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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漸行漸遠的兩人(5000+) 文 / 愛吃肉的妖菁

    事後,蘇涼才知道,泠於晨把她帶出看守所的那一天,正是他和許莘的婚禮。他於眾目睽睽之下將許莘一個人丟在會場,許莘不甘心,便守在了泠家所在的住宅區內,卻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等來的竟是那麼的一個讓人絕望的答案。

    也是事後,蘇涼從舅媽孫雯口中得知,泠於晨與許莘的婚禮無疾而終,許家曾到泠家大鬧了一場,最後,以許莘瞞著眾人跑到醫院墮胎一舉徹底結束了這場鬧劇。

    蘇涼不知道許莘究竟是懷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將孩子打掉,想來,許莘是徹底對泠於晨死絕了心,才會咬牙做了這樣的決定。

    畢竟,強迫而來的愛情不幸福。

    蘇涼無暇理會別人,光是她自個兒的事她就忙不過來了。離開看守所後她就一直住在舅舅家,家中驟變,舅舅這段日子依然住在醫院,舅媽為了節省開支,不得不將家裡的傭人解雇,只剩下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媽子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她是認得那名老媽子的,她生活在歐陽家大半輩子,除去這裡根本就無處可去。舅媽憐惜她,最後還是將她留了下來。

    本是輝煌無比的歐陽宅,這一番風雨後,走的走散的散。這世道炎涼,自出事後舅媽就沒想要去哀求別人,反正是自知他們這時即便上/門求助也只會吃閉門羹,便也不願去自討沒趣。

    自回來後,蘇涼便不時往門外盼首,自個兒也說不清自己到底還在期盼些什麼。舅媽也說了,這幾天裴家的人都沒有出現,惟有她,是怎麼都死不了心。

    她沒盼來她想要看見的人,卻盼來了一臉著急的容月。

    容月這小妮子是剛從外地出差回來,一身的風塵僕僕,下了飛機後直接就從機場拖著行李跑了過來,一見面就眼眶泛紅,半句話也沒說便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個時候,以往絡繹前來奉承的人通通都不見了蹤影,大家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別人都說,出事了以後,才會知道誰才是真心對待自己。

    容月拉著她說了大半個鐘頭,任憑她怎麼勸都不肯離開,後邊,又聽說歐陽曦已經失蹤好些天了,連忙扯著她就往外跑。

    蘇涼沒敢讓她開車,反倒是她自己開著車在街上遊蕩。容月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臉急切地往窗外張望,每每看到相似的身影,卻發現並非她要找的人時,她的臉上都是禁不住的失落窀。

    早在這之前,蘇涼就找過歐陽曦可能會去的地方了,但此番兩人還是又去了一趟。直至晃到夜幕降臨,兩人這才記起從早上到現在皆是一粒米都沒有下肚。

    容月才剛回來,臉上仍帶著明顯的疲憊,蘇涼本想勸她先回去休息,可她說什麼都不肯。

    蘇涼沒有辦法,惟有與她隨便找了一處吃點東西,然後再繼續找。

    除去她之前去過的地方,容月還帶她去了另外一些地方。等到接近晚上十點,容月見夜色已晚,便答應乖乖回家休息,明天再繼續找。

    蘇涼將她送回住的地方後,自己這才驅車回到歐陽家。剛停好車子想要進屋,冷不防在門口的地方碰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泠於晨走了過來,僅僅一天沒見,他似乎憔悴了不少。想來,該是為了許莘的事。蘇涼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後,就想抬步走進屋子。

    泠於晨喚住了她。

    她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遞到她的面前,她並沒有接,而是一眼掃過,在瞥清楚後雙眸不由得瞪大,連連搖頭拒絕。

    「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吧!」

    泠於晨沒有收回手,依然舉至她的面前。其實,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猜想過這個結果了,可是,歐陽家現在正處於危機狀態,蘇家那邊又於簡嘉的手中,她根本就沒有太多的錢來解決燃眉之急。

    「蘇小涼,你就收下吧!今天下午我回來的時候瞧見有些債主找過來了,你舅媽匆匆從醫院趕了回來,一番勸說保證後那些人才離開的。我不知道歐陽家到底欠了多少債,我這也不多,但起碼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蘇涼看著他手上的一張一千萬支票,始終還是不願意接受。

    她不想欠他什麼,他也沒義務要這麼幫她。這一千萬雖然看上去不多,但她知道這肯定是泠於晨自個兒所有的財產了。泠家的錢他不能動,但他想幫她,就只能拿出自己的錢,也算是出了分綿薄之力。

