼瞭解。

    就如同玲瓏所說的這個端王,還有端王的的母親,酈昭儀。

    侍衛的步子聲越來越清晰,玲瓏臉上的神色越來越白,她目帶哀求的看著燕離,「我們躲起來吧,若是讓娘娘知道,我偷偷跑了出來,她會責罰我的。」

    燕離看了看玲瓏,又看了看身後那一片在夜色下巍巍秀麗的御花園。

    他有千百種藏身而不被人發現的方法,可是……

    眼見得侍衛越來越近,玲瓏一對瞳眸已經隱隱泛起了水光。

    「你……」

    但就在她話還說完,卻突然驚覺身子一輕,下一瞬,人如同風箏般飛了起來,她死死的咬住了唇,才沒讓自已發出驚慌的尖叫。

    只到她藏身在那棵枝幹繁茂打從前朝便有,今年開春,她還和姐妹們來打過椿芽做餅吃的椿樹間,她都沒明白,那個人是怎麼連碰都沒碰她一下,便將她送上樹的!

    只是,眼見得侍衛往這邊走來,她大氣也不敢喘,目光時不時的緊盯著樹下那些來來往往的侍衛,時不時的又抬頭朝上方的燕離看去。

    月光透過樹葉的間隙,落在燕離的身上,好似照在一上了層釉的舊窯瓷器上,瑩潤如玉,雍容矜貴!

    玲瓏有那麼一瞬間,就覺得連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是怎麼回事?」

    有穿青衣的內侍急急的往這邊走來。

    「公公,有人在這塊石頭下面點香。」侍衛對內侍說道。

    內侍上前,仔細檢視了一番,頗為威嚴的喝道:「仔細搜查,萬一是有人混淆視聽,意在對聖上不利,仔細你們的腦袋!」

    「是,公公。」

    侍衛不敢大意,立刻分散開來,四處搜尋。

    有人提了燈籠走到樹底下,舉起燈籠探照,玲瓏嚇得身子一顫,若不是一股剛勁的強風拍在她身上,她差點便摔下樹去。

    侍衛們搜尋了約有半個多時辰,眼見無果,這才散去。

    既便是如此,還是留了幾個下來,繼續搜尋。

    玲瓏看著樹下那幾個被留下來的侍衛,急得差點就哭了出來。

    她是偷偷溜出來的啊,萬一等會昭儀娘娘尋她不著……她戰戰兢兢的朝頭頂上方的燕離看去。

    「公子。」

    燕離垂眸,看向玲瓏。

    玲瓏嚥了咽乾巴巴的喉嚨,語帶顫音的問道:「你可不可以像剛才一樣,把我送到一個他們發現不了的地方。」

    燕離揚了揚眉梢,目光淡淡的睃了眼樹下再次散開四處察看的侍衛。

    「我,我是偷偷跑出來的,萬一讓昭儀娘娘發現了,少不了一頓責罰的。」說著,眼眶都紅了。

    燕離目光微垂,落在隱約被一點月光照亮眉眼的玲瓏。腦海裡忽的便就響起一句話「阿離,你記得啊,千萬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他不由的便翹了唇角,給了自已一個三分譏誚七分無奈的笑。

    他怎麼突然就會想起這句話了?

    「你呆在這別動。」燕離對朝他看來的玲瓏說道。

    玲瓏一臉不解。

    燕離沒有跟她解釋,而是像一片葉子般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他們藏身的大樹。身如鬼魅般在幾個侍衛間閃過,玲瓏便看到那些侍衛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僵立在了原地。緊接著,她便看到燕離朝她這邊做了個下樹的動作。

    那麼高的樹……玲瓏白了臉,她不敢跳,這要是跳下去不丟命也得斷手斷腳!她抬頭朝燕離看去,眼見燕離並沒有打算上前幫忙的意思,她咬了咬牙,拾了裙擺往嘴裡一塞,雙手抱著樹身,半爬半滾的下了樹。

