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康寧醫院
葉小瑜拎著暖瓶站在醫院的熱水器前怔怔出神,許揚母親周世莉的話彷彿又在耳邊盤旋著——
「小瑜啊,媽知道你是個好姑娘,這麼多年讓你跟在阿揚身邊,確實是委屈你了,是我們許家對不起你,如果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那就離婚吧,媽不會虧待你的……窠」
彼時周世莉剛剛因為輕度腦溢血入院,向來雍容華貴的貴婦人此時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都略顯呆滯,手邊還放著一張揉的亂七八糟的報紙旆。()
「許家大少再傳桃色緋聞,與神秘女子同入酒店。」
她坐在病床前,只是瞥了一眼那張報紙,碩大的照片上是許揚攬著一個身材妖嬈,長卷髮的女人正走入鉑爾曼酒店。
「小瑜,媽知道阿揚對你不好,趁著你現在還年輕,而且又沒有帶孩子,離婚也不會有什麼負擔。雖然媽這輩子都認定了你這個兒媳婦,但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毀了你後半輩子……」
許揚的緋聞不斷,連向來勸和不勸離的婆婆都動了讓他們離婚的心思,葉小瑜自己都不明白她這樣堅持著有什麼意義。
真是個孝子啊,母親因為他的花邊新聞住院幾天,至今為止許大少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葉小瑜輕輕地歎了口氣,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低沉不悅的男聲,「水要漫出來了。」
什麼?
葉小瑜聞聲回過神,一百度的沸水卻已經從暖瓶裡溢出來流到了她的手背上,一陣灼燙的痛感霎時從手背傳到了神經末梢。
「啊——好燙——」葉小瑜驚叫一聲,條件反射的扔了手上的暖瓶。
暖瓶「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熱水濺了一地,也無可避免的濺到了旁邊那人的褲腳上,葉小瑜低頭便看到了一雙黑色的手工男式皮鞋,心上「咯登」一跳,猛地抬頭對上了許揚陰鷙的眸子。
許揚似乎對她打水時的走神和她看到自己時的驚愕感到很不滿,鷹準般的銳眼緊緊地盯著她,眉宇間滿是微慍。
「你屬什麼的?打個水都能燙到自己?不會又是在想哪個姘頭吧?!」
他張口就是這種侮辱她的話,葉小瑜被惱怒的甩開他,低頭去收拾摔壞的暖瓶,許揚卻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就勢把她按在了自己胸口。
他的胸膛帶著滾燙的溫度,葉小瑜不經意的瞟到了他脖子上的一抹吻痕,對於兩個人的親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厭惡,推阻的掙扎道:「你幹什麼,放開我!」
「幹什麼?」許揚冷笑,眼尾掃過一抹不屑,「我倒是想幹你,不過看你現在這樣兒,真是讓人敗興!」
兩個人相距極近,許揚清楚的看到了她眼窩下的青影和眼中的血絲,唇上也是乾裂的有些泛白,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一抹不正常的酡紅。
他這些天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自是知道母親生病的這幾天,都是葉小瑜在一旁衣不解帶的照顧著,現在看到她這憔悴的臉色,更加明白了她連日來的操勞。
說一點都不感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許揚摟著她的腰,看著她略帶乾涸的嘴唇,心上驀然劃過一絲心疼,有些情不自禁的低頭想去吻她,葉小瑜卻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他的唇壓下來的時候,她恰時一轉頭,許揚的唇不偏不移的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下一秒,葉小瑜用力推開了他,力氣之大讓自己都向後倒退一步,猛地撞在了牆壁上,眼神防備的瞪著他,「許揚你別碰我!我嫌你髒!」
「葉小瑜,你!」
許揚氣結,小瑜卻只是嗤笑一聲,冷聲道:「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去上班,你記得給你媽媽準備早餐。」
葉小瑜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出門的前一刻,她又忽然回頭,對著許揚冷色決然道:「對了,許揚你聽著,這種日子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要和你離婚!」
四年多,這是葉小瑜第一次在許揚面前提離婚,他就這麼呆愣的看著她大步離去,甚至忘了要追上去。
*
今天上午還有一場例會,葉小瑜回到公司之後就直接去了會議室。
她以前工作的心理咨詢室是一個學長開的,後來聘請她來做心理醫師,結果沒多久,學長的咨詢師就被錢源那個死變.態給收購了,而她也理所當然的成了他公司的員工。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的場景,她怒氣沖沖的闖進錢源的辦公室,一把將自己手上的包砸到了坐在辦公桌對面的錢源身上,火冒三丈的罵道:「姓錢的,你一個金融公司,要什麼心理咨詢室?你是吃錯藥了還是腦子被豬啃了?!」
「我腦子被你啃了。」錢源將她的包放在桌上,向後靠了靠,挑著笑道:「現在就業壓力大,我需要一個心理咨詢室給員工做好心理疏導,你有意見?!」
「變.態!」
「辱罵上司,這個月的薪水扣一半。」
「……靠,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罵人了?」
「口出狂言,薪水再扣一半。」
「……」
葉小瑜咬牙切齒的瞪著對面那個笑得像一隻偷了腥的貓一樣的錢源,默默地在心裡補了一句,我去年買了個表!
