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月國最近的一百年中,屠龍勇士這個詞大概也只有那些偶爾在山林中遇到鱷魚,然後將其殺死的勇士用來自嘲的。
龍,早就已經超越了傳說中的生物,成為了一個連存在都無法認證的東西。雖說在某個被災難魔法師摧毀的白月國舊王宮地下,還有那麼一具完整的龍骨,不過這個事情連病公主都不是太清楚。她只是聽說自家有這寶貝,卻沒想要去查探,因為那救王宮實在太慘了,被埋在了山一樣的亂世廢土之下,就算是欺騙全天下百姓說那裡地下有金子使他們趨之若鶩,估計沒個幾年也是挖不到宮殿磚牆的。
對於白月國之中那些有著理想和抱負並且擁有足夠勇武的年輕人,他們已經放棄了那種傳說中的能夠讓自己一夜之間成為傳奇的晉陞門路,開始腳踏實地的為王國工作,這是一個好現象。
不過很奇怪,他們這些人中的一部分長居北地者,只不過是一覺睡醒,就聽到街邊上嘰嘰喳喳的談論著龍的話題。
「有龍要出現了?」
在北海隔壁的鷹見地區,一清早,到處都能聽到街上有人那個沒睡醒的聲音詢問這句話。很顯然他們在說這些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身在夢裡。
並不是所有從北海逃出來的人都有小心翼翼的繞開鷹見地區,大部分人沒有那麼蠢,根本不相信鷹見地區真的如傳說中的一樣恐怖。
這些人直接來到鷹見,倒是也引起了轟動,他們逃離北海的原因實在太奇怪了。
鷹見地區算是白月國武力值比較高的地方了,不如白月平原和邊境之地,但比北海可是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除了在邊境打工賣命,白月國那些想賺軍工的年輕人全都聚集在鷹見。因為他們覺得,北海早晚有一天會反叛的,到時候自己就近,斬上幾個公爵家族的人,分分鐘就能夠得到爵位和封地。
除了這些人之外,鷹見地區也是白月國著名的隱士歸隱之地。許多魔法師就住在左近。這些人只不過是想離南方的魔法城市羅澤拉汶遠一點,最北面的北海又太過貧瘠,於是只好選擇鷹見地區。
這些人就知道北海早晚有一天會往外大批的跑難民,但難民的逃離原因不是因為暴政和饑荒,是因為龍……這個真的讓他們覺得很迷幻。
「太好了!有要有龍出現了!」
大部分一腦子熱血的年輕人發出了這樣的聲音,這些腦充血的人不好不掩飾自己對災難到來的期望,也沒人會怪他們。沒辦法,誰讓家長們的睡前故事一直都少不了龍、勇士和漂亮的公主呢?
沒人苛責他們的殘忍,只是笑著覺得他們還是那些纏著父母要求睡前聽一個故事的孩子。蠻可愛的。儘管他們已經強到了在鐵籠子裡空手和熊玩摔跤的地步。
困籠斗熊是鷹見地區喜聞樂見的娛樂項目,由於之前與森之國的戰鬥實在太慘,士官死傷數量實在太多,導致大量武人決定遠離戰場,來到了離邊境較遠但有可能爆發戰事的鷹見地區,準備一展所長。
平時沒什麼正經事情可以做的外來武人倒是把鷹見地區的一種遊戲發揚光大了。將一人一熊關在籠子裡,使其搏鬥,以此做觀賞。武人自然不可能輸給熊。而且最近的熊越來越難抓,數量有些開始減少了。所以連殺死熊都不可以,整個活動越來越像陪狗熊摔跤。
這種困籠斗熊的鐵籠子經常放在酒館一類的娛樂場所之中,每當有人想要去找熊的麻煩,都會引來一陣圍觀,和其他地區兩個大男人在酒館掰手腕其實差不多,不過更和平一些。畢竟兩個喝醉了的男人湊在一起。打破頭的可能性比較大。
在鷹見地區主城鷹見城,某個小酒館裡剛剛死了一頭熊。原本赤膊著上身,漫不經心跟熊摔著跤的某個青年準備嘗試一下過肩摔,突然有個人大喊著『龍,龍要在鷹見地區出現了!』就這麼火急火燎的跑進酒館。
說話的人是本地一個萬事通一樣的角色。總是能帶來最新最快的有趣消息。聽到這句話,酒館中的人全部驚愕起身,那個準備使出過肩摔的青年也真的摔了出去,熊的身體飛出將籠子撞壞,一根斷掉的鐵條插到它的腦袋裡。
鷹見地區的魔法師們最近一段時間很鬱悶,因為羅澤拉汶在最近一年,貌似開發了很多有趣的魔法,而且傳聞他們開發了一種咒語的新製造方式,可以只靠咒語不依賴魔法陣就能使用魔法。
灰魔女來到第八世界之初,就一直在羅澤拉汶混。她之所以能夠收了一幫魔法師當小弟,多虧了這個有關咒語的知識。
白月國的魔法師全部都需要依賴魔法陣才能施法,只有一些大型法術有咒語輔佐,大部分魔法都沒有依靠語言和契約的力量。現在她把這種力量引進,希望能和這裡的人交流一下。
魔法師畢竟還是個靠腦子的職業,只要引入一個新的概念,就能夠發展出一些有趣的東西來。
鷹見地區在近兩周內,隱居起來的魔法師們全部聚集在一起,算是在開派對。他們的人數加起來不過四男三女,除了一名男性是年輕人之外,其他都是老年人。
今天一早,這組人變成了四男四女,新來的一個老婦人魔法師帶來了城裡的消息。她自己也是半信半疑的,向老友們說出,北海地區最近有可能出現龍的這個傳聞。