    才到樹下,沒等她喘過氣來,便驚駭的發現,侍衛們如同打了個盹一樣,又動起來了。玲瓏顧不得手上火辣辣的痛,連忙貓了腰朝遠處的抄手遊廊走去,只要上了抄手遊廊,她就不怕了。

    「誰?」

    身後響起一聲厲喝。

    玲瓏身子一僵,想也不想撒了腳丫子便往前跑。

    「站住!」

    侍衛的聲音如響雷般在耳邊響起,幾步便攆上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玲瓏。

    「站住,再跑我就讓射箭了!」

    玲瓏腳下步子一頓,顫顫瑟瑟的回頭朝身後的侍衛的看去。

    侍衛舉著燈籠,認出了玲瓏是個宮女後,不悅的喝道。

    「你是哪個宮裡的?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祟祟的在這幹什麼?」

    「我,我……」玲瓏慘白了臉看著凶神惡煞的侍衛,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的抬頭朝侍衛的身後看去。

    巍然的夜色下,哪裡還有燕離的影子!

    侍衛見玲瓏不回答問話,而是朝他們身後張望,頓時心生警覺,瞪了玲瓏問道:「適才那石頭下的香爐是你點的?」

    「不……是我。」

    「到底是不是你?」侍衛不耐煩的喝道。

    「是,是我。」玲瓏白了臉,哆嗦著嘴唇說道:「我聽宮裡的老人說,那是塊珍品太湖石,就,就想試試。」

    「試什麼試!」侍衛聽了頓時心頭火起,喝道:「你是哪個宮裡的,你家主子沒告訴過你嗎?這皇宮大內可不是你家的菜園子,你想怎麼的就怎麼的!」

    玲瓏垂了腦袋,半響,咬了咬牙,將手裡一隻才戴了沒多久的金鐲子給擼了下來,遞了過去,「侍衛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武進人,進宮前家裡是做石頭生意的,我,我就是……」說著眼裡泛起了淚光,泣聲道:「我就是想家了,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麼就去了那。」

    自來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只是幾個普通的侍衛!

    眼見得玲瓏眼眶泛紅,楚楚可憐的朝幾人看來,侍衛們略一猶豫後,便道:「好了,你走吧,以後再不要做這樣的事了。」

    「謝謝,謝謝幾位大哥。」

    玲瓏連心屈膝福禮,一一道謝。

    侍衛們散了開去,玲瓏在原地站了站,踮腳張望了一番,眼見夜色越來越沉,她抿了抿嘴,轉身一步三回頭的朝儀秋宮走去。

    如同大湖裡掉進一個小石子般,一陣微微的漣漪後,夜色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飛簷捲翹,金黃翠綠兩色的琉璃瓦上一抹身影在玲瓏離開後,也隨著夜色的漸次迷離消失不見。

    儀秋宮。

    玲瓏躲過看門的宮人,躡手躡腳的回到自已屋子,才換下身上的衣裳,門外便響起一道溫厚的聲音。

    「玲瓏,你在屋裡嗎?」

    來的是儀秋宮的管事事唐秀珠,唐姑姑,玲瓏不敢馬虎,連忙披了衣裳開門迎了出去,「姑姑,在的。」

    像大多數的宮人一樣,唐秀珠清秀的五官早讓這深宮內院刻上了歲月的滄桑,眉眼間有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風儀,才一進屋,便有侍候她的小宮女端了椅子侍候她坐下。

    玲瓏低眉垂眼的站在一側,想著要不要將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唐姑姑,不然,回頭娘娘怪罪下來,卻是連個幫她說話的人也沒有!

