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漠北和一眾設計師坐在辦公室裡,面前堆滿了畫冊和雜誌,眼裡隱隱跳躍著期待的火光。
之前他就已經約見了這些名流設計師,都是京都很出名的人物,從婚紗到新娘造型,就連婚禮策劃也有專業人士來給他出謀劃策。
工作結束之後他就趕了過來,這些人已經等了他一段時間,見面就急忙開始進行今天的正事圍。
婚禮策劃師帶來的圖冊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婚禮,有中規中矩的中式婚禮,也有頗為洋氣的西式婚禮,一些藝術愛好者在自己的婚禮上自然也是費勁了心思,近兩年來漢文化興起,倒是有很多人又開始熱衷於漢式婚禮羿。
照片上的新郎和新娘都是笑容滿面,人生最美好的時刻,所有人都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了這時。
曾經幻想過的婚禮又躍然眼前,邢漠北的唇角不知不覺得掛上了微笑,眼裡也變得更加柔和。
策劃師問他,「對於婚禮的形式,邢先生比較傾向於中式還是西式?」
他合上畫冊,想了想,問道:「西式婚禮你們策劃的怎麼樣?」
「您是指英式或者美式的?」
「不,我是說西班牙式婚禮。我妻子……」他說完忽然頓了一下,又換了個口吻道:「新娘是學西班牙語的,我想給她一個別開生面的婚禮,她很喜歡三毛,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效仿一下。」
策劃師也是讀過三毛的人,聽了他的話不由得笑了,「這個實現起來可能有點困難,三毛和荷西的婚禮是在沙漠上舉行的,主題婚禮我們也是可以做的,邢先生也要和夫人去沙漠上舉行婚禮嗎?如果您有這個想法,我可以和上面的人商量一下。」
原來三毛和荷西的婚禮是在沙漠上舉行的……
邢漠北忽然沉默了,他只知道喬以薇喜歡三毛的書,但是卻從來都沒有深入地瞭解過她的喜好,也沒有因她的喜歡就一同去喜歡三毛,只是單純的愛屋及烏罷了。
主題婚禮雖然很獨特,但是如果在沙漠上舉行婚禮,那麼未免也有點太繁瑣了,更重要的是賓客的到來就成了問題。
這次他們結婚,他是要昭告天下的,不是不聲不響的領個證就算完了。
他想了想,只好作罷,純西式的婚禮未免太單調了點,教堂牧師,宣個誓就算完了,有什麼意思呢?
他想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蹉跎了八年,不想就這麼草草了事。
邢漠北這一刻才意識到,原來在內心深處,他對於這場婚禮的期待,早已超過了他預期中的樣子。
婚禮成了最棘手的問題,策劃師只好回去先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盡量能想出一個獨特而又精緻的婚禮。
他這一次用了很大的精力,婚紗和戒指都是對比了好幾家,gary問他,「boss,喬小姐的婚紗要在哪裡訂製?」
聽說葉亦歡的婚紗是在very`wang訂製的,邢漠北倒是比較看好桂由美和anne`barge,前者是日本的純美風格,後者則是紐約的夢幻新娘。
他最終還是選定了anne`barge,畢竟喬以薇已經過了那種純真甜美的年紀,如果是八年前,他覺得桂由美可能比較適合她,可現在他想圓她的是一個夢幻而又美好的夢。
戒指他原本是準備親自設計的,可是想到她這幾年都過得很落魄,他又決定給她買了寶格麗的婚戒,精緻璀璨,美麗的堪比瑰寶。
婚禮的進行一直斷斷續續的,他從始至終都瞞著她,一心準備要給她一個驚喜,也是要給她一個新生活的開端。
以後的以後,他們就要一直生活在一起了,有他,有她,也有孩子。
那樣的畫面,單是想想都覺得美好。
策劃師和造型師都走了之後,邢漠北一個人舉著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光景,唇角始終帶著淺笑,不時抿一口醇和的紅酒,清潤的眼底似乎也漸漸變得溫柔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接受喬以薇,甚至寧可接受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可能是她,可是當婚禮提上日程,當他重新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件事也沒有這麼困難。
其實愛真的比恨容易得多了。
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乍響,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起
來道:「你好?」
對方是個女人,聲音裡充斥著得意和挑釁,「你的女人現在在我手上,想見到她的話,十五分鐘之內必須趕到湛江碼頭六號倉庫,不許報警!」
女人?