這個傳聞的來源很可靠,北海那邊已經有人因為龍的事情逃離了家園。這個消息正隨著清晨出發的行腳商人的口,從鷹見向其他地區擴散開去,相信不久就能傳遍半個白月國。
魔法師們念著自己的鬍子抽著煙斗,不管男女都是如此,屋子裡五顏六色的煙氣繚繞,根本看不清楚人臉。他們在炫耀自己煙絲燃燒後的顏色。不過
現在已經沒那個心情了。
屠龍可不是武人的專利,嚴格來將,魔法師屠龍的成功次數還要多出武人一點。他們由於身體原因無法擁有太高的武道境界,轉修魔法卻不會讓他們忘記那些關於龍的睡前故事,兒時夢想不是那麼輕易可以忘掉的。
煙霧中,唯一的年輕聲音慵懶的發言。「我要去北海地區轉一圈。」
「為了看一看龍?」一個蒼老的男性聲音在煙霧中接了一句。很快一個老女人的聲音伴隨著拒了咳嗽出現,「咳,咳,當,當然了。年輕人嘛,就應該去屠龍。而且每當有龍出沒的消息,都會引來一批有趣的人,連老婆子我都想去長長見識了。」
龍出現的消息讓北海的普通居民不屑一顧,但其他地區不管是武人、魔法師還是平民。都對其抱有期待,並且願意相信消息的真實性。也有許多人正在準備行囊,前往鷹見地區。未來幾周,這些人的數量會持續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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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公主已經很久都沒有在清晨擁有一個好心情了,此時的她就像是聖誕節清晨的美國小孩,在聖誕樹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禮物山。在父母笑著表示可以打開禮物後,她帶著許久未有過的期待心情從弓騎士手裡接過一箱子的空間道具,裡面都是從星屑那裡搜刮來的東西。
在打死星屑之後。伏虎公主在魔法師的家中轉了轉就回城了,她還有約會要赴。留下三個騎士。花個十幾個小時整理、記錄、搬運那些工房裡的財寶。
星屑老頭就像是一隻貪婪的龍一樣,搜刮了大量的亮晶晶值錢物件,如果將這些東西一口氣全部投入珠寶和藝術品市場,分分鐘供大於求,足以將整個市場的價格摧毀。
病公主一樣一樣的將東西拿出來,滿心歡喜的看著。她不喜歡這些亮晶晶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又不是烏鴉,沒理由為這些無用之物像那些普通女人一樣,為之神魂顛倒。她把珠寶捧在手裡,只認為這是自己的新宮殿,或許也可以裝飾在新宮殿裡。
不管怎麼樣。大搞土木工程的資金算是有了,白月城已經很久沒搞過這麼大的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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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和彩小姐共進早餐,身邊還有一個把食言當成糖粉吃的老頭。這號稱是醫生的老人的日鹽分攝取量讓兩人是一點胃口都沒了。
彩小姐收起一直以來那個笑的詭異的毛病,憂心忡忡的對老人道:「老人家,你吃這麼多的鹽,對身體不好的吧?」
老人笑笑,「吃少了才對身體不好。上年紀了,舌頭不管用,鹽少了飯菜沒味道。」
周書心說這舌頭絕對不是不管用這麼簡單,換做一般人,這麼吃完嗓子就不能要了,可眼看這老頭還能說出話來,這很不尋常。
兩人眼睜睜的看著老人把自己的飯吃完,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彩小姐決定回家看看,周書提出同行的要求,於是兩人離開了醫生家。
旅行者鎮的鎮名就是它的由來,一個由大堆旅行者湊在一起結成的小鎮,現在規模已經非常大了。
有經濟活動的地方就會吸引到人,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自從第一批旅行者源源不斷的將山上的東西拿來賣錢,就注定了這裡的規模不會只限於小小的聚集地,發展成鎮子順理成章。
彩小姐家裡已經沒人了,唯一的妹妹遠嫁,兩年前又從居住的城市搬了個家,之後就失去了聯繫,所以她現在算是一個親人也沒有。儘管如此,旅行者鎮對她來說依舊是個非常重要的地方,是家鄉。她準備回老家房子看一眼,然後去通知鎮上的商會,向他們通知新任聖女關於龍的預言。
在去往老家房子的路上,彩和周書路過雜貨鋪子,看到許多人家扛著一口袋一口袋的食鹽從裡面出來。
這個場面對周書來說還是很熟悉的,搶鹽嘛,經歷過。
一直沒怎麼開口說過話的彩從旁解釋,「大海消失有一段時間了,最近半個月也沒下過雨,殘留的海水全都曬成了海鹽。北海沒有陸上鹽田。這些鹽應該是最後的鹽的,吃光之後只能向其他地區尋求貿易了。」