    猶豫間,唐秀珠已經開口問道:「適才娘娘想尋你問話,打發了如意來找你,如意卻說你不在屋裡,這是怎麼回事?」

    「回姑姑的話,奴婢前兒聽人說御花園裡有塊太湖石,夜裡睡不著,便去了看了那塊太湖石。」玲瓏輕聲說道。

    唐秀珠挑了挑眉頭,目光睃了眼玲瓏,淡淡道:「怎麼,想家了?」

    玲瓏抿了抿嘴,沒有承認,但卻也沒有否認。

    「哎,你啊,還是太小了。」唐秀珠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後,輕聲說道:「看在我們都是武進人的份上,回頭我跟娘娘說一聲吧,讓你出宮去。」

    「真的嗎?」玲瓏聞言,頓時一臉驚喜的看著唐秀珠,「姑姑,您真的會替我跟昭儀娘娘說嗎?」

    唐秀珠肅沉的眉眼間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將她略顯凌厲的五官稱得柔和了不少,「這丫頭怎麼說話的呢?姑姑,什麼時候騙過你?」

    「玲瓏謝過姑姑。」玲瓏二話沒說,「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對唐秀珠「咚咚」的磕起了頭。

    「哎,快,快把人扶起來。」唐秀珠對身邊的小宮女吩咐道,待小宮女扶起了玲瓏,她嗔怪的瞪了眼玲瓏,「你這孩子,當初是我把你要來儀秋宮的,原是想著有我在,能照應著你一點。但終究卻是耽擱了你的前程!」

    玲瓏聞言,臉上頓時綻起一抹赦然之色。

    她本是商戶之女,父親在武進做的就是太湖石生意,打小跟在父親身邊,說起這太湖石,如數家珍。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父親做生意賠了錢,一夕間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她那時還年幼,族叔看她長相不俗,便把她送進了宮。

    原本是想著,在宮裡呆幾年,人長開了,說不得哪天就得了貴人的眼,但這深宮內院旁的沒有,美人不知凡己!而她非但沒有因著長相討了好,還因這長相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是,唐姑姑念在同是武進縣人,對她多加照顧,把她調到儀秋宮來,她說不得已經成了御花園那奼紫嫣紅的牡丹花肥!

    「姑姑,您別這樣說。」玲瓏看著唐秀珠,眉宇間難掩感激的說道:「這些年,要不是您,我哪裡還有命在。更別說什麼前程不前程的了!」

    唐秀珠聽了她的話,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好了,不早了,歇了吧。出宮的事,等有機會我會在昭儀娘娘面前幫你提一提的。」

    「謝謝姑姑。」玲瓏再次道謝。

    唐秀珠擺了擺手,帶著小宮女離開。

    玲瓏送到門邊,眼見得唐秀珠去了主殿,她這才轉身掩了房門,人怔怔的躺在了床上。

    終於要出宮了嗎?

    終於可以看到娘親了嗎?

    也不知道這些年,娘她好不好?她送去的銀子,娘有沒有收到!

    想著想著,玲瓏眼前忽的便浮現另一張清秀俊雅的臉。

    他是誰?

    是這宮裡的人嗎?

    他怎麼會知道那塊太湖石是玉玲瓏的呢?還有……自已只告訴了他,叫玲瓏,卻沒告訴他,她姓玉呢!玉玲瓏是她的名字呢!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下次如果再見到他了,一定要問問,他叫什麼名字!

    玲瓏轉輾反側間進入了夢鄉。

    儀秋宮,主殿。

    酈昭儀,約莫三十六七歲左右年紀,容色清秀,眉目間依稀與端王李歡有著七分相似。

    唐秀珠進來的時候,她已經讓宮人侍候著換了衣裳,才打算睡下。見了唐秀珠進來,她對身邊的宮女擺了擺手。

    「你們下去吧。」

    「是,娘娘。」

    宮人們魚貫而出。

    唐秀珠上前,幫著酈昭儀拆頭上的宮髻,一邊輕聲說道:「奴婢適才去看過了,原來是那丫頭想家了,就跑去看那塊太湖石了。」

    鏡子裡的酈昭儀翹了翹嘴角,輕聲道:「到是個聰明的人,進宮時才多大的一個人,我原還想著,等她長大了,怕是要連親娘都忘了,不曾想,卻是個長情的丫頭。」

    「您可別誇她長情!」唐秀珠拿起黃楊木的梳子,一下一下的幫著酈昭儀通頭髮,一邊說道:「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我才試探著跟她說,讓她出宮,高興的什麼是的。完全就把娘娘您給忘了!」