    「泠於晨,我很謝謝你總在我危機的時候出面幫我,」她道,「可這一關,我不能像以前那樣依賴你,更何況,現在的我也沒資格要你出手幫我。如果你還把我當成朋友,那麼,就什麼都別給什麼都別說,我知道你在擔心我,那就已經足夠了。」

    聞言,泠於晨的臉有些蒼白。隨後,他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眼底儘是無法掩飾的黯淡。

    「錢我可以收回去,但是我希望你在有困難的時候能夠想到我。你應該知道,不管怎麼樣,只要你一句話,我都會立即飛奔到你的面前。」

    蘇涼笑了笑,沒再跟他多說,轉身就向門口的地方走去。

    在她的背後,她能清楚地聽見,泠於晨那近乎蚊蠅般低微的一句話。

    「蘇小涼,只要你回頭,我都在。」

    她身子一顫,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拿出了鑰匙開門。

    屋內,孫雯還沒入睡,依然坐在客廳裡。她走上前,想到泠於晨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就不由得向舅媽提了起來。

    這一提,才知道下午的時候當真有債主上/門討債。

    蘇涼想了一通,跟舅媽提議說要不就變賣一些家裡值錢的東西,看看能湊到多少錢。反正不管怎麼說,錢都是得還的,就算不能一次全部還清,但還上一些終究還是好的。

    舅媽點了點頭,其實傍晚過去醫院的時候她就已經跟舅舅商量過了,舅舅也同意了這樣的做法。因此,在臨睡前,蘇涼仔細跟她討論了哪些能賣哪些不能賣,列了一些單子後,她這才上樓回房。

    然而,她回到房間卻並非立即睡覺,而是拿出了畫廊的收支單子,核算了一會兒,將畫廊跟工作室能拿的現金都拿出來,先解決了這眼前的債務再說。

    翌日一早,容月就過來了,她一進屋就將一本存折塞到了她的懷裡,甚至還先她一步揚言要是敢不收下就當場把她活活掐死。

    蘇涼見推托不了,惟有一再承諾等到往後賺錢了肯定連帶利息歸還。容月性子向來大大咧咧的,拍著她的肩膀說不急不急,還不了就肉償。

    因為有事,蘇涼不能跟她一塊出去,容月把錢送過來後,就自己開車繼續去找了。蘇涼將她送出門,站在門前看著那台漸漸遠去的車子,數日來一直緊蹙的眉頭終於稍稍鬆懈下來。

    在這種灰暗時候,不知道能否有一段感情逆光而長?

    只希望,她找不到的人,容月能夠找到。

    隨後,蘇涼與舅媽一同出門,先是將舅媽送去醫院,她便開著車子直接就去了車行,在那磨了幾個鐘頭,把車子賣了數十萬,之後又將帶的一些首飾到當鋪賣斷,拼拼湊湊,才不過三百多萬。

    她又回了一趟工作室,湊到了五十多萬,拿著錢匆匆去醫院交給了舅媽。

    把錢還了一部分給其中的幾位債主,但到底還欠了很多,舅媽的眉頭未見鬆開,臉上依然凝聚著淡淡憂愁。

    傍晚的時候,容月一通電/話打過來,說是終於找到歐陽曦了,這是這麼多天以來最振奮人心的一個消息了。蘇涼掛斷後,就連忙往家裡趕。

    住宅區內,路燈昏黃的光線下,一抹頃長的身影倚在車邊,腳下的是數之不盡的煙頭。

    蘇涼剛下車,就遠遠地瞧見了那台熟悉的。

    她心裡的歡喜在頃刻間慢慢沉下,她並沒有靠近,只是杵在原地,冷冷地看著。

    等待了那麼久,甚至就連她自己都快要有一種他不會再出現的感覺了。而如今,他出現了,卻是來遲。

    男人抬起眼眸望過來,那雙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眸光濃郁,讓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將手上燃到一半的煙丟在地上踩滅,舉步向她走來。

    她看著他來到自己的面前,她的唇緊抿,面無表情地瞅著眼前這張自己曾經深愛的容顏,始終不肯說出一句。

    裴聿伸出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頰,他的面靨上,帶著明顯的疼惜與憐憫。然,他的手還沒觸到她的臉,她便微微側過,不讓他觸碰。

    他的手一頓,重新收了回來。

    「涼涼……」

    他撕啞地喊她,隱約可辨聲音裡莫名的抖意。

    她輕啟唇瓣,卻是說出拒絕他的話。

    「不要喚我,也不要碰我。」

    他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一縷急色浮上臉頰,他迫切地想要跟她解釋些什麼。

    「涼涼,我跟她沒什麼……」

    「裴聿,我真的忍受不了了。」

    她仰著頭看他,那雙眼裡,曾有過無數次的掙扎。

    「你媽媽怎麼對我,我都能忍,因為那是生你養你的母親,我感激她將你帶來這個世界上,我感激她讓我遇見了你。可是,那個伊可韻到底算是什麼?你心裡的天平從來都是傾向她,我是你的妻子!但我在你心裡,當真是你決定攜手一生的妻子嗎?為什麼我覺得,伊可韻反而更像是你的妻子?」