財務助理正在上面對著ppt匯報工作,坐在正中間的錢源卻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話,英挺的眉心緊緊地擰在一起,眼神死死地膠在坐在靠後面的葉小瑜身上。
她的臉色不好,雖然化了妝,可是那些胭脂水粉卻並沒有給她增添一份生氣,反而是顯得她愈發蒼白荏弱,皮膚上也幹幹的,沒有什麼水分,一看就是幾天沒休息好的結果。
更讓錢源憂慮的是她此時趴在桌上,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例會結束後,所有人都抱著文件走向外面,只有錢源一個人坐在位子上沒有動,蹙眉看著葉小瑜也緩緩起身,隨著人.流向外走。
她顯然是生病了,走起路來都晃晃悠悠的,步履虛乏飄忽。
錢源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站起身想上去問問她怎麼了,卻見葉小瑜忽然一停,身子軟軟的向後倒去。
周圍的人霎時慌亂起來,驚聲著叫她「瑜姐」,錢源眸色一深,一個箭步衝上去,搶在她暈倒在地之前,將她攬進了懷裡,打橫抱了出去。
葉小瑜是發燒了,38°2,不算太嚴重,可是也把錢源急的夠嗆。
他當然知道她是為了照顧許揚的母親才會累成這樣。那個人渣自己都不管自己的媽,每天忙著和不同的女人出雙入對,她反倒是跑前跑後的去照顧著,結果把自己累倒了。
錢源越想就越覺得氣憤難平,胸腔裡都憋著一股抒發不出來的火,讓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找許揚打上一架。
「好熱……」
窩在沙發上的女人忽然嚶嚀一聲,錢源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她蹙著眉扯著身上的毛毯,急忙抓住了她的手,低聲訓斥道:「你這樣會著涼的,安靜一點!」
他這一聲反倒是驚醒了昏睡之中的葉小瑜,她睜了睜沉重的眼皮,看到面前的男人後,氣若游絲的說:「你怎麼在這兒……」
她的嗓音粗嘎難聽,就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暗啞。大約是扁桃體發炎了,一發聲,嗓子都有點疼。
葉小瑜艱難的撐起身子,虛弱的問他,「現在幾點了?」
「下午五點半了。」
「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
葉小瑜一驚,一把扯掉額頭上的毛巾,慌慌張張的去穿鞋,錢源卻皺著眉拉住她,語氣清冷道:「你燒還沒退,現在要去哪兒?」
「許揚的媽媽下午還要做檢查,我得去看看。」
她一邊說一邊著急的將東西一股腦的塞進包裡,隨手理了理頭髮,抓起外套就要向外走,身後卻忽然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一個玻璃杯在她的腳下炸開,隨即便是錢源氣急的低吼,「許揚,許揚,又是許揚!你腦子裡是不是就只有那個人渣?!」
葉小瑜的腳步猛然一頓,緩緩地轉過身,瞠大眸子震驚的看著面前怒火中燒的錢源,有些錯愕道:「你……你怎麼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錢源,他在她面前永遠都是嬉皮笑臉,輕浮紈褲的。可他現在眼神凌厲而失望,峻峭的側臉緊繃著,彷彿是一隻被惹怒了的雄獸。
「我怎麼了?」錢源冷笑一聲,「葉小瑜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許揚就那麼重要?重要到讓你滿心滿眼的都是他!重要到讓你發著燒都不忘了去給他.媽獻慇勤?!他和別的女人上.床做.愛,你卻還要去給他收拾爛攤子,葉小瑜你就這麼沒自尊?!」
他的一番話又怒又尖刻,葉小瑜重重的震在了原地,蒼白的小臉上有震驚也有委屈,紅著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辦公室裡一時靜的讓人心驚,葉小瑜緊緊地咬著唇,半晌才嗤笑了一聲,昂著小臉道:「對!我就這麼沒自尊,我就是愛獻慇勤,那跟你錢大少又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