    酈昭儀聽了,臉上便綻起一抹輕輕淺淺的笑,柔聲道:「這也沒什麼好怪的,我又不是她娘,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被拘在我這那麼多年,跟她一同進宮的文鴛長相不如她,都已經是個正六品的才人了,她還只是個小宮女。心裡不怨恨我,都是這丫頭品性好,哪裡還……」話落失笑搖了搖頭,「哎,還真是可惜了!」

    唐秀珠笑了笑,輕聲說道:「娘娘,您就別為她可惜了,這丫頭還真就沒起那心思,不然頭前,睿王爺那缺個養魚的,貴妃娘娘見她機靈,想要了她去,她怎的還要來問了娘娘您呢?換了別的人,只怕早就跟著貴妃娘娘走了。」

    酈昭儀聽了臉上的笑便深了幾分,待唐秀珠放了手裡的梳子,扶了她起身朝床榻走去時,輕聲說道:「明年開春,要放一批人出去,我回頭有機會跟皇上提提,如果行的話,就把她放出去吧。」

    「小丫頭知道了,只怕得樂哭了。」唐秀珠說道。

    酈昭儀笑了笑,對要侍候她上床的唐秀珠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這裡不用人侍候,沒我的吩咐,不許讓人進來打擾我。」

    「是,娘娘。」

    唐秀珠退了恭身退了出去。

    儀秋宮上上下下誰不知道自家娘娘是個覺輕的,但凡有點聲音便會驚醒。先帝還在世時,這她的寢殿便不留人侍候。

    唐秀珠滅了幾盞壁燈,只留了一盞透著朦朦朧朧燈光的瓜燈,然後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床榻上,酈昭儀聽著唐秀珠漸遠的步子聲,慢慢的睜開了眼。

    黑暗中,隱隱響起「篤篤」極有節奏的敲打聲。

    ……

    長興候府門外。

    李熙就著古永撩起的車簾子,對站在那,來向他道謝的容錦說道:「你去吧,以後出門小心些,說來,你是一品的郡主,出行身邊應該多帶些人才是。」

    話落,似是想起什麼,他咳了咳,擺了擺手,沒等容錦開口,便示意古永放下簾子,喝令侍衛開道,往皇宮的方向行去。

    等到馬車行了有些距離,古永小心的覷了眼手裡拿著卷書,但一路行來,卻半天沒也翻過一頁的李熙,試探的問道:「殿下,永寧郡主那……」

    李熙抬頭朝古永看去,「你想說什麼?」

    古永小心的打量著李熙的神色,但哪怕李熙是他從小侍候大的,面對這個任何時候都溫文如玉頗有君子之風的太子殿下,古永只有一種挫敗的感覺。人都說帝心難揣,為什麼,他卻覺得太子殿下的心思,比皇帝陛下還要難測?

    「奴才是想說,殿下對永寧郡主若是有意,何不央了皇后娘娘出面。」古永輕聲說道:「奴才聽說,多年不問世事的老長興候夫人最近又開始活動了,不但將名下產業盡數給了永寧郡主,還開始替永寧郡主張羅起貼身侍候的丫鬟,瞧這陣勢,似乎是為永寧郡主的親事做準備呢!」

    「嗤」李熙輕笑一聲,狹長的眸,似笑非笑的睨了被他那一笑,笑得心肝肺都在打顫的古永,淡淡道:「你以為要本宮這是看上了永寧郡主?」

    古永臉上的笑不由便僵了僵。

    殿下若是沒有看上永寧郡主,又何必動用埋在長興候府的探子?又何必知道永寧郡主有危險,眼急巴啦的趕了去?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殿下您,最近實在太無聊了?