邢漠北楞了一下,「你說誰?」
那邊笑起來,「喬以薇,怎麼,連自己的女人都忘記了?」
他的神經一瞬間被揪緊了,握著手機低吼道:「你是什麼人,想做什麼!」
「我是什麼人,你來了就知道了,時間緊迫,千萬不要玩兒花樣!」
那人說完便掛了電話,邢漠北「喂」了幾聲都得不到回應,憤恨的險些要摔了手機,轉頭看了一眼外面已經落下夜幕的景色,咬了咬牙只好拎起外套衝了出去。
*
「小喬,穿得這麼漂亮要去哪裡啊?」
一身淡粉色裙裝的喬以蔓從病房一出來,迎面就遇上了一個平時比較相熟的護士。
她今天難得沒有穿平時素白的快要隱形的衣服,臉上也化了淡妝,化妝品還是從護士站裡借來的,雖然也不是什麼高檔的化妝品,可是因為自身底子好,只是稍加修飾就已經很清新脫俗了。
喬以蔓羞澀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自己的裙子,「我一個朋友今天訂婚,我去參加他婚宴。」
許晨的訂婚宴今晚舉行,雖然沒有給她請柬,可她還是想去看一看,到底也是她傾心相待過的男人,無論他身邊最後站著的女人是誰,她都想要看到他幸福。
護士點頭一笑,「你今天真漂亮,記得早點回來,身體要緊。」
「好的,謝謝張護士。」
她拎著包走出醫院,攔了一輛車便趕往了翡翠明珠酒店。
夜色華麗而又奢靡,在京都有一句傳聞,中下階級都是白天舉行婚宴,只有上流社會的人才會在晚上舉行婚宴。
其實在南方地區也有很多人是晚上進行婚禮,但是在這裡,仍然能看出許家的地位。
出租車在翡翠明珠外面停下,喬以蔓坐在車裡便能看到外面熙攘的人群,外面停著不少名車,來參加婚宴的人也都是名流,光鮮衣亮西裝革履。
她下車融入了人群,儘管已經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可是站在那些名媛淑女之中,她也仍然顯得十分卑微和貧窮,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喬以蔓忐忑的走上去,果然被門童攔在了外面,「小姐,沒有邀請函不能進去。」
「我是許二少的朋友,我只想進去跟他道喜,說完話就出來,能不能通融一下?」
「如果是許少的朋友,你應該有邀請函才對,還是趕緊走吧。」
交涉了幾句都沒用,門童的態度強硬,喬以蔓只好失望的轉過了身……
*
「小婷你今天真漂亮!」
外面人山人海,化妝間裡也是另一番景象,一身禮服的甄雨婷被幾個閨蜜和朋友簇擁在中間,溢美之詞不停的從她們嘴裡說出來,她聽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到底還是無可避免的要訂婚了,最讓她難過的並不是這場聯姻,而是孫之浩的態度。
在甄雨婷的想法當中,她和孫之浩這麼多年的感情,她把自己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他,他空有著一腔熱血和滿心的大志,可是卻不付諸行動,甚至畢業四五年了,連一個像樣的工作都沒有,每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或者打遊戲。
所有的開銷和支出都是甄雨婷給他的,她就像所有戀愛中的女孩兒一樣,始終願意相信孫之浩給她建立的空中王國,夢想著有一天能完成他的大志。
在訂婚之前,她曾經問過孫之浩,願不願意帶她一起走,或者是來搶婚。
彼時孫之浩還在打遊戲副本,聽了這話頭都沒抬的嗤笑一聲道:「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我帶你走了,那以後喝西北風去嗎?乖乖的去聯姻吧,做好你的大小姐,咱倆才能好好繼續下去。」
這樣的話儘管讓她心裡有些不舒服,可是她還是聽從了孫之浩的話。
他說的沒錯,她做慣了大小姐,至今只會揮霍放縱,沒有什麼真才實學,脫離了家族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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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的棕紅木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身銀灰色禮服的許晨走了進來,其他的女孩兒看到他都掩嘴笑了笑,識相的退了出去。
甄雨婷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看到許晨的一瞬間驀然紅了臉。
他今天真的很帥,清俊而又優雅,儘管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可銀灰色的禮服襯得他分外有氣質,頭髮也打理的很清爽,就像童話裡走出來的王子。
她和許晨認識很多年了,自然知道他是個優秀且出眾的男人,年紀輕輕的醫學專家,又是許家的二少,當真是一表人才芝蘭玉樹,比孫之浩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也就是在這一刻,甄雨婷忽然有些動心了。