周書還真就沒想到海的消失還會帶來這種事,從這個角度來看,也不怪北海公爵派兵進入新路地。別的不說,好歹那些坑坑窪窪的池塘裡還有海鹽。
他一直都不怎麼清楚白月國的物價,不知道鹽的價值是怎麼樣的。今天身邊有個明白人,他便出口詢問。
「鹽的價格啊。」彩思索了一會,然後一臉疑惑的詢問周書,「周書先生通用語已經說得這麼好了,莫非都沒有自己購買過食鹽一類的日常用品?」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這種小事,周書就一直沒注意過。
彩小姐表示,鹽這東西的價格其實還是挺高的,不過最近海鹽基本上都曬成了。供給面增加,讓鹽變得非常便宜。不過許多家庭也都在屯鹽,價格也沒有跌到谷底,還算平均。
「原來以前的鹽那麼貴的嗎?」周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也不是很貴,大家都吃得起,只是相較現在貴了一點而已。」
「誒?是這樣的嗎?」周書一指頭指向一處方向,那裡有個剛剛買了鹽的小哥,正在用手指沾著鹽粒往嘴裡送。「難道不是一直吃不起鹽。所以現在便宜了想吃個痛快嗎?」
彩扭過頭順著周書指的方向看去,嚇壞了。那小哥基本上算是一把一把的抓著食鹽往嘴裡嚼。大顆粒的粗海鹽被嚼的嘎崩嘎崩發響,看得周書和彩小姐頭皮發麻。
「這絕對不
正常!就沒有這麼吃鹽的!」彩小姐看了兩眼就不敢看了。
「是呀,這鹽太粗了,應該磨碎一些吃才對。」周書假裝自己沒有捕捉到重點,隨口開了個玩笑。
彩本來已經帶著周書離開雜貨鋪子有一段路了,見到這古怪的狀況後又反了回去。
「鎮子上雖說沒有瘟疫。但真的很奇怪。我有些不放心。」
兩人來到雜貨鋪門口,彩跟這裡的老闆多多少少認識一些,一進門就拍著櫃檯喊老闆出來。
老闆是個全方位普通的中年人,見到彩之後打了個招呼,「從海原城回來啦?怎麼樣。想買點什麼?」
彩明顯是沒心情跟這人客套,指了指放在最顯眼位置的一袋子粗鹽,詢問道:「我剛剛才回來鎮上,說實話,我被你們吃鹽的樣子給嚇到了。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哦,你說這個啊。」
老闆表示,最近鎮上人確實有些怪。從大概一周之前,幾乎鎮上所有人的舌頭都變得很遲鈍,根本就嘗不出任何滋味來,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全部如此。店老闆還抱怨著,店裡成熟的好果子賣不出去,只有山裡那些澀澀的,以前吃上一口能酸倒牙的果子才能吃出味道。
現在婦人們一天到晚的往鎮子外的林子裡跑,四處尋找那種以前看都不看的酸果。
周書和彩聽到這話面面相覷,同時詢問,「那你們就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
「怪呀。」店老闆攤攤手,「但是我們有什麼辦法。還好現在鹽價很低,你們去新路地看了沒有,到處都是鹽。多虧了最近的氣候乾燥,是曬煙的好日子。」
周書心說,這海都沒了,乾燥的日子以後多了去了。彩卻是在一旁擺出一副沉思的模樣,繼續詢問道:「難道鎮子上所有人都跟你這麼沒心沒肺?總有人調查這件事的吧?」
「有是有。」店老闆回憶道,「五天前吧,就是大家味覺剛剛出問題的時候,有一些人聚集起來好像在商議些什麼。那些人都是鎮子上的化人,說的事情我也不懂,也記不住。只知道他們折騰了兩天時間,最後不了了之,什麼都沒折騰出來。」
「化人?」
不是彩小姐悲觀,她還真就不知道旅行者鎮這種由小商家組成的鎮子中會有化人。
「有啊,比如書商他們家。就是他們在那裡窮折騰。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昨天晚上他家失火,一家三口全都死了,好像是生了病的樣子。」
彩小姐在鎮上生活了二十幾年,是最近兩年才去海原城工作的,所以她同鎮上的人都比較熟悉。書商一家她也認識,一對夫婦帶著兩個孩子,應該是一家四口才對。
店老闆笑了笑,說道:「你不知道,你離開鎮子的第二年,他家老大也去了海原城。你們就沒在那邊遇到過嗎?」
「海原城才不是這鄉下小鎮,那裡很大的,怎麼可能遇得到……」
彩小姐話說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整個人的表情變得非常可怕,瞳孔收縮,把一旁盯著她臉看的周書嚇了一跳。彩小姐手忙腳亂的的摸向自己懷裡,找出了那封說是鎮子上有瘟疫的信,展開了讓雜貨店老闆看。
「你認不認識能夠辨認出書店老闆字跡的人,那老頭人緣不錯的,應該有人認識的吧。」
彩小姐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書寫這封信的人。(……)