    見古永一臉不解的朝自已看來,李熙翹了翹唇角,漆黑的眸底閃過一抹淡淡的譏誚之色。重新拾起了被他扔在一邊的書,垂眸看了起來。

    古永嘴唇翕翕,但當對上神色淡漠的李熙後,卻是什麼也沒說。

    良久,就在古永搜腸刮肚的想,自已到底錯在哪裡時,頭頂響起了李熙的聲音。

    「本宮記得你曾說過,之前永寧郡主曾向母后求過兩個恩典,是不是?」

    古永連忙斂下胡思亂想的如脫韁的野馬一樣的思緒,答道:「是的,永寧郡主求賜郡主府和一道赦免詔書。」

    「母后沒有同意?」

    「回殿下,娘娘把永寧郡主的意思跟皇上說了,但皇上沒有給出明示。」古永說道。

    李熙笑了笑,手裡的書翻了一頁,淡淡道:「好吧,本宮就再讓永寧郡主欠本宮一個人情!」

    「殿下……」古永目瞪口呆的看著李熙。

    李熙卻是頭也沒抬的擺了擺手,古永連忙恭身退到一側,眼觀鼻、鼻觀心,做成了木人。但心裡卻是如同翻江倒海,巨浪濤天。

    殿下,他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不是鍾意於永寧郡主,又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永寧郡主施恩?

    且說容錦目送李熙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後,琳琅轉身抬手去敲角門。

    不多時,角門被打開。

    容錦一行二人,下了馬車,往裡走。

    一路上不知道是因為夜色深了下人都歇息了,還是因為容錦白日裡的暴行已經傳開,讓人將她當成了了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總之一路行來,愣是沒遇上幾個下人。

    琳琅不由的說道:「姑娘,府裡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往常時不時像鬼影子一樣飄著的暗衛,都不見了?」

    容錦笑了道:「琳琅,三更都快過了,鬼都要睡覺了呢!」

    琳琅想想也是,便也沒在意,一行人往青檀院走去。

    只是待到了二門處,便是容錦也驚覺不對了,二門是內院和外院的分界線,因著內院住的都是家眷,以女眷為首。是說二門處最是把守嚴厲,但再嚴厲,也不似今天這般!

    還沒到跟前,容錦就感覺到了沉沉的威壓之勢,那種山雨欲來的風滿樓的逼仄感讓人幾欲窒息!

    「琳琅……」容錦步子一頓,朝琳琅看去。

    琳琅點了點頭,經過之前的生死危機,任何蛛絲馬跡的可疑她都不會放過,她絕不會再讓自已,讓姑娘置身於那樣的險境當中。

    「姑娘,您找個地方先躲起來,我進去看看。」琳琅說道。

    容錦想了想,若真是有什麼事,她在身邊,反到讓琳琅縮手縮腳,便點了點頭,指著院了裡的一棵枝葉茂密的樹,說道:「我去樹上藏一藏。」

    她是想著,那樹佔據高點,樹葉繁密,加之又是深夜,若真是有個什麼,憑著她身上的那些毒藥,暫時自保總是沒有問題的。

    琳琅看了看那棵樹,點頭道:「如果事情不對,姑娘便順著那棵樹爬到屋脊之上,順著屋脊姑娘可以逃到隔避的盧大人家,盧大人是武將……」

    琳琅的話還沒說完,耳邊忽的便響起一陣喧闐聲。

    一丈之遠的距離,哭的哭,鬧的鬧,喧闐的哪像是勳貴之家,就如同是西市頭的菜市場一般!