許晨對她的妝容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雙手插兜走在她面前,之居高臨下的說:「我有件事要問你。」
甄雨婷垂著眼,嬌羞的小聲道:「你問吧。」
「當年在日本,我出車禍的時候,你說是你救了我,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你?」
那時候車禍嚴重,他整個人都喪失了意識,醒來時候就看到一臉凝重的哥哥和淚流滿面的甄雨婷,他依稀記得自己是和喬以蔓一起在車裡的,可是卻沒有看到她的人。
「那個女人扔下你就跑了,如果不是我當時接到了電話趕過去,你就要沒命了!」
這是甄雨婷和甄家人給他們的說詞,許晨聽了之後雖然不願相信,可是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喬以蔓卻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真相擺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就像哥哥許揚對他說的,「你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頂多算得上是故人,你對她瞭解多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選擇自保也是情理之中的。」
人都是愛命的,仔細想想哥哥的話,也確實沒錯,他和喬以蔓那時候認識不到幾天,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一定要在危機時刻選擇救他呢?
他聽從哥哥的安排,和甄雨婷相處著,把她看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好生待她。
外界都傳言他很愛甄雨婷,可許晨一直分不清自己究竟愛不愛她,對她好像就只有一種感激,並沒有多少男女之情。
但現在他們要訂婚了,結婚也就近在咫尺,他需要面對自己的真心。
對於他的問題,甄雨婷顯得有些慌亂,眼神飄忽的支吾道:「阿晨,難道你還懷疑我嗎?當時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為你趕去了日本,你醒來之後也都看到了,一直都是我在照顧你,你不相信我?」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許晨看了她好一陣,只好抬手拭掉她的淚,輕歎道:「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想問一問,你休息一會兒吧,婚宴等會要開始了。」
他轉身便走出了化妝間,正好在外面遇上了哥哥許揚。
這個時候,他應該要跟嫂子葉小瑜一起出席才對,可是卻只見到他一個人,許晨問他,「嫂子呢?還沒到?」
許揚顯然很不耐煩,「誰知道那個死女人哪兒去了,剛剛給她打電話說在路上,現在手機卻關機了!沒準又是跟她那個姓錢的姘夫暗通款曲去了!」
許晨蹙眉,「哥,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妻子,你不該這麼說她。」
「算了,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再去找人問問看。對了,剛才外面有個自稱是你朋友的女人,因為沒有邀請函被攔住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朋友?」他有些奇怪,「我的朋友都發邀請函了啊,我去看一眼。」
賓客差不多都入場了,許晨走到酒店外面便看到了不停張望的喬以蔓,皺了皺眉,走到了她面前,「你怎麼會在這兒?」
看到一身禮服的他,喬以蔓先是一愣,紅著臉垂下頭,小聲囁喏道:「今天是你的婚宴,我想來說聲恭喜。」
「是嗎,謝謝了。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許晨轉身要走,喬以蔓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等一下!」
右手上那根紅繩霎時暴露在了眼前,喬以蔓沒想到他居然還帶著這個繩子,許晨卻有些狼狽的抽回自己的手,急忙掩飾過去。
「那個,我只是想問你,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你的婚宴?」
她沒怎麼參加過別人的婚宴,這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現在只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