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蘇涼並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裴聿的那一臉不敢置信仍然迴盪在眼前,她闔了闔眼,吐出了一口濁氣,身子更加無力地靠著牆。
歐陽曦回來了,本是令人高興的一天,卻因為那一個男人,她原本欣喜的心情盡數被毀了妲。
她的腳更往裡縮了縮,臉埋在了雙膝間。
她看見了他的一臉受傷,看見了他的一臉痛苦,有那麼的一瞬間,她真的心軟過,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心軟了,曾經上演過的事又會再一次上演。
伊可韻的存在是她心裡的一根刺,這女人一再地出現在他和她的生活中,而她的幸福,也在慢慢變得稀薄。
還有她的婆婆羅頤柳,那個中年女人一心向著伊可韻,自她嫁進裴家後就沒多少好臉色給她看。
半年,整整半年的時間,她能堅持這段婚姻這麼久,全都是因為她愛著裴聿。
可是她真的會累,伊可韻的阻攔,羅頤柳的為難,每一樣都讓她無暇休息。裴聿不曾說過什麼,但似乎一直以來,都猶如是她一個人在抗爭窀。
當初的那份悸動,當初的奮不顧身,現在全然沒了。
或許她跟裴聿之間本來就存在著問題,就算沒有那一出,她和他終究還是會走到這一步。對於這段感情,她已然問心無愧。她捍衛過,她堅持過,倘若當真走不下去……
她不敢想像那樣的結果,她好不容易從泠於晨的那一段抽身而出投入到這一段之中,開始本是想重新開始,抱的也是終其一生的心願。她的心送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對於給予裴聿的答案,她當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們的關係。太多的事情等著她了,而她自身的事,只能被壓在後邊。
或許,也是因為她不敢面對吧……
「蘇小涼。」
門外,歐陽曦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她抬起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間,已經是接近凌晨兩點了,這個時候,大哥怎麼還沒睡?
她打起精神,起身去開門。
歐陽曦就站在門外,走廊上微弱的燈火對已經適應了黑暗的她來說有些刺眼。她稍微瞇了瞇眼,這才讓開身子讓他進來。
「大哥。」
歐陽曦見她沒有開燈,稍微皺了皺眉頭。
這幾天來,他消瘦了不少,據容月說,找到他的時候,他正獨自一個人坐在江邊,害得她以為他要鬧自殺,差點就把他給撞進江裡去了。她還記得,容月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微微有些泛紅,看得出當時她是真的很緊張很害怕。
蘇涼想,他們歐陽家雖然敗落了,但起碼,她大哥說不定能得到一段真摯的愛情。
他走了進去,也沒有開燈,只是在床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蘇小涼,對不起。」
相比剛回來時的沉默,他的這一句對不起,讓她的心不由得一跳。
晚上當她推開門走進客廳,大哥一身髒兮的西裝,頭髮亂得不像話,臉上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淤青。
舅媽孫雯就坐在他的旁邊,眼睛已經是哭得紅腫。她嘴裡一直嘮叨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
失去再多,也不及一句平安來得重要。
她不知道容月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找到他的,但最起碼,人終於找到了。舅媽對她一頓感激,容月紅著眼搖頭,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趟回來,她總覺得,大哥跟容月之間,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等到容月走後,舅媽拉著大哥一陣耳提命提,最後,似是不經意地丟下了一句。
「這容小姐是個好女孩,阿曦,你莫要辜負了。」
然而,大哥卻是藉故避開了這個話題。
蘇涼從回憶裡抽回神,她笑著望向歐陽曦,面容溫和。
「大哥,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
歐陽曦的眼神有些恍惚,自從回來後,他總是擺著這樣的神情,讓人感覺憂心。
「我沒有好好守住深越,還讓家人負了債。或許,他說得沒錯,深越有他在才能更加強大,而深越在我手裡,只能被毀。」
雖然他沒有說出那個名字,但她還是知道他究竟在說著誰。
蘇涼歎了一聲,單膝跪下來,仰著頭對上他的眼。
「我沒有怪你,相信舅舅和舅媽都不會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深越沒了不要緊,起碼我們還在一起,錢財身外物,欠的債我們大伙可以想辦法還上。大哥,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棒的,我也相信加以時日,你會像外公那樣白手起家,創造出另一間深越。」
他笑,卻笑得有些勉強。
「蘇小涼,你不用安慰我了。深越出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之前,我瞞著你們,也沒能讓深越起死回生,因此,我承受我的錯誤。只是蘇小涼,我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明天我去醫院看望爸後,我就將我所有的物業資產全部變賣,債務我也會獨力承當。這是我闖的禍,理應由我負責。」
蘇涼還想說些什麼,歐陽曦連忙截在了前頭。
「蘇小涼,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你是想說我們是一家人,對吧?就是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才會說這麼的一些。爸媽年紀大了,本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我不該讓他們承擔煩惱;還有你,你是我的妹妹,哪有妹妹為哥哥承當這一些?你相信大哥,大哥可以的。」