她說到最後幾近低吼,雙手緊緊地握成拳才能抑制住身子的顫抖,眼淚在眼眶邊上搖搖欲墜,卻緊緊地咬著唇不肯落淚,倔強而又尖銳。
錢源也被她這番話激到了,一張俊臉上滿是怒極反笑的諷刺,「對啊,你們倆是夫妻,你照顧婆婆是天經地義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特麼就是犯賤才會管你!葉小瑜你給滾,現在就滾,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修長的手指直指門口,錢源失控的對她低吼,透過薄薄的襯衫甚至能看到他健碩的胸膛都在顫抖。
葉小瑜仰頭吸了吸鼻子,在眼淚掉下來之前猛地轉過身。
她以為他懂的。即便他是那個放蕩不羈的錢大少,可是她覺得他懂她堅持的無奈與艱辛,她以為就算全世界都覺得她葉小瑜是自甘下賤,他錢源也不會這麼想。
可是到現在這一刻,她明白了,他也不過是萬千鄙視她的人中的其中一個,高高在上的俯視她的卑微,又和其他人有什麼區別?
葉小瑜忍了這麼久的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頃刻間就沾濕了滿臉,捂著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向門口走去。
她被許揚辱罵了那麼多次,她都沒有流過眼淚,可是同樣的話被錢源說出來,她卻覺得萬分委屈,委屈的心都疼了。
站在她身後的錢源就這麼看著她啜泣著向外走,隱忍的低泣在屋裡顯得分外清晰,心痛連帶著神經末梢都在疼,煩躁抓了抓頭髮,抬腿就追了上去。
葉小瑜哭著向外走,手剛搭上門把,肩上卻忽然傳來一把拉力,下一秒她已經被人緊緊地抱在懷裡,順勢抵在了一旁的牆壁上。
她還來不及反應,甚至連那人的臉都沒看清,唇上就已經狠狠地被人吻住了。
葉小瑜瞠大眸子看著面前被放大的俊臉,錢源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捧著她的臉,吻得又凶又重,帶著急切和惱怒在她唇上輾轉肆虐。
他的唇齒間帶著清冽甘爽的薄荷味,細細密密的縈繞在葉小瑜的唇間,有些醉人,卻也有些悸動,帶著她的心都在砰砰的加速著。
她沒被人這樣吻過,初吻還是在和許揚的婚禮上,下面賓朋滿座,許揚也只是攬著她象徵性的在她唇上蜻蜓點水的沾了一下。
可現在呢,她被人緊緊地抱在懷裡,那個人吻得綿長深重,她能感受到他的心疼和抱歉,甚至能感受到他噴薄而出的愛意。
葉小瑜的雙眼還難以置信的瞠大,看著面前錢源深情而又專注的神色,他閉上眼的時候,那雙流轉生輝的桃花眼會彎成好看的弧度,帶著一些輕佻和不羈,俊美無雙。
一雙手忽然覆上了她的雙眼,錢源不輕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悶悶的說:「接吻時要閉上眼,傻姑娘!」
他的聲音裡帶了一些無奈和寵溺,唇上的動作愈發溫柔了起來,沒有初時的狠厲慍怒,而是變得輕緩細膩。
他對這個女人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彷彿她天生就是他的剋星一樣,他就是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這個吻不知進行了多久,直到葉小瑜覺得自己氣都要順不過來的時候,錢源才戀戀不捨得放開了她的唇,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下顎抵著她的發頂。
辦公室裡靜謐無聲,似乎有著一種動人的情愫在緩緩流動,葉小瑜安靜的窩在錢源的懷裡,雙手垂在身側,並沒有去回抱他。
許久之後,葉小瑜才聽到頭頂傳來了沉沉的道歉聲,「對不起,我不該衝你發火。」
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暈倒在他懷裡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都靜止了,平日裡活蹦亂跳的水煮魚臉色蒼白的躺在沙發上,看得他又氣又急,更多的則是心疼。
她都已經這樣了,卻還記掛著那個人渣的母親,這樣美好的葉小瑜,怎麼能讓他不心急?怎麼能讓他不為她動心?