    容錦臉色一白,朝琳琅看去,「是外祖母的屋裡。」

    琳琅也是跟著臉色一變,當下容錦哪裡還顧得著自已藏起來的事,她拔腳便朝吳氏的院子跑去。

    ……

    一個時辰前,長興候府青檀院。

    「把院子門鎖起來,誰敢往外走,立馬亂棍打死!」容敬德聲音不大,卻帶著沉沉肅殺的冷峻。

    翡翠眼見不好,對玳瑁厲聲喊道:「快去找候爺,讓候爺來救老夫人!」

    玳瑁轉身才要走,容敬德已然殺氣騰騰的走了過來,抬起腳狠狠的踹在玳瑁的胸口,玳瑁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容敬德這時揮了揮手,大總管容方歎了一口氣氣,將一邊的角門打開,眾人便看到從外頭進來步子如一神情肅穆的家兵,手裡擎著亮晃晃的鋼刀。

    青檀院裡的人不是丫鬟就是婆子,誰見過這樣的陣勢,一時間所有人都縮在了牆角不敢吭聲。只有吳氏替容錦準備的那四個會拳腳的丫鬟臉色一白後,各自操了傢伙將吳氏圍在了中間,與容敬德對峙。

    「吳儀貞,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要進宮嗎?」容敬德陰沉了臉問道。

    吳氏神色悲憤的迎著容敬德的殺氣沉沉的目光,「我也再問你一次,今日你去見的那個人誰?我的錦兒,她現在在哪?」

    「她死了!」容敬德冷聲道:「你放心,我會找個風水寶地將她葬了的,讓她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再投到我們這樣的勳貴之家。」

    吳氏身子一晃,死死咬著牙,嚥下喉間的那股腥甜,她瞪了容敬德,一字一句道:「容敬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待容敬德開口,吳氏轉身道:「翡翠,將那些松香都拿出來,把青檀院燒了,讓我們的人把那些藥都灑在後院的水井裡,既然要死,那就死個砌底吧!」

    「是,老夫人。」

    翡翠眉間沒有一點猶豫,轉身就去吩咐。

    容敬德冷哼一聲,手一揮,兵士們如洪水猛獸般吳氏的人撲了過去。

    終究是敵我懸殊,很快念夏幾人便被容敬德派來的家兵拿下,翡翠護著吳氏退在一隅,抬頭迎著容敬德血紅的目光,嘶聲道:「老候爺,老夫人沒了,您想過,如何向候爺交待嗎?不管如何,老夫人,她始終是候爺的生身母親。您置候爺於何地?」

    「他知道又如何?我是他親父,他還能為了一個死人,弒父不成?」容敬德冷笑了道。

    翡翠氣結。

    容敬德自袖裡掏出一個薑黃色的亮釉雙耳瓶,扔在了吳氏跟前,「始終是一死,與其我來動手,不如你自已走得痛快點吧!」

    吳氏搖頭,「我為什麼要成全你?」

    容敬德挑了眉頭,吳氏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沒錯,吳氏若是自盡,於他來說,好過他親自動手!

    「既是如此,說不得,只有我來成全你了!」容敬德一揮手,身後兵士走了上前。

    玳瑁掙扎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往屋裡跑來,守在門邊的兵士舉起了明晃晃的刀攔了過來,玳瑁發了狠,不管不顧的往前撲了過去。雙手緊緊的握住刀刃,立馬滿手的鮮血。

    「讓開!」玳瑁怒聲喝道。

    兵士被玳瑁吼得縮了一縮,屋子裡的容敬德皺了眉,朝一側的容方看去。

    容方無奈的歎了口氣,朝兵士使了個眼色,兵士手裡的刀對著玳瑁便砍了下去。

    「玳瑁……」翡翠眼睜睜的看著玳瑁倒在血泊中,她目赤欲裂的看著容敬德,嘶聲道:「我跟你拼了!」

    手裡攥著臨時一把銀光閃閃的剪子朝容敬德撲了過去。

    站在容敬德身側的兵士長刀一送,翡翠口吐鮮血,癱倒在地上。

    屋子裡一瞬間如同人間地獄。

    吳氏哆嗦著嘴唇,眼淚如雨點子般落了下來。

    「這就是你要的?」容敬德抬腳朝吳氏走去,眉目間滿是不屑,「人都死了,你滿意了嗎?」

    吳氏抬起頭,被淚水洗過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容敬德。

    「我發誓,我就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那我就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不入輪迴之道。」