    裴聿想要抓住她的手,無奈卻被她用力甩開了。這個樣子的她,讓他不由得恐慌,甚至讓他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涼涼,我裴聿的妻子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我也跟你說過,我只將她當作我的妹妹……」

    「是啊,妹妹!」她冷笑,「可偏偏就是你當作妹妹的人,你跟她在我們的房間更甚是我們的床上苟合!」

    「我沒有!」他反駁,「我跟她之間沒有做過!我那天發燒了,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你站在門邊,而我跟她全身赤/裸。涼涼,我裴聿敢對天發誓,我從沒碰過她!」

    「碰沒碰過,已經不再重要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就連眼底也閃爍著自嘲。

    是啊,就如同她所說的那樣,到底碰沒碰過,已經不重要了。這半年裡,她願意留在他的身邊什麼都不計較什麼都往自個兒肚子裡咽,為的,不過是簡單的愛罷了。

    而他,一再地磨滅掉她對他的愛。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對他的愛已經所剩無幾了。

    如果,當愛不能再成為留下來的理由,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留在他的身邊?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裴聿,你知道這幾天我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當我呆在那個見不到陽光的地方到底有多害怕嗎?我渴望有人把我從那個地方帶走,我渴望有人在我絕望的時候重新給予我希望。但是沒有,你沒有出現,把我帶出那個地方的,是那個我曾經憎恨的泠於晨。他寧可成為全世界的罪人,也要把我從黑暗裡拯救出來。」

    她依然倔強地仰著頭,即便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也仍然不肯低頭。

    她有她的尊嚴,她不願意在這一刻,連自己僅剩的尊嚴也要捨棄。

    「我想要你出現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彷徨無助的時候,你在哪裡?這兩天,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們的愛情一直以來都是一場錯誤,如果是錯誤,我是不是要放棄算了……裴聿,我好累,在你的身邊我呆得很累。我必須去提防著別人,我必須去計量必須去忍讓,我真的好累。」

    男人站在那裡,聲音已經接近沙啞。

    「是因為伊可韻嗎?」

    「你跟我之間,永遠都隔著一個伊可韻。」

    她笑,卻笑得有些牽強。

    「不管你承不承認,不管我願不願意,她永遠都在我們之間。裴聿,我通通都知道了,知道了你們的那段過去,知道你這六年間的事……」

    她抬起手,抹掉眼淚,卻沒消一會兒,面靨再次被眼淚所覆蓋。

    「我也有我的過去,我知道我不應該去計較什麼,可我是真的在乎。你愛她,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是可憐我,還是想得到其他?我永遠都融入不了你的心裡,永遠都是你們裴家的外人……」

    裴聿攥住她的手腕,將她使勁拉到自己跟前,他兩隻手圈住她的腰,下巴貼向她頸間,任憑她怎麼反抗,說什麼都不鬆開手。

    「不是這樣的,我承認我跟她是有過一段曾經,但那是以前的事,就跟你和泠於晨一樣,都屬於過去式了,現在的我,不愛她,你也絕對不是裴家的外人……」

    她停下掙扎,雙手垂在身體兩邊,嘴角在他懷裡勾起了一記譏諷。

    他說得再多,此時,也顯得多餘。

    他不是她,他不會懂她這半年來的痛,他不會懂她為什麼要咬牙忍著。

    若不是因為他,她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裴聿,放手吧!這段期間我們都不要見面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的身子一顫,稍稍後退,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神色望著她。

    「涼涼?」

    蘇涼將手擱在他胸前,將他推開,自己則退後幾步。

    「我現在的腦子很亂,我爸的事還沒處理好,歐陽家又接連出事了,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料理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可以幫你,」他看著她,「涼涼,我是你的丈夫。」

    她想也沒想就搖頭拒絕了。

    「歐陽家的事,不需要你費心了。」

    這樣疏遠的話,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扎進了他的心裡。

    裴聿勾起了一抹苦笑,看著她的眼神裡有著複雜。

    「蘇涼,我們之間為什麼要這麼生疏?我們為什麼要走到這種地步?你為什麼就不肯柔軟一點依靠我?還是身為外人的人,一直都是我?」

    她沒有看他,心卻在淌血。

    她有試過柔軟一些依靠他,可是,是他逼著她不得不重新堅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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