其實那些話說完之後他也後悔了。他平時把她捧在心上都覺得不夠,總是千方百計的逗她笑,看她發火惱怒,他才覺得高興,真的是一句重話都捨不得對她說,方纔那麼尖酸刻薄的話說出來,和許揚那個渣滓有什麼分別?
錢源緊緊地抱著她,懷裡的女人卻沒有半點反應,錢大少頓時有些慌了,急忙將她拉開一些問道:「你還在生氣?」
葉小瑜只是睜著大眼睛望著他,眼看這位大爺急的說不出話了,她才聳了聳肩,「還好吧,沒那麼生氣。」
剛聽到他那麼說的時候,她是有點氣,畢竟他是錢源,不是許揚。許揚那麼說她,她當做沒聽見就算了,可錢源這麼說她,她就覺得很難受。
可是他主動跟她道歉,這又讓葉小瑜的酸楚散去了一些。
他是不可一世的錢大少,能這麼誠心誠意的跟她道歉,說明他是真的知道錯了。
葉小瑜的反應太過平淡無謂,錢源反而是愈加覺得不對勁,又追問了一句,「你真的不生氣?」
「真不生氣。」
錢大少不信,「騙人,你肯定又默默地在心裡問候我家戶口本。你如果生氣就說出來,憋著對身體不好。」
小瑜:「……好吧,我很生氣。」
錢大少總算鬆了口氣,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道:「既然我惹你生氣了,那我補償你,想要什麼儘管提。」
omg,這世上竟有此等好事,生氣一次就能隨便提要求?葉小瑜深深地在心裡懊惱了一把,早知道丫錢源這麼好說話,她以前應該常常生氣的。
葉小瑜垂下眼想了想,其實什麼珠寶首飾,衣服禮物她也沒什麼想要的。她咬了咬唇,腦中忽然劃過一個想法,隨即一把拉住了錢源的手臂,「我想讓你幫我查個人。」
「誰?」
「一個叫申恬的女人。我姐以前的閨蜜,就是因為她,我姐才出的車禍。前兩天我在許揚那裡好像看到她了,我覺得她和我姐有過節,你幫我查一查,看看她是不是和許揚有關係。」
錢源的眸色也變得深邃晦暗起來,隨即點頭答應道:「好,我幫你查。」
而就在葉小瑜辦公室的不遠處,許揚臉色陰沉的站在外面,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眼中滿是陰毒狠戾。
他今天在醫院的時候被母親罵的狗血淋頭,最後又被周世莉連罵帶勸的說讓他去給葉小瑜道個歉,卻沒想到剛走到她辦公室外面,就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吻得纏綿親熱。
好啊,真是好,他就在奇怪葉小瑜怎麼突然肯離婚了,原來是找到了姘頭!
他的報復還沒展開,她就想跑?
離婚?她想都不要想!
透過晶亮的窗戶,許揚怨毒的瞪了裡面那兩個人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錢源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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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木有人喜歡錢大少麼╮(╯▽╰)╭這貨很萌很溫柔啊……用小瑜的小番外推動一下情節,預告下,明天凌少就要試探渣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