雖是這麼說,但她到底還是搖了搖頭。
「不,大哥,我堅持,而且我相信舅媽他們也會堅持。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我們大伙的事,總不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吧?舅舅也是一路走過來的人,而我,也不計較是不是會吃苦。大哥,我們先挺過這一關,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麼?」
歐陽曦蹙緊了眉頭,到底還是沒再多說半句。
兩人又說了幾句,他站起身來,準備要離開。
「蘇小涼,容月是你的朋友,你幫我勸她一句,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她想要的,我給不起。」
蘇涼蹙起眉,「為什麼?」
他苦笑。
「現在的我,這麼落魄,又怎麼可能給得起她幸福?我連自己都顧及不了了,你讓她找一個真正愛她能給她幸福的人吧!」
「怎麼樣才算得上是能給予幸福的良人?」她反問,「大哥,你認為你現在落魄,但並不代表容月也這麼認為。她昨天一回來x市,就與我到處去找你,今天,更是獨自一個人苦苦找尋,以前的事,就更不要說了。難道,你還看不清嗎?如果她當真是那樣的人,她還會出現在你的面前甚至是為你哭為你笑麼?」
他不說話,只是好半晌以後,才啞著聲音開口。
「就算是那樣又如何?她跟著我,不會有幸福。」
她咬著下唇,是給不起,並非不能給。這兩者之間看似沒差別,卻是存在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她懂,想必容月亦會懂。
歐陽曦離開之前,他餘光掃向落地窗的方向。
「那麼你自己呢?蘇小涼,你自己的幸福,你有好好把握住嗎?大哥不希望你以後後悔,所以,不管你做出怎麼樣的決心,也要仔細想清楚,確定不會後悔再去施行。有時候,當局者迷,即使是這樣,也不要錯過那一直等在燈火闌珊的人。」
蘇涼一怔,看著他拉開門走出去,隨後,厚重的門板在自己的面前闔上。
她垂下眼簾,在原處站了一會兒,才移動腳步走到落地窗前。
她躲在窗簾後面,樓下,那盞路燈之下,旁的頃長身影尤為顯眼。他站在那裡,就好像已經站了一世紀之久。
蘇涼並沒有露面,攥著窗簾的手慢慢收緊。
那個男人,並沒有抬頭,或許,只要他抬起頭,就能與她的目光相接觸。
他只是站在那,卻給她一種寂寥的錯覺。
蘇涼覺得自己的雙眼有些濕潤,負氣般將窗簾全部拉上。等到連最後的一絲光亮都沒了,她才倒在床鋪上,用被子蓋住了臉。
他愛等,就繼續傻等下去好了,是他要等,不是她逼著他這麼做,她無須愧疚。
然而,這一晚,卻是她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當她拉開窗簾,樓下的那台已經不見蹤影了。蘇涼說不出心底的那份空洞是不是失落,她換了衣服,便匆匆下樓去。
孫雯今個兒有些不舒服,一路上,便只有歐陽曦和蘇涼兩個人去醫院。
歐陽曦開著車,神色依然帶著幾分憔悴,她坐在副駕駛座,摸了摸車上的擺設。方才出門前,大哥就已經說了,等會兒從醫院出來,他就會直接開著這台車子去變賣。這車子買回來時是好幾百萬,估計也能最少收回一兩百萬。
現在的他們,惟有這樣繼續變賣能賣的東西了。往後的日子,大家都不知道,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等紅綠燈的時候,蘇涼將昨天自己想了一整晚的想法說了出來。
「大哥,我想把工作室和畫廊都賣掉。我從愛爾蘭回來都有一年了,工作室在這期間獲得了不少好評,就連畫廊也少有名聲,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歐陽曦斜睨了她一眼。
「我不贊成。工作室和畫廊是你的心血,這一年來你用心經營,才好不容易有了這番成績。蘇小涼,你能想辦法試著幫我解決債務,可我不准你打工作室的主意。」
她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心裡卻在計算著,要不就來個先斬後奏吧!雖說工作室跟畫廊的的確確花費了她不少的心思,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工作室賣掉了又怎麼樣?反正以後再開就是了。
現在對她來說,解決債務問題比較重要。
綠燈亮,歐陽曦踩下油門繼續往前,剛拐了個彎,他便蹙起了眉頭,眼睛不時往後照鏡瞟去。
蘇涼發現了他的異樣,疑惑地問道:「大哥,怎麼了?」
歐陽曦的臉突地變得嚴肅起來,他掌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一緊,就連語氣也變得尤為認真。
「蘇小涼,坐穩一點,後面的車子有些不對勁。」
聞言,蘇涼吃了一驚,連忙回過頭去看。
跟在他們車後的是一台銀色的普通轎車,由於陽光問題,她看不見開車的到底是誰,但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那台車在跟著我們。」
聽歐陽曦這麼一說,她瞬間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
歐陽曦沒有回答他,打著方向盤又拐了一個彎。果然,後頭的車子也跟隨著拐了彎。隨後,從那車子後面又出來了另一台一模一樣的轎車。
這下,就連蘇涼也看出來者不善了。
最後面的轎車衝到了他們的前頭,歐陽曦打著方向盤想要越過,那台轎車卻死死擋著他們。隨後,後面的車子開始明目張膽地撞上來,雖是碰撞了一下,但很明顯就是故意而為的。
車速越來越快,歐陽曦的額頭開始冒出了滴滴的冷汗,就連副駕駛座上的蘇涼也豎起了神經。
後面的車子一下一下的撞上來,前面的車子一直擋著不讓路。一個急拐彎處,前面的車子便偏移,他們的車子由於前方擋住了視線來不及躲避,眼看著就要墜下路旁的懸崖,歐陽曦猛地轉動方向盤,車子「吱」的一聲刺耳長響,撞向了一邊的大樹。
「蘇小涼!」
緊急關頭,歐陽曦下意識撲向了蘇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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