    容敬德一字一句道,話落,上前一步,抬手一把鉗制住了吳氏的下頜,手裡薑黃色的瓶子對準吳氏不得不張開的嘴將瓶子裡的藥水盡數灌了下去。

    門被猛然推開。

    容錦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屋子裡燭光搖曳,外祖母瞪圓了眸子,唇角淌著一股黑血以一種憤怒而又無奈的方式,告別這個塵世,告別她。

    「祖母!」

    容錦衝了上前。

    容敬德猛的回頭,似是見鬼了一般,厲聲道:「你還真是冤魂不散,那樣都弄不死你!」

    容錦沒有理會容敬德,她只是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鼻子裡,耳朵裡,就連眼睛裡都在不停流著血的吳氏,嘶聲對琳琅喝道:「琳琅,救祖母,快救祖母啊……」

    琳琅欲要上前,但這時,門裡門外一瞬間湧現了一大批的黑衣人。

    「姑娘,我們中埋伏了!」琳琅嘶聲道:「姑娘,走,快走!」

    「認也別想走!」容敬德冷聲喝道,對身後的黑衣人一揮手,喝道:「殺死容錦者,黃金五十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更別說這些人本就是負有任務在身,殺了人,再拿五十兩黃金,何樂而不為?!

    很快琳琅便被圍在中間,若不是仗著一手出神入化的使毒本領,只怕早就死在亂刀之下,便是如此,琳琅也已經漸露疲態。

    再厲害的高手也架不住對方人多,打起了車輪戰。

    眼見困住了琳琅,黑衣人又分了一拔出來,去對付容錦。

    容錦所會的只是一些近身博擊術,但這樣的功夫,對於手中有武器,且身手都不錯的黑衣人來說,完全就不在話下,不幾下,容錦身上已經掛了彩。

    「容錦,束手就擒吧!」容敬德在一側冷冷道:「我給你一個全屍!」

    容錦使出身上最後一把藥後,她看著容敬德,冷冷道:「容敬德,我若不死,你知道結果是什麼嗎?」

    聞言,容敬德不由便冷哼道:「你如何不死?」

    話聲落下,才要下令讓黑衣人擊殺,外面忽的便響起一串凌亂的步子聲。

    「候爺來了!」

    容敬德眉頭一皺,回頭朝容方道:「攔下宜州。」

    容方默了一默,點頭道:「是,老候爺。」

    話落退了下去。

    但沒等容方走遠,外面又響起一片驚慌的喊聲。

    「不好了,失火了,榮禧堂失火了!」

    榮禧堂失火?

    沒等榮敬德反應過來,又是一片叫聲響起。

    「不好了,松鶴居也失火了,馬廊裡的馬跑了……」

    整個候府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不要管外面,先把這二人殺了再說。」容敬德厲聲道。

    黑衣人本就不是長興候府人,對他們來說,整個長興候府燒成灰跟他們也沒關係,是故,所有人都將目標落在了容錦和琳琅身上。

    「琳琅,你走!」容錦嘶聲對試圖再一次衝上來救她的琳琅喊道:「你別管我,能走一個是一個!」

    「不,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琳琅喊了一句,不顧一切的朝容錦衝了過來。

    再次被毒翻一批人後,黑衣人怒了,他們撇下了容錦,將琳琅圍在了中間,對身後打著手勢,很快便進來一批手拿弓弩的兵士。

    容錦看得心中大駭,她回頭嘶聲對容敬德喝道:「放了她,我自栽!」

    ------題外話------

    這一章揭了好幾個謎,也開虐了容錦,我是不是要抱著腦袋逃?

    寫得好